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所以,你想说你吃的最好吃那一餐是跟某个大人物一起吃的?”
“嗯哼。”
冼耀文不吃米歇尔的卖关子,嘴里揶揄道:“请继续保持神秘。”
“冼,绅士风度。”
冼耀文两人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间来到停车的地方,各自开车前往菲林明道,不到二十分钟,三人已经坐在太平馆里。
米歇尔点上一支烟,吸上一口,之前的跳脱一扫而空,汇丰公众经理的正常风格上线。
“冼,我们聊聊上次那件事。”
冼耀文点上一根雪茄,不疾不徐地说道:“米歇尔,你的想法。”
“我出资金并为购买土地提供便利,你出资金并负责计划实行以及将来的运营,你会比我多一点管理股。”
“我并没有管理戏院的经验,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有信心?”
“投资一定会有风险,你表现出的能力已经值得我冒一定的风险。何况,我只打算拿出一万港币当作启动资金,其他的资金需要你出面。”米歇尔说完,冲冼耀文展露出微笑。
“米歇尔,你会中文吧?”
“嗯哼,会一些。”
“那你知道一个成语叫‘算珠宝听’吗?”
“不知道,怎么解释?”
冼耀文摊了摊手,“意思就是说,你的算盘珠子拨得很响,我在宝安都能听见,我真要谢谢你这么关照我,你只拿出一万元,却想分一半的股份?”
“不,我要60%。”
“你的嘴型真好看,用中文说就是樱桃小嘴。”
“冼,你可以直接说我狮子大开口,没关系的。”米歇尔善解人意地说道。
“好吧,亲爱的狮子小姐,我可以赞助你一张机票,你飞回伦敦到政治经济学院研修一下会计学,等你毕业的那一天,重新计算一下你的嘴到底能张多大。”
米歇尔徐徐吐出嘴里的烟雾,笑着说道:“身为一名淑女,我非常乐意为绅士做出改变,之前我一口可以吃下两只乳鸽,冼,为了你,我少吃半只。”
“一口少吃半只,但要多吃几口?”
“冼,我不是贪得无厌之人,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会非常愉快。”
冼耀文稍稍思量,“我现在依然很忙,等到六月份我们再谈这件事如何?”
“不行,五月下旬会有一次好机会,错过非常可惜,五月中旬之前,我们就要确定合作关系。”米歇尔不容置疑地说道。
“好吧,你是老板。”冼耀文摊了摊手,“中华制衣会在5月1日举行开业剪彩仪式,我邀请你参加,同时我也希望摩士先生能到场。”
“这是你的条件?”
“不,这是我们之间的友谊。”
“OK,我的朋友,我会帮你这个忙。”米歇尔说完,朝冼耀文伸出右手。
冼耀文伸出右手和米歇尔握在一起,这预示着一个交易达成了初步意向,剩下的只是权利与义务的分配问题。
事情谈了,接下去的晚餐,米歇尔又变得跳脱,仿佛刚才那头要吃人的狮子不是她扮演的。
冼耀文只想骂娘,他怎么遇到的都是这种奸猾之辈,就不能来一个又忠厚又蠢,或者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甘愿牺牲整个家族也要捧他上位的?
蔡珍那样的也行,我不嫌弃。
第98章 窥一斑而知全豹
差不多九点的样子,冼耀文吃过饭后来到庙街的森记麻雀耍乐。
韩森在打牌,见到冼耀文,他打出一张东风,立刻有人叫胡,他正好趁机把位子让了出来给苏丽珍。
还是隔壁的办公室,冼耀文和韩森相对而坐。
“有人跟着你吃饭的吧?我指的不是差佬。”
“有。”
“我马上要和英国佬合作一桩新生意,给你算一份,具体的数字现在还不好说,晚点把事情定下来,你就会知道占多少份额。”
“多谢冼生关照。”韩森开心地说道。
“我需要一个街头人面比较广,消息比较灵通的人负责打听一些事情,跟伱们差佬的线民不是一回事,就是负责打听街头巷尾的小事,谈不上什么危险,只是需要耐心、心细,我想要什么消息,能尽快帮我打听到。”
韩森想了一下说道:“我有个表弟叫阿叶,同冼生一样,也是宝安人,之前是搵正行的,人很机灵,在外面认识不少人,让他打听消息肯定没问题。”
“表弟……”冼耀文迟疑了一会,说道:“需要做的事情不危险,但是嘴不严会很麻烦,你确定要推荐你表弟?”
“阿叶若是犯错,任凭冼生处置。”
“阿叶识字吧?”
“念过初中。”
“明天下午六点半,你让阿叶去我楼下等,我请他吃饭。”
时间转眼就来到第二天的下午六点二十,冼耀文把车停好来到士多店门口,就见到一个年代凌乱版本的吴孟达——头看着像是胡铁花时期的吴孟达,身材像是重案组之虎曹达华,特别是腆着的肚子,简直一模一样。
“阿叶?”冼耀文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是我,是我。”
阿叶腆着肚子,连走带蹦来到冼耀文身前,笑容一挂出来,眼角和嘴角立马出现褶皱,给人的感觉贱中带奸,还有一丝阴狠。
这长相,天生吃反派演员饭的。
“来了多久?”
“一小会,一小会。”
阿叶说话时面部的神经会抽抽,头还会不自觉地左右轻微晃动。
动作非常明显,冼耀文尽收眼底,以他不算丰富的医学知识,立马列出了四个可能:儿时养成的坏习惯、特发性震颤、帕金森、甲状腺功能亢进。
帕金森的可能性最低,基本可以排除,甲状腺功能亢进的明显特征之一是消瘦,也可以排除,剩下的两个选项,无论是哪一种,紧张都是造成抽抽的主要原因之一,只不过特发性震颤的指向性更强一点。
冼耀文故作关心地问道:“阿叶,你的头怎么回事?”
阿叶腼腆一笑,“遗传,遗传,我老豆也这样。”
“特发性震颤又称为家族性震颤,不算遗传病,但有遗传倾向。”冼耀文脑中飘过一行字,手拥住阿叶的臂膀,笑道:“原来这样,我还以为你冷呢。
韩Sir说你也是宝安人,早上我就让佣人去买水贝的鹅,水贝有个叫阿堡的人靠一手烧鹅的手艺,在公明墟上闯出一个‘公明烧鹅’的名号,他的手艺是吃不到了,我们就尝尝水贝的鹅,听说这个鹅养的时候有讲究……”
听着冼耀文讲述水贝鹅的不凡之处,阿叶心里萌生被人重视的舒畅。
等上了楼,被重视的感觉更甚。
王霞敏之前就没见过生蚝,更别提蚝豉,冼耀文亲自下厨做了一道酿蚝豉。
开吃时,桌上以杭帮菜为主,只有一道酿蚝豉和烧鹅可以算是宝安风味,再加上荔枝酒,一种刻意准备的氛围拉满。
冼耀文没太客套,陪阿叶喝了一杯酒就让他随意,席间,他翻看报纸,筷子多往素烧鹅和炒酸笋的盆中夹,只在前中后三个时间节点分别说了请随意、多吃点、要不要添饭。
食讫,上天台聊上几句,冼耀文郑重交代阿叶打听杂货铺千金的任务,又不太正式地让他留意一下能往风月片女主发展的鸡妹。
上回在王书宁那里没找到合适的,事情就暂时搁下,事还是要做的,交给阿叶碰碰运气也好。
阿叶领了任务离开后,冼耀文继续看报纸,不仅是新报纸,就是老报纸也翻出来看。
之前他不怎么关心电影相关的新闻,在报纸上看到仅仅会扫一眼标题再看一下前两行或两竖,单纯的电影信息就跳过不看。
昨天先有不知吴丹凤,后有米歇尔搞院线之事,让他觉得自己对电影和娱乐的了解太少,居然连香港小姐的名字都不知道。
带着目的挑新闻看,效率会很高,没一会工夫,他就知道前面三届的香港小姐分别是谁,也知道这三届的香港小姐基本属于笑话范畴。
第一届评委比参赛佳丽还多,且参赛的选手多为舞女和妓女。
第二届只有两个佳丽按照流程参赛,还有两个最后一刻才出现,只有四个人的比赛还怎么进行,选美大会总干事陈律纪只好当场拉人头,最终只凑到两个人,一共六个人把比赛进行下去,最终产生香港小姐吴丹凤,亚军陈安妮、季军朱丽妍和白丽莲。
陈安妮就是临时被拉的人头,她是陪着朱丽妍去参赛的。
了解完参赛佳丽的背景,冼耀文也算是明白为什么吴丹凤会成为香港小姐,参赛的六个人,其他五个全是舞女,三个还是凯旋舞厅的同事,只有吴丹凤是正经人家的二房,还是两个孩子的妈。
按报纸上的说法,吴丹凤成了香港小姐就被她老公给家暴了,大概是嫌她丢人现眼。
窥一斑而知全豹,此时的香港小姐在正经人眼里属于不正经的东西。
第三届,之前已经听陈威廉提过,香港小姐是化名邓波儿的司马音,主办方丽池花园夜总会老板李裁法的契女,同时也是湾仔巴喇沙舞厅的当红舞女,亚军是周冰梅,主要佳丽还是来自舞女群体,凯旋舞厅依然是积极响应者,派出三位佳丽参加。
这一届闹出的最大笑话是“造马”,据说当天的秩序很是凌乱,颁奖都不是当场进行,很多新闻记者无法进场,进了场也无法拍到好照片,等到散场他们才得以将候选人请到露天舞池拍照,但又引来大群人围观,且有围观者趁乱向部分佳丽施以“胸袭”。
那天还有大部分花了3元购票入场的观众辛苦排队几个钟头,连香港小姐的身影也看不到,只有在池里游泳的人士才可以清楚地看到各佳丽的庐山真面目。
当天还造成了警民冲突,由于选美会秩序混乱,引来大批扒手进场活动,多人被扒去财物,先有一探员入内调查被李裁法制止,后又有人报警,一华探副帮办带领属下探员及一军装警到场调查,探员先向李裁法打招呼,可能因言语不和,探员竟被多名大汉揪入一房间内,混乱遂起,还有人打电话到警署指有差人妨碍丽池营业。
于是大队警员及冲锋队到场,东区总帮办麦加希亦到场查究。
此事最后如何收场报上没有交代,但以此时警权之大,李裁法居然胆敢指使手下打警察,还恶人先告状,打电话到警署投诉,他大概真拿自己当青帮大佬,可以喊警察出去洗地。
李裁法十有八九会倒霉,也不知道这小子有多少资产,犯不犯的着去推一把而后分上一杯羹。
冼耀文第二次惦记上了李裁法,这次打算付诸行动,起码要打探一下资产情况。
总的来说,第三届香港小姐可以说是一塌糊涂,笑话中的笑话。
去年没搞第四届,今年也没有要搞的风声,冼耀文不清楚原历史中第四届是什么时候搞的,他在想要不要对历史作出一点改变,由他来搞上一届参赛佳丽全来自鸡档的港姐。
权衡其中的利与弊,他最终还是放弃这个念头,秘密和鸡妹绑得太死可不是什么好事,鸡妹可以用,但只能突出个例,不能搞出团体,个例是励志典型,团体容易被解读成有意羞辱,得不偿失。
沿着港姐一路往下想,还是等格莱美模特队名扬世界,搞一个新秘密模特大赛,面向全世界,最好有苏联和东德的佳丽参加,这样能引起大轰动。
寻思完港姐,冼耀文继续翻看电影的新闻,有选择地跳过影片的软文,专门挑影视明星和戏院的新闻看,影视明星的当八卦看,看下照片、记下名字,主要的关注点还是放在戏院上。
虽然他心里清楚米歇尔这个小娘皮的真正目标可不是搞什么西片院线,盖戏院只是一个噱头和收回投资成本的工具,她瞄准的目标肯定是地皮,但既然以院线为切入点,就得把院线给搞好,这个直接挂钩地皮升值空间。
不得不说,米歇尔这个臭婆娘真会合理利用资源,把他和汇丰都当作帮她下蛋的鸡,她自己在外面建立一片新根据地。
“妈的,拿我当枪使,最大的肥肉还想吃进自己肚子里,简直是做梦。”
腹诽一句,冼耀文把一家家放西片的戏院名字写在笔记本上,又在名字后面标上报纸上有提及的有用信息,地址、股东等。
还别说,此时香港的戏院还不少,有专门放西片的,有专门放粤语片的,也有专门放国语片的,以独立的戏院为主,连锁的戏院为辅,院线的概念基本未形成。
只有西片戏院为了分担拷贝成本而发起的联映,国粤语片需要电影公司一家家去跑,电影公司一次不会制作太多拷贝,一部新影片上映,只有三五家戏院能看首映,且存在故意制造出的时间差,以方便跑片员跑片。
按照戏院装修条件的不同,香港的戏院又可以分为首轮戏院、二轮戏院、三轮戏院和偏远戏院,拷贝会一轮轮往下轮,等偏远戏院上映之时,电影的首映可能已经过去一年半载甚至两三年。
当然,各轮戏院之间的票价相差非常大,首轮戏院的特等、超等座位可以卖到两三元,二三轮却只能卖到三五毫,等到了偏远戏院,看电影可能只需要几仙。
原本他还有想过买一台二手的放映机,买一些老电影的拷贝,先在士多店门口放露天电影吸引人气,然后让家里没事干的人偶尔去乡村或木屋区流动放电影。
了解了票价的构成后,他的这个念头直接可以歇菜,一部二手放映机至少得大几千,一盘就算再老的拷贝也得大几千,成本动辄几万,放一场电影顶多能赚到十几二十元,把电费人工费一除,差不多白干。
当作生意来经营就免了,当成情怀还是可以的。
或许能跑一趟莫斯科,以宣传苏联政治思想和向世界革命输出的名义免费拿苏联电影的拷贝,再要上一笔活动资金,应该能赚上一笔可观的,现在的卢布还是挺坚挺的,且有不错的升值空间。
电影相关资料来源:陆离〈香港电影院巡礼〉(1964年),《香港影画》(1968年1至4号)。
第99章 小广告别动队
随着报纸一张张看过去,各种念头在冼耀文的脑海中飘过,有的无厘头,有的具备建设性,从报纸上他也看到了之前没怎么留意的名字。
比如《英文虎报》上有个记者的名字叫“Chow Man-wai”,翻译成中文应该是邹文怀;又比如在《大公报》上看到一个名字“陈文统”,陪一个妞看过几集《云海玉弓缘》的他,恰好听妞说过梁羽生。
其他还有好几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只是想来与他不会有什么交集,他依然保持不留意。
把想法和几个该记录的名字一一记录在笔记本上,汇成三四页遮掩月色,令夜变沉。
九点,他把手头的东西都放到身前的茶几上,抬眼看向已有许久没发出动静的苏丽珍,只见她手里捧着一份十三幺报纸,两颊绯红,鼻音浓重,仿佛不舒服,但双眼却无时无刻在诠释什么叫聚精会神。
黄祖强是得力的人才,举一反三,十三幺上已经在尝试女性视角的短篇文章,女主角通常是被恶正妻欺侮的姨太太,男主角为留学归来的小叔子/正妻子,谁都不爱,就爱女主,奈何世俗的牢笼禁锢,只能爱而不得,精彩部分的内容皆以幻想为主,没敢写真实发生的剧情。
也有女主角为舞女或鸡妹,沦落风尘,却幸得男主另眼相待,在暗无天日的生活里洒上一道光。
也有女主角为房客,男主角为房东,在平日的点点滴滴中,两人暗生情愫,却爱而不得,被女主角老公棒打鸳鸯,精彩部分也诉诸幻想。
循着苏丽珍的目光,对到报纸的版块,他就不奇怪苏丽珍的呼吸急促,她看的这篇文章,女主角叫阿珍,老公叫阿强,十三幺的记者,男房东叫阿文,是十三幺刚入职的一个女撰稿人操刀的,不得不说剧情上有点巧合。
取名不算巧合,十三幺的文章男主角的名字没多少想象力,阿强、阿文这两个出现的次数不少,阿珍也是女主角名字库里使用频率比较高的,就因为大多数男人身边都会有一个名字带“珍”字的女人,男读者有非常高的概率进行脑补代入,增强他们的罪恶幻想和阅读的爽感。
“阿珍,看完了吗?”
“啊……”苏丽珍慌慌张张地抬头,见冼耀文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的手下意识一缩,收起手上的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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