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277章

作者:笑諷嘲

  “來了。”齊斯喟然嘆息,“不出意外的話,它們便是這個世界的‘尾狼’了。構成社會結構中的底層,被高高在上的同類欺壓和迫害,常年深埋在地底不見天日。

  “痛苦和絕望激發憤怒,憤怒又在日復一日的積累中凝成慾望。多麼強大的一股力量啊,只需要一枚火星,就可以‘砰’地一聲爆炸。”

  緊閉的房門被撐開,紅黑交錯的怪物魚貫而出。更多的蛇頭和鼠頭從廢墟下鑽出,瞪著猩紅的眼睛來回掃視。

  成百上千的鼠人從地底爬上地面,每一隻的體表都遍佈密密麻麻的猙獰傷口,可想而知曾經受了多少苦楚。

  這無疑是一股可以利用的力量,或者說……資源。

  在鬥獸棋中,“鼠”能吃“象”。

  “快走!”念茯將鞭子揮舞出殘影,驅趕妄圖靠近的怪物,“再不走,在他們爆炸之前我們就要死了!”

  以老虎的速度,想要衝出這些鼠人的包圍圈並不困難。

  只要衝出包圍圈,身後追趕的常胥就會被鼠人擋住,要麼被迫折返,要麼陷入苦戰。

  念茯亂七八糟地盤算著,死死盯住鼠群,留意各方動向,卻感覺身下老虎的步伐慢了下來。

  她微皺著眉,正要發聲詢問,那老虎便自顧自停住腳步,原地踞坐。

  什麼情況?道具效果持續時間耗盡了?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

  念茯胡亂地猜測,下一秒就見齊斯氣定神閒地坐了起來,作勢要跳下虎身。

  她立刻明白了,老虎的停步是出於齊斯的授意。

  這人那麼多地方不去,偏偏一頭鑽進關押鼠人的地下,恐怕另有打算。

  “齊斯,你這是要搞什麼?你該不會是想用昨晚的方法把它們變成石頭吧?浪費時間在這兒,是生怕常胥追不上嗎?”念茯語速極快地質問,試圖讓齊斯打消瘋狂的念頭。

  凌亂湧動的紅蛇和龐大的鼠身遮擋身後的視野,一時間看不到常胥的身影,無從判斷他的位置。

  但可以想見,一旦將所有鼠人都轉化成石像,常胥將輕而易舉地追上在此地耽擱了時間的兩人。

  “你猜錯了。”齊斯忽然極輕地笑了一下,猩紅的眼睛看向念茯,“等會兒我會真正地死去一次,而那之後的你有兩個選擇:

  “將我的屍體藏起來,並且告訴所有人,我已經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藏身,不會再被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殺死。

  “如果我的計劃成功了,這局遊戲的優勢將盡數向你我這邊傾斜,不僅意味著TE通關和身份牌,或許還將如背景旁白許諾的那樣,讓你成為真正的神明。

  “當然,你也可以帶著我的屍體出去,將我交給常胥,並且告訴那些人,你之前的所有行為都不過是出於我的矇騙和脅迫,現在改邪歸正、棄暗投明了。

  “相信他們會願意接納你的,頂多在遇到死亡點後優先將你推出去。考慮到這是個陣營遊戲,你掌握隊伍的所有資源,也未必會任由他們搓扁揉圓。”

  血珠點綴在青年的臉上,不規則地濺射橫流,使得所有表情都顯得猙獰可怖。

  念茯緊緊抓著老虎的毛皮,仰著臉直視齊斯的眼睛,企圖讀取更多資訊:“你的計劃是什麼?我們是隊友,利益和立場一致,沒必要製造資訊差憑空產生內耗。

  “你是智力型玩家,我剛好偏武力側,你的很多想法都需要依靠我的力量去執行。你將計劃告訴我,我也好隨時根據情況調整策略。”

  “沒有必要,你知道這些就夠了。”齊斯笑容不減,“如果真出現意料之外的情況,便說明我棋差一招或是倒黴透頂,就這麼死了也是不錯的結局,不是麼?”

  念茯心知齊斯這是不願意告知她計劃的細節。

  這個傢伙生性多疑,誰也不信任,所有人在他眼中都只是可以隨意撥弄的棋子,無需交心……

  和“那人”很像,也許正是因為這一點,“那人”才會選擇讓她來接觸和投資吧……

  “你不告訴我全盤計劃,我怎麼知道後續的發展會不會對我不利?”念茯冷笑,“綜合來看,我還是及時止損,將你的屍體交給常胥比較好。”

  “你沒必要急著告訴我你的選擇。我沒有慾望,你的所有選擇影響的都是你自己的收益和結局,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齊斯披著滿身沉重的血腥,穩穩地落到地上,攜著充盈的血氣,一步步走進怪物的族群。

  剛從地底爬上來的鼠人們沉溺在暴戾的本性之中,卻還是怔愣於這個人類的勇氣,下意識地向後退去,又被推搡著回來,使得那後退的動作更像是往前衝。

  朦朧的不知從何而起的慾望在群體間傳遞,它們向兩側讓開,任由行為詭異的人類走近它們,然後化作潮水將誤入的異類包圍。

  齊斯忽然朝虛空中一抬手,沾著絲絲血跡的潔白權杖在他手中顯影。

  神明力量的殘餘為他整個人蒙上一層神聖的氣息,滿目的血色卻將畫面渲染得詭異。

  躺在高塔中的劉雨涵被從禁錮中釋放,吃力地從地上爬起,捂著腹部的傷口艱難站立,拖著血跡沿樓梯緩步前行。

  齊斯抬手拆開胸口的繃帶,浸滿了血的布料輕飄飄地落地,大量的鮮血從傷處滴滴答答地落到地面上,淤積的一攤像神像的底座般緩慢生長。

  鼠人們終於明白了那是什麼。

  那是它們夢寐以求的神血,是解除詛咒的關鍵,是他們的所求所向……

  洶湧的慾望在心底積累,它們的視線再也無法移動,被吸引著向一處彙集。

  它們衝過去,伸出手爪,即將得償所願,卻在到達某一個極點後再無法前進分毫。

  慾望滯重而混濁,在不加遏制的放肆下凝實成堅硬的外殼,將所有承載慾望的存在封印進冰冷的石像。

  最靠近內圈、能夠看見血液的那幾只鼠人不動了,屏障般環護在齊斯周圍。

  外圈的鼠人被同伴的石像阻擋,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煩躁而不滿地“吱吱”亂叫。

  齊斯早有預料,卻是笑著用血津津的手指去觸石像的額頭。

  張陌被鼠人分食,林燁和常胥在打鬥中被鼠人傷到,而那些鼠人在對玩家造成傷害的期間並未石化,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鼠人身上的詛咒有關慾望,慾望生長到一定程度後,它們便會化作石像。

  而所謂的神血可以解除它們身上的詛咒,它們只需要觸碰到神血,便再不會受慾望的限制。

  齊斯將身上的血塗抹在鼠人化作的石像的表面,好像藝術家為作品畫上點睛之筆,恰似神明創世之初賦予造物靈魂。

  掌下的死物在剎那間恢復了搏動,被觸碰過的鼠人重新獲得了生命。

  神諭中出現的畫面降臨於現世,它們知曉是齊斯用血液拯救了他們,知曉那個被它們包圍著的執權杖的青年便是他們的神。

  多麼偉大,多麼無私!自己鮮血淋漓、瀕臨死亡,卻也要為它們降下救贖!

  詛咒被解除,慾望被滿足,鼠人們不敢奢望太多,只虔盏卦邶R斯腳下匍匐,盡情展現對神明的感激和愛戴。

  外圈的鼠人不再被內圈的同類遮蔽視野,得以看到新鮮的血色,刺激慾望的鮮血。

  它們同樣在幾秒間凝固成不動的石像,如同石林般聳峙屹立,圍成阻擋後來者的屏障。

  齊斯在原地盤膝而坐,對離他最近的鼠人說:“用我的血去拯救你們的同伴吧。”

  鼠人們得了命令,紛紛撈起地上流溢的鮮血去塗抹在那些新生成的石像身上。

  所有沾染了血的石像盡數恢復生命,積極地加入了分發鮮血的隊伍。

  地下的庭院從頭頂俯瞰,大抵是一朵層層綻放的花,奇形怪狀的怪物海洋組成花瓣,花心則是被圍在中間的老虎和人類。

  一圈圈鼠人重複石化後接觸鮮血、解除詛咒的過程,一個接一個地向庭院中央匍匐。

  它們不曾真正見過神明,只在夢中得到那至高存在似是而非的神諭。

  但它們願意將信仰獻給那個拯救它們的人類。

  齊斯感受著自己血液的流失,【不死者】圖示旁的數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也許再有幾分鐘就將歸零。

  另一側的【猩紅主祭】牌則翻湧血色的霧氣,劇烈地震顫著吸收來自怪物的信仰,在十字架上勾勒猩紅的人形。

  思維殿堂深處的血色藤蔓飛速生長,在短短几秒間枝繁葉茂,數不清的靈魂葉片生機勃勃地飄搖,每一枚都對應一個怪物的靈魂。

  屬於人或鬼的生命在不可阻擋地流逝,屬於神的位格在死亡中進一步凝實。

  那不是人類出於譫妄而追逐的神明,而是絕望的怪物們在黑暗中追隨的光亮。

  齊斯向後仰躺,和穹頂壁畫中被開膛破肚的人形遙遙對視。

  他忽然意識到,神明是不能有慾望的。

  幾乎所有的宗教典故中都有神明犧牲與救贖的傳說,倘有慾望,又如何會願意被螻蟻分食呢?

  既然神明沒有慾望,那麼沒有慾望的存在,會是神明嗎?

  齊斯想再賭一次。

  這一局遊戲,他將賭上性命。

第五十七章 鬥獸場(十八)“不妨打個賭吧”

  “我賭,我能成為神。”齊斯的雙眼瀰漫血色,心底的自語靜默無聲。

  沒有慾望的棋子不值得神明押上更多的籌碼,《鬥獸場》副本又似乎是黎的領域,殺機重重。

  契退居幕後之際,棋盤另一側的神明有充足的理由偏袒自己的代行者,將己方的棋子扶上神座。

  這很公平,因為身份和場景對調,契也會這麼幹,無非是做得明顯與不明顯罷了。

  但為何要做一枚任人宰割的棋子呢?為何……不能坐上棋手的位置?

  齊斯能夠感覺得到,諸神賭局之外,《鬥獸場》副本自身的機制之下,他同樣被撥弄到棋盤的邊緣。

  不僅因為常胥的緣故,明牌成為主線任務的誅殺物件;並且由最初的被動局面引發連鎖反應,在積分上同樣居於劣勢。

  時間才到副本第二天,卻以【不死者】之身受了重傷,雖然不會立刻死去,但也無法治癒……

  再不做打算,等待他的只會是慢性死亡。

  齊斯知道自己必須得賭。

  賭贏了,尚有一線生機;賭輸了,也不過一死而已。

  他仰頭和穹頂的宗教壁畫對視,那幅畫也垂眼看著將死的他。

  被歲月的風霜沖刷得殘破不堪的畫作只能看出模糊的輪廓,他卻忽然知道那上面畫著的是什麼了。

  那是一位死去的神明。

  在《無望海》副本中,齊斯曾對妄圖成神的尤娜說過:“彌賽亞在建立他的國度之前,他要受苦,受死。”

  那麼現在,他是否也要經歷這樣的過程?

  若從高天之上往下俯瞰,便可見一攤刺目的鮮紅在畫面中央暈染,周圍灰黑色與暗紅色翻湧蠕動。

  庭院中的鼠人每一個都得到了一滴鮮血,被負責分發血液的鼠人用蛇發點在額頭上,如同甘霖滲入久旱的沙土,潤物無聲地消解困擾它們多年的詛咒。

  懸於頭頂的會被慾望觸發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轟然崩毀,鼠人們在重獲新生後不約而同地產生虔盏男叛觯遣皇潜黄垓_、被愚弄而被催生的狂信,而是一種對救贖的渴望和感念。

  它們紛紛肅穆而莊重地向躺在血泊中的青年翹首覲望,如同朝聖般等待神明的指示,並最終得到了神明沉眠前的神諭。

  ——它們將嚴格執行。

  ……

  念茯眼睜睜地看著齊斯在流乾所有血液後失去了聲息,蒼白的臉上雙目緊閉,宛如一具真正的屍體。

  主線任務完成的提示卻遲遲未至。

  她一時間也判斷不出齊斯的狀態了:究竟是還活著,只是陷入了休眠;還是已經死了,不過由於不是被玩家殺死的,所以不算完成任務呢?

  她左右想不明白,只能握住胸前的吊墜,將下到地底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原封不動地向“那人”轉述了一遍,包括齊斯給出的“隱瞞死亡”和“上交屍體”兩個選項。

  “那人”聽完她的彙報,略微沉吟,隨後笑道:“我想齊斯已經知道這局遊戲的解法了,勝利的天平在向我們這邊傾斜。”

  對“那人”的判斷,念茯還是信服的。

  過去她曾無數次陷入險境,都是仰賴“那人”的謩澆盘映錾欤嘈胚@次同樣會如此發展。

  當然,她哪怕想另作打算,及時上交屍體、棄暗投明,也沒有辦法。

  鼠人們這會兒正盡心盡責地搬啐R斯的屍體,前呼後擁地送入廢墟後還在坍落磚石的洞窟,不知要將他藏到什麼地方。

  還有幾隻鼠人留在原地,兢兢業業地清理地面上留下的血跡,看樣子想為後來者瞭解這裡發生過什麼製造難度。

  那些鼠人洗完了地,從四面八方圍住坐在老虎上不敢亂動的念茯,用恭敬的語氣說:“神明大人說了,您是祂與我等溝通的橋樑,是我們族群的先知,我們將會盡我們所能保證您的安全。”

  解除詛咒後,鼠人們變得友善了許多,疑似轉變成了可以溝通的友好NPC——當然僅針對齊斯和念茯。

  念茯對齊斯的操作還處於雲裡霧裡的狀態,此時僵硬地捏出友善的笑容,問:“齊……神明大人還和你們說過別的話嗎?”

  鼠人們彎下腰,姿態更加虔眨骸吧衩鞔笕苏f,保留祂的屍首,祂將在日後復生。”

  念茯想不明白有什麼技能那麼強大,被砍碎了五臟六腑還能活蹦亂跳一陣,血流乾了、身體都涼了,還有機會復活。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總的來說,齊斯雖然看上去沒什麼出奇,道具儲備卻是不俗,能力也詭譎神秘,她的投資不虧反賺。

  有鼠人們的庇護,無論齊斯最後能不能成功復活,她都不會被常胥弄死。

  離鬥獸遊戲結束還有近一個小時,念茯不打算立刻回到鬥獸場中。

  鬥獸棋走向如何並不重要,怎麼算其他玩家都吃不了她;敵對玩家們的眾目睽睽之下,還真比不上這個都是友軍的地穴安全。

  ——不如以靜制動,趁機補全點世界觀,刷刷表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