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名侦探 第298章

作者:嗷世巅锋

正看的无语,一个诧异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孙绍宗抬头望去,却见是个总旗正捧着本册子,站在门口向里张望。

“千户大人。”

那总旗见孙绍宗望过来,忙进门见礼道“卑职奉命,要呈送一份名录给镇抚大人。”

名录?

孙绍宗把口供往桌上一放,问道“可是妻子怀孕的京官目录?”

那总旗闻言,身子又往下弯了弯,透着三分气短的应了声“正是。”

虽然有些好奇,他这副畏缩的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可孙绍宗也懒得深究,屈指往桌上戳了戳,道“先放这里吧,我待会再亲自呈送给镇抚大人。”

那总旗惊愕抬头扫了孙绍宗一眼,随即又忙垂下脑袋,支吾道“这……这怕是……”

“怎么?!”

孙绍宗神色一利,呵问道“莫非是镇抚大人有令,不准本官过目这份名录?”

“不不不!绝无此事!”

那总旗吓的脸都绿了,这要是传到陆辉耳朵里,一个挑拨上官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因而他也顾不得什么避讳,忙把那名录双手奉送到孙绍宗面前。

孙绍宗接在手里,随手翻开来一瞧,登时便明白这厮为什么遮遮掩掩了,盖因那第一页上最显眼的,便是‘孙绍祖’三字。

第451章 徐昆

京城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基本都在四十岁往上,家中的糟糠之妻,自然早就过了生儿育女的年纪——即便偶尔有几个老树开花的,也多出自年轻漂亮的小妾。

因此孙绍祖会在名录上位居前列,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除了他之外,四品以上妻子有孕的官员,便只有太常寺少卿一人。

就连五、六品的官员,名录上也只有寥寥五个,大半还都是受祖上荫庇的二世祖。

只有到了七品以下这个层级,人数才开始出现井喷式的增长——而这其中充斥着进士的翰林院、科道言官,又占据了相当一部分的比例。

不过到了从八品,数量便又开始暴跌。

盖因底层官吏多是熬资历熬出来的——考取了举人身份的,则要等到年纪渐长,科举无望之后,才会选择做个九品芝麻官。

书归正传。

却说孙绍宗先粗略的扫了一遍,又自上往下勾选出了几个重点怀疑对象——既然是白莲教寄予众望的王牌奸细,这‘位高’、‘权重’、‘前途远大’三样儿,至少也该占上一个。

话说这么一盘算,便宜大哥的嫌疑倒是更大了——拢共四十几人的名单,真正称得上‘位高权重、前程远大’的,貌似也就只有他了。

而且仔细想想,孙家同朝廷可是有‘杀父之仇’的!

再加上兄弟两个曾经一度处于困顿之中,收买成本貌似也并不是很高的样子……

啧~

这查来查去,不会真的查到自家头上吧?!

正纠结之际,就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孙绍宗抬头下意识抬头望去,却正瞧见陆辉面色阴沉的走了进来。

孙绍宗立刻收敛了满心的纠结,把那‘家有孕妻’往陆辉身前一递,没事儿人似的道“这是方才送来的,还请镇抚大人过目。”

说到底,孙绍宗还是信得过自家大哥的,觉得他应该不会做出这么‘坑弟’的事情。

陆辉接过那名录,却并未急着翻阅,反而追问道“孙千户可曾排查出真正的内奸是谁?”

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他的气色似乎又差了些,将那份名录卷起来,在掌心敲打了几下,忽的决然道“当此非常之时,也顾不得妇人之仁了——来人,速将臧亮、徐昆的家人带过来!”

这分明是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对两人刑讯逼供!

可之前他不是还说,要等到查出内奸之后,再用对方的家人做杀手锏么?

“大人。”

孙绍宗不由纳闷道“您何须如此心急?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差池?”

“还不就是那葛谵老贼!”

感情方才陆辉是带着那王香主,去突击审问葛谵了。

原是借着王香主的背叛,一鼓作气撬开葛谵的嘴。

谁知葛谵开口是开口了,但他透露出来的讯息,却是让陆辉大失所望,甚至是恼怒不已。

根据葛谵的说法,他带队匆匆赶赴京城的时候,就知道这趟差事是九死一生,因而临行前,就同教主和几位长老商量妥了,等他离开西北之后,各分舵的地址、联系方式、暗号切口,都要进行大规模撤换。

换而言之,王香主那份看似充满猛料的供状,其实就如同废纸一般!

而且照这样看来,即便是撬开葛谵的嘴,也未必能得到多少有用的东西。

这对急于立功挽回颜面、以及朝廷信重的陆辉而言,不啻于是当头一棒,也难怪他会突然情绪焦躁,迫不及待的想要查出内奸。

当然,这也是因为为首的赵嘉义等人,都已经洗脱了嫌疑,剩下的不过是两个从六品、正七品的小官,即便被‘莫须有’的冤杀了,对北镇抚司这种特务机构来说,也属于承受范畴之内的常规‘损耗’,还不至于弄的人人自危。

说白了,风光与风险从来都是一体两面,平素里权势熏天的龙禁卫,真要是出了差池,下场只会比旁人更惨。

孙绍宗虽然有心劝说,可看陆辉那决绝的模样,怕是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再加上从那些口供里,一时也难以解析出真正的内奸,他也不敢大包大揽……

因而略一犹豫,孙绍宗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拱手道“镇抚大人,里面到底还有个自家兄弟,不如先让我用言语试上一试,若是不成,再动刑也不为迟。”

虽说是常规‘损耗’,可如果不用动刑就能分辨出真正的内奸,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所以陆辉想也没想,就将初期审讯的工作,全权托付给了孙绍宗——至于后期么,真要是力所不及,孙绍宗也只能选择眼不见为净了。

至少一开始孙绍宗是这么寻思的。

直到……

他见到了臧亮的女儿!

倒并不是‘自从见到你xx的那一刻’系列,那小姑娘约莫也就周岁上下,被母亲紧紧揽在怀里,一团瘦巴巴的可怜劲儿,顿时触动了初为人父的孙绍宗。

这小小的人儿,又招谁惹谁了?

心下暗叹一声,孙绍宗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喊过杨立才附耳吩咐了一番,等他下去准备停当了,这才领着徐昆的父母妻子,进到了审讯室里。

说起来徐昆的妻子,也是无辜的紧——她是徐昆进京之后才娶的续弦,谁成想成亲没半年,就摊上这么档子事儿。

因是续弦,这妇人不过是个民家女,何曾见过这地牢里的阴森阵仗?

进审讯室之前,就吓的两股颤颤、泪光盈盈,等见了那审讯室里几十件狰狞刑具,更是从百会穴一直软到了涌泉穴,噗通一声瘫软在门口,死活不肯再挪动半步。

倒是两个老的还有些胆量,相互依偎着进到审讯室里,又是惊恐又是希冀的问“大人,我们家徐昆……”

孙绍宗并不答话,反倒是早就候在里面的杨立才把手一挥,几个龙禁卫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将老夫妇二人,连同那吓瘫了的儿媳一并锁到了墙上。

“大人饶命、饶命啊大人!”

两个老的一见这阵仗,顿时丢了所有的精气神,倒是徐昆之妻清醒过来,立刻放声尖叫起来“我刚嫁他没几日,他到底做过什么,我一概不知啊大人!”

那高亢的尖叫在,在刑讯室里回荡着,同时又弥漫出一股骚热的味道,显然这妇人已然吓的失了禁。

杨立才皱着眉头耸了耸鼻子,拢在袖子里的右手动了动,约莫是想拿出帕子捂一捂,不过当着孙绍宗的面,终究还是忍住了——顶头上司都安之若素,做下属的那敢惺惺作态?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提议道“大人,要不堵上这女人的嘴?”

“不必,且让她喊就是了。”

说话间,就听外面铁链哗哗作响,紧接着一个精瘦的汉子,面目狰狞的闯了进来。

看到墙上挂着的三人,他立刻屈膝跪倒,以头抢地道“儿不孝,累的您二老受苦了!”

说罢,又挺直身子怒视孙绍宗道“千户大人,我徐昆十九岁就以武举身份加入了北镇抚司,十四年间风里来雨里去的,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眼下都没弄明白青红皂白,怎就牵连到了我父母头上?!”

这厮原是个眯缝眼,此时却瞪的溜圆,说话时胸膛似山峦起伏,身后倒负双手的铁链,更是一阵阵哗啦啦作响,显然已是怒到了极处。

单从表情看,倒不像是心有愧疚的样子。

不过也不能排除他拥有影帝级的演技——毕竟他要是奸细的话,眼下就真是在用生命在表演了。

“你怎知没有弄清楚?”

孙绍宗云淡风轻的反问了一句,随即又冷笑道“经查,巳时末接近上午十一点有人隔墙丢了张纸条,向里面的贼人通风报信,当时有机会接近鲤跃局后院,只有你和臧亮二人。”

说到这里,他稍稍伏低了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徐昆,一字一句的道“而就在刚刚,臧亮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徐昆一听这话,当下脸上就跟开了杂货铺似的,做了十几年的龙禁卫,他太清楚成为‘唯一一个不能自证清白’的人,究竟意味着什么了!

“不……这不可能!”

随即他七分慌乱三分狂怒的嘶吼道“老子一直在江南追随镇抚大人,又怎么可能同白莲教有什么牵扯?!”

“这么说来。”

孙绍宗依旧是死死的盯着他,反问道“在背后指使你的,并不是白莲教?”

“我……”

徐昆顿时语塞,茫然了一瞬间,又怒道“根本没人指使我,我徐昆也没有做过对不起镇抚大人,对不起北镇抚司的事!”

从面部细微表情来看,依旧是看不出有任何破绽,尤其是那一瞬间的茫然,即便是早有准备,怕也难以表现的如此自然。

如此看来,那臧亮的嫌疑怕是……

虽说多少也算有些进展,可孙绍宗却委实高兴不起来,心下叹息着站直了身子,冲一旁的杨立才使了个眼色。

杨立才立刻带人上前,将徐昆的家人都解脱下来。

同时负责押送徐昆的小校,也忙上前将他身上的锁链打开。

这忽然的转变,让徐昆彻底懵了,下意识的揉着腕子上的淤青,迟疑道“大人这是……”

“其实臧亮也还没能洗脱嫌疑,你若是想自证清白,就配合本官演一场戏。”

第542章 臧亮

哗啦、哗啦。

依旧是人未至声先到,伴随着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声,试百户臧亮被押送到了审讯室门外。

虽说官职高了徐昆一级,但臧亮却比徐昆要小着几岁,生的宽肩、窄腰、长腿、国字脸,看上去颇有几分英雄豪气。

尤其在这地牢里关了一个多月,整日里不见阳光,脸都捂的白皙了几分,愈发显得不同于一般武夫。

却说臧亮进门之后,扫见跪在孙绍宗面前的徐昆,眼底不由闪过诧异之色。

盖因自从被拘束在地牢之后,一同行动的几个人,便被分开关押至今,莫说是彼此见面,就连有关于对方的消息,也从未听到过只言片语。

如今徐昆却同他在审讯室里碰了头,也怪不得臧亮会多想。

“臧亮。”

孙绍宗端坐在太师椅上,沉声喝问“你可知罪?!”

臧亮走到徐昆身边,哗啦啦的单膝跪地,摇头道“卑职只是奉命行事,当日走脱了白莲叛匪,卑职有过,却无罪。”

这倒是比徐昆口舌便给多了。

“好一个有过无罪!”

孙绍宗冷笑着,把目光投递到了徐昆身上。

徐昆立刻又将身子一伏,涩声道“卑职虽未见臧百户将纸条投进去,可他巳时末左右,在鲤跃居后院徘徊,却是卑职亲眼所见。”

臧亮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变色,俯身一肩膀将徐昆顶翻在地,这才怒道“徐昆,你这直娘贼怎敢胡乱攀诬本官!”

徐昆默默爬起来,仍是低垂着面孔,将五官缩在阴影之中。

这本是孙绍宗怕被臧亮瞧出破绽,所以特意叮嘱他藏拙,可落在臧亮眼里,却顿时脑补成了心虚所致。

于是臧亮愈发怒不可遏,蹭的一下子跳将起来,直抖的身上铁链哗啦啦响个不停,口中骂道“恁爹与你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你为何要这般攀诬坑害恁爹!”

徐昆漠然以对。

“徐昆。”

孙绍宗在一旁逼问道“如今臧亮反告你攀诬,你又怎讲?”

“回禀千户大人。”

这时徐昆才吞吞吐吐的道“卑职的确……的确是亲眼目睹,臧百户在鲤跃居后院徘徊。”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