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会演戏啊 第136章

作者:小时光恋曲

  火车完全驶过后,当张麻子的视野不再被遮挡,却惊喜的看到,对面是骑着马的方沂,方沂底下那一匹马是异常的瘦弱,七八点钟的太阳光一照,连人带马熠熠生辉,亮的简直不正常。很明显是某种意向,而他的书生模样,也不像是能打杀的猛夫,可是,他却对张麻子笑。

  张麻子牵着缰绳向前去,当然也笑了。

  电影就此落幕。

  姜纹的纠结在于,到底要不要方沂出镜,因为姜纹不是愿意拍的很白的人,如果死了的方沂又出镜了,当然是可以收获到一批观众泪水了,说不定票房还要更高一点,但是,太白了。

  对面只出现那一匹瘦马就够了,它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但站在列车旁,等待下一个人上来。

  这样很含蓄,也表达该有的意思。

  方沂怎么想呢?

  姜纹的手落在自己的分镜稿上,他画出来好几个结局,但都被自己否掉了,留下来的,只有这两个。

  电影的拍摄啊,并不是按照剧情本身发展来安排的,不可能在白河峡谷取景拍第一幕,几个月后,又回来拍结尾。

  两者必须现在就决定。

  连着熬了三晚上,姜纹进入到了状态,精神亢奋,完全扛得住,他老婆周芸受不了了,当晚从车里边儿跳下来找他,“老姜,你是要活成神仙?”

  “我拍戏嘛。”

  “今天必须上床睡觉,跟我,现在,马上!”

  姜纹听罢,寒毛直竖啊,“我怕是状态不行,这个真来不动。”

  周芸和姜纹当年搞地下情的时候,还在剧组,就怀了孩子,在这方面,两人都算是精力充沛。

  但毕竟差了十六岁。

  周芸羞赧道,“想什么呢,叫你休息,我可不想再生孩子了。”

  她扭着腰肢走过来,装作不经意看了一眼姜纹的分镜稿——根本看不懂,于是抱住他,两人温存了一阵子,软磨硬泡之下,姜纹还是和老婆一起离开了帐篷。

  温暖的房车等待着他啊。

  然而,大概是五六点钟,因为是冬天,天还未亮,睡不着的姜纹却又翻身下床,打算去画火柴人。

  周芸去年生孩子后,由于孩子常常吃奶和尿床,不顾时间的哭闹,使得她变得很浅睡,立刻拉住姜纹,“你是着了迷?小心身体吃不消。”

  “我想找方沂谈谈嘛。”

  “你以为人家和你一样,不睡觉吗?”

  姜纹坐在床上,“那要不稍微等一下。”

  “方沂是你师弟,哦,也是我师弟,你很欣赏他,要指点他吗?”

  “不是,我纠结一个事情……方沂长得很俊,我想用到他,我喜欢长得好看的,包括你。你们让我省去很多功夫,我搞一些意象化的东西的时候,观众也愿意耐着性子看。”

  周芸:“你下了什么决心吗?白河峡谷这部分的戏,已经超过了预定时间,粤省那边搭景不得不延期。”

  姜纹:“但总要拍出来,才能下决心吧。”

  在白河峡谷周边,有一种二级保护动物野鸡,大概天要亮的时候,就会在树林间扑腾,它们吃昆虫,吃小型两栖动物,以及各种绿叶,用来填饱肚子。

  书上讲“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野鸡就是这种东西。他们找东西的时候,动静不小,剧组的人就会被折腾起来,相当于闹钟。

  一个加强班的记者驻扎此地后,野鸡害怕人,不敢来了,但记者们起得比鸡更早,为了抢占好位置,甚至会大打出手,这又是一个闹钟了。

  04年电影《无极》拍摄的时候,因为阵容极其豪华,有可能是第二个“《英雄》”,记者们纷纷来横店采访,就当是长期出差。导演陈恺戈联系横店的管理方,把拍摄场地圈出来,强行封锁住,秦王宫那一片景不对外开放了。

  大部分记者拍不到东西,只好败兴而归。

  然而,一个叫卓为的记者,不知道怎么爬上了秦王宫的瓦顶,在那上面吹了一晚上冷风,混过了白天制作方的日常清场,成功拍摄到剧组所谓“机密”,曝光剧组的全部阵容,名声大噪。

  自此,娱记们都学聪明了,知道要像打游击一样的观察地形,占领制高点。白河峡谷作为张麻子他们的伏击地,自然是有原因的,假如真有一伙劫匪在这里,峡谷中的人只能白白被劫,没有任何主动权。

  方沂洗漱好,出门刚在人前亮了相,姜纹知道他醒了,便火急火燎的找他。

第244章 当张麻子看见了六子】

  姜纹把结尾的构思,给方沂讲了一遍。

  那上面的火柴人画的极其抽象,基本不能让人看明白,总是要他姜纹亲自来给人讲:“你先这样,然后这样,再然后……这样,你明白了吗?”

  老流氓姜纹的脸色没有丝毫泛红。

  方沂忍俊不禁,却道,“我明白了。”

  因为他入组后也在思考。只要做过导演一天,就会不自觉的代入自己。

  姜纹也乐了,他知道画的太抽象,“你还真懂了啊?”

  “真懂了。”

  “你说说,你有什么看法。”

  在姜纹现在想的结局中,最华彩的部分,不再是黄四郎的再出现,而是当所有人都以为,张麻子要白干了的时候,却突然出现呼应他的来者。

  这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是欲扬先抑。

  《喜剧之王》有一段是这样的,又要提到这电影,因为非科班出生的周星星实在很有天赋:当尹天仇终于下定决心,对柳飘飘说,“我养你啊”之后,将观众的情绪撩拨到最高点,然而,柳飘飘的回答却相当冷漠。

  “你先照顾好你自己吧,傻瓜。”

  泼了一盆凉水。

  观众于是心灰意冷,甚至生出恨意,妓女就是妓女,不知道珍重别人的真情。

  是这样吗?

  画面一转,出租车在飞驰,窗外景色迅速后退,显然,柳飘飘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到这里,观众的恨意,又上了一层。

  妓女!

  再而,导演给出噙满泪水的柳飘飘。

  她原来不是不爱,而是太爱,她原来不是因为讨厌才迅速离开,是因为再不离开,她就要忍不住答应,就要害了尹天仇的前途。

  并不需要说“我也爱你,但我们不能”,不需要在那飙演技,纠结,导演用巧妙的叙事个人秀,拿捏住观众的心理,同时也避开了柳飘飘演员实际上演技欠佳的问题。

  观众会觉得,我欠她的,我对不起她,因为我刚刚那么诋毁别人。

  我欠她的,所以记住了她,这样的心思一起,柳飘飘这个角色就受人爱了。

  最经典的不是“我养你啊”那个台词,而是台词后面的反应,回过来呼应了这台词。

  ——方沂把自己的想法和姜纹盘出。姜纹自然是很高兴了,“这一段,我想了三天三夜,从《建国大业》那看到了你的民国扮相,我心里就有了想法,但是我说不出来啊,像是解密,现在终于解开了。”

  两人随后又定细节,当然是姜纹说,方沂听。姜纹请他来,好像在请教他意见一样,可不能真蹬鼻子上脸啊。

  随后,当太阳照常升起时,大概八九点钟,开始拍摄结尾的戏。

  现场牵来两匹马,除了姜纹底下那个,还有方沂的白色小母马,因为这一段没有在其他人剧本上,姜纹也没来得及改,众主演觉得奇怪。

  想了想,是姜纹,就想得通了。

  陈昆的经纪人李莹,见状叹道:“果然是要给方沂加戏,他们央戏的,处处护犊子,自以为是圈里演技最好的一帮,拉帮结派,看不起别人……”

  陈昆皱眉道:“行了行了,你再说下去,要让人听到了,我简直是没法混。”

  “但是,方沂演的出彩了,就让你不出彩。零和博弈,他多一分,你少一分。”

  陈昆眼神放在方沂身上,渐渐抿嘴道:“我出道也有些年了,我也拿过国内的影帝,姜导要照顾他我管不着,但我和方沂有对手戏,那段戏中,我的角色表现力本身比方沂的大,他台词、人设通通弱于我,肯定要被我压戏。”

  “不是他演的不好,而是我角色就是占便宜……世界就是这样的,没有公平可言,今天他压我,明天我压他。”

  又道,“昨晚上,我和廖帆,还有方沂三个人在附近找了个地方正式认识了一下,聊到凌晨才回来,方沂确实是挺君子的一个人啊,对我客气,对廖帆——没什么名气啊,他也很客气。”

  “我二十岁赚到了钱,我是装大过一段时间的,他比我那时还小,所以实在很难讨厌他……”

  李莹竟然亲密的拦住陈昆的肩膀,像情人一样,她道:“那你后面加油,既然你要凭本事,那就凭本事,我信你。”

  结尾有两场戏,一场是张麻子看见了黄四郎,一场是张麻子看见了六子。

  饰演黄四郎的是港地天王发哥,发哥不以演技见长,和姜纹对戏够用了。发哥的问题在于他普通话不行,有口音,而姜纹坚持要他用普通话表演。

  因而,54岁的发哥实际上是除姜纹外工作量最大的演员,他要先拿到粤语剧本,揣摩感情,再一个字一个字的背普通话剧本,而且请了老师来矫正发音。

  姜纹又喜欢改戏,今天背的台词,可能明天不会用,搞的发哥相当苦恼。

  这第一场戏好在什么地方?

  好在没台词。

  一遍过。

  为了不拍的白,连黄四郎的样子都不给清楚,故意让他戴上师爷的帽子,遮住脸。

  下一段戏轮到了方沂。

  在布置设备的空当,姜纹心里有了打算。

  他决定两个镜头都拍,一个是空荡荡的马,缰绳也在,暗示有来者;一个是马上骑着方沂,这个当然更直白了。

  姜纹却不告诉方沂,因为这是片子中浓墨重彩的一段。一旦告诉了,为了留住镜头,方沂就有可能要使出浑身解数来表演,过犹不及,反而抓不到效果。

  在一切布置好后,他俩各自骑到了列车两旁。方沂的皮肤本来就白,没有做任何涂黑的处理,如今当着浓烈的阳光,和姜纹比起来,简直白的发光。

  姜纹看见了,便忍不住笑,“他吗的,后期都不用了,可以直接用,跟神仙一样。”

  “action!”

  他俩都是没有台词的,全凭脸上的微表情。姜纹困惑的眉头舒展开,瞪大眼睛,脸颊的肌肉颤抖着,显然,他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尽管姜纹是如此卖力,但在这个场景中,方沂只需要正常的微笑即可,而且他的微笑在反转,光照等诸多因素的烘托下,可以压过姜纹的表演。

  即便二十年后,所有技能满级的方沂也不能压过现在的他。

  因为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姜纹在监视器前,看先前的镜头,久久不说话。

  有时候以为自己有选择,这样可以,那样可以,但要试过了才发现,只有一个答案。

  “过!”

  姜纹不想失去这一刻,他闭上眼,静静的回味,写下这个本子,也是在时刻模仿张麻子的心境,无疑他现在是感慨万千的。

  其实这种手法,并不是他先用。05年王志纹和范韦主演的片子,《求求你,表扬我》里边儿,范韦的父亲是劳动模范,是先进工人。多年积劳成疾,年老后也不愿拖累集体,静静的躺在病床上,不给组织添麻烦。

  床头的窗户一束光打过来,让这老者像是格格不入的修道士、苦行僧。那光浓烈的程度,已经超现实了。

  什么意思呢?

  那个时代离我们远去了,这样的人,也渐渐消失了。

  副导演等姜纹睁开眼后,“姜导,把马牵来再演一遍?那马听话得很,就算没有人骑,也不会乱动。”

  “就这样,要有人,一定是要有人来的,而且就要这样直白,我要问他们。”

  如果在电影院放出来,观众会怎么想,“六子”是如此圣洁,我想要去做“六子”,还是自行惭愧,我不配做“六子”,他们到底怎么想?

  姜纹摇摇头,这已经不是他能考虑的了。

第245章 抽根烟】

  在这一段成功拍摄后,姜纹和方沂的关系更上了一个台阶,假如方沂那已经快要被作者忘记的系统,能看得到好感度的话,他就会看到,同时扮演张麻子,又在现实中是方沂师兄的姜纹,对他好感度大涨。

  他们开始说题外话,聊电影外的事情。

  姜纹其实挺喜欢摸鱼,和人闲聊,不然也不能有那么多婚姻,出轨也需要起码的时间成本——和现任老婆周芸在一块儿的时候,情到深处的姜纹撇下了整个剧组,几个月不回来。

  这是连墨镜王都干不出来的损事。

  姜纹入戏颇深啊,“你以为的真相,可能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看着方沂,他又笑道,“但是,现在的年轻人接触得多,有思辨能力……我不是说他们会赞同我,但他们会开始质疑,是否这一切,从来就如此吗”

  “我小时候觉得,古代离我们很远;现在觉得,古代离我们很近。”

  方沂:“希望你这片子五年十年后,能够被人翻出来,你要让人思考的,他们那时候就会去思考。”

  姜纹大笑得抹胡子,“我等不了五年十年了,今年都等不了,这片子没有很多特效要做……赶得上贺岁档,我希望今年就大放光彩。”

  剧组开机第五天,白河峡谷的戏份彻底结束,一行人从北到南,来到了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