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66章

作者:笑諷嘲

  那兩個玩家放下椰子後就走了。

  章宏峰停下手中的活,用刀開了個椰子遞給劉雨涵:“小姑娘,恁們這種動腦子的最費精力,歇會兒吧。”

  劉雨涵搖頭拒絕:“謝謝,我不喜歡吃。”

  這話說得生硬,好在章宏峰並不在意,捧著椰子便喝了起來。

  椰汁甜而不膩,最為解暑,他幹了一上午的活,累得夠嗆,剛好緩解一下疲勞。

  他很快將椰汁喝了乾淨,又用手去掏椰肉。

  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在鼻尖縈繞,劉雨涵警覺起來,猛然抬眼。

  只見章宏峰的唇邊盡是鮮血,正順著下巴淌到胸口。

  而他左手抱著的哪裡是椰子?分明是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頭!

  劉雨涵的尖叫音效卡在喉嚨裡,她指著正在茹毛飲血的男人,半晌沒能說出一個字。

  章宏峰看到女孩驚恐的神情,渾身一震,意識像是被從水裡撈起,一瞬間清明瞭許多。

  他低頭,在看到自己滿手的血腥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發出一聲慘叫。

  “俺滴娘!這……這是啥子玩意兒啊?”

  人頭從章宏峰手中滾落在地,骨碌碌地擺正,發出不屬於兩人母語的嘶吼。

  在詭異遊戲的翻譯下,兩人都能聽懂:“快跑!尤娜要殺了我們!小心克勞奇!他們是一夥的,他們都妄圖成神……”

第二十五章 無望海(十一)Knowledge-知識

  濃密的椰林間,安吉拉緊跟在陸離身後,向祭壇的方向走去。

  靜靜地跟了一段路,她故作關切地問:“陸離大佬,你是怎麼進詭異遊戲的?”

  陸離嘆了口氣,眉眼間蒙上一層悲哀:“我家裡人生了重病,需要很多錢。以我的能力,無法在不違法的情況下籌到那麼大的數額……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邀請函出現了。”

  “這樣啊。”安吉拉乾笑一聲,沒有接下去。

  就在剛剛,她發現系統介面上顯示的金錢分佈有了變化。

  祭壇的方向,有一點快速靠近另一個點,接觸後又分離,而其中一個點停止了移動……

  出狀況了。

  安吉拉停住腳步,盯著陸離的背影道:“大佬,那你更應該保證自己的安全才是,只有活下來才能賺到更多的錢。我們回去吧,探索祭壇不急於這一時。”

  陸離側過頭看她,目光中閃爍著迷亂的色澤:“不,我覺得關鍵線索就在前面,很快就能通關了……我不會回去的,你要是害怕就走吧,我不會回去的……”

  話語顛來倒去,含糊其辭,神志顯然已經不大清明。

  他被魘住了!

  ‘竟然不等別人下手,自己就出事了嗎?表現得那麼厲害,原來是個草包……’

  安吉拉腹誹著,卻也意識到了祭壇的危險。

  連陸離這種資深玩家都在不知不覺間中招了,更別說是她一介新人了。

  不能再往前走了,遠離祭壇,必須遠離……她的命很金貴,可不能白白墊在這裡……

  安吉拉試探著說:“大佬,你要不要先放點錢在我身上?到時候你出事了,我也好想辦法救你!”

  陸離好像沒聽見那樣,背過身去,繼續一步步向祭壇深處走去。

  安吉拉有些不甘心,卻終究不敢追過去,生怕也被副本的力量魘住。

  “那大佬您小心點,我回去搖點人過來!”

  她拋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往旅館的方向跑去。

  陸離是死是活和她無關。

  人都是要死的,再多的屍體,都不過是她加入“那個公會”的投名狀罷了。

  ……

  “我對詭異的直覺很準,從小能看見鬼,也知道鬼會在什麼時候出現,出現在哪裡。”常胥停下腳步,將指間憑空出現的一張紙牌斜插入牆壁。

  鐘樓內灰塵遍佈,狹窄逼仄的空間中,只容一人透過的扶梯盤旋著往上,直觸高處的一抹光亮。

  那光亮是從高天之上投進來的自然光,黃昏的亮度於事無補,只能讓一前一後行進的兩人勉強看清眼前的路和兩側的牆。

  牆壁上每隔幾步都突出幾片可疑的潔白,細看是白色羽毛的邊緣,滴落金色的血。

  “沙沙”的聲音時有時無,像是羽毛摩擦的聲響,又似乎是植物在牆體裡生長的聲音,不知何時將破牆而出。

  “所以呢?”齊斯將雙手插進口袋,輕描淡寫地笑了笑,“我小時候也能看見鬼,無聊的時候還和床下一小姑娘下過幾盤飛行棋。

  “按照聯邦的說法,我不是有病,就是故意散播謠言,所以只能被送去精神病院接受治療了。”

  “抱歉,我小時候也因為經常和鬼怪說話,所以被他們當做怪物忌憚和排斥……”

  常胥的指尖閃爍著藍瑩瑩的微茫,一張張紙牌在那裡飛速變換:“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齊斯沒有回答,自顧自說了下去:“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忽然就再也看不見鬼了,醫生說我是病好了——出去後要不要我把我主治醫生的聯絡方式推給你?”

  “我剛剛聽到了指甲摳挖牆壁的聲音,你沒有聽到嗎?”常胥將手中最後一張紙牌嵌入牆壁,赫然圈出一個半人高的方塊。

  藍光勾連成線,方塊間的部分憑空消失,露出鐘樓牆壁後泛黃變形的白骨,屬於人類。

  那是一副完整的骨架,不過由於是被彎折著埋進去的,乍看蜷曲成一團,扭曲得看不出人形,四肢似乎發生了某種異變,臂骨生出密密麻麻的骨刺,有如飛鳥的羽片。

  齊斯有了興趣,湊上前將顱骨扒拉出來,藉著光把玩:“是現代人的骨頭,大機率屬於玩家。”

  常胥挑眉:“為什麼這麼確定?”

  齊斯將顱骨塞回牆壁,唤y地回答:“這個副本的背景時間在15到17世紀,當時的平民營養不良,在骨骼的粗細和質量上會有所體現;而貴族則會出於一些古怪的禮儀、裝束和審美,使得骨骼呈現一定程度的畸形。”

  常胥回頭瞥了他一眼:“你懂得真多。”

  齊斯眯起眼笑:“那是當然,在這塊我是專業的。

  “標本製作涉及的物種比你想象得要多——不然你以為那些大學和博物館裡陳列的人體標本是怎麼來的?”

  常胥沒有出聲。

  齊斯垂下眼,餘光瞥見眼前人蒼白的雙手。

  那分明已不是人手,白森森陰慘慘的,恰似牆壁裡那具骷髏的指骨,扁平而圓長,正冷冰冰地垂下。

  幻影迭現,白骨碎成骨節,粗壯如人骨,柔韌如魚骨,皆化作羽毛,層層疊簇成翅膀的狀貌,一隻、兩隻、三隻……

  遮天蔽日的羽翼在牆壁上投下陰影,女孩跪坐在油燈邊,雙手交疊著做出手影。

  六隻翅膀的影子在牆上顯現,女孩的臉上露出笑容,手臂靈巧地翻飛,輕快地打著手語。

  “我聽說,兩隻翅膀的是天使,四隻翅膀的是惡魔,六隻翅膀的……就是神了。”

  “媽媽快看,我造出了一位神!”

  齊斯屏息斂聲,一步步後退,默默和前方生出翅膀的人影拉開距離。

  頭頂的光越來越遠,好像永遠無法觸及;陰冷昏暗的逼仄建築從四面八方將人包圍,連同內裡的屍骨一道發黴腐爛。

  後背好像撞到了什麼,一張臉從脖子後伸過來,緊貼上齊斯的鼻尖。

  那是一個白森森的骷髏,牙關緊咬,沒有嘴唇的包裹,像是在笑……

  它問:“你想做魚,還是做鳥?”

  那聲音帶著勸誘,使聽聞的人迫不及待想要回答,好像只要說出答案,就能真正地實現。

  齊斯歪著頭思考片刻,粲然而笑:“我想做神,可以嗎?”

  ……

  “你好點了嗎?”常胥站在一堆碎骨頭片上,側頭回望。

  剛從異狀中抽離,齊斯條件反射地抽出刀片,對準前者的後脖頸劃去。

  想法沒能轉化為行動,血紅的提示文字在眼前彈出。

  【此副本中,您無法殺死身份為“貴族”的玩家】

  【違反副本規則,警告一次!累計三次警告將判定為通關失敗!】

  冰冷的電子音當頭澆下,齊斯“呵呵”地笑了兩聲:“還活著,沒死成。”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感覺他和常胥在一起的時候更容易觸發死亡點,《玫瑰莊園》中是這樣,這次也是這樣……

  用晉餘生的話說,也許叫做“八字相沖”?

  察覺到齊斯態度的不善,常胥默默收了手中的紙牌,問:“還要上去嗎?”

  牆壁裡的屍骨傳遞糟糕的預警,就差懟臉威脅玩家說“再往前小心死這裡”了。

  才爬到一半就遇到這檔事,接下來還有好一段路,不知又會潛藏什麼樣的危機。

  齊斯沉吟片刻,道:“總要有人上去的,不然這塊線索永遠都是空白。而且,我也想站在高處,看看這座島的全貌。”

  常胥不由疑惑地多看了齊斯幾眼。

  在他的印象裡,齊斯這人向來只有讓別人趟雷的份,怎麼可能這樣大義凜然地以身涉險?

  然後就見齊斯向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常哥,我身體一向不太好,還是你這個練家子打頭陣吧。”

  ……果然。

  也許是因為黴弑粍偛拍且辉夂谋M了,也許是隻要不手欠就不會出事,接下來一路風平浪靜,連個老鼠都沒有,更別說是鬼怪了。

  頭頂的光越來越近,在鑽出陰暗的樓身後,齊斯站在鐘樓頂部的平臺上,甚至生出一種伸手就能觸碰到天穹的錯覺。

  暗黃的天空如同畫紙般平鋪,膿黃的雲層像是大團的油畫顏料沉沉垂墜,組成未知的巨物暝閉的眼睛,不知何時將睜開。

  頂樓正中央,一口古銅色的大鐘安靜而肅穆地垂掛,給人一種古老生命行將就木的神秘感。

  齊斯盯著鍾旁的撞錘,很想敲十下試試,看看【敲響十下的時候請入睡】的規則是否還會生效。

  考慮到常胥還在旁邊,理智終於戰勝了惡趣味,他只能遺憾地將危險的想法擱置。

  常胥同樣盯著鍾看。

  幾秒後,他繞到鍾後,指了指陰影中堆砌的一堆腐朽的白骨:“敲鐘人已經死了。”

  準確地說,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沒見過誰成了骷髏還能活。

  至於每天敲鐘的是什麼玩意兒,這點細思極恐。

  齊斯湊到骷髏旁邊,肅然起敬:“真是敬業啊,死這麼多年了還堅持敲鐘。”

  骷髏:“……”

  常胥同樣無法理解齊斯獨樹一幟的幽默感,他蹲下身,手指撫過牆壁上被骷髏遮掩住的幾行小字:

  【恐懼著、祈求著,我只看到大海和落水的亡魂】

  【他們說,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家鄉已經望不見了】

  【神明啊,救救我吧,船艙擁擠,屍體和貨物堆積】

  【他們說,死心吧,死心吧,沒有回家的希望了】

  這些文字歪歪扭扭,筆畫纖細,似乎是用指甲刻上去的,在被目光觸及的剎那,如根鬚蠕蟲般扎入意識。

  陌生的認知前仆後繼地湧入腦海,又在一秒間轉譯成一幕幕畫面,劈開紅海的摩西、探尋新航路的野心家、千萬年來所有途經這片海的人與獸與物……一切都重合了,同樣的情緒、不同的人被扭結在一起,彷彿宗教的隱喻。

  如果一個人開闢一條路徑,使得往後千萬人無家可歸;如果一個民族佔領一片土地,使得從此生靈塗炭、滿目瘡痍;如果一個宗教為以上行為張目……無論那在最開始是多麼偉大的壯舉,多麼神聖的遠行,他們都有罪。

  齊斯在一瞬間感受到無數不屬於他的情緒,有悲傷,有憤怒,有茫然,有絕望……

  他微微皺眉,從漫成汪洋的思潮中抽離出來,轉而獲得一個自上而下俯瞰的上帝視角。

  一艘帆船鑲嵌在視野的正中央,孤單地航行於茫茫無際的大海,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時間正是夜晚,天空中只剩下星星和月亮在亮,海浪拍打著船身發出“嘩嘩”的輕響。

  甲板上,水手們唱著歡樂的歌,暢想將奴隸販賣到新的大陸後能獲得多少黃金;甲板下,人與人像貨物一樣交疊著堆放在一起,汗液和腐屍混合發酵成難聞的臭味,大片的癬在身上攀爬。

  每天都有人死去,誰也不知道身邊的同伴是否已成屍體,最早死的幾人被丟下海去了,但依舊有未被清理的死者在艙底腐爛。

  死亡、病痛、溽熱、恐懼,這是少年對於這段航行的全部記憶。他和族人們蜷縮在陰暗的船艙裡,唱起家鄉的歌謠,向執掌海洋的偉大神明祈丁�

  讓風浪更大些吧,讓所有船都無法到達那片陸地,迷失在這片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