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玩家 第530章

作者:鬼谷孒

  “是的,夫人说可以开始组织货物。”

  “真是一个好消息,三天时间我就可以组织好第一批货。”

  “还有资金。”

  “312.5百万里拉已经存到锡耶纳银行,随时可以开具信用证。”

  “请今天就向台湾银行拍电报,纸质正本晚三天寄出。”

  “没问题。”

  巴黎。

  塞纳河畔·左岸,孙树澄送走了吃完早餐的黛丽尤,收拾东西,准备去找芭芭拉·赫顿。

  前些日子,冼耀文觉得火候未到,没有去正式拜访芭芭拉·赫顿,今天孙树澄会代表他去拜访,商谈一笔100万美元的借款——以投资款的名义借款,亏本有抵押、无利息,赚了双方五五分利润。

  冼耀文不差芭芭拉·赫顿这个融资渠道,基本来说,这次是强送对方一笔分红,加深印象,为了给正式拜访做铺垫。

  大稻埕。

  冼耀文蹲在一个拣茶女的身前,听对方讲述北茶的历史。

  台湾种茶的历史不长,满打满算只有百年时光,据说是一位被胡雪岩的官商勾结大法收拾得快被破产的福建茶商,孤注一掷用最后的家产换了茶种,来到台湾开辟了第一片茶园。

  大约八十年前,一个英国佬约翰·陶德来台湾经商,眼光精准的发现了茶叶的商机,于是引进机器化制茶的技术,选在大稻埕烘焙、加工后试销到澳门,不出所料大获好评,后将台湾乌龙茶运往纽约,成功掀起了喝乌龙茶的世界风潮,大稻埕的商业从此蓬勃发展。

  到了当下,台湾大大小小的茶商如过江之鲫,数不清有多少,茶农买一口大铁锅,就可以化身小茶商,若是买一批烘焙的机器,立马成为中等茶商。

  拣茶女知道的不多,历史只懂点皮毛,交易方面的事更是所知不多,冼耀文对她精通的制茶技术不感兴趣,聊了一刻钟便告辞。

  踏上迪化街,浏览茶叶之外的生意。

  在布行,欣赏一疋疋的五彩布帛,有来自东洋的大件,也有来自大陆的小件,都是以前留下的存货,等销完未必还有。

  在水果行,抚摸一筐筐的时令凤梨,并操着日语从水果商嘴里打听台湾凤梨罐头产业的情况,有的水果商挺热情,附送了洋菇、芦笋、竹笋罐头的信息。

  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看待一个事物,会得出截然不同的答案,尽管语言不便,冼耀文还是找果农、小批发商、小贩分别聊了聊,从不同角度倾听台湾水果的状况。

  要说台湾在国际上最有竞争力的水果,自然是非凤梨莫属,对甘甜果行而言,凤梨很有搞头,如果借着当下出口的蛮荒时期整合凤梨的相关企业,那就更有搞头。

  在食品字号,品尝各种小吃,有的要付钱,有的无需付钱。

  在一家叫义美的糕饼店,品尝了一些喜饼样本,过些日子他应该有订喜饼的需要,现在先试试味道。

  从酱油、盐,到石棉瓦、水泥,不管是销什么的店铺,冼耀文都会走进去看看,能聊的都会聊聊,从日头正照,到归燕披霞,再到华灯初上,他一直在街、店之间反复窜,就是晚饭也是被一位热情的店家拉住“甲蹦,甲蹦”。

  甲蹦后去了另一家,遇到“食夜,食夜”的邀请,下一家,又是“有无甲蹦?”的问候,他知道今天不能再逛了。

  九点未到,人回到旅社,王朝云叫住了他。

  “冼先生,有你的电话,已经打来两次,再过半个……”王朝云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再过八分钟还会打来。”

  “好,谢谢。”说着,冼耀文走到前台边,将手里的一盒点心放下,“去了大稻埕,不特意给你买了盒点心。”

  王朝云莞尔笑道:“不特意就是顺便?”

  “差不多吧。两张条子还在吗?”

  “都不在了,两点二十有两个人来找你,给你留了张条子。”说着,王朝云从抽屉里拿出条子递给冼耀文。

  冼耀文接过,扫一眼,一个叫李国鼎的人给他留的,大致的意思是为今天来得太迟而道歉,明早九点会再过来。

  收好条子,说道:“我夫人回来了吗?”

  “还没有。”

  “哦。”

  聊着天,等到电话响起,冼耀文接起电话。

第657章 女人花

  1948年,东洋制定的《轻犯罪法》中规定禁止乞讨,流浪汉只能通过拾荒或打零工维持生计。

  自1945年开始,东京上野地区有不少遣返小鬼子和战争孤儿栖身于地下通道或车站,靠捡拾废品为生。

  车站附近的偏僻角落,井尻一雄靠在车门上,嘴里叼着烟,目光注视着前方一个用破木板搭建而成的窝棚。两口烟的工夫,只见窝棚里走出两个人,在他们中间架着一个仿佛没有知觉的人。

  井尻一雄见状,灭掉烟,坐进了副驾驶。

  未几,车子往下一沉,后座多了三个人,司机踩下油门,车子朝前驶出。

  在路上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车子停在一间临街店铺的门口。店铺的大门右侧挂着一块竖挂的幌子,上书“福光贸易株式会社”。

  无声无息中,大门被撬开,后座的三人进入店铺,数分钟后,只有两人出来,店铺里隐约可以看见火光。

  待两人上车,井尻一雄说道:“死了?”

  “哈依。”

  “走。”

  车子往前驶出一段距离,在一个交番(治安岗亭)边上停住,井尻一雄将手伸出车窗外,冲靠在交番上抽烟的人挥了挥手,随即,车子继续往前……

  高野庭园。

  松田芳子撂下电话,穿过大厅,来到外面的花园。

  花园里的户外桌前,陆雁苏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仰着头朝星空吐着烟雾。

  松田芳子坐回原来坐的位子,“It's done.”

  生存压力逼着人进步,松田芳子经常接触美国人,掌握了一口不咋流利的英语。

  陆雁苏坐直,掐灭手里的烟,“谢谢。”

  “松田女士,再有几个月高雄旗山的香蕉就会成熟,我必须尽快赶去台湾,不能在东京待久,关于联系零售商等后续事宜,我想请你帮帮忙。”

  “陆桑,你放心去台湾。”

  “阿里阿朵。”陆雁苏微微鞠躬。

  台北。

  电话那头,谢丽尔交代了王小姐一事。

  “谢丽尔,生意就是生意,无论对方是谁,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可以是英镑、美元、台币、信用证,凡是国际上流通的货币和支付方式,随便。

  赊账,可以,让最大的那个站出来担保,一千万港币以内,对方只需签一份担保合约,否则,免谈。”

  “亚当,你人还在台湾……”

  “没关系。”冼耀文打断道:“照我说的办。”

  “OK.”

  刚撂下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接起一听,是费宝树打来的,她在费宝琪那儿打牌,要留宿,明早回来。

  冼耀文没有抱怨,只是让费宝树玩开心点。

  费宝树放下电话,轻松自在地回到自己的东位坐下,抓起桌上的三粒骰子念道:“财神在东,来个九。”

  话音未落,骰子掷了出去,撞在桌面,分三个方向反弹,各自骨碌碌滚了几下,先后静止。

  “一三五,在自手。”

  “宝树,你是不是手上有活,要九就来九呀?”坐在南位的费宝琪说道。

  费宝树嬉笑道:“阿姐,这个年头手里没点活哪敢出来打牌。”

  她今晚的手风很顺,要什么牌来什么牌。

  “人来疯。”费宝琪抓起四张牌,立起来一看,脸上露出笑容,“四张牌有三张花,看来财神到我家了。”

  坐在西位的姚宏影说道:“财神步子大,来也是来我家。”

  姚宏影,温州人,年方廿九,十六岁时父亲因病过世,她挑起家中经济重担,上街做针头线脑的小生意,次年,偶遇疟疾肆虐,她倒西药大赚了一笔。

  十九岁认识大十六岁的世家子弟张德滋,两人闪婚,婚后张德滋去上海开银行,姚宏影突击生了三个孩子,1946年来台湾做生意,在台湾和大陆之间来回倒货。

  两年多时间赚了不少,就是没躲过那次金融大劫,也没躲过四万旧台币换一块新台币,身家缩水了不少,生意从银行、航运贸易的大生意落到了开洗衣店、卖毛衣的小生意。

  但她的洗衣店和别人的定位不太一样,只洗高档衣服,而且服务相当周到,洗好了会将衣服送上门,身为老板娘,却是亲自参与送衣服务,这让她结识了不少客人,费宝琪就是其中之一。

  “冼太太,连了四把庄,该下了。”坐在北位的顾正秋说道。

  “这个庄我是不准备下了,一连到底。”费宝树理了一下手里的牌,抽出一张打出,“要胡牌,打发财,发财。”

  “杠。”顾正秋推倒三张发财,“冼太太,你的口诀好像不灵了。”

  “不要急,甜头要给点你吃吃的。”费宝树手里捏着一张牌,按照顺时针上下旋转着,一下一下,敲击桌面,撞击牌沿,“顾老板,你认不认识古董鉴定的大师?”

  顾正秋将杠的牌打出,“冼太太要买古董?”

  “输了半年,家当快输光了,做点古董生意贴补贴补。”费宝树用不经意的语气将古董生意经说了一遍。

  顾正秋听完,说道:“冼太太你不是要找鉴定大师,是要找掌眼师傅,这个好办,北沟的专家都有弟子要吃饭,我引荐杭立武部长给你认识,你可以问他讨几个人。”

  “杭部长是什么部的部长?”

  “教育部。”

  “台湾教育部还管文物鉴定?”

  “冼太太你有所不知,杭部长当初负责文物迁台,现在又负责清点、保护,和文物有关的大师他都认识。”

  “那要麻烦你引荐一下。”费宝树抓了一张牌,“顾老板对古董生意有没有兴趣?有兴趣算你一股。”

  “谢谢侬了,我对做生意没什么兴趣。”

  方才对生意已经起了兴趣,一直竖着耳朵认真听的姚宏影说道:“冼太太要找合伙人?”

  “姚老板有兴趣?”

  “有兴趣。”

  “约个时间聊聊,今天先打牌。”

  ……

  接完电话,冼耀文没有直接上楼,进了前台里和王朝云聊天。

  聊了几句,冼耀文往墙上一指,“千绘酱会吹波斯唢呐?”

  王朝云下意识回头朝墙上看了一眼,“我只会吹啲咑,波斯啲咑吹不惯,这是同学送的,挂在这里当装饰。冼先生会吹吗?”

  “没学过。”

  “冼先生学过什么乐器。”

  “有空的时候会玩玩长短笛,口琴也会一点。”

  “我这里有复音。”王朝云兴奋地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复音口琴,“21孔的,会吹吗?”

  “会。”冼耀文摆了摆手,旋即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半音阶口琴,拿在手里扬了扬,“教我口琴的人因为精通钢琴,学口琴直接从半音阶开始,我被揠苗助长。”

  王朝云莞尔一笑,“能吹半音阶就不能说是新手,请开始你的表演。”

  冼耀文轻轻颔首,小心擦拭过口琴,吹响了在台湾非常流行的闽南语歌曲《望春风》。

  听了两耳朵,王朝云心知冼耀文自谦了,他的水平何止是会点,已经到了精通的阶段。陶醉其中,忍不住哼唱,“独夜无伴守灯下,清风对面吹,十七八岁未出嫁,想到少年家,果然标致面肉白,谁家人子弟,想要问伊惊歹势,心内弹琵琶……”

  曲罢。

  王朝云幽幽地说道:“冼先生刚到台湾两天就学会这首曲子?”

  冼耀文甩了甩口琴,“我有一家影视公司,正在筹谋进入台湾市场,花时间研究过台湾的流行和喜好,东洋的也研究过,且更深入。”

  “深入?冼先生去过东洋?”

  “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一次,我在东京安了一个家,也认识了不少东洋朋友,山口淑子、高峰秀子,和山口淑子好过一段时间。”

  “李香兰?”

  “是的。”

  “以前台湾经常会放映李香兰的电影,她真人比荧幕上好看吗?”

  “真人好看一些。”

  “你们因为什么分开?”

  “我们就没在一起,只是出于利益交换,她有利益需要又正好寂寞,我能给又猎奇。”

  王朝云点头,“懂了。你和高峰秀子也是一样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