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副本从崖山海战开始 第312章

作者:干卿底事

  不料,就在这一瞬间,霍去病手一抖,粉红色模型小船居然从高天之上坠下,进入了历史长河深处,打着旋儿消失不见了。

  霍去病惊呆了,啊这,他的小船,怎会如此。

  他自知闯了祸,整个人都蔫了。

  刘彻并没有责怪他,在他心中,什么奖励都比不上冠军侯这个人重要。

  所以,他神情温和地安慰了霍去病几句:“莫要在意,反正这船这么丑,不符合我大汉风范,根本不会开出去,丢了就丢了吧,我们还剩一艘呢。”

  霍去病闷闷不乐,这可是日行千里的神器,丢了搁谁身上不心疼啊!

  不过,刘彻哄他确实是很有一手的,很快他就放下了这些心思,专心欣赏起了风景。

  ……

  霍去病的粉红色小船在历史长河中飘了几下,来到了……东汉章帝年间。

  西域的茫茫黄沙之中,戊己校尉耿恭正在驻守着疏勒城。

  他们面临着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绝境,饮用水源已经被北匈奴的军士截断,只能在城内挖井饮水,北匈奴和数个小国正一道联合攻打此城。

  耿恭的兵力现在只剩下了数百人,显然无以为继,只能烹煮铠弩,食其筋革。

  全凭借着一腔孤勇的意气,想把最后的大汉旗帜留在西域土地上,这才让他们坚持了下来,没有投降。

  然而在东汉朝廷中,汉章帝还在和大臣们争论着要不要前去救援,最后终于讨论出了一个结果,开始缓慢动身,但已经太晚了。

  在历史上,耿恭和他的部下最终虽然被救活,但等回到玉门关的时候,一路饱经风霜,衣屦穿决,形容枯槁,只剩下了十三个人。

  这就是「十三壮士还玉门」的故事。

  但更多的同僚却是永远地埋骨在了黄沙苍茫之中。

  这一边,大汉援军们正在缓慢地启程,并没有将救援当一回事,唯有范羌作为耿恭的旧部下,忧心如焚,带着一千名士兵独自先行启程。

  然而大漠之中,荒凉莫测,刚启程就遇见了暴风雪,寸步难行,加上疏勒城的位置又无比险峻,根本就无法抵达。

  就在此时,一艘亮闪闪的粉红船从天而降,轰地一声,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破洞。

  等范羌发现这艘船居然能够在大漠上行驶,甚至如履平地的时候,不禁啧啧称奇,当下也不再耽搁,立刻带着自己的部下都坐上船,向着疏勒城飞驰而去。

  半个时辰之内,便抵达了目的地。

  耿恭和几百名大汉战士都在惊愕中被救下,坐船一同回归了洛阳城。

  这一定是先祖保佑吧,他们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回到熟悉的故土,不禁热泪盈眶。

  ……

  等霍去病和刘彻坐完仙鹤游玩归来之后,不少人都眼神往这里瞟,想飞一遭试试。

  卫青觉得自己一个人乘坐没什么意思,就随手抓了一个幸运儿跟他一起。

  忽然被老祖宗点名的卫玠:“……”

  也、也挺好的?

  这世界上有一种寒冷,叫做祖宗觉得你冷,卫青觉得他身体不好,天上又会比较冷,所以直接动手将他裹成了一团毛绒绒,行走的小毛球。

  卫玠将脸埋在围领里,纤长的眼睫闪了闪,感觉自己仿佛要不能呼吸了。

  众人:笑死。

  美人即便是裹成球也依然是美人,甚至看起来好可爱,让人想伸手戳一戳。

  到现在这一步,整个崖山海战副本的参赛也就全部结束了。

  每一个位面都已经收获了自己的最终成绩。

  不过,因为刘琨位面被从历史长河中垂钓上来,属于后来加入的缘故,现在又多出了一场参赛直播。

  在众人的欢送声中,大汉肃祖皇帝、如今的天下之主刘琨,衣袂翩然,寒星如黛,腰间别着一竿苍翠的洞箫,端的是一派风姿卓越,神彩焕然,就这般走入了崖山会场。

  他的后援团十分强大。

  不仅郑成功和霍去病都把自己的通关心得给了他,而且,因为视频直接连通历史长河的缘故,这边大家都在,历朝历代的文臣武庙群星齐聚,都随时可以给他出谋划策。

  如此离谱的场外援助阵容,谁人看了不说一声开挂到飞起。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刘琨并未选择以往出现过的任何一种通关方法。

  他心愿已了,本位面胡虏已经平定,天下已然安宁。

  所以,他也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高分通关愿望,整个就是一种无欲无求、云淡风轻,特别松弛的状态,反而走过了一段与众不同的人生。

  刘琨进入副本的时候,崖山海战已经结束整整十年,文天祥的骨灰也已经归葬在庐陵七年多了。

  三百年故宋终须履寂灭,元朝的统治已经无比稳固,再也不可能撼动。

  逝者已矣,生者永念,历史的洪流却终究要滚滚向前。

  刘琨唯一所能做的,仅仅只是走遍大江南北,用自己余生的行迹,寻遍宋人的故国故土,唱彻一曲苍凉的悼宋之音。

  他与一位又一位的亡国遗民会面,去过一处又一处黍离萋萋的荒草故地。

  他在宋帝陵前,见到了在坟头种满冬青,留下守陵的林景熙。

  林景熙在翻阅着陆游的遗言诗《示儿》:“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那支笔分明是有些颤抖的,残砚缺笺,一字一顿难以成文,却还是用朱砂般的血色断断续续地写道:

  “床头孤剑空有声,坐看中原落人手……来孙却见九州同,家祭如何告乃翁。”

  空有此恨,复能说与何人听?

  林景熙死之前,托付刘琨将这封纸笺带到陆游灵前焚烧,以告九泉。

  刘琨应下,踏上了前往山阴的旅程。

  他途径金陵城,见到了白朴。

  被后世称为「元曲四大家」之一,但一生皆以亡国遗民自居,未曾仕元,终老乡间。

  二人在苍茫的长江边对饮,遥望着故国荒城,白朴的声音悠远而哀伤,渗入凄风,缓缓飘向了远方:

  “遥望石冢巉然,参军此葬,万劫谁能发。桑梓龙荒,惊叹后、几度生灵埋灭……”

  昔日繁华地,今日成孤冢,对于侥幸存活下来的人,除了伤时纪乱,哀心泣血,还能做得了什么?

  刘琨继续行船北上,途经一处山上僧房借宿,寻访遗民蒋捷,二人共同在檐下聆听一场冷雨。

  那真是一场隔世经年的雨,苔痕春草,前尘湮灭。

  当年,蒋捷年少登科,因为一句「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备受朝野的赞颂,甚至被称作「樱桃进士」。

  如今,白发如雪的僧人坐在静庭前,用一阙《虞美人》,为自己的一生写下了注脚: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蒋捷告诉刘琨,其实他的少年听雨歌楼,是在宋末高中进士,壮年的客舟听雨就是在外抗蒙。如今听雨僧庐下,就是宋亡后避元隐居了。

  一首小词,短短几幕的光影变幻,一生一世、王朝兴衰的风云波折都在里面。

  千情万绪,风月皆悲,哪堪回首?

  刘琨继续前行,独自跋涉于茫茫山河,他走得很远很远,芸芸众生的纷扰皆已隔在尘寰之外。

  他在富春江的西台,见到谢翱背负长剑,缟袂如雪,孑然敲着玉如意为文天祥招魂。

  “残年哭知己,白日下荒台,泪落吴江水,随潮到海回……”

  他在浙东故地,见到了宋词的最后一位作者张炎。

  后人选宋词,往往至他而止,以苍凉的语调摹写亡国哀恸,半生清贵一至沦落飘零,辗转入市井,冷眼看遍了春秋冬来,兴衰荣辱。

  玉老田荒,终归心事已迟暮。

  刘琨在临安之外的秋江上,见到了遗民周密,他正写着一本回忆录,记叙当年中州全盛日的《武林旧事》。

  那些金阕朱颜物华星彩锦绣繁华,那些钗环风流玉络雕鞍琳琅春风,都化作一行行波光流动的字痕,从笔端坠落,渗入了氤氲开的满纸清泪。

  他还见到了周密的故友,后来与其分道扬镳的赵孟睢�

  一个入元,一个留在了深山古林,不履尘土。

  刘琨在见面前,也曾质疑过赵孟钤谒瓮鲋蟮谋浣谑嗽煜氯私钥墒耍ㄓ姓悦项作为帝王宗室,最亲近的血裔,是最不能、也最不应该为新朝入仕之人。

  然而,真的相见,才发现这也不过是一个被裹挟在命运洪流之中的可怜人。

  有人选择为国殉身,一炬而焚,有人辗转飘零于世,以书画之巨笔,再续世间文脉。

  他这般向对方感叹:“怜君多才,何意偏托生为赵宋宗室呢?”

  赵孟钜苍谔鞠ⅲ骸啊腹使鹑似呛海蹦暧衤砣コ堋埂谛戮墒贝募蟹炖锢蠢慈トィ鹌鹇渎渲洌醪煌眩床坏玫模闶俏伊恕!�

  刘琨的最后一站,又过了十年,去见了那位在天幕上出现过许多次的水云先生汪元量。

  当年,他作为宫廷琴师,因为宋廷的覆灭而随两宫被掳北上,在北方的苦寒之地,一待就是许多年,才获准黄冠归去,回到江南。

  汪元量虽然回来了,但更多的故宋之人却滞留在北地,再也不得归来,只能对着燕山大雪、荒寒朔漠,追忆着江南春水、藕花长亭。

  故宋的十余位宫女,在汪元量临行前为他送别,作《望江南》数首相赠。

  “春睡起,积雪满燕山。万里长城横玉带,六街灯火已阑珊,人立蓟楼间……”

  汪元量信手拂过琴弦,与刘琨的箫声相和,低回宛转,如泣如诉,如同北方那些不得归的宫女魂灵的梦语。

  白头归未得,梦里望江南。

  这是个人身世飘零的至深挽歌,也是国家改朝换代的杜鹃啼血。

  恨只恨,春风未解兴废事,何意年年扑眉间?

  刘琨见完汪元量,琴箫合奏过一曲,本拟就此结束在崖山的行程,可是,他翻过了那一首首送行的《望江南》,看着那些和着血泪写出来的词句,心中忽然就冒出了一股冲动。

  他要前往北方,将这些宫人带回故土,生也罢,死也罢,总要归来看看。

  没有人比他更懂滞留异乡、形影相吊是什么感觉了,那种为天地所弃、举世茫茫所遗的孤独,犹如利剑穿心般苦痛。他不愿见到自己经历过的悲恸,又在旁人的身上重演。

  刘琨独自一人,孤身跋涉北上,辗转许久,终于来到了大都。

  一打听消息才知道,当年写《望江南》的女子们多已去世,或是因为不适应北地气候苦寒,或是国破家亡郁结于心,其中更有凄惨者,受尽折磨而终,成为了深宫中一缕幽魂。

  只有故宋昭仪王清慧尚在,被囚禁于大都城外的一所道观。

  当年亡国,她曾写出过一首《满江红》,传遍江南江北,饱蘸血泪与离恨,是乱世中的长歌当哭,天地同悲。

  王清慧已经病得很重,容色憔悴,然而,当刘琨来到秋风萧瑟的庭院,手持玉箫,吹响了一曲烟水飘渺、流云依依的吴歌时,她的眸中还是燃起了一道别样的光彩。

  一曲终了,刘琨说:“走,我带你回江南去。”

  王清慧眼眸沁泪,无声点头。

  刘琨进场时拿了不少道具,郑成功也赞助了他一些火器,很快摆脱了追兵。

  只是此行山长水远,又时逢乱世,回去的道路还是走得很不太平,加之舟车劳顿,这让王清慧的身体每况愈下。

  穿过朔风猎猎,一路南下,气候渐渐变得温暖湿润了起来。

  他们开始登舟过江,但王清慧滞留了北方太久,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无法适应南方的气候,忽然病来如山倒,新愁旧病一起袭来。

  “我大概是回不去了”,她带了些自嘲地说,“「却望并州是故乡」,不知不觉,我离开的岁月,已经比曾经居住在这里的时候还长了。”

  魂牵梦萦是江南,不如归去,又能归向何处?

  “莫要胡说,你会好起来的”,刘琨很为她着急,在船上根本找不到医师,只得按照天幕上众人的指点,采取一些措施,效果极其有限。

  在一个星月沉坠的长夜,王清慧知道自己大限已至,忽然回光返照般披衣坐起,坐在船边,请刘琨再为她吹一首吴歌。

  刘琨低眉沉目,握着玉箫,一个个苍凉的音符低如叹息,破碎着跌入水中,似真似幻。

  小舟荡过江心的烟波,飘飘悠悠地往下游的建康城驶去,他不知吹奏了多久,直到后方再无声息,“不要睡……我们就要到江南了。”

  天光刺破层云,灿烂如粼地洒满了江面,建康城的轮廓已然在望。

  然而,王清慧终究死在了船上这个漆黑无垠的夜晚,没有亲眼看见这一幕。

  刘琨将她的尸骨送回了临安故地埋葬,吹箫而祭,薄酒相浇。

  万朝观众们看见这一幕,都是沉默。

  这是他们所有人都从未想过的一种参赛路线。

  在诸天万朝的最后一次崖山参赛中,刘琨交出了一份别样的答卷,充满悲情,却又温柔如水,明净地闪烁着人心深处关怀与光辉。

  这一次参赛,似乎什么都没做,却又好像什么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