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我们就是王法。”拦路男人举起拳头,大声叫道:“法律?我的拳头就是法律。”
“这位先生,你对法律的理解,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看来,我这几年在英国读的法学,好像都白读了。”说着,周应礼提高了音调,“我有必要让你们知道,我是个律师,我对法律的理解应该才是最正确的,你敢动我一下,就准备坐牢吧。
恐吓、打人、放高利贷、逼良为娼,这几项罪名加起来,就足够让你坐十年的牢。”
周慧娘见拦路男人被周应礼的话镇住,连忙捧哏,“哥,你不是约了史密斯警长喝茶了吗?”
“对啊,我就让警长来亲眼看看,这些流氓是如何的无法无天。”说着,周应礼冲钳制女生的两个男人叫道:“还不放手。”
两个男人被震慑住,忘记了向女生使力,女生抓住了机会挣脱束缚,冲进了周慧娘怀里。
拦路男人见“货”已经丢了,又不知周应礼的底细,只好指了指周应礼,放狠话道:“你有胆就别走开。”
周应礼见自己的神通生效,略有一点志得意满,“有胆你就再倒回来,我等你。”
“你给我等着。”
拦路男人又放了一句狠话,转身快速离开,其他男人跟上。
周慧娘见危机解除,问女生,“你没事吧?”
不等女生回复,她又看向周应礼说道:“哥,我们赶快走。”
“虾面都还没吃呢。”
如果说刚开始周应礼还有点色厉内荏,现在却是我周应礼天不怕地不怕。
话音落下,他走回桌前,潇洒地坐下。
周慧娘却是很担心,“可是万一那些流氓倒回头……”
“我都说等他们回来了。”周应礼淡定地捧起拉茶呷了一口。
“你跟他们认真干什么,他们这些流氓猖獗得很,没必要跟他们硬碰硬。”
周应礼冲女生努了努嘴,“你的学生好像被吓到了,你找个地方让她好好休息吧,顺便帮我打个电话。”
“超琼姐,等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饭,我们还是先在这里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过去。”冼耀文的目光追随护着女生离开的周慧娘,对李月如说道。
冼耀文和李月如刚才路过,他看见周慧娘就被吸引住了,倒不是因为周慧娘美若天仙,而是她神似一位故人。
这位故人是他上一世的义姐,从小天资聪颖,被老头子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十多岁便其智若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老头子未明确指定他是接班人时,他妈还曾经动过让他和义姐结亲的念头,只不过后来发现,他妈杞人忧天,从他度过可能夭折的年纪,老头子已经明确他是接班人,且义姐全力辅佐他。
后来,结亲计划自然不了了之,他和义姐依然以姐弟的关系相处。
坐在桌边,冼耀文看渐行渐远的周慧娘,眼神变得迷离,回想往事,他不由唏嘘。老头子对义姐精心培养,义姐慈乌反哺,一直心系家族,到他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依旧孑然一身。
当然,未婚不是因为家族需要,而是因为反哺。义姐一直隐藏得很好,但他却可以看出来义姐心目中的真命天子就是老头子,老头子养大的不是义女,而是一个小情人。
只不过老头子在伦理纲常方面的原则性很强,根本不可能接受义女变情人,这一点,义姐自然心知肚明,结果……
冼耀文叹了口气,扪心自问,他和老头子在感情方面都对义姐有所亏欠,他能看得出来,老头子又岂会蒙在鼓里,说到底,老头子养育义姐的动机可不单纯,他也是因为自私而装傻充愣。
老头子的伦理纲常原则虽然对他造成一定的影响,但他可没有老头子那么坚定,拒绝孙树澄,只不过是她不够优秀,没长到他的心尖罢了,诱惑不够大,不足以促使他破坏原则,老头子和义姐又没有血缘关系,他其实完全可以接受两人结合。
恍惚了一阵,他心底的警铃作响,卢岳鲸的余波还不清楚是否已经过去,这时候在大街上失神,他大概是想早点定下忌日。
清醒过来时,他恰好看见李月如的柔荑伸向他的手背,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相遇。
李月如关切道:“耀文,你认识那个姑娘?”
“不认识。”冼耀文摇头,“只是她很像我一位故人,再也见不到面了。”
闻言,李月如会错意,劝慰道:“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冼耀文淡淡一笑,未作解释,只是冲周应礼努了努嘴,“现在的他好像略显天真,我很好奇他成长起来后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爱屋及乌吗?”
“这只是诱因,最主要还是因为他是学法律的,未来的律师。”冼耀文转回脸,看着李月如说道:“新加坡的上层人物秉承西方价值观,在西方,律师的成才率很高,许多政客都是律师出身,在新加坡,大概也不会差,就看他准备往哪个方向走。
你看他,梳着三七分的大背头,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一表人才。但他刚才的表现,令我产生了在看戏的错觉,如果他是活在戏文里的人物……”
李月如呵呵笑道:“他会是最坏的那个人。”
“嗯。”冼耀文颔了颔首,“他可能会成为坏人,但不会是最坏的那一个。”
“怎么说?”
“超琼姐,我们也活在戏文里了。”
李月如白了冼耀文一眼,“你是坏人,我不是。”
冼耀文呵呵笑道:“最坏的人都在好人堆里,自始至终不认为自己是坏人,小毛贼杀几个人就是十恶不赦,人人欲除之而后快。
李世民玄武门之变杀得血流成河,弑父杀兄,接管自己嫂子,却成千古一帝。
人呐,到了一定高度,也就不可能是坏人,必须是大好人,超脱好坏,只论功过,而且必须功大于过,除非变天,功大于过的人又会换另一个。”
“耀文,你说这话的高度是不是拔得太高了,难道你想坐星洲的龙椅?”
第583章 滚雪球效应
“新加坡非龙兴之地,出不了真龙,这里的龙椅可没有什么好坐的,不过……”
冼耀文拖着长音,卖起了关子。
李月如果然催促,“不过什么,你说呀。”
冼耀文呵呵一笑,“不过,正因为这里的龙椅没有那么尊贵,是可以用嘴争的,用不着血流成河,没有太大的危险性,对下场争霸的人和平民来说是一件幸事。”
李月如不解道:“星洲地方小归小,但龙椅就是龙椅,怎么会不尊贵?”
“新加坡地方太小,人少,资源少,没有战略纵深,就算全力暴兵也没有用,稍有实力的势力就能把它按在地上打。
新加坡的地理位置又太好,地处马六甲海峡南口咽喉,是世界最繁忙的海峡之一,是为黄金水道,马六甲海峡是联接着印度洋与太平洋的最近航道,也是亚洲和大洋洲的十字路口,连接西方和东方的必经之路。
欧洲,西亚和东亚的商船以及运输货物资源能源的货轮,为了节约运输成本,都会选择经过这里,为运输提供了很大的便利,也节省了时间。”
冼耀文轻敲桌面,“这是一块黄金宝地,假如不是英国的殖民地,而是荷兰、西班牙或葡萄牙的殖民地,又或者侥幸没成为殖民地,那这里会成为野心家的乐园。
或打成一锅粥,争夺割据一方的军阀宝座,民不聊生,手里没枪没炮,只会活成猪狗。
或新加坡岛成为海盗岛,海盗以此为据点,劫掠海上的商船,由于大国之间的龌龊关系,这里会成为牛皮癣,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解决的。”
“你的意思是说星洲是英国的殖民地反而是幸事?”李月如将摊主放在桌面的其中一碗虾面放在冼耀文面前。
冼耀文从筷筒里取了两双筷子,掏出手帕擦拭一遍筷头,递了一双给李月如,“就目前这个阶段,总督府能够容忍游行、抗议、罢工,英国佬做得算不错了,当然,这是因为世界形势变化,迫使英国佬不得不做出改变。”
冼耀文吃了一口面,又指着自己的嘴巴,“新加坡华人想要争取更多权益,应该用嘴,用脑,而不是用枪炮发动所谓的革命,现在不是革命的好时机,特别是苏式革命。”
“为什么?”
“苏联地大物博,资源丰富,手握乌克兰这个欧洲粮仓,但凡不瞎搞,即使龙椅上坐条狗,苏联人也不会饿肚子。
但事实上,苏联人过去数十年的日子并不是很好过,若不是三十年代一通瞎搞,借德国八个胆也不敢进攻苏联,而是会积极拉拢苏联进自己阵营。
苏联呢,十有八九会当一根搅屎棍,占尽便宜,打造环欧亚缓冲带,争取在地理位置上成为美国一般的存在。”
冼耀文略去一些为完整表述当说,却不合时宜的话,接着说道:“新加坡或者说马来亚,并不具备苏联的优厚条件,我是说地理资源条件和国际环境的综合,不说革命是否会成功,即使成功了,前途也很渺茫。
客观点讲,这个世界一直是多样性的,有白,有黑,也有在中间游走的灰,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
这个世界一直是金字塔结构的,底层的人多,越往上,人数越少。少数人以多数人的名义制定规则,让多数人遵守,说白了,无论任何规则归根结底就是资源分配法则。
这个世界或许存在大公无私之人,没有私心,自己儿子吃肉,就不会让邻居儿子喝肉汤,自己儿子考试第一名,就会让邻居儿子并列第一,自己儿子有媳妇,就不会让邻居儿子单着。”
冼耀文郑重地点点头,“我相信这样的人是存在的,但只会是少数,绝大多数人都有私心,不做就拿或者少做多占,才是大家所追求的。
掌握分配权的人,一定会给自己分配更多的资源,老子说过,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马太福音》
翻译成中文,这句话的意思是:‘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凡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去。’
前段时间,我在巴黎正好遇见下雪天,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下雪,很新奇,虽然天气有点冷,但我却在外面到处逛。
在一个居民区的街道上,我遇见了几个在玩打雪仗、堆雪人的孩子,他们捧一点雪捏成雪球,然后推着雪球在雪地上滚呀滚,雪球裹挟新的雪花,越变越大,从拳头大小变成这么大。”
冼耀文双手比了一个很大的手势,“孩子们越是往前推,雪球越是变大,大到他们推不动为止。我有了兴趣,上去帮孩子们推,我力气大,把雪球推到像小车那么大,然后,也推不动了,我让保镖帮忙推,雪球一直推到卡车那么大。”
冼耀文双手使劲撑开,比了一个更大的手势。
他滑稽的样子,逗得李月如咯咯一笑。
“只要投入足够多的人,输出足够多的力气,就可以一直推着雪球往前走,也一直让雪球继续变大。从中我悟出一个道理,我把它叫作滚雪球效应。
当我们几天没有吃饭,随便有一点吃的,我们就会很满足,但当我们温饱不成问题。”
冼耀文挑起一筷子面条,“我们就会不满足于粗茶淡饭,想吃一碗虾面换换胃口,当虾面吃腻了,又会想着换其他。其实我一直挺好奇爆炒凤舌的滋味是怎么样的,有想法到哪里圈一块地,圈养一批禾花雀,等养得足够多,悄悄做成菜尝尝味道。”
“禾花雀的个头才多大,用它的舌头做一盘菜要好多只吧?”
冼耀文呵呵笑道:“我还好,胃口没多大,几百只够了,要是换成能吃的,数千只也只够塞牙缝。”
“我没吃过,不知道好不好吃,不过,想吃不用自己养吧,去乡下收就是了。”
“不太好,禾花雀的数量本就不多,要是它的舌头很美味的消息传出去,会给禾花雀带去灭顶之灾。
我说了,这个世界是多样性的,一个动物存在,自然有它存在的必要,不清楚它对生存环境的重要性之前,最好不要为了口腹之欲把它弄灭绝。
老鼠、曱甴也是一样的,谁见到都想弄死,可它们真灭绝了,到底会产生什么后果,谁也说不清楚,可能变好,更大的可能变坏。”
李月如一脸嫌弃,“老鼠和曱甴能有什么用,给其他动物当食物吗?”
“不太清楚。”冼耀文摇摇头,“或许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不让人类过得太舒坦,假如说众生平等这话是对的,人类无一不是罪人,全都参与了对其他动物的疯狂杀戮,死有余辜。”
“人和牲畜能一样吗?”
冼耀文淡笑道:“这么说,你认为人比牲畜高级?”
“这还用疑问吗?”李月如理所当然道。
“看你的态度应该不用。”冼耀文淡淡地说道:“既然你能接受人和牲畜有高低之分,自然也接受人与人之间存在高低之分,所谓的平等在你这里就不存在。
你会心安理得地享受佣人的服务,但被权贵不公对待时,你又希望权贵本着人人平等的原则给你公平待遇。
古时有个官职叫州牧,一个牧字已经表明了朝廷对待子民的态度,后来,官职名称不再那么露骨,施政方式也有了变化,但内里其实一直没变。
视百姓如牛马,以牧牛马的方式管之,是最佳的管理方式,管得好坏与否,不在仁慈,而在坚持,坚持执行制定好的合理资源分配规则,不要瞎搞,别让百姓饿着,百姓自然会安分守己扮演好纳税人的角色。”
李月如若有所思道:“资源都包括什么?”
“食物、尊严、上升通道,大义凛然地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权利,只有个人做不到,不能没有机会去做。”
李月如沉思片刻,道:“耀文,你说的我大致听懂了,但是不明白你说这些的目的。”
“人人都有私心,处在雪球里会越滚越大,在外,不是被撞得魂飞魄散,就是随时被裹挟。酒店想要持续经营下去,仅靠实现社会价值已经足够,但想要路平坦,就要有规则,即有章可循。
既然有章可循,这条路我们能走,别人也能走,酒店换两个人经营也是可以的。”
冼耀文嘿嘿一笑,“没准二十年或三十年之后,我们各自盘坐在铁窗里,仰头看着外面的世界,或者上绞刑架走一遭,双腿绑着沙袋,想蹬几下都蹬不动,嘴巴一张,舌头伸出来,长长的,咯吱,这辈子走到头了。”
李月如打了个冷战,“你想……”
“不用说出来。”冼耀文打断李月如的话,“超琼姐,你的认为是对的。在新加坡,律师的身份对普通人而言非常高贵,上限也很高,新加坡的律师我不是个个认识,但都见过照片,里面绝对没有他,估计只是一个在英国通过律师资格考试,连见习律师都不是的学生仔。
刚才那个女人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
李月如点点头。
“一个槽里不容易吃出两种猪,妹妹如此,哥哥估计也差不多,只是英国教育制度的产物,更容易接受英国价值观,倾向于议会制度那一套。”
“你是觉得他会去当官?”
“十有八九。”
“所以?”
冼耀文瞥了周应礼一眼,说道:“先验验成色,再决定怎么做。”
李月如也睨了周应礼一眼,“如果没有那个女人,是不是就不会有这回事了?”
“一样会有,只是第一个对象未必是他。”
“嗯。”
李月如点点头,拿起筷子挑面,目光却是偷偷注视周应礼。
还别说,拦路男人没有放空话,当虾面吃了过半,拦路男人回来了,带回更多的流氓。
打头的一个理了个寸头,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汗衫,外面套一件衬衣,前襟大敞,袖子卷到手肘处,双手插兜,嚣张写在脸上,不知道什么是对手。
见到他,冼耀文会心一笑,回忆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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