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諷嘲
此時聽範佔維和林燁的對話,他沒來由地覺得這樣忽悠人的範佔維有點眼熟,他以前似乎也被某人這麼忽悠過來著……
嗯,智力型玩家基本都是老陰逼,還是為林燁默哀吧。
天色漸暗,高懸在鬥獸場上空的潔白神殿被黑夜吞沒,投下的陰影和更廣袤的昏黑連成一片。
楚汛淡淡道:“時間不早了,我長話短說。已知哪怕將我們所有人的遊戲幣都換成積分,也無法滿足總需求,一旦落入鬥獸遊戲的規則的陷阱中,總收益必然是負數。
“負收益無法刺激玩家的積極性,山羊應該也能想到這一點。因此我猜測,等到了明天,會有新的一批遊戲幣提供給我們,規則也會在一定程度上發生改變。
“所以,我的建議始終是按兵不動,等明天結合具體的規則和情況再做決定。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玩家們紛紛應和,算是在大方向上達成了共識。
該討論的都討論完了,再多說什麼只是浪費時間,眾人漸次散去,回到各自的房間中。
最後一扇石門沉沉關閉,鬥獸場的高臺終於陷入死寂。最後一縷光線也被地平線吞沒,黑夜完全徽执蟮亍�
鬥獸遊戲第二天,正式結束。
……
“他們不會相信劉雨涵和常胥的。”
一片黑暗的空間中,齊斯鬆鬆垮垮地坐著,低頭看著自己蒼白的手指。
“他們不會相信劉雨涵的【怪談筆記】的推演,而傾向於認為那是在誇大斯芬克斯的作用,騙取他們的積分。
“他們也不會相信常胥拿到積分後會如約定的那樣實現殺死我的願望。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人面對巨大的誘惑而不動搖,明明可以獲得更多,卻將寶貴的機會用於殺死一個已經離場的人。
“一群自私的理想主義者當中冒出一個一根筋的傻子,而這個傻子居然還以為自己能置身局外,只可憐兮兮地取得自己想要的那一小塊無關緊要的蛋糕——多麼幽默的荒誕喜劇啊。”
齊斯覺得有趣,真心實意地笑了出來。笑聲無法傳遠,很快便被黑暗吞沒,餘音在身遭宛轉盤旋。
契坐在齊斯對面,將黑色象棋往斜前方推出兩格:“看來你對贏下這局遊戲並非全無把握。”
“你說過,‘神明是慾望的載體’,而我承載了他們的慾望。一旦我死去,他們將離開這個副本,一切準備皆灰飛煙滅——他們不會希望我死的。”
齊斯握著白色馬棋,並不急著落下:“斯芬克斯的許諾使得他們無限接近他們的慾望,他們不會捨得放棄這個機會的。同樣,他們也不相信常胥和劉雨涵會放棄這個機會。
“這是一個需要信任的遊戲,只要有一個人無法對常胥付出信任,其他人就會繼續觀望。常胥和劉雨涵要想殺死我,只能依靠自身的力量。”
契的神情似笑非笑:“這麼說,你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齊斯沒有搭理祂,自顧自說了下去:“山羊和那些作為觀眾的動物希望我死,他們不會希望長期作為‘尾狼’居於底層的鼠人擁有一個神明,必然會在更大的動亂髮生之前傾盡全力扼殺禍根。
“制定規則的人擁有攫取最大利益的可能,常胥會得到他們的偏袒,而我,註定是要真正地死去的。”
“所以——你是在等死嗎?”
“是啊。”齊斯笑容粲然,“只希望山羊作弊更明目張膽一點,常胥的動作再快一點。畢竟,我賭的從來不是‘不死’,而是‘復生’。”
第六十二章 鬥獸場(二十三)“人生來不是為了做野獸的”
念茯做了一個夢,在夢裡,她好像又回到了童年時所在的那個孤兒院。
灰白的水色中綽綽人影行色匆匆,一幕幕過往的經歷自眼前流過,念茯看到了記憶中的“那人”。
六年前,穿白色長風衣的女人尚且年輕,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走進孤兒院,熟稔地在迷宮似的廊道間穿梭。
平日裡頤指氣使的院長對她很是尊敬,在她身邊點頭哈腰地跟著,用切切察察的細碎語調講解著什麼。
她只得體地噙著笑,舉手投足流露無可挑剔的禮貌。
念茯躲在廊柱後小心翼翼地觀察,疑心那個女人是聯邦的高層——那時的她見識太湥鞠氩煌ㄟ有什麼別的勢力能獲得如此的敬畏。
女人似乎也看到了她,但是什麼也沒說,而是溫和地問了院長几句話。
她聽不懂太多,只知道女人是來找一個孩子的,但顯然院長沒有給出滿意的答覆。
那個孩子不在孤兒院中,可是女人為何會想著來這個孤兒院找人呢?
“很抱歉打擾到您,不過還要麻煩您多為我們多留心了。如果找到那個孩子,請務必第一時間告訴我。”女人彬彬有禮地對院長說。
院長連連應是,一轉頭就看到了躲在旁邊偷聽的念茯,立刻換了一副兇惡的面孔:“你的編號是多少?快回房間去!”
如果是以往,念茯一定會一聲不吭地跑開,以免被秋後算賬;但那一刻她看到那個美麗的女人笑著看她,似乎很期待聽她說出答案。
於是她小聲地說:“47號。”
女人的眼中閃過一抹異色,那個答案顯然不同尋常。
院長正要怒罵,卻被女人抬手製止。女人走向念茯,微笑著問:“你願意跟我走嗎?”
念茯睜開眼,夢中的畫面和感觸如水墨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鬥獸場副本潮溼發黴的氣味。
屬於夜晚的黑暗中,她伸手不見五指,各種視覺以外的感官變得比平常更為鮮明。
她感到一種強烈的飢餓感,胃裡好像有一條活蛇在橫衝直撞,脆弱的胃壁因為空虛無物被磨蝕得疼痛,眼前一陣陣發白,全身的肌肉被牽動得瘋狂痙攣。
好想吃點什麼,但是又沒有東西可以吃……
極端的匱乏刺激強烈的食慾,只有在不曾擁有的前提下才能正視自己的慾望,念茯忽然就明白食物的作用以及死亡點的發生機制了。
每人每天需要兩份食物才能擺脫飢餓,缺乏食物就會使人生出強烈的食慾。食慾也是慾望的一種,會加速受到詛咒的人的石化……
但明白機制又如何呢?
念茯感受著自己腰以下部分的僵硬,伸手去摸,雙腿果然已經變成了如同石頭般冷硬的材質。
她好餓,好痛苦,但是除了熬到明天別無他法……
她沒來由地想,如果齊斯不曾解除那些鼠人的詛咒,此刻鼠人們定然會從地底鑽出。
那樣她或許能夠殺死一隻鼠人,草草解決食物的問題——反正食物的原材料就是老鼠肉,不是麼?
不知當時的齊斯是沒有算到這樣的情況,還是算到了卻不在意他人的死活呢?
念茯苦笑著閉上眼,思緒逐漸駘蕩開去。
在她的印象裡,“那人”同樣不在意她的死活,畢竟她不是“那人”想要找的人。
再多旁人的性命在“那人”眼裡,都不過是“通往天啟的一級階梯”罷了。
但她卻是心甘情願被“那人”利用的。
甚至,她想得到身份牌,也是為了發揮出更大的價值,能夠和“那人”並肩走向結局。
……
“人生來不是為了做野獸的。”
常胥在懸掛著“狼”面具的房間中睜開眼,耳邊飄散夢境末尾的最後一聲絮語。
這個副本給他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從主題到規則都透著隱約的熟悉,難免牽動記憶深處深埋的那些灰暗的印記。
而這種不適感,在追逐齊斯進入地穴後到達了頂峰。
他看到了熟悉的孤兒院的場景,溁疑挠洃浿匦轮硝r明的色澤,一幕幕畫面在眼前閃回,他方才意識到自己從來無法真正地釋懷。
“鬥獸場”,他從小到大都似乎和這三個字緊密相連。
他生來能看到鬼,自有記憶起便生活在孤兒院裡,坐在角落中與鬼怪為伴。沒有人告訴他如何做一個正常人,鬼怪能教給他的只有殺戮和仇恨。
基因裡的獸性本能被資源匱乏的環境激發,他很好地適應了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並動用自己與生俱來超乎常人的武力搶奪越來越多的資源。
他起初被排擠,然後被敬畏,那些原本自恃人類社會規則的孩子在吃過虧後漸漸放下了身段,有不少人開始尋求他的庇護,他也樂得如他們所願。
直到有一天,他失手打死了一個人。
其實那人的死不能完全怪他,他不過是如以往一樣將爭搶資源的對手打倒在地,卻沒想到對方有哮喘在身。
那人的遠親聞訊找上門來,要求院長賠償,甚至還請來了治安局的人,查出不少死亡事件。
院長自然不承認自己虐待兒童,便將大部分罪責都推到常胥身上,畢竟他的怪異和恐怖有目共睹。
當時離十八歲還差幾個月的常胥茫然地坐在治安局的拘留室中,有很多事想不明白。
叢林法則在十餘年的應用中根深蒂固,同伴的死亡屢見不鮮,他不明白,不過是一樁和以往差不多的死亡事件,對方死於技不如人,作為勝利者的他為何會受到制裁。
他不知呆坐了多久,終於等到鐵門開啟,當時也才二十五六歲的寧絮走了進來,將他帶去詭異調查局。
他開始接受各類應對詭異的訓練,同時學習人類社會的認知和觀念。
寧絮告訴他:“人生來不是為了做野獸的。”
於是他知道殺人是不對的,他應該利用自己的力量救人,做一個受人景仰和感激的存在。
哪怕在詭異遊戲中,遇到了不少以此為標準算不得人類的玩家,哪怕到頭來發現,周遭多是披著人皮的獸……
他依舊想做一個普世價值觀中的“人”。
所有人都深陷於巨大的鬥獸場中,他亦被弱肉強食的鬥獸遊戲緊緊牽絆,但他清楚地知道:
這種生活,他不喜歡。
“我感到飢餓。”寂靜中,劉雨涵用陳述的語氣說,“我們缺少一份食物,也缺少很多其他的資源。
“其他玩家不相信我們,不會願意向我們提供幫助。我們只能靠自己了。”
……
懸掛著“獅子”面具的房間中,林燁和範佔維同時被突如其來的飢餓驚醒。
林燁大聲罵了句“臥槽”,緊接著發出陣陣生澀的乾嘔。
範佔維則默默從稻草床上坐起,點亮了一盞油燈。
【名稱:普通的油燈】
【型別:道具】
【效果:主要功能為照明,可能會小幅度增長燈光下的人類存在的負面情緒】
【備註:明滅的燈光比全然的黑暗更有利於恐懼的滋長】
“死人臉,你別在那兒杵著了,快想想辦法!”林燁藉著油燈的光亮,看清了自己完全化作大理石的右半邊肩膀,整個人都變得躁動不安。
“都是你說的有辦法解除詛咒,我才信了你的鬼話跟你回來,現在呢?再不想辦法解除詛咒,我就完全變成石像死翹了!”
六個小時前,兩人回到房間中,範佔維第一時間劃破自己的手腕放血,塗抹在林燁半石化的手臂上,然而沒有引發任何變化。
玩家對於彼此來說不是神明,也缺乏信仰,血液自然無法起到解除彼此身上的詛咒的作用。
這個副本中,詛咒將會是長期存在於玩家身上的一個debuff,附骨之蛆般如影隨形。
林燁當場就要發作,範佔維冷靜地為他分析利弊。
首先,過大的情緒起伏會牽動慾望的滋長,加快石化的進度。他最好透過立刻入睡壓制慾望,延緩詛咒的蔓延。
其次,齊斯的血液恐怕另有玄機,自身可能在道具的作用下短暫地擁有了神明的位格。明天一早可以去地穴裡尋找齊斯的屍體,藉助其血液解除詛咒。
最後,範佔維鄭重地向林燁許諾,等到了明天他就不用再擔憂詛咒的事了。
林燁將信將疑地選擇聽從,在吃完一碗老鼠肉後倒頭就睡,做了個亂七八糟的夢,全是過去發生的讓他煩心的事。
夢裡他的父母還活著,苦口婆心地勸他成家立業,做一個普通的、對社會有價值的人,卻不知這個世界早已凝固如石,底層再怎麼掙扎都只會撞得頭破血流。
他在夢中大吵大鬧一通,醒來後又發現身上的詛咒發生了新的變化,情緒再也無法壓抑,終於洶湧地爆發,並和食慾一同牽動詛咒的生髮。
石灰色瘋狂地在皮膚上蔓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沿著筋脈骨骼生長,林燁感受著自己的體溫一塊接一塊地變得冰涼,四肢和他的聯絡也變得稀薄,已然難以控制。
對死亡的恐懼如潮水般一茬茬上湧,他無法坐起,只能躺在稻草床上瞪範佔維:“這……就是你說的……不用擔心?”
然後他就看到自己那位多數時候看上去木訥好欺負的隊友摸出***槍,對準他的太陽穴:“死亡能結束所有憂慮,而你活不到明天了。”
槍聲在房間內響起,被厚重的石門阻攔,在石壁間反彈和迴旋,再無法傳到更遠。
範佔維冷靜地收起槍,看著地上的屍體瞪著死不瞑目的雙眼,猙獰的槍洞嵌在額角,湧出大量混雜著黃白腦漿的鮮血。
與此同時,冰冷的電子音戲謔地響起:
【檢測到您的隊友已經死亡,恭喜您獲得他剩餘的所有資源】
【倖存者,請帶著犧牲者的希望活下去吧】
範佔維看到自己身前的積分數額變成了三千二百,當即轉身從正對房門的牆壁上取下獅子面具,掛到另一面牆壁的掛鉤上。
斯芬克斯睜開了眼,故作驚奇:“沒想到你會是第一個來找我的人。
“我記得你最初的慾望是希望我告訴你一個問題的答案,不知到現在,你的慾望是否發生了變化。”
範佔維閉了會兒眼又睜開:“沒有變化,依舊可以歸於‘求知慾’的範疇。但在慾望實現之前,我想問你——如果你回答不出我的問題,會發生什麼?”
希臘神話中,赫拉派斯芬克斯坐在忒拜城附近的懸崖上,攔住過往的路人,問他們繆斯所傳授的謎語,並吃掉猜不中的人。而在俄狄浦斯猜中正確答案後,斯芬克斯羞愧萬分,跳崖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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