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371章

作者:笑諷嘲

  他踏過滿地殘骸,徑直前行,目標明確地走向冰川林立的冰原,在鋥亮如鏡面的冰壁前停步。

  冰中映著一道模糊的人影,穿一身白西裝,無框眼鏡下眉眼柔和而悲憫。

  “林決。”傅決喚那人的名字。

  林決抬眼看向傅決,微微晃神,目光中織起疑惑:“傅決,你怎麼會在這裡?我不是說了讓你留在營地,不要隨意走動嗎?”

  他發出一問,又自行否決道:“不,你不是傅決,根據已有線索,我在鏡中看到的應該是另一條世界線的我,所以你是我……但你為什麼會是傅決的模樣?”

  傅決波瀾不驚地注視著青年,淡淡道:“以你的智量和慧度,結合已知資訊量,推測出問題的答案並不困難。

  “【墮落救世主】的效果為‘使已故之人的靈魂在持有者的軀殼中復生,並作為新世界線的救世主參與遊戲’,傅決在你死後發動了身份牌效果,復活了我。”

  他歪了歪頭,看向林決的目光帶著探究:“你向我提問,是希望在不引發我警覺的前提下側面獲得更多資訊嗎?

  “但在我的記憶庫中,這個時空的你對他者的戒備程度遠低於平均值,前推論為否命題。

  “所以,你是不願意相信你以邏輯推理得出的答案嗎?”

  “好吧,我現在相信你確實是我自己了。雖然不知道我究竟經歷了什麼,竟然會變成你這種人機模樣……”

  林決略帶幽默地說著,笑容發苦:“既然你出現在了這裡,和我對話,那麼足以證明我失敗了,2014年1月1日的這次最終副本無人生還。

  “但你偏偏還活著,這就形成了悖論。你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傅決忽略前一個問題,用一成不變的語調繼續說了下去:“這條世界線的我並沒有你所在時空的具體記憶,在我的視角中,我死於落日之墟的諸神黃昏,並在傅決的軀體中醒來。出於資訊共享原則,我需要你向我描述你所經歷的細節。”

  林決的眼中閃過異色:“原來是這樣麼?竟然連記憶都抹除了,我不得不懷疑最終副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局啊。”

  他評價一句,條理清晰地複述了一遍從在山下客棧聚首到在山上迷路期間發生的事,笑道:“我原本打算在天亮的那一刻自盡,並在死前殺死周可,也算為民除害。可我們似乎被困在了無窮無盡的黑夜裡,許久等不到天明。並且現在看來,我的死似乎並不能推動最終副本的通關。”

  “未必。”傅決微微搖頭,“第二種可能性,即你我所處的兩條世界線相互平行,不存在因果承接關係。最終副本直到2035年才正式開始。”

  林決略微頷首:“我明白了,在這種可能性中,我自從二十二年前被捲入最終副本,狀態便被封存了,直到你來,我才被喚醒。所以你需要我怎麼做?”

  “留下週可。”傅決垂眼看向腳下的冰花,一字一頓道,“他會是撬動局勢天平的最重要的一塊砝碼。”

  齊斯是危險的,周可也是危險的,但兩個危險的人同時存在,並且很可能都擁有角逐神位的資格,那麼將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增添對抗祖神的砝碼。

  而比起詭調局觀察許久、積攢了大量情報的齊斯亦或者說周可,祖神的威脅明顯更為嚴峻。

  傅決和林決都明白這點。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他們是同一個人,骨子裡都極端理性,身處最終副本的大局之中,個人的喜怒哀樂將被最大限度壓縮,留下的只有對局勢的冷靜分析。

  不會有寒暄,不會有質疑,不會有廢話,在有限的時間裡儘可能多地交換資訊,完成佈局,是二十二年前的林決和現在的傅決共同的選擇。

  傅決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身後,林決冷不丁地問:“雖然知道這是浪費時間,但我還是想知道,你身上的血和腳下那些屍體是怎麼回事?”

  傅決頓住腳步,沒有回頭:“你已經知道答案了。這個副本需要我們向祖神獻祭死亡和罪惡,我透過二十二年的精準籌劃,殺死985629名低價值人類,作為獻給雪山的祭品。”

  沉默、長久的沉默……直到傅決的腳步聲再度響起,林決才低聲道:“我不相信我會做出這種事。”

  “我在二十二年前也不相信。”傅決側過頭,眼鏡反射淡薄的血光,“但林決,客觀事實不以主觀意志為轉移,二十二年後的你,的確成為了一個信奉功利主義的獨裁者。”

  ……

  另一邊,齊斯握著命邞彦l,一步步踏上祭壇,在那最後的祭品身邊半蹲下來,伸手觸了觸那人的臉。

  復仇的鬼怪被祖神屍骨化作的界限攔在世界的另外半邊,祭壇上只有他和眼前人,以及在兩人身下流溢、匯流成湖泊的鮮血。

  他沉默地端詳片刻,緩緩揚起唇角:“晉餘生,看來你的邭獠皇敲看味寄屈N好,竟然出現在了這裡。”

  晉餘生先前一直緊閉雙目,直到感受到觸碰,才睜開眼,語速極快地說:“老齊,到底是什麼情況?我晚上想著出去喝一杯,結果就撞鬼了,一群渾身長滿玫瑰的怪物追著我跑,我不知道被哪個癟犢子陰了一下,醒過來就被釘在這兒扮耶穌了……話說你怎麼也在這個鬼地方?”

  齊斯端詳著晉餘生的面孔,五官細節被夜色模糊,但從說話習慣和性格看,此人的確是他那個和他狼狽為奸的便宜朋友。

  這人一直不怎麼著調,常懷一種盲目的樂觀,哪怕失血過多、半死不活了,也能笑著說幾句廢話。

  齊斯不是第一次在副本中見到晉餘生,《辯證遊戲》中的晉餘生基於他的認知而創造,表現得還要真實。

  但那是不一樣的。

  看眼下這架勢,晉餘生不是作為NPC而出現,而是真真切切被拉入了詭異遊戲中。

  詭異遊戲的最終副本真的會將普通人牽扯進來嗎?眼前這人,是副本製造的幻覺陷阱,還是另有隱情?

  “老齊,你說我們會不會是中了招,進入什麼夢魘了啊?江城那邊的情況也太邪門了,我做了那麼久的天師,還從來沒見過那樣式的鬼……”

  晉餘生嘴巴不停:“話說我也在這兒被釘了不知道多久了,天總是不見亮,按理說我都快痛死了,夢也該醒了啊……對了老齊,你別光看著,想辦法把我放下來唄……”

  齊斯一言不發,沉默地注視著嵌入晉餘生四肢的白色羽毛。

  乳白色的光暈徽衷谟鹈谋砻妫z絲黑氣在絨毛間隱現,散發祖神的氣息。

  齊斯看了一會兒,提起食指敲了敲下巴。

  這場相遇背後疑似有祖神的手筆,所以,祖神是想用晉餘生威脅他嗎?他是做了什麼事,讓人家產生這種錯覺,以為他會在意晉餘生的死活?

  還有……已知這個夢境被祖神滲透了,就連他在鏡中看到的另一個自己,傳遞的話語都是經過祖神的歪曲、無法信任的,那麼,眼前的晉餘生還可信嗎?

  “老齊老齊老齊,你再不管我,我就要死翹翹啦……快快快把我放下來,我細胳膊細腿經不起折騰啊……”晉餘生的聲音越來越焦急,上氣不接下氣。

  齊斯垂眼觀察片刻晉餘生身下蔓延的血泊,伸手去觸他身上的白色羽毛。接觸的過程中沒有發生任何異常,他成功將那些羽毛一根根拔了下來,又換來一串哀嚎。

  被從祭壇上放下的晉餘生半死不活,氣若游絲地追問:“老齊,現在你能說說這是啥情況嗎?我從頭懵逼到尾,簡直是無妄之災,但看你這樣,好像知道的比我多……”

  說話間,他一個勁兒地用鮮血淋漓的手扒拉齊斯的衣袖,在看到布料下的傷口後,倒吸一口涼氣:“不是,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怎麼看著比我還慘?”

  “沒什麼,和你一樣被鬼怪追了一宿罷了。”齊斯差不多確定了,眼前的晉餘生應該就是本尊,而且不牽涉陷阱或死亡點。

  所以……他出現在這兒的用意是什麼?提供干擾資訊、擾亂玩家心情?

  不過,這個副本的奇怪之處已經夠多了,不差晉餘生一個。朋友這種生物,雖然死了也就死了,但既然還活著,那還是隨手帶上為好。

  齊斯試探著拽了晉餘生兩下,後者爆發出一陣慘叫,看樣子是不能再走了。

  於是他蹲下身,將死狗一樣的晉餘生背在後背上,一步步走下祭壇,恍若回到了十六歲那年,那場吞噬山林的大火中,他也是這樣背晉餘生下山。

  晉餘生感動得快要哭了:“老齊,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好兄弟,絕對不會丟下我不管……”

  齊斯面無表情道:“那是因為我想拿你當肉票,喻會長。”

  “啥?你說什麼玩意兒?什麼肉票會長的?”

  “沒什麼。”

  齊斯聽著晉餘生不似作偽的疑惑語氣,一時無法判斷是自己猜錯了,還是這個朋友演技太好。

  但無論如何,在冰天雪地踽踽獨行許久,驟然間遇到故人,到底能消磨不少煩悶。

  風雪遮天,齊斯揹著晉餘生走了一段路,成功用盡了所有氣力,索性席地而坐。

  他想了想,轉頭注視晉餘生的眼睛:“你有看清是誰把你釘在祭壇上的嗎?”

  晉餘生喘了兩口氣,咳出星點血沫,回憶著說:“我恢復意識的時候就被四仰八叉地釘在上面了,倒是遠遠看見了一個白衣女人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眼花……”

  白衣女人,是祖神,還是白鴉?

  如果是祖神,倒還能理解;如果是白鴉,她為何要將晉餘生釘上祭壇?

  同為角逐神位的玩家,她是知道更多的資訊,還是率先完成了祭祀?

  無論是哪種可能,都足以使其他隊伍陷入劣勢。

  “老齊,你該不會認識那個女人吧?”晉餘生上下打量齊斯,“我該不會是被你牽連了,她拿我來釣你出來吧?”

  “也許吧。”齊斯敷衍地說,“就像曾經寧絮拿你釣我一樣。”

  “說到寧絮,她失蹤有一段時間了,你真沒見到她?”

  “沒有。為什麼你會覺得她的失蹤和我有關?”

  “我就隨口一問……”

  齊斯和晉餘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感受到體力恢復了一些,他站起身來,繼續前行。

  祭壇的方向響起沉悶的轟鳴,恍若大地震盪時發出的迴音。

  齊斯向聲音響起的方向看去,巨大的髑髏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正對潔白的祭壇。祭壇上矗立一道穿白色長風衣的背影,正緩步向髑髏走去。

  有人完成了祭祀,得以將副本程序推到下一步。可為什麼要讓他看到這一幕?是希望增加他的緊迫感嗎?

  “契,你從來不是我唯一的孩子,你也並不獨特,不過眾生一員。”女人的聲音在腦海底部響起,來自億萬年前的記憶。

  齊斯開始奔跑,衝向祭壇,想要看得再清晰點,腳步卻硬生生定在原地。

  晉餘生抱住他的腿,叫道:“老齊,別去!我眼皮子一個勁兒地跳,要出事!”

  齊斯低下頭,看到晉餘生的輪廓越來越模糊,開始虛化,散落金紅色的光點……

  遠處的祭壇忽然迸射出刺目的白光,將髑髏和人影盡數徽郑瑹崂颂蝮陆雇粒缤枆嫷匕愕墓饩淹沒此方世界的每一處角落,久久不散。

  天亮了,如同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分割夢境與現實。

  齊斯醒來,睜開眼,在廟宇中坐了起來,心臟時隔多年再一次劇烈跳動。

  他無聲無息地坐著,意識沉入思維殿堂深處,在最後一個可投放的詭異上逡巡。

  【名稱:鬥獸場】

第五十四章 雪山(二十二)第二批祭品

  【名稱:鬥獸場】

  【型別:##】

  【效果:①可投放在“現實世界”,抓取任意生靈進入場地進行廝殺;

  【②投放後隨機在世界各地移動,除投放者外,無人知曉其確切位置;

  【③鬥獸場內生靈數恆為一萬,出現傷亡後會抓取新的生靈進行補充。】

  【備註:世界是一個巨大的鬥獸場】

  大理石質感的歐式建築在穹頂之上悄然浮現虛影,像是一片聚合了所有水汽的積雨雲,在大地上投下綿延千里的陰影。

  遊行的、逃難的、陷於戰爭中的人群大部分無所覺察,也有少部分人心有所感,皺著眉抬眼望天,卻無從追索分毫端倪。

  山雨欲來的壓抑氣氛與這些天的暗流湧動別無區別,人們很容易將心底一瞬間的悸動當做對時局的憂慮,殊不知無休止的死亡即將降臨,真正的鬼怪已經到來。

  陸任佳坐在火車上,看窗外飛閃而逝的遠山和田野,前方黑洞洞的隧道張開血盆大口,吞噬一節節車廂。

  身旁一對老夫婦在噰喳喳地聊著閒話。

  男人說:“你說說這事鬧的,怎麼突然就打仗了?我還記得我年輕的時候,年年都預測要打仗,也沒打;結果現在不想打仗了,倒好,連個兆頭都沒有,就打起來了。”

  “這不是打仗的事兒,是末日要來了!”女人極力壓低聲音,嗓門卻依舊不小,“我聽人說,前線都是鬼,這世界上是有鬼的。我上週不是去聽晚課了嗎?他們告訴我,真主發怒了……”

  “老婆子,你一天天的沒事幹,就跟那些騙子混,小心別把我倆的棺材本搭進去!”

  “他們不是騙子,都是挺好的人,每週末還發雞蛋呢!”

  “……”

  陸任佳百無聊賴地聽著,心知這兩人未必是真想討論出個所以然,不過是突然被置入一個以前從未考慮過的困境中,無所適從,才藉由閒聊排遣不安,假裝自己面對危機並非無能為力,相反有實質性的進展。

  陸任佳大學讀的是心理學,畢業後理所當然地成了一名心理諮詢師,再加上一點與生俱來的敏銳,她習慣性分析每個人的心理,且往往分析得與真實情況大差不差。

  而這類分析……說實話也不過是排遣不安的一種方式罷了。

  隧道口越來越近,陸任佳睜大著眼睛看窗外的光線一點點變暗,洞口的光明越來越遠,並在某一刻化作全然的黢黑。

  她心底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恐懼,好像即將遭遇什麼詭異危險的事,但緊接著她便安慰自己:在心理學上,害怕黑暗是正常的,視野的受限將會使大腦產生野獸出沒、周遭潛藏掠食者的暗示,這是由基因中的遠古記憶決定的……

  【歡迎來到詭異遊戲……玩家資訊載入中……載入已完成……】

  【在詭異遊戲中……您可以獲得想要的一切,財富、權力、健康……應有盡有……】

  【而您所需要面對和克服的……只有對詭異的恐懼……】

  耳邊忽然響起紛雜的囈語,斷斷續續的電子音夾雜著滋滋的雜聲,訴說著無法理解的專有名詞。

  “咣!”

  車頭的方向傳來巨響,車身劇烈顛簸,陸任佳沒來得及反應,臉重重地撞上了玻璃窗。

  整列火車都傾倒過來,高高蕩起又重重落下,最靠近車頭的幾名乘客被掀飛,撞碎在天花板上,血肉如雨潑灑。

  濃腥的血順著車窗如瀑布般流淌,倖存者尖叫起來,哭喊聲和痛呼聲響成一片,伴隨著微小爆炸和山石落地的聲音。

  陸任佳被兩張變形的座椅擠壓在窗邊,肋骨大抵是斷了,前胸陣陣抽痛,碎玻璃扎入她的臉頰,汩汩鮮血鋪展成薄膜,遮蔽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