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306章

作者:笑諷嘲

  七點半的時候,所有人按道理應該來齊了,教室前後門被管早讀的值日班長關上。

  齊斯注意到,教室裡的學生比昨天少了近一半,女生基本上都消失了,男生也少了兩個,正是昨晚被教導主任抓出去的那兩人。

  下課後,學生們照常嘻嘻哈哈、追逐打鬧,和正常的中學課間別無二致,好像沒有人注意到有半數的人無故失蹤。

  齊斯轉過頭去,抓住後排那個男生的手腕,問:“班裡人怎麼少了那麼多?你知道他們都去哪兒了嗎?”

  那個男生雖然不耐煩,但看到齊斯夾在兩指之間的刀片,還是耐心地回答:“他們不是受不住壓力轉學了,就是犯了事被勸退了,還有的是家裡人給力,為他們趾贸雎妨藛h。

  “唉,他們真爽,這會兒估計還沒起來。也就我們這些倒黴鬼還得留在這所破學校,拼死拼活卷中考。”

  齊斯挑眉問道:“他們這是約好了嗎,一夜之間全走了?”

  男生不解地看著齊斯:“陸鳴,你沒睡醒吧?他們斷斷續續走了有一段時間了,最早走的可是半年前剛改校規就跑路了。”

  “改校規?”

  “是啊,不知道校長腦子出了什麼問題,我們入學時說的好好的要讓我們快樂度過三年,結果忽然就開始死命抓我們成績……”

  男生被勾起了真情實感,喋喋不休地抱怨起來這半年過得有多麼苦,和齊斯從報道中瞭解的資訊吻合。

  他大致明白了,在這個副本里,違反校規校紀的學生會消失,但都會被安排一個不會惹人懷疑的合理緣由。

  而NPC的記憶明顯是錯亂的,會在副本的干擾下自動修飾認知;對時間和事件的說法也是不準確的,連一夜之間消失都能記成半年內陸陸續續離開……

  那麼,他們對於“陸明”的記憶,是否也是不準確的呢?

  他們說,“陸明”是陸鳴的哥哥,在不久前跳樓身亡。

  而事實是,跳樓身亡的是陸鳴。

  認知修改是為了讓副本邏輯更加順暢,避免NPC發現明顯的違和。

  試想,陸鳴在七月三十一日死去,還被報紙大張旗鼓地報道,卻在八月一日完好無損地出現在教室裡,這樣大的bug必然會引發NPC的懷疑。

  所以,死的只能是陸明。

  陸明長得和陸鳴一模一樣,又該怎麼解釋?很簡單,將他當成陸鳴的雙胞胎哥哥就是了。

  由此看來,【陸明的日記本】其實就是【陸鳴的日記本】,畫面裡那個擦拭兔子骨頭、疑似和兔神聯絡緊密的少年,就是陸鳴本人。

  而因為陸鳴沒有哥哥,所以在齊斯單獨問NPC有關哥哥的事時,得到的都是困惑的、否定的回應。

  唯有一次,他在李芳辦公室裡提起“陸明”,言語間順帶提到了陸明的死,李芳才狀似想起來了什麼,流露出恐懼和不耐來。

  中午的時候,玲子照例在班級門口等待齊斯,也就是她眼中的“陸鳴”。

  齊斯雖然早就知道她會死,並且毫無改變她的命叩膽z憫之心,但還是露出友善的笑容,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閒話。

  “陸鳴,今天上午教導主任找李老師談話了,他們爭執了好久。”玲子憂心忡忡地說。

  身為罪魁禍首的齊斯微微挑眉:“哦?是出什麼事了嗎?”

  “我也不知道,等吃完飯我去問問李老師吧。”玲子嘆了口氣,“唉,李老師經常為了我們和學校的高層吵架。她是真心為我們好的好老師。

  “剛開始的時候學校從來不管紀律,也不管學習,希望中學從上到下都亂七八糟的,是李老師冒著被學生們討厭的風險,認真地教我們知識,管束我們的行為。

  “這半年學校又開始急功近利,把我們往死裡逼,也是李老師頂住學校的壓力,為我們篩選有價值的習題,提高我們的學習效率……”

  “嗯,那她確實挺負責的。”齊斯真心實意地應和。

  李芳和玲子都屬於比較特殊的那一類NPC,身上能夠彈出提示文字,學校裡存在她們的屍體。

  齊斯猜測,她們恐怕都死在七日迴圈開始之前。

  李芳能看到自己的屍體,是因為她的死毫無懸念;玲子之所以看不到自己的屍體,則是因為陸鳴還在竭盡全力挽救她,她的生死取決於陸鳴和某個高位存在的博弈。

  陸鳴死去後不入輪迴,將整所希望中學納入鬼域,重複一次次的迴圈,只為了讓玲子能活下去……這種捨己為人的情結是齊斯所不能理解的。

  他不置可否地跟在玲子旁邊,進食堂走了一圈,端著空盤子出了食堂,沒有引起值日生的懷疑。

  雖然他用的是陸鳴的身體,理論上是一個死人,但他一點兒也不打算讓頭髮絲和蛆蟲進到胃裡。

  下午的課照常進行,李芳一如既往地嚴厲,除此之外沒有表露出更多諸如憤怒之類的情緒。

  如果不是聽玲子說起過,齊斯絕對看不出她剛和教導主任激烈地爭吵過。不過看起來教導主任是挺厚道的一隻鬼,沒有出賣打小報告的齊斯。

  齊斯早晨潛入辦公室的時候順帶將檢討夾進作業本里了,李芳大抵是在批改作業的時候收到了,下課後沒有找他要檢討,也沒有再請他進辦公室。

  一天就這麼四平八穩地結束,齊斯不復第一天的新奇,但也覺得挺懷念的。

  他初中那會兒,還從來沒有這麼安寧地讀書學習過,不是被一群無聊的同學針對打擾,就是思考怎麼用血腥的手段報復回去,然後在弄出人命後製定脫罪方案、毀屍滅跡……

  傍晚五點整,時間又一次陷入停滯,空間被灰色的寂靜塗滿,眼前顯露出手寫體文字。

  【《逃離兔神町》二週目】

  【達成結局②神隱的男孩和女孩】

  【距離《逃離兔神町》遊戲下次開放還有00:00:00】

  飄搖而落的祈福帶下,陸鳴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看著齊斯。

  “到時間了。”他說。

  齊斯知道,自己在這個副本中,唯一和屬於過去時空的兔神町建立聯絡的途徑,就是陸鳴製作的這款《逃離兔神町》的遊戲。

  陸鳴不知道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打通了現在和過去之間的壁障,一遍遍將玩家送去兩百年前的兔神町。

  可能在他看來,玲子因被獻祭給兔神而死,只要能回到兔神町改變過去,就能從源頭上解決問題。

  但事情顯然沒有那麼簡單。

  兔神半年前就不在希望中學的地界,或者說失去實現願望的神力了。

  不然希望中學的高層完全可以繼續和祂交易,而不必忽然開始緊鑼密鼓地嚴抓學生的學習。

  那麼,接受玲子的獻祭的到底是誰?

  齊斯忽然想到了一個很有趣的可能性,恰是由時間悖論陰差陽錯釀造的悲劇。

  他半垂著眼,如鬣狗般咧開古怪的笑容:“好,那就儘快開始吧。”

  陸鳴打了個響指。

  天地間的祈福帶如精靈般盤旋舞蹈,浮動的光影間,一行行文字重新整理出來。

  【遊戲名稱:《逃離兔神町》】

  【任務目標:???】

  【溫馨提示:小心兔子】

  【存檔點:①“可疑的提問”;②玲子的兔神面具】

  【是否讀取存檔,開始遊戲?】

  “是,讀取存檔二。”

  【《逃離兔神町》三週目,開始】

  “小七快看!那邊在賣兔子面具!”居高臨下的視角中,玲子提著裙襬跑到賣面具的攤子前,拿起兔神面具戴在臉上。

  視角回落,齊斯附著在小七的身上,面前的玲子笑嘻嘻地說:“大家最近都對我好客氣啊,明明之前都說你才是最像兔神大人的孩子!”

  齊斯無法操控身體,如二週目中那樣走向攤主,接過攤主遞來的兔神面具:“花火大會在即,我想問問我要怎麼做才能變得更像兔神大人,我還有哪裡做得不夠好嗎?”

  攤主賠笑:“七郎已經做得很不錯了,我們小本生意,總要說幾句討人開心的話,就當結個善緣了……”

  劇情繼續快進,齊斯聽到自己說道:“父親大人總說他生病是因為不夠虔眨B我都不再是最像兔神的孩子了……”

  玲子說:“你們怎麼可能不夠虔漳兀恳欢ㄊ悄难e弄錯了吧……我覺得神無叔叔是很好的人,總是對我微笑,可是媽媽好像很不喜歡他……

  “媽媽還讓我不要和你玩,不過不讓她知道就是了,我最喜歡和小七一起玩了!”

  “我想你媽媽是因為某些人的不公正的評價誤會了我,也許你可以帶我去見她,說不定就能解除誤會了。”

  “父親去世後,母親大人就不允許我帶其他人回家了,我要不要回去勸勸她?”

  “那就不用麻煩了,也請玲子不要告訴她我和你說過這些話,以免讓她為難。”存檔點前的劇情至此結束,齊斯恢復了對身體的操控。

  他側頭對玲子說出二週目時說過的話語:“玲子,我們沿著這條街走,到兔神町外面看看吧。”

  但這次,他指向了東南方,是和二週目時相反的方向。

第八十七章 小心兔子(十四)交易和代價

  “我原本的願望就是要出兔神町看看,沒想到父親在這個節骨眼上生病了……”齊斯神情真摯,語氣諔拔艺娴暮芟氤鋈タ匆谎郏嶙樱泐娨馀阄覇幔俊�

  “好啊。”玲子眨了眨眼,答應得爽快,“我們沿這個方向走,會路過祈福樹,還可以順便寫一下祈福帶呢。”

  “那就多謝玲子了。”

  齊斯噙著笑,和玲子並排向東南方沿街而行。

  街道兩側攤鋪林立,行人如織,不似先前往西北走時寂靜寥落,反而充滿了煙火氣。

  大人們看到兩人的身影,紛紛問好,情態和活人別無二致,也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悅的態度。

  繼續走下去,好像真的能沿這條路離開兔神町似的。

  “七郎,七郎!”

  又走了沒一會兒,一個穿黑色長款大袖和服的少年衝齊斯小跑過來,語氣帶著責怪:“我找了你好久,你怎麼在這裡瞎逛?父親大人讓你過去,要和你說說話。”

  齊斯停住腳步,靜靜地注視來人。透過系統提示,他知道了少年的名字——【神無六郎】。

  結合少年的話語,他推測自己扮演的“小七”全名應該叫【神無七郎】。也不知道這家會不會有個叫“大郎”的,躺在床上等著喝藥的那種。

  “你總是這樣,魂不守舍的,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什麼。”神無六郎沉著臉數落齊斯,擺出小大人的架勢,“父親大人想找你,半天都找不到人。”

  齊斯低頭不語,玲子連忙笑著打起了圓場:“既然小七有事,那我們先在此分別吧。可惜等會兒我只能自己一個人去掛祈福帶了呢。”

  “是啊,好可惜。”齊斯從善如流地做出惋惜的神色,下一秒就被神無六郎如臨大敵地拉走,拽入街旁的一條窄巷。

  “兔神祭快要到了,你怎麼還是和小孩子似的,一點兒也不懂事。”

  神無六郎左右看了看,見沒人留意這邊,才轉過臉看著齊斯,肅然地說:“父親大人都讓你不要和玲子走太近了,你還總是和她混在一起。”

  “可是父親從來沒有告訴我為什麼。”齊斯微斂眉宇,好像真為此感到困惑似的,“兄長知道父親不讓我和玲子一起玩的原因嗎?”

  “她媽媽是個瘋女人,總是害怕我們對她做什麼,見著了要打的。”神無六郎憤憤地說,“而且,等兔神祭過後,你們恐怕就要永遠分開了,走得太**白讓人傷心。”

  “分開?是什麼意思?”

  兩人已經走到了一座木質宅院前,深巷無人,宅院孤寂而靜穆地矗立,像一座戒律森嚴的墳。

  神無六郎引著齊斯走進去,穿過櫻花滿地的庭院,在房門緊閉的內屋前停步。

  他側頭看向齊斯,幽幽嘆息:“該讓你知道的,父親都會告訴你的。”

  神無六郎說完話,便小步後退著離開了,獨留齊斯一人站在門前。

  寺廟的香火氣和煮藥的清香從屋裡飄出,混雜成氤氳沆瀣的一團將齊斯包裹,靜謐、肅穆而虔铡�

  住在裡面的主人十有八九正生著重病,靠藥石吊著命,同時祈求神明的保佑。

  齊斯差不多能夠猜出,這是到了文字遊戲中常見的補充背景資訊的階段,屋主將告訴他一些秘密的事。

  他悄聲踏進屋裡,青黑色的紗幕一層層在眼前遮掩,搖曳的燭火在道路兩旁點亮,又在帳幔後消失,平白令人生出有鬼怪潛伏的聯想。

  遮著黑色帷帳的雕花木床隱匿在陰影中像個怪物,藥香下飄散著腐敗的氣息,如絲如縷,久久不散。

  齊斯掀開簾幕,一步步走向木床,有一瞬間,他感覺有無數道目光從四面八方投到他身上,如諸天神佛漠然垂眸。

  陰暗的角落深處,似乎凌亂地堆放著某些東西,像是什麼小動物的屍骨。

  齊斯壓著腳步,無聲無息地繞到牆根,終於看清了,牆邊整齊擺放著一排死去的兔子,有的才剛開始腐爛,有的已是白骨。

  那些死兔子擠擠挨挨地堆放在牆角,好像只是牆的裝飾,又或者是詭異的祭典,透著陰森與恐怖。

  “七郎,你已經到了吧?”帷帳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沙啞無力,給人一種隨時都會斷氣的感覺,“你是我們家族最聰明的孩子,遇到了什麼事都喜歡刨根究底,不知是福是禍。

  “孩子啊,坐到父親這兒來,有些事也該讓你知道了。”

  齊斯聽話地走到床邊坐下,隔著帷帳道了句“父親”,故作擔憂地說:“您的病怎麼樣了?我們都好擔心您。”

  躺在病榻上的無疑是神無家主,生了重病、希望在花火大會上向兔神祈福的那位。剛剛那番話,無論如何都挑不出錯處。

  誰知,帷帳後的人慘然笑了:“呵,我這不是病啊,是兔神町的子子孫孫應該付出的代價,也是所有被選中的人逃不過去的命甙 !�

  齊斯眉毛微挑,安靜地等待神無家主說下去。

  神無家主卻換了話茬,用一種極哀傷、極擔憂的語氣,緩慢地嘆息:“七郎啊,他們說你是最像兔神的孩子……你不要再和人講兔神的傳說了,不要被祂注視,不要那麼像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