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諷嘲
【效果:①將左眼置入某一空間後,可從右眼中看到左眼見聞;
②傳遞過程中,可大幅度降低附近玩家的警惕心和感知力】
【備註:神無所不知,赫爾墨斯如是說】
昨晚他出門探索,每經過一個地方,都會在高處放上一枚【赫爾墨斯之眼(左眼)】,雖然不知道一晚上過去,在肉瘤的席捲下還有多少左眼倖存,但用來了解一番各區的動向還是可以做到的。
右眼呈現的畫面沒有任何異樣,朱莉的身影適時出現在北區,舉目四望,神色帶著憂慮。
賈爾斯略微放下心來,雖然還有很多潛藏的危險無法排除,但如果再畏首畏尾,就什麼大事都做不成了。
他從屋頂上一躍而下,在狹窄的巷道間左衝右突,神聖之城的平面圖在腦海中粗略構成,他方向感不錯,很快便到達了朱莉所在的地點。
女人高挑的背影矗立在低矮的牆根,在灰白的牆面上投下狹長的影子。聽到腳步聲,她側頭看向賈爾斯,眉頭略微舒展:“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你路上出事了呢。”
“我正因為怕出事,所以故意繞了遠路。”賈爾斯幽默地說著,目光落在女人右手尾指處的潔白指環上,“先將組隊指環摘下來吧,傅決給的東西,總歸要謹慎些。”
女人從善如流地摘下指環,往角落一丟,笑道:“我比你想得要謹慎,在拿到指環的第一天,就將它交給我們分局的材料室檢查過了。”
“那就好。但那可是傅決,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有什麼隱藏的手段。”賈爾斯說著,心神不由一怔。
他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走到和傅決為敵這一步的,明明曾經他是那樣敬佩傅決,甚至還和他進過同一個副本,怎麼突然之間就對他心生敵意和憎恨了呢?
記憶一片模糊,稍微觸及便散成彩色的泡沫,轉瞬間連那絲疑惑的情緒都無法打撈。
他按了按生痛的太陽穴,自顧自說了下去:“我們去墓園吧,之前我們在組隊指環裡提過北區。如果真像我猜測得那樣,北區現在恐怕已經不安全了。”
“的確,這也是我的判斷。”女人笑笑說。
兩人徑直向墓園的方向走去,兩側的人煙越來越稀疏,天地間吹起寒涼的狂風,颳得骨頭片噼裡啪啦地砸落。
一望無際的墳塋綿延如山,黑漆漆的窟窿中似乎潛藏著無數雙眼睛,不懷好意地窺伺過路的人類。
女人走在前頭,賈爾斯落後她半步,踏碎地上的碎骨。
在邁過一塊雕刻神像的石壁後,他剎那間感到了冷。周圍的溫度驟然降低,一股寒意自心口向四肢五骸湧流,體表迅速失溫,如同深陷冰窖,連視野都像是結了厚厚的冰霜般變得模糊。
眼前忽然有一道白影閃過,陰森森地向面前突刺。賈爾斯連忙後退,定睛看去,那是一具周身纏滿裹屍布的活屍,猩紅的眼睛透過繃帶死死地盯著他,帶著貪婪和渴望。
有危險!賈爾斯熟練地調動道具欄,武器類道具都被封禁了,他只抽出了一條銀白色的蛛絲,提示文字顯示它有控制思維、牽制行動的功效。
這無疑是一個強力道具,有價無市,效果毋庸置疑,也因為太過陰邪,賈爾斯先前從未冒險使用過。不過……這類針對玩家的道具真的能夠用來對付鬼怪嗎?
女人還在向前行進,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危險的降臨。越來越多的活屍從四面八方爬出,將兩人圍在其中,掛滿屍油的手爪越伸越長,攜來令人噁心欲嘔的腥臭。
賈爾斯死死盯著不遠處女人的後腦勺,倏爾意識到,這儼然是一個處心積慮的陷阱。
死亡點的觸發不可能毫無預兆,他之前路過這裡時沒有遇到任何危險,沒理由重走舊路反而陷入危機。
是了,他被騙了,朱莉八成也是傅決的人……他因為表露出了對傅決的懷疑,所以被這個女人引到這裡,殺人滅口……
賈爾斯踏地疾退,將手中的蛛絲甩向女人的後心。女人似乎早有預料,側身躲過,袖口撣出黑紗罩向他的面門。
所有偽裝在一秒間褪盡,賈爾斯矮身避開黑紗,操控著蛛絲去勒女人的脖頸。一瞥間看到女人猙獰的神情,和眼眸中淬了毒的恨意,心底更覺一片冰冷。
傅決和朱莉兩人聯手想殺了他,他打不過他們的,更別說他們還不知透過什麼手段,控制了副本中的部分鬼怪……他到底該怎麼辦?
第二十章 神聖之城(十三)畏死者
該怎麼辦?朱莉同樣在思考這個問題。
她雖然在進入詭調局後一直有意進行身體素質方面的訓練,但天賦到底更側重於解謎,過往的通關太仰賴道具了,如今武器類道具無法使用,她將毫無優勢。
【名稱:障目】
【型別:道具】
【效果:徽朱度祟怤PC或玩家的頭頂後,將使其失去30秒視野】
【備註: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黑色的紗布又一次飛向賈爾斯,卻在半空中被蛛絲劃割成碎屑。天上倏忽間下起黑色的大雪,朱莉踏著墓碑躍上石壁高處,抽出釘在十字架上的鏽鐵釘握在手中。
自帶的道具被封,那便就地取材,多年的經驗讓她清楚地知道什麼材料可以利用。不能坐以待斃,已經走到這一步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她要想活下去,必須殺了賈爾斯。
鐵釘甩向男人的脖頸,後者敏捷地偏頭避開,蛛絲在風裡分裂成數不清的半透明的細線,在天地間懸吊鋪展,結成巨大的蛛網。
玩家不得互相攻擊,所以只能使用不致命的道具和技能,鬼怪卻顯然不受規則的約束。
賈爾斯冷靜地知道,自己首先要對付的不是朱莉,而是那些圍著他的活屍,但在沒有武器類道具的情況下,這些鬼怪同樣棘手。
如果真想脫身,唯一的辦法就是控制朱莉,以她為屏障,使得藏匿在暗處的傅決投鼠忌器。
活屍的腐爛氣息越來越近,賈爾斯看到女人冰冷的眼神閃爍著殺意,手中忽然現出十幾枚鐵釘向他激射而來,一條血色的飄帶在黑影間若隱若現。
【名稱:祈福之環】
【型別:道具】
【效果:提升所有受到邭庥绊懙氖录䴔C率】
【備註:拋一百次硬幣,會有五十一次正面朝上嗎?】
“提升命中率。”朱莉在心裡默唸,同時閃身向活屍包圍圈的豁口處衝去,一路拔下所有鋒利的東西扔向身後窮追不捨的男人。
為什麼她可以使用武器?是存在某些他不知道的機制,又或是透過某種手段作弊了?還是……傅決或者神級NPC的某種能力?
賈爾斯不知道答案,死亡的威脅在心底如潮翻湧,道具因為受限而匱乏,他感覺自己彷彿又回到了尚未登上總榜的新人時期。
那時候的他一次次將自己弄得鮮血淋漓,賭TE通關,賭邭猓命,每每帶著最後一口氣通關副本,看自己的排名在新人榜上一路躥升,後怕之餘也痴迷於那種醉後歌舞般的瘋狂。
掌心劇痛,鏽跡斑斑的鐵釘貫穿手掌,許久不曾使用的技能【血腥饗祭】發動,效果是可以在持續失血的狀態下溝通神明,換取隨機能力。
賈爾斯想起多年前他第一次和傅決匹配進同一個副本,年少無知的他對傳聞中的救世主充滿孺慕,一次次衝在最前面想要表現得與眾不同,技能頻繁發動,全身都被血液浸透……
然後呢?然後發生了什麼?他頭痛欲裂,想不起來,只知道必須儘快控制住女人,藉此脅迫傅決。
他不知道這個認知的來由,只是篤定地確信就應該這麼做,就像渴了要喝水、餓了要吃飯,是真理,是常識……
朱莉嗅到濃郁的血腥氣,視野間炸開猩紅的血色。她看到男人將自己的手掌撞上墓碑一角的木質尖頭,剎那間天地間所有蛛絲都染上血色。
生長著八條節肢的蜘蛛虛影徽指咛欤诎紫嚅g的外殼好像鑲嵌著無數雙眼睛。肚腹滾圓的女人垂下銀白色的眼眸,肢體環抱著象徵此方世界的金色果實,面目平和而溫柔。
這是……祖神麼?有人發動了身份牌的效果,引來了對應途徑神明的注視……
後續的認知散亂成霧,朱莉在短短几秒間被睏倦感掩埋,好像重新回到了蜷縮在子宮裡的胚胎時期,周身浸泡於母親溫暖的羊水。一縷蛛絲纏住她的手腕,意識飛速散逸,五顏六色的圖案在眼前散開……
醒來!不可以睡過去……她開始回憶家中的女兒和丈夫,迫使自己清醒了些許,連忙劇烈地甩動臂膀,將手腕撞上身側一片半月型的大理石。
那大理石的邊緣被削得比刀刃還薄,加上撞擊時陡然施加的巨力,半根前臂連同上面牽扯的蛛絲一同離開身體,血流如瀑。
賈爾斯看到活屍排列成浪潮向他撲來,距離近到可以看清骨頭縫隙間蠕動的蛆蟲。為什麼都這樣了還不停下?傅決就這麼想對他趕盡殺絕,竟然連自己人的性命都不顧?
記憶中有一塊是鏤空的,他絞盡腦汁去追索,迷霧後的情景沉浮起落。身前的女人忽然停了下來,扭曲的臉上滿是痛楚,眉眼含恨:“賈爾斯,你竟然和傀儡師勾結……”
傀儡師?這是傅決想要栽贓陷害他的罪名嗎?賈爾斯在心底冷笑,卻在下一秒,看到成群的活屍越過他,撲向定立在原地的女人。
一種強烈的不安在心底聳動,好像有什麼龐大的湖底巨怪將頭顱浮出水面,僅僅窺見一角便知曉水下是何等顛覆認知的恐怖。
世界在瞬目間除去表層的濾鏡,顯露出被粉飾的真實。賈爾斯第一次認真地觀察那些在天地間飄揚的蛛絲,看到女人的屍體被銀線纏繞在蛛網上,血肉一片片被活屍咬下,身軀逐漸化作與那些屍骨無異的骷髏。
在那一刻,他終於想起被他忘記的是什麼了。
當年那個副本的最末,他重傷瀕死,原本自以為悍不畏死的心底忽然生出對死亡的恐懼,意識迷濛間,他哀求過往的每一個人:“我不想死,救救我……”
傅決在他身側蹲下,說:“我可以重置你的生存機率,代價是自由意志歸零。以你目前的出血速率,你還有30秒的時間可以用於做出決定。”
【墮落救世主】牌可以復活死者,卻是以極為扭曲的方式。他的猶豫並沒有耗盡30秒的時間,第三秒,他接受了傅決遞給他的黑色指環。
……
北區,朝倉優子經過一番不文明不禮貌的手段,從信徒口中獲知了捐贈的來龍去脈。
信徒磕磕巴巴地說:“今晨神甫先生告訴我們,黑夜降臨的時間越來越長,怪物終將侵佔神聖之城……我們要想避免末日的降臨,必須祈求神聖之主的救贖。
“只要我們所有人都捐贈足夠多的血肉,就能讓神聖之主重新聚斂肉身,為我們驅逐黑暗中的怪物了……”
朝倉優子隨手殺了那名完成使命的信徒,冷靜地分析道:“從昨夜出門探索的玩家提供的資訊可知,神聖之城夜晚的危險是真實的,卻未必來自所謂的怪物,而恰恰來自於那位接受血肉供奉的神明。神甫說謊了。”
“顯而易見的事。”維德舉起雙臂,手動打了個雙引號,“不出意外的話,那位‘邪神’和齊斯有關,而且遠比所謂的怪物要危險。”
“不一定。”朝倉優子看了維德一眼,否定了他的判斷,“才第一天,我們無法判斷怪物是否真實存在,神聖之城的夜晚也許一半屬於邪神,一半屬於怪物,且兩者無法同時出現。如果想獲得確切的結論,今晚我們還需要出門探索才行。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北區這些信徒的血肉對‘邪神’沒有正面作用,不然不可能直到今天才要求他們捐贈。我們需要想辦法弄明白,神甫將北區納入捐贈範圍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朝倉優子側頭看向人群聚集的方向,在【禁忌學者】身份牌的作用下,她的視線穿透人群和建築的遮蔽,看到兩名教士抱著盛滿血肉的玻璃罐,傾倒入角落的臭水溝。
維德聳了聳肩,隨口猜道:“所以會不會就像你昨天說的那樣,所謂的‘捐贈’其實只是一個由頭?教士們為了維護神聖之主的權威,維持原有權力體系的穩定,故意使用一些暴力手段作為威懾;再讓信徒們透過捐獻和審判的活動付出沉沒成本,提高凝聚力?”
“不。”朝倉優子微微搖頭,目光落在不遠處血肉模糊的屍體上,“現在他們的行為太過了,我不認為這樣的做法對維護穩定有好處。北區的信徒沒有自愈能力,捐獻意味著受傷和死亡。人類在死亡的威脅面前,會變得瘋狂和不受控,反而可能會為了活命殊死一搏。”
“也對。”維德點頭表示贊同,“捐贈完也是死,讓怪物侵佔神聖之城也是死,既然結局差不了多少,憑什麼還要受捐贈的苦?如果是我,早就反了這些教士了……”
朝倉優子聽到關鍵詞,眉頭微蹙。是啊,人類這種生物,可以溫順如羔羊,也可以暴烈如虎羆。當被逼到一定程度,最後一根忍耐的弦崩斷,他們將不可避免地為了生存走向反叛。
神聖之城穩定了這麼多年,按照原有的劃分階級、壓迫東區的統治方式,或將繼續維持凝固如死水的局面,是什麼促使神甫和教士做出改變,愚蠢地去挑戰這些信徒的底線?就像是……想要推動事態向某個結局發展那樣。
朝倉優子抬眼看向系統介面上結局一對應的那段文字。以她這些年對歷史的研究,不需要花費火種解鎖結局,都能想到後面的文字內容是什麼。
無非是信徒們不堪忍受教會的壓迫,奮起反抗推翻教士們的統治;群體的情緒在混亂的行動中逐漸向不理智的方向發展,人群開始打砸神聖之城中所有和神有關的建築和造物,直至毀滅整座城市……
那能否透過火種解鎖之外的手段,直接推動結局的達成呢?比如深入信徒之間,透過言語煽動他們……
有兩名剛完成捐獻的信徒路過身邊,一路淅淅瀝瀝地淌下星星點點的血跡。他們氣若游絲,卻還是你一言我一語地發表對未來的希冀:
“再等一等,等偉大的神聖之主再次睜開眼,必然會拯救我們,復活所有死去的人。”
“我們的血肉來自於主,我們終究要靠主拯救,祂是愛我們的,會為我們驅散所有痛苦。”
這番說辭格外耳熟,現實裡遊戲論壇中的宣傳也差不多是這樣的內容:“只要是九州的人通關最終副本,就可以復活所有死去的人。在此之前,任何犧牲都是有必要的。”
白鴉也常對教眾們說,只要她能夠成神,必然會將世界打造成理想中的模樣。
可是……當真如此嗎?
維德輕嗤一聲,笑得森冷:“愚蠢!靠啃食血肉鞏固神位的神明,怎麼可能會真的愛護世人?不過是將他們當做備用的養分罷了。”
朝倉優子聽在耳中,默然無言。
昨夜蕭前輩透過【禁忌學者】牌告訴她,“小心祖神”。
她隱隱有所懷疑,目前玩家們看到的只是副本有意呈現的表象,真正的幕後黑手尚未完全浮出水面。
……
西區,藤原新野和叫做“西格蒙德”的猶太人貼著房屋的邊緣疾步行走,在一個街角停住腳步。
藤原新野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枚白色的指環,對著天頂的微光觀察半晌,有了判斷:“是賈爾斯的指環。他出事了。”
另一邊,湯姆遜和弗蘭也有了收穫。弗蘭拿著一枚半徑略小的指環,道:“我們在北區找到了朱莉的指環,她也出事了。”
代表們是在一個小時前發現賈爾斯和朱莉的失聯的。起因是弗蘭在墓園深處發現了一座殘破的石碑,上面刻著三行神名:
【放逐於世界規則外的眾神之主】
【司掌契約交易權柄的靈魂主宰】
【比歷史產生更久遠的偉大存在】
他第一時間就透過組隊指環聯絡了湯姆遜,卻沒有得到回應;沿著原路返回,舉目望不見同伴的身影。
他果斷將所有代表都聯絡了一遍,最終確定不僅是賈爾斯,朱莉也和他們失去了聯絡。
在這種地方這種時候消失,總不可能是兩人丟了組隊指環,找了個僻靜處約會去了。
藤原新野深深地吸氣,先前不願意相信的、有意避開的答案終於變成了確切的事實。他一字一頓、斬釘截鐵地說:“傅決還活著。”
他等了半晌,沒有等到其他人的應和。寂靜,只有寂靜……
一片寂靜中,他疑惑地環顧三人,看到除了西格蒙德外,其他兩人都擺出同一個姿勢、同一種神情,歪著頭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眼眸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下閃爍銀灰色的光芒……
第二十一章 神聖之城(十四)平庸者
藤原新野是在二十二歲那年進入詭異遊戲的,如今二十六年過去,他已經不再年輕,又或者心理上其實從未年輕過。
在進入遊戲前,他是一個懸疑小說作家,最平庸的凡人偏要躋身最需要天分的神聖職業,靠深夜裡加倍的努力和佶屈聱牙的文辭偽裝天才。
追根溯源,無非是他不甘心做一個普通人,妄影象神明一樣站到聚光燈下,獲得鮮花和掌聲罷了。
如是數年,他身心俱疲,終於在一個午夜服用了過量的安眠藥,打算用死亡結束這顛倒的一生,心裡未必沒有些許留下佳話、帶著美名入土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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