作者:抛开事实不谈
薛蝌在门前停住了脚步,迟疑道:“大哥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一声,这丧事还没办完,要么咱们改天再来。”
“什么没办完?是还没开始办呢!”薛蟠解释道,“这梅老儿的尸首都还没回京呢!”
他这么一说,薛蝌才想起来,梅廉人在江南关押,另有就地问斩的旨意,他听了信就赶忙带着家人赴京。
故而,并不清楚后续,时隔月余,便先入为主的以为,梅廉已然下葬。
“可是,这会子上门退亲,终究有些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薛蟠没好气道,“我可是打听清楚了,这梅丕不是什么好鸟,自打他爹领了差事南下,便开始得意忘形,成日里伙同几个狐朋狗友,寻花问柳。
直到梅老儿下狱的旨意下来,他才消停了一些,仗着梅夫人溺爱,连他老子的尸首都不管,只派了几个下人去领,他自己都不在意,你瞎操什么闲心?若不想宝琴妹妹嫁给这起子混账,还是快些把事情办了。”
薛蟠人虽然浑,可对于家人却十分上心。
他倒不介意寻花问柳,可这种连老子尸首都不管的,还能指望他善待宝琴?
另外,梅廉参与了对张云逸的弹劾,他更不愿薛宝琴嫁入梅家,早存了搅黄婚事的想法。
薛蝌却不清楚他心底的盘算,听了这话,也不再迟疑道:“那就按大哥哥说的!”
薛蟠立即上前,‘砰砰砰’几下,捶开了梅家的大门。
薛蝌连忙上前道:“麻烦通禀梅夫人一声,就说金陵薛,家薛蝌求见。”
原本,他应当先见一见梅丕,再提出面见梅夫人,可刚才从薛蟠嘴里听说,梅丕是个没谱的,加上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解除婚约须得经过长辈同意,便直接将其略过。
下人虽不知道薛蝌的身份,可梅家遭逢变故,门口罗雀,难得有人上门,又见二人衣着华丽,不敢怠慢,急忙将人迎入前厅,便去后头禀报。
听闻薛家来人,一身素服的梅夫人,连忙来到厢房梅丕的屋子。
屋内浑浊的气息,夹杂着酒气,梅夫人差点没被呛得背过气去。
一面抬手在鼻尖扇了几下,一面冲着蒙头呼呼大睡的儿子,没好气道:“还不快起来,收拾收拾,薛家来人了!”
被搅了美梦的梅丕,揉了揉惺忪睡眼,茫然道:“什么薛家?”
“就是与你有婚约的那个薛家!”梅夫人气得直跺脚,摇头叹道,“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
要想俏一身孝,梅廉虽然四十出头,却是因为科举耽误了成家。
梅丕比薛蝌还小了一岁,她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身姿聘婷,称得上风韵犹存。
一身白衣素服,虽然稍显宽大,可被儿子气得花枝乱颤,把個身上的素服和头上的白色珠钗,抖落的犹如梨花簌簌。
“娘怎么还怪起儿子了?”
梅丕不满道:“儿子辛辛苦苦,还不是为了爹的仕途?偏偏他在家的时候便拘着儿子,好容易盼到他被外放,不用心钻营,反倒跟着甄家起哄。”
他越说越是来气,振振有词道:“如今倒好得罪了太上皇,落了个身首异处不说,儿子的一番苦心也付诸东流,就连周怀威他们几个素来交好的,都对儿子避之不及……”
梅夫人气急败坏道:“那些个狐朋狗友……”
“什么狐朋狗友,那是工部周侍郎家的嫡子,儿子与之交好,还不是为了爹的仕途着想?”
梅廉最在意名声,人在京城的时候,自然不会容许儿子乱来。
奈何,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偏偏他南下领的,乃是天工院鸟粪的差事。
古今同理,腐蚀官员无非就是从自身和家人身上入手,宁王一系便双管齐下。
一面由甄家出面,在江南把梅廉捧得高高的,一面让周成儒派儿子与梅丕结交。
呼朋引伴,带着他吃酒听戏,寻花问柳。
梅夫人毕竟只是妇道人家,哪里知道周怀威是包藏祸心,见儿子结交的也是官宦子弟,又是侍郎的公子,便也乐见其成。
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学好不是一蹴而就,学坏往往只在一瞬间,加上以前又被压抑的狠了。
没几个月功夫,梅丕便从一个懵懂少年,变成了五毒俱全的纨绔。
待梅夫人发觉儿子的不妥,却已经为时已晚。
偏偏祸不单行,这个时候又传来了梅廉下狱的消息,月前又直接被就地正法。
梅廉人都死了,她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哪里还忍得下心管束?
眼见着儿子仍然执迷不悟,她也是一筹莫展,只得摇头叹息道:“之前的说了还有什么用?这会子你快些起来,把你素日里那面面俱到的本事都拿出来,去见见你那大舅哥,莫要叫人看轻了!”
她虽然还不清楚薛蝌上门的意图,可心里十分清楚,倘若叫他见到儿子这般不着调,恐怕也要凭添变数。
可打又打不得,骂又怕激起了儿子的逆反心理,也只能尽量哄着。
梅丕却不屑道:“儿子往来无白丁,结交的不是侍郎家的公子,也是官宦子弟,他算什么东西?”
仕农工商,虽然薛家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商人,可到底也是做商事的。
即便梅家如今自身难保,梅丕骨子里还是带着偏见。
早在梅廉没出事之前,梅丕便没少抱怨。
原本,梅夫人也颇为赞同,可时移世易,此一时彼一时。
以前看不上的婚约,如今却成了香饽饽,只得劝道:“你也不看看如今的情况,伱爹虽为官多年,却无多少油水,如今又不在了,京城大居不易,就咱家这点家底,能不能在京城过活都在两说,那薛家好歹还有些家资……”
听她这么一说,梅丕不吱声了。
由奢入俭难,他心又野了,别说过清寒日子,就是三天不出门,心里都跟猫挠的一般。
也就是这月余,梅廉问斩的旨意下来,他方才消停了一些。
可待在家里却浑身难受,只得把自己灌得烂醉。
梅夫人深知儿子的性格,见他沉默不语,便催促道:“人家怕是等急了,我先过去,你也快些起来,千万别再磨蹭,失了礼数!”
……
第491章 前倨后恭
“小侄薛蝌见过伯母!”
梅家前厅,薛蝌躬身行礼道:“这是大伯家的大哥哥!”
“快坐!快坐!都是一家人,千万别见外!”
梅夫人一面招呼二人落座,一面询问道:“亲家母身子还好?”
那‘亲家母’三字落在薛蟠耳中,分外刺耳,他哪里还记得薛姨妈和薛二太太的叮嘱,正欲发作,却被一旁的薛蝌,抓住了手腕。
只得悻悻而甩开了薛蝌的手,重重的往椅子上坐了下去。
薛蝌冲梅夫人尴尬一笑道:“有劳伯母记挂,母亲一切都好,如今与大伯母一道,借住在荣国府。”
张云逸赶到荣庆堂时,他虽然被贾宝玉拉去了绮霰斋,引荐蒋玉菡。
可事后却从薛二太太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虽然薛姨妈有言在先,人情越用越薄,能不麻烦张云逸便不麻烦。
可被人退婚,本就颜面扫地,又在这个时候,只凭利诱,恐怕梅家未必舍得下颜面答应。
所以,他才扯虎皮做大旗,抬出与张云逸关系匪浅的荣国府,试图威逼利诱双管齐下。
奈何梅夫人却不清楚这层关系,更没听懂他话里有话。
反倒面露惊喜道:“哦?你母亲也来了?不知你妹妹可也来了京城?”
虽说父母亡故,子女需要守孝三年,可倘若在百日内完婚,却也是可以的。
古人早婚,且不说梅丕已经十六,再过三年,都要奔二十去了,只说梅家如今断了收入来源,自然希望早些迎宝琴过门,也好用她的嫁妆填补些家用。
原本,她虽然有这个想法,却担心薛家反对,加上路途遥远,过于仓促,也只得打消了想法。
她脸上的惊喜却让薛蝌产生了误会,笑着道:“来了!前儿到的京城,搭的还是宁国府的便船,荣国府老太太十分喜欢妹妹,让二太太认妹妹做了干女儿!”
“那就好!那就好!”梅夫人庆幸不已道,“那你回去跟亲家母说一声,改明儿咱们合计合计,乘着百日之期,尽快把婚事办了!”
薛蟠和薛蝌闻言,顿时勃然变色。
梅夫人却并未注意二人脸色的变化,自顾自道:“你放心!虽说老爷犯了错,可皇上刚刚登基,已经有消息说要大赦天下,媳妇过门……”
她这边话还未说完,薛蟠却早已憋不住了,蓦然起身,嚷嚷道:“什么媳妇!老……”
原想喊一声老虔婆,可怎么看梅夫人也担不起这个称呼,便改口道:“实话告诉你吧!咱们今儿来是退婚的!”
梅夫人被薛蟠唬了一跳,待她反应过来,还没等说话。
却见自家儿子板着个脸,从厅外走了进来,愤然道:“你们是来退婚的?”
眼见着薛蟠把事情叫破,薛蝌也干脆静观其变。
“你就是梅丕吧?”
薛蟠瞅了眼梅丕,不屑道:“实话告诉你吧!别说伱这副德行,配不上我家小妹,就说你爹居然不长眼,胆敢弹劾逸兄弟,这桩婚事我老薛就断然不会同意!”
他虽然是直抒胸臆,薛蝌却只当他跟自己一样,抬出张云逸这尊大神,威慑梅家。
他心下暗道,昨儿也没见大伯母提醒过薛蟠,莫非真的士别三日?
于是愈发沉默不言,让薛蟠唱起了主角。
“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梅丕怒火中烧,可薛蟠的块头摆在那儿,他也不敢靠近,只得胀红了脸,远远怒视对方,愤愤不平道:“谁稀罕与你一介商户结亲?”
“那正好,一拍两散!”薛蟠大包大揽道,“长兄为父,咱们今儿就把事情定了!”
“不行!”梅夫人此时方反应过来。
梅丕也反应了过来,冷哼一声,脱口而出道:“想退婚?可没那么便宜!”
他本就对这婚事不怎么满意,只是贪图薛家的嫁妆。
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知子莫若母,梅夫人听出了儿子的言下之意。
忙道:“这婚事是老爷跟你二叔定下的,如今老爷尸骨未寒,你们居然……实在欺人太甚!”
虽然新皇登基,她也听到了大赦天下的风声,可儿子不争气,梅家又失去了主心骨,即便逃脱了连坐,以后也难逃败落的命运。
再想结下薛家这样的亲家,却是不大可能了,故而这门亲事,她不想放弃。
“逸兄弟于我有恩,别说二叔人不在了,就算他在,这婚事我也非得搅黄了不可!”
说到这,薛蟠斜眼瞅了瞅四周,把胸脯拍得山响,不屑道:“说这么多,无非就是银子!说吧,到底想要多少银子?”
“休想!”梅夫人色厉内荏,心虚的看了眼自家儿子。
因担心梅丕架不住诱惑,她急忙抢先开口,却惊讶的发现,儿子似乎没什么反应,怔怔的在那儿发呆。
她不由松了口气,转而又道:“婚约岂是你们说退就退?我梅家书香门第,岂容你们这般折辱?莫要以为我梅家失了势,便可任由你们欺辱,若还在这里无理取闹,咱们这就去对簿公堂!”
古代的婚约,还是很有约束力的,除非双方自愿。
哪怕梅廉犯了事,可真要闹到衙门,只要梅家坚决不肯退婚,这婚也不可能退的起来。
原著里,张华同意退婚,又收了赔付的银子,王熙凤都能以此为由,撺掇张华反口,更何况梅家态度坚决?
“伯母息怒!”
眼看着事态严重,难以收场,薛蝌开口打起了圆场:“我们并没有这個意思,只是大哥哥说的乃是实情,所谓亲亲相隐,大伯母与荣国府二太太本是姐妹,与张大人本就沾亲带故,都是亲戚,又于大哥哥有恩,不求梅世伯偏帮也就罢了,怎么能……”
此时退婚不免有趋炎附势的嫌疑,薛家自知理亏,倘若真的叫梅家下不来台,坚决不肯松口。
那即便是张云逸肯帮忙,也未必能够如愿。
到时候双方撕破脸,薛宝琴不得已嫁入梅家,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这番话可谓在情在理,既抬出了张云逸,也算是给了梅家一个台阶。
梅廉因何问罪,梅夫人自然清楚,也准备借坡下驴。
可还没等她开口,一直沉默的梅丕,却抢先开口道:“舅兄所言不差,爹爹此举着实不妥,如此亲者痛仇者快,我亦不赞同!”
薛家与张云逸隔着好几层,更别说他还忘了这桩婚约,哪里有什么赞不赞同。
不过,梅廉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连甄家都被抄了家,而事情都是因为张云逸而起,而周怀威、周怀德本就是两兄弟。
他也曾在酒桌上见过,加上张云逸封侯等一系列后续,他又岂会不知道张云逸的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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