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纯洁滴小龙
“呵,我可没扣你头上。”
“是是是,你灌自己嘴里了。’
“京里户口啊,我听说京里考大学也—·—”
“山炮,你再提这一茬我就给你背起,丢你邻居家瓷缸里头去再腌一腌。”
“呸,你老东西总是这么不要脸。”
李追远和谭文彬回来了,两位老人当即问起了情况。
“太爷,大概位置是找到了,也拿网兜住了,但天色太晚了,润生哥打算明天太阳出来了再去捞。”
“瞧瞧,都找到了,你看看,润生跟著我比跟著你,长进多了吧?”
紧接看,李三江又对小远点头道:“对,是这么个理,做事儿最好别晚上做,容易出岔子。有时候原本普通的死倒,到了晚上,它就可能动起来了。”
润生买回来了酒菜,俩老人肯定是要整两口的。
再加上有得到任务指示的谭文彬在旁边活跃酒桌氛围,俩老人喝得很尽兴的。
前五杯李三江还说天色不早了,要带著小远侯家去了,后五杯下肚后,
就和山大爷一起趴在了桌上醉得不省人事。
润生把自己爷爷和李大爷都搬上了床,给他们肚子上盖好被子,更是把家里的痰孟搁在床边方便他们晚上吐。
做完这些后,三人重新收拾好东西,来到了河边。
晚上的氛围感和白天确实大不一样,李追远也清楚自家太爷说得对,但也没啥意义了,因为周庸早就不仅能窜,还能抽空上岸看打牌。
走到那座桥边,润生涉水下去,放开七星钩,往上一甩,就卡住了一颗钉子,然后开始发力下拉。
连续拔下了三颗钉子后,润生停手了,他将七星钩收起,把黄河铲抽出,在手中。
没多久,河面温度就降了下来。
哪怕是站在河边的李追远,也察觉到了吹到这里的晚风中,裹挟上了寒意。
润生开始平缓自己的呼吸,凝神戒备。
动静,终于出现了。
润生前方十米处,河面上缓缓浮现出一个人的后背。
谭文彬右手拿著李追远的那把黄河铲,左手不停地在李追远后背戳戳戳死倒,死倒,死倒!
天呐,爸,你儿子我出息了,终于见到死倒了!
李追远有些无奈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彬彬脸上既激动又紧张,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这不禁让李追远想起在工体举办的演唱会里,那些因见到歌手而歇斯底里的歌迷。
河面上,后背开始渐渐上翻,
很快,人脸露了出来,这是一张很苍白的脸,像是敷了一层腻子,粘乎乎白白的,还在不停顺著下巴滴淌。
当他睁开眼晴时,一股股白色的浓液从其眼角溢出,完全遮蔽住了他的眼眸。
李追远抽出两张黄纸,折叠成束。
可身旁的谭文彬整个人已经木了。
“壮壮!”
“哎!”
几乎是条件反射,谭文彬马上掏出火柴擦出火,帮李追远将黄纸点燃。
李追远手中挥舞著燃烧的黄纸,嘴里低声默念,最后将烧了一半的黄纸,塞入脚下装著黄酒的海碗里。
谭文彬则一个一个地将周围提前布置好的小蜡烛点燃。
每根蜡烛的摆放位置都是有推算的,包括祭位的布置更是不能改变,那三根钉子是拔下来了,但没全拔完,事情就还有余地。
这一举动,求的就是一个打一巴掌后再给个甜枣。
你要是能谈,那我们就谈谈,要是不能谈,那留在这里迟早也会发疯成为一个祸害,就只能来一场硬碰硬了。
李追远将酒碗端起,洒向河面。
然后伸出左臂让谭文彬扶著,自己则闭上了眼,寻求半睡半醒走阴的状态。
很多咒语,其实是有用的,包括自家太爷的碎碎念以及顺口溜,但这些咒语所想要起到的一个目的,就是“沟通”。
可还有什么方式,是能比直接走阴效果更好的?
当你能直接套公式时,就没必要再一步步苦苦推导过程了。
“我们没有恶意,就是来找你聊聊,一是请你不要上浮惊扰活人,二是请你告知何人教你布置。
你若配合,钉子给你再钉回去,阴阳两路,我们各走各的;若是不配合,今晚起我们就有一方以后没路可走。”
在李追远将手臂递给自己时,谭文彬就一直在心底默念著倒数,终于,
他念好了,然后马上用力晃动男孩。
李追远被强行唤醒,打破了先前浅浅的走阴状态,这是他为自己上的一层保险。
虽说他已经学了控制死倒的方法,但也只是初学,他还没自信膨胀到现在就拿来用。
头有点晕晕的,还有点痛,这是强行外力打破走阴的症状,好在,有在阿璃那里经历过的头痛欲裂在前,眼下这点,就不算什么了。
话,已经传递到,接下来,就看周庸怎么选择了。
周庸缓缓转过身,背对著所有人,然后在河里慢慢前进。
“彬彬哥,你要不回去吧。”
“不,不可能,我要保护你。”
“哦,你自己选的,别后悔。’
“怎么可能后悔,不会的!”
李追远指了指地上的布置,示意谭文彬收拾,然后在岸边跟著走,润生则在河里走。
谭文彬手脚并用地掐灭所有蜡烛,再拿个麻袋将碗碟什么的各种东西一股脑丢入,随后背起东西快跑跟上,他可不想再错过一次。
好在,润生在河里,小远再是哥,也没办法把自已捆起来丢芦苇荡。
走了一段路后,周庸上了岸。
看出来了,他是在往家走。
李追远拉住润生的背心,示意放慢速度,等自己三人步速缓下来时,前面走著的周庸,速度也慢了下来,他在等待。
他要把自己三人,领家去。
明确了其意思后,李追远拍了拍润生后背,三人恢复到正常速度。
再次来到周庸家小坝子上,三人停下脚步,周庸站在屋门前,
“咚——..—咚—咚——..··
他在用头,轻轻撞门。
不一会儿,屋里亮起了灯。
透过粗大的门缝,可以看见有人出现在门内,接下来是一串开锁的脆响。
“哎呀—.”
屋门,被打开了。
站在里面的,是周庸的妻子。
妇人安静地站在那里。
白天看见她时,她是躺在凉席下的棉絮里。
现在虽然是晚上,但借著屋里的灯光,才发现她不仅是眼睛,鼻孔耳朵里包括指甲缝里,也全都有棉絮像野草一样蔓出。
仿佛,这些棉絮不是沾身上的,而是就是从她体内长出来的。
妇人让开身子,周庸走了进去。
妇人继续站在门边,没关门,似乎是在等待客人进入。
润生看向李追远,李追远点点头。
本就是来接触对话的,既然人家都把自己等人领到家门口来了,就没有不进去的道理。
刚进屋的润生,向右侧看了一眼,然后身体一颤,明显是被吓了一跳。
这还是李追远第一次看见润生在这种场面下会出现这样的表现,他也走进了屋,也向右侧看去。
女孩已经从米缸里出来了,她站在那里,像是在迎接自己爸爸回来。
女孩眼睛睁得很大,眼里全是密密麻麻填充的米粒。
同时,在女孩衣服外露出来的胳膊和腿以及手脚上,也镶嵌著米粒。
这些洁白的米粒还在不停地脱落,可落下来的部分却没见少,仿佛女孩身上的毛孔里,正有米粒一颗一颗地长出。
这一幕看得,让李追远的呼吸在此时都顿促起来。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谭文彬,他因收拾东西落在了后头,外加晚上了,他就很自觉地和润生一前一后地护著小远。
进来后,谭文彬也向右看去,随即张开嘴,在自己失声尖叫前,他将手塞入嘴里,狠狠咬下。
这是真咬,都咬出血了,没办法,此时强烈的恐惧感已经让他都不觉得疼了。
周庸走到餐桌前,坐了下来。
餐桌有年代了,上面还钉上了不少用来修补的板子,至于这椅子,也是有些粗糙不平。
不过,因为地面是土质,本就是坑坑洼洼的,椅子再平整也没意义。
李追远在周庸对面坐了下来,润生坐在了左手边,谭文彬则坐在了右手边。
妇人则和女孩,前往了厨房。
很快,厨房里传来了鼓风箱被拉动的声响以及锅铲碰撞的声音。
但从厨房门那里,却没看见火光,也没看见做菜的热气。
坐在椅子上的周庸,半低看头。
“滴答滴答滴答———”
是他眼角的脓液不停滴落的声响。
因坑洼泥地,更容易积攒成小洼,所以很快下面就传来更清脆的“滴哆”声。
李追远将手递给润生,润生会意,握住了。
李追远低下头,再次尝试走阴。
柳玉梅曾提醒过他,走阴走多了对人不好,容易迷失,他自己也清楚,
但却改不了,就像劝烟民戒烟劝酒鬼戒酒,听是听进去了,但依旧该抽抽该喝喝。
李追远走阴成功了,因为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发现原本坐在自己两侧的润生和谭文彬不见了。
可周庸,依旧低著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没说话,没反应,没表示。
唯一出现的动态变化就是,厨房那里,能看见火光和热气了,还能听到“滋啦滋啦”的油炒声音。
阴间烟火气,最桐凡人心。
李追远隐约猜到了,接下来很可能会发生的一个很不好的事情。
又等了一会儿,周庸还是没说话,那就意味著,周庸现在不打算交流。
他似乎在等一个流程,一个很质朴好客的风俗习惯:
要谈事,先吃饭。
掌心处传来剧烈的疼痛,李追远知道那是润生在掐自己,他闭上眼,找寻上浮的感觉,等再睁开时,回归到了现实。
从润生那里抽出手,轻轻揉捏缓解疼痛,也算是给润生一个信号,自己回来了。
再看一眼右侧的谭文彬,只见他坐得比比直直,不出意外的话,他上课时都没坐得这么板正过。
这时,预料中的发展出现了。
妇人手里端著两盘菜,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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