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皮卡丘梦蝶
魏辙带着一众文臣行礼。
“拜见太后。”
只是率直不是蠢的武将们,跟着最前方的四位老将起身,拱手抱拳。
“拜见太后。”
大势所趋,华阳不飞、羋宸、姬夭夭等人也只能随着众人一同拜见太后。
王后不到没关系,有太后到就行。
夏太后的亲眼见证,在群臣的再三恭请下,太子秦子楚再三推辞不过,流着眼泪,被迫在秦王柱梓宫前登临王位。
太子继位宣布的第一件事,就是守孝因为秦国事务繁忙,暂止之。
但年号无论如何不能改,必须要等到来年十月初一才可以。
秦王秦子楚,成了秦国史上唯一一个在位期间,延用先王年号的王。
秦王柱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静泉宫。
太子秦子楚灵前继位,成为秦王。
夜深。
秦王子楚身穿孝服,一个人正坐在静泉宫里。
葬王之日不能随意,需由太史令西史秉书选一个良辰吉日,报予相邦后,由宗正、秦王、太后三日共商而定。
今日华阳太后未至,秦王子楚执意要等明日朝会上,和华阳太后共同商议王葬之日,并挥泪立下誓言:
“先王一日不下葬,他就给先王守一日孝。”
宫门开,少常侍嬴白进来通报,有人求见。
秦王子楚颔首。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秦王子楚身边,与他平齐。
这是僭(jian四声)越,属不敬之举。
但两人谁都没有在意。
来人一抖身上孝服,白衣遮住秦王子楚视线。
待视线重新恢复,他的面前已不再是梓宫,而是一张绝对不该出现在此的人脸。
渭阳君,秦傒。
这位先王长子眉眼都在冒火。
他揪着秦王子楚胸襟,睚眦欲裂。
“秦子楚!你不是说要父王做主父的吗?”
秦子楚神情淡淡,无悲无喜,就好像他的面前没有人在一样。
他这副样子彻底激怒了渭阳君,渭阳君一拳就照着他的脸砸了下来。
“竖子!”
刚还没有任何反应的秦王子楚脑袋后仰,躲过了这一拳。
一只手掌极快伸出,包住了大兄拳头。
“别打脸。”他对着愤怒到面孔扭曲的秦傒,淡淡道:“明日还要早朝,脸上的伤瞒不住。”
忍了两天悲痛的秦傒望着冷静到不像人秦王子楚,拳头挣脱,双手抓着秦王子楚衣领,一把将秦王子楚推倒在地。
“非人哉!”
他面部狰狞,像是一头要噬人的猛兽,抡起拳头就砸在了秦子楚的肚子上。
一下,两下,三下……
秦王子楚没有反抗,任由大兄打,就像身体不是他自己的。
秦傒打到秦王子楚佝偻着身体,如同一个虾米。打到秦王子楚呕吐连连,嘴边尽是污秽。
他红着眼眶,指着梓宫怒问正在呕吐的秦王子楚。
“父亲如何死的!”
秦王子楚捂着肚子,用力吐了一口酸水,口齿清晰地回道:
“病死。”
“放屁!你当我蠢吗!”秦傒怒吼:“那日到底发生了甚!今日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惠文王薨,宣太后和义渠王生两个儿子,给谁交代了吗?”秦王子楚抹掉嘴角残留:“昭襄王杀兄杀弟杀母,给交代了吗?”
我猜有人要说作者想一出是一出,没有逻辑,强行增强秦子楚,秦子楚和秦傒不可能是一伙的。那可以翻翻前面宗庙那里的冲突,秦傒嘴上叫的是秦异人,心中说的是太子和秦子楚。在局面被嬴成蟜搅乱的时候,秦傒内心独白是不解,第一反应是看向秦子楚,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第92章 罢相,立威,见次子
“交代。”
秦王子楚说着话,重新跪在了梓宫面前的锦席上,屁股下坐到脚跟。
“大兄,等你做了王,才配管寡人要交代。”
渭阳君秦傒失魂落魄地走出静泉宫,身影越来越小,回到家中大病一场,月余未起床。
翌日。
信宫前殿。
大朝会。
秦王子楚撤去了最高位的椅子,换上了一直以来跪坐的草席,跪坐在最上首。
其下,是悲伤过度,昨日未出席仪式的华阳太后羋不鸣,坐在椅子上。
阶下,同样坐在椅子上的文武百官,都感觉今日的椅子格外不舒服,想要找个席子跪坐。
那些在秦子楚为太子时,说其沽名钓誉的人,见到秦子楚为王后依旧是跪坐在一张草席上,本就不安的心更加忐忑。
秦王子楚宣布朝会召开,往日开幕式喧闹今日未见。
秦王子楚笑笑,道:
“可惜,寡人已将那逆子下入咸阳狱。
“若是让那逆子见到今日朝堂安静如斯,就算嘴上不说奇了怪哉,心中也会念叨。”
双手放在膝盖上,腰背挺到最直。
“这几日,一直有人在劝寡人释放成蟜,却没一个人知道成蟜犯了何罪。
“寡人思来想去也未想明白,不知道成蟜犯了何罪,就敢求情,就不怕惹上无妄之灾吗?”
秦王子楚温和的视线扫过群臣,看到哪里,哪里就低下头。
他身子略微前倾,柔声道:
“若是那逆子要谋反,那求情的尔等岂不是也要反寡人?这是要死刑,乃至族刑的啊。”
今日的前殿,一直就只有秦王子楚一个人的声音。
讲过情的蒙骜、王龁、麃公、重新有资格上朝的王陵都是心中一凛,知道新王这是有所不满,不知道会不会拿自己开刀。
没讲过情的也倍加小心,知道这是新王要立威,不敢触霉头。
这致使秦王子楚语毕,大殿内很长时间都鸦雀无声,直到一个苍老女音打破沉寂。
“王上不说成蟜犯了何罪,我们又怎么会知道呢?”华阳太后回首视之,面色平静:“请王上将公子成蟜犯了何事说出来,莫让诸位臣公惴惴不安,影响我秦国安稳。”
羋不鸣开口说的话是缓和之语,却令局面更加紧张。
好些老臣感觉回到了昭襄王和宣太后之时,王、太后争夺话语权。
那一次交锋,朝堂的人换了一大半,宣太后不久幽闭宫中,暴毙而亡。
芈姓、华阳氏一脉的秦臣心都提到嗓子眼,“砰砰砰”跳的比擂鼓都要响。
新王携灭国、压赵、登基三大势强临王位,华阳太后与之争锋,如何看都是输面大。
华阳太后输,那他们这些人就要受到清算,革官去爵自不用说,能留下一命就是祖宗显灵。
信宫前殿此时的气氛,就像是一个膨胀极点的气球,再吹口气,就爆了。
主动挑衅的羋不鸣面上平淡,背沁冷汗。
她如何不知自己在做甚?如何不知自己输面大?
可她不得不这么做,这已经是她胜算最大的时间。
她现在就是桑叶,她的儿子就是趴在桑叶的蚕。
她现在不发难,争权夺利,让跟从她的那些臣子知道她羋不鸣还行。越往后拖,劣势越大,威信越弱,越来越没有反抗的力量,终将被蚕食的一干二净。
朝堂斗争没有战场厮杀来的激烈,但凶险程度并不少分毫。
秦王子楚温和笑着,像是当太子时候一样,冲羋不鸣略低低头。
“母后问询,寡人本不该隐瞒。
“可这事……唉,寡人实在难以启口,容寡人私下与母后相说,可好?”
秦王子楚略微停顿片刻,他在等华阳太后的反应。
这是他给华阳太后最后的机会。
为了秦国安稳、发展,他不介意稍稍示弱,分出一些权力。
他不可能一个人做完所有的事,有些权力是一定要给出去的,只是看给谁而已。
华阳太后辅政期间做的很不错,那继续执掌一些权势当然可以。
可若是华阳太后要继续穷追猛打,拒绝合作,那就长痛不如短痛!
他必要再来一次季君之乱,给朝堂来一次大换血,绝不能留下动乱之源!
华阳太后颔首,说了个“可”字,转回身,靠坐在椅子中,手心都是汗,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她赌对了。
她本就是必败的局,能和新王达成默契,已是她预想中最好的结果。
静寂的大殿突兀响起一声呼气之音,像是文武百官一起出了一口气。
刚才实在是太窒息了。
秦子楚笑容和煦,瘦削到棱角分明的脸上漾起了几分欢喜。
一切安稳,自然最好。
他笑呵呵地看着群臣。
“那竖子罪名虽不好启齿,但诸君想想,他才七岁,能犯下甚大罪?父子间的私事而已。
“方才不过是看诸君太过严肃,寡人与诸君开个小玩笑罢了。”
秦子楚换个气的功夫,阶下的群臣或擦着汗,或干笑着开口。
“王上真是幽默,哈哈。”
“经王上这么一说,感觉身体都轻了几分。”
“多谢王上还想着我们。”
秦王子楚这口气换过来了,又听了一会群臣言语。
待到那言语声音自然变小,伸出一只手在空中下压了两下。
刹那间,声消音无,落针可闻。
秦王子楚调笑道:
“那竖子累诸公挂念,寡人在这里替他谢过,待他出来时再自行一一去谢。
“下那竖子入咸阳狱,是小错大惩,寡人就是要磨磨他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寡人已说明白,诸君就不要再为那竖子的事问寡人了,否则寡人可要罢你的官,去你的爵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