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玩家 第59章

作者:鬼谷孒

  “啊哈,亚当,我喜欢你这种诚信。”陈威廉大笑道:“我已经闻到了英镑的油墨香味,一座城堡里全是百元面额的英镑,以后请称呼我威廉公爵。”

  “只要你开心,我可以称呼你威廉亲王。”

  “谢谢,亚当阁下。”

第101章 搞定刘荣驹

  翌日。

  冼耀文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早上出门上班时见到两个军装警在士多店门口逗留许久,下午下班回来,又有两个军装警在士多店门口逗留,自从他回来,一直待了将近一刻钟才离开。

  之前几个月,他在附近只见过一次军装警,而且是匆匆路过,大概是赶去哪里处理事件,今天这四个军装警明显是在附近巡逻,看样子还重点关照他家。

  要说是巧合不太能说得过去,他第一时间想到昨晚的“三百万”发挥了作用,这或许是刘福在向他释放善意,九龙区的总探长,调动几个军装警大概就是一句话的事。

  吃晚饭前,刘荣驹的电话打来了,吃过饭,冼耀文赶去了大都会舞厅。

  按照娱乐周报《七彩》上面的说法,此时香港最华丽的夜总会是丽池,最大舞池是凯旋,最多广东舞小姐是金凤池,最多粤曲听的是荷李活,最经济而又平民化是梦乡,最多名舞师的学院是百乐门,而大都会有最多的菲岛歌手。

  此时,菲佣还未出现,在香港的菲律宾人十有八九与音乐有关,学一手乐器功夫出去闯世界,是当下菲律宾人改变自己贫困现状的主要途径之一,因此,菲岛歌手、乐手往往都有几手绝活,特别是爵士,玩得那叫一个溜。

  冼耀文进了大都会,耳朵里立即响起一首经典的爵士歌曲《Love For Sale》,科尔·波特的作品,传唱甚远,经久不衰。

  循着非常热带且有感染力的声线,冼耀文往舞台的方向张望,舞台上,一个笑得很畅快的菲律宾小姐姐扭动着韵味十足的腰肢,两只手都在打响指。

  小姐姐长得很热带,但不太菲律宾,估计混了华人血统,说不上顶级漂亮,也没有太高雅的气质,却浑身散发着感染力和渲染力,看着她会让人的心情美上几分。

  冼耀文看上了这位女歌手,脑海中已经出现一组广告平面图:

  女歌手穿着一件男士衬衣,光着腿,踮起光脚丫,手里拿着抹布擦拭墙上裱着好运来商标的相框;

  女歌手在西式厨房里拿着平底锅煎蛋;

  女歌手趴在床上翘起脚丫子,构图中有一只男性在整理衬衣袖口的手;

  女歌手站在花园里,手里拿着一根水管,调皮地把水喷向一只穿着男士皮鞋的脚,只出现小腿和脚,其他部位不在构图中,给观赏者留出想象和代入的空间。

  冼耀文抚着下巴,用炙热的目光灼烧掉女歌手身上的衣服,给她换上一件白色的女式衬衣,觉得不太合适,又换上一件深蓝色亚麻款,还是觉得不行,把亚麻款换成真丝款。

  选好衣服,又把女歌手代入到女秘书的角色,从头到脚给她换上合适的装扮,接着把她按到椅子上跷起二郎腿,端详一阵,觉得没什么诱惑力,就把她从椅子上扶起来,按趴在大班桌上……

  风格不对,不适合女秘书,还是比较适合刚走上社会,即将成为办公室文员的女性角色,青春洋溢、笑容、感染力……

  冼耀文招招手,让戚龙雀贴到自己身前,又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交给对方,“等台上的女歌手结束表演,你去后台把我的名片给她,就说我想请她拍广告,让她方便的时候打给我。”

  “明白。”

  吩咐完,冼耀文迈着骚气十足的步伐,嘴里哼着《Uptown Funk》,沿着舞池边缘走向离舞台最近的沙发座,路过一位没有舞伴的女士,停下脚步与对方共舞了一段,继而,留下一句“你很漂亮”,骚气转身离开。

  来到舞台前的沙发座,冼耀文见上面坐着一个身材矮小却又非常壮实的年轻人,长相上不容易和会多种语言的有为青年联系在一起,也不像是商人,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吃刀口饭的。

  或许是相由心生,干久了坐馆这份工作,气质也就趋近了。

  见到冼耀文出现,刘荣驹起身询问,“冼生?”

  “你好,刘先生。”冼耀文招呼一声,往沙发座背后站立着的保镖瞄了一眼,迈步走到刘荣驹身前,自我介绍道:“我是冼耀文。”

  “伱好,我是刘荣驹。”

  两人握了握手,就侧对坐到沙发座上。

  冼耀文从兜里掏出两根雪茄,剪掉一段茄脚和茄头,又经过一番烘烤,才把其中一根派给刘荣驹,另一根含在自己嘴里点着,缓缓吸上几口,把雪茄搁在烟灰缸上,蔼然笑道:“刘先生,刘总探长给你交代过吗?”

  “阿叔跟我说冼生找我谈走私生意。”刘荣驹手里搓弄着雪茄,没有要点着的意思。

  “是的,货到了码头或近外海后由刘先生你接收,然后你负责把货送到客户手里,其中有一部分货款也要你负责收,在这个过程中,若是货和货款被其他社团抢了,责任要由你来背。”

  “海关和水警怎么算?”

  “一切因港英政府而造成的损失,责任都由我背。”冼耀文拿起雪茄,吸上一口,“如果是因为大天二造成的损失,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总体上来说,我会背大部分责任,刘先生你承担小部分,但我要看见你兄弟的尸体或有人重伤,一点没伤着,货却丢了,事情说不过去。

  要么刘先生你把损失扛下,要么交几具人彘出来。”

  “人彘?”

  冼耀文阴冷地说道:“剁手砍脚挖眼割鼻,耳朵里灌铜汁,身上的毛一根根拔光,人还得活着,活得好好的。”

  刘荣驹打了个冷颤,“我看冼生斯斯文文,没想到手段这么狠。”

  “一船货动辄几十上百万,我需要对所有合伙人负责,如果哪一次刘先生没拿到分红,我相信刘先生不会光在嘴上说砍死我全家,而是一定会采取行动。”

  “冼生会不给我分红吗?”刘荣驹笑着问道。

  “只有一种情况才会拿不到分红,就是在我们的合伙生意中,刘先生做了损害其他合伙人利益的事,除此之外,绝无拿不到分红的可能。

  刘先生,生意开始前,我会聚齐可以出面的合伙人开一个小会议,大家坐在一起聊一聊各自负责的工作到底值多少份子,敲定一个大概,先把生意运作起来;

  然后过一段时间再开一个正式的会议,重新谈一次份子的事,这一次定下,之后就不会再改,除非生意模式发生了大变化,或者有合伙人退出。”

  刘荣驹略作思考后说道:“不能出面的合伙人怎么算?”

  “刘先生,这么说吧,原本生意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一个人做,分红也属于我一个人,现在,我把我该做的事情分出一部分由合伙人承担,分红自然也要跟着分出去。

  刘先生你的分红就是从我应得的那一份里划走,讨价还价也是你和我两个人之间的事,其他人也是一样,分红都是从我应得的那一份里拿,拿多拿少,不会影响刘先生你的那一份。”

  “既然是这样,分红直接和冼生谈就是了,有开会的必要?”

  冼耀文笑道:“我没想到刘先生会有这个疑问,一个社团的各个堂口都有自己负责的一摊子,公账也是交给社团,和其他堂口之间几乎没有资金往来,为什么社团还要定期开会呢?

  因为社团要凝聚力,要团结,我们的生意也是一样,大家将来要合作,互相认识一下很有必要,再则,大家互相有个商量,有个参考,知道该向我开什么价比较合适,避免吃亏,也避免自视太高。

  三来,我也是给大家创造一个串联的机会,若是将来我不打算继续这桩生意,大家却是想把生意继续做下去,那大家很方便就可以展开新一轮的合作。”

  刘荣驹一时搞不懂冼耀文是怎么想的,创造串联的机会?他就不担心合伙人联合起来逼宫?

  “冼生对走私生意信心十足,怎么还会想着有一天退出?”

  冼耀文看向舞台,嘴里幽幽地说道:“我是正经生意人,想做的也是正经生意,走私只是为了做大正经生意赚一点本钱,差不多的时候也就该退出了。”

  “冼生看不上捞偏门?”

  “是的,不太看得上,因为我更擅长做正经生意,我要是一直捞偏门,就是捞到死也赶不上利家。”冼耀文转脸冲刘荣驹笑道:“我野心很大的。”

  刘荣驹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等冼生的通知。”

  “预祝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搞定刘荣驹,短途运输的拼图就算是完整了,接下来还要把其他几块拼图给拼好。

  冼耀文没在大都会多待,跳了两支舞,跟刘荣驹聊点闲篇,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就告辞回家。

  第二天早上,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厂里上班,而是跑了一趟告罗士打行,看了胡金铨设计出来的几张稿子,从中挑出两张不需要修改的,又对其他几张提出自己的修改意见,随后让胡金铨把设计工作先放下,去外面定做那两张过稿设计的刷漆模具。

  两张设计稿,一张广告词是“穿好运来,好运自然来”,另一张是“好运来温馨提示:脚踏实地,终有出头之日”,前一张会刷到字花档、买马外围比较集中的街区,后一张会刷到一众木屋区。

  离开告罗士打行的路上,冼耀文在心里酝酿“赌神计划”和“本命年计划”,他打算打造一款逢赌必胜的赌神衬衣,再打造一款红色的本命年衬衣,用来给小广告提供加成,把好运来品牌变得更深入人心。

  不过他首先要搞定一个“制服计划”。

  嘎吱一声,冼耀文把车子停在汇丰门口,夹着公文包往大厅走去。

第102章 制服计划

  冼耀文来汇丰自然是找米歇尔,来的次数多了,人面差不多也熟了,一路畅通无阻来到米歇尔的办公室。

  互相熟悉了,不需要太客套,米歇尔只是抬头看了冼耀文一眼,给了个“有事就说”的眼神,随即头低了下去,盯着打字机的按键继续敲击。

  “我看你们银行员工身上的制服已经旧了,款式也有点过时,有没有换一批新制服的规划?”

  米歇尔头也不抬地说道:“请继续。”

  “你们汇丰的新制服订单我想接,你帮下忙,我可以给伱回扣。”

  “回扣?”米歇尔抬起头,看着冼耀文,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能给我多少?”

  “我们这么熟了,好说。”冼耀文举起左手,张开手掌,“我给你每件衣服五毫,这可不是一次性的,以后每次下订单都会有。”

  “出去的时候请帮我把门带上,谢谢。”米歇尔再次低下头,按键的哒哒声重新响起。

  “好吧。”冼耀文摊了摊手,不再逗闷子,“我可以给汇丰免费提供制服,冬春、夏秋各一款,每一款每人各两套,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个,上衣口袋上要绣上商标,第二个,你们汇丰对外的宣传资料但凡提到合作伙伴,就要把中华制衣的名字加上。”

  “第一个可以,第二个不可能。”

  “我改一下,只要汇丰答应未来三年印刷的港币在对外发行之前,让我盖一个中华制衣的印章,我愿意奉上五十万。”

  米歇尔抬起头,犹如看白痴一般看着冼耀文,“亚当,你的想象力非常丰富,要求却过于保守,你应该提议把‘香港上海汇丰银行’改成‘中华制衣’。”

  “如果真的可以,我给你个人五十万。”冼耀文嬉笑道。

  米歇尔不稀得回应冼耀文的胡言乱语,嘴里懒洋洋地说道:“你可以走了,我会给你消息。”

  “不要急着赶人,我还有事呢。”冼耀文摆了摆手说道:“你在太古洋行有没有熟人,帮我牵下线,我想接国泰航空的制服订单,顺便在飞机上打个广告。”

  “亚当,不要得寸进尺。”米歇尔不悦地说道。

  “我向来信奉有付出就有回报,对中华制衣的未来我充满信心,当一年后的某天你对它心动时,我可以随时为你敞开它的大门。”

  米歇尔盯着冼耀文的脸看了一会,嘴里说道:“后天的晚餐时间预留着,等我电话。”

  “谢谢。”

  离开汇丰之后,冼耀文去了码头,搭渡轮前往澳门。

  在1847年,澳葡政府为缓解当地贸易衰落,经济失调,宣布赌博合法化,施行招商设赌,并向赌场征收“赌饷”,开赌即抽饷,这是澳门至今仍在实施的盈利手段。

  于是“东方的蒙地卡罗”由此整顿衣装,粉墨登场。

  时间推进到19世纪的60年代中期,在博彩业和鸦片行业的高速发展下,澳门的财政收入已高达20万元,当时的博彩业已经具备完善的体系和巨大的规模,当年的火树银花金不换,还留存在老照片的黑白之间。

  澳门赌场里最不缺的就是狂言与梦想,腰缠万贯的诱惑时时刻刻蒙在眼前,以至于狂热的赌徒看不到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之前,冼耀文在《生活》杂志上见过澳门赌场的照片,如今癫狂迷乱的赌城窥探了一角,等真正置身于其内,才真正理解其癫狂。

  一入赌坊,满目的金碧辉煌,倾世罕见的财富逶迤堆积,直白的冲击或许更能激起人们的欲望,赤裸裸的财富摆在眼前,仿佛唾手可得,引诱着赌客不加节制地放下筹码。

  由于葡澳政府的不加约束,无数澳门本地人投身到这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活动之中,许多热爱赌博的妇女把孩子也带到赌桌之上,带入这一方浸淫贪欲,浓墨重彩的人间“不卢半呼”。

  此时的赌场,可谓全民皆赌,贫富不顾。当年的赌博可与鸦片并立,就是依靠其巨大的成瘾性,赢的在贪心,输的想翻盘。

  “赌”网恢恢,“输”而不漏。

  这种病态的赌性决定了澳门近乎荒诞陆离的具象化的欲望,花天酒地,垂头丧气,财与色,泪与血,在澳门浑浊的空气中摇曳。

  此时,澳门没有大型赌场,各种小型赌场四下零落,五脏俱全。

  在街上逛了一会,冼耀文进入了豪兴公司旗下的一间赌场,一进入,堆积许久的香烟烟雾和各种气味就钻进他的鼻孔,蹙眉之余,他也把目光对向一张赌台。

  赌台上,金光闪闪,所推的牌九由金砖制成,荷官洗牌时会发出叮当撞击的声音,赌徒边上放着大黄鱼或小黄鱼,也有他不认识规格的金条,做工精良,不像是某个土财主私铸的。

  扫过各色金条,冼耀文又把目光放到荷官身上,光着头,毛发被刮得干干净净,嘴里叼着烟,不时有烟灰掉在赌台上,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短袖汗衫,下身是一条宽松的棉布短打,很平常也很舒服的装束,但从中看不到制度和规则。

  再看其他几个荷官,一个个都是怎么舒服怎么穿,压根不是统一的制服,论整洁和体面,真不如坐在赌台前的赌客,用金条赌的台子,赌客绝不会是一般人。

  冼耀文已经从多个赌客的嘴里听到“阿拉”和“侬”,也有听到“吾”,一个宁波上海话,一个苏北上海话,也能听到不同片,不好猜测籍贯的粤语,以及北方各种更容易锁定籍贯的方言。

  换一张普通点的赌台,站到一个穿着体面的六七岁孩子身前,看边上的女佣人从隐秘的裤兜里掏出包裹着的手绢,将其展开,从卷成一卷的纸币中抽出两张一磅的葡币放到赌桌上,随即,双眼露出痴癫的光芒,紧紧盯着荷官的手。

  冼耀文不知道女佣人这把会输还会赢,但能猜到她大概就快被主家扫地出门了,把小少爷带到赌场,应该没有哪个主家能不责怪。

  他不是来赌的,一点不关心赌台上的输赢,目光只放在人的身上,看穿着、听说话,观察下注手笔,以此大致判断赌客的经济条件。

  等来到最后一张赌台,冼耀文办完了正经事,非常随意地扔出五元在赌台上,第一把中了,再押一把,又中,他便收起钱走人。

  赌场里的人形形色色,其中有一种自恃聪明的人游走于赌场之间,不轻易下注,只有看到绝好的路子才会下一把,中了就没有下一把,继续游走寻找下一条路。

  这种人常年赢钱,仿佛可以趴在赌场身上吸血过活,但这只是假象,人不是机器,不可能一直保持冷静,也不是老天爷的私生子,运气始终陪伴左右,每隔上一段时间,总会上一次头输把大的,平时赢的会翻着倍吐回去,聪明人也变成一摊烂泥。

  赌博嘛,除了出千哪有什么技巧和公式可言,当一个烂赌鬼满嘴口诀时,基本上家当应该已经输的差不多了,这一阶段,为了搞点赌资,瞎话张嘴就来,七十岁老妈难产也不稀奇。

  冼耀文刚出赌场,一个男人就围了上来,嘴里急促的说道:“先生,我老婆病了,急着赶回香港,能不能借五块钱给我买船票。”

  “你老婆能嫁给你,上辈子一定没少积德行善。”冼耀文嘴里讥讽着,手里却已经拿出一张五元纸币递给男人,“快点去码头吧。”

  “谢谢,谢谢。”男人接过纸币,连连道谢,随即一溜烟就钻进赌场的大门。

  “扑街,一点职业精神都没有,演戏要演全套啊。”冼耀文嘟囔一句,又冲着男人的虚影喊道:“王八蛋,卖你老婆的时候,给她挑个好点的鸡档。”

  这话并没有得到回应,看男人的速度与激情,估摸着钱已经到赌台上了。

  冼耀文没太在意,奔袭下一个赌场重复之前差不多的操作,一个赌场接一个赌场轮过去,正经事没落下,钱输输赢赢,总的来说还是赢一点,午饭时把赢来的钱全部吃完,下午继续上午的工作。

  三点半左右,冼耀文停止了巡视赌场的工作,来到卖草地街柿山脚,从小食摊档买了油炸糉、豆腐花等小吃,寻一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拿出笔记本对之前所做的记录进行增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