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玩家 第417章

作者:鬼谷孒

  《发箍》其实就是《喀秋莎》的曲子重新填词的版本。

  南云惠子莞尔一笑,用日文哼下一段。

  两人你一段中文我一段日文,哼完了整首歌,继而,南云惠子哼响《雪山赞歌》,一首曲子是《Happy New Year》的歌曲。

  冼耀文这次没跟唱,目光打量行人,脑子又开起了小差。

  相比上次所见,街上行人的精气神明显好了不少,大多数人眼里有光,穿着也有变化,穿西服的男士增多,而且多数看不见褶皱,衬衣的衣领也不见起球,手里的公文包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几年前的款式。

  西服不见褶皱好办,衬衣不起球就难了,穿得勤洗得勤,一件衬衣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起球,不起球只能说明可供换洗的衬衣至少有两三件,而且保持稳定的换新频率,这恰好能反映出衬衣主人的收入比较稳定。

  女士的穿着多以长风衣为主,长至腓肠肌,裸露小腿或穿丝袜,脚上穿高跟鞋,看不见里面有没有穿裙子。风衣的衣领竖起遮风御寒,脖子上基本不见丝巾,腋下倒是夹着包包。

  口红的颜色多为“胜利红”,鲜亮的正红,少数大红色。

  伊丽莎白·雅顿的胜利红是前两年美国流行的款式,与二战胜利有关,如今最流行大红唇。

  此时的东洋人最是崇洋媚外不过,从歌曲上就能看出端倪,充斥拿来主义,欧美的曲子填上日语词就是一首爆红歌曲,民间不少人抱着“米国”的就是好的思想,美国人放的屁也是喷香。

  口红颜色没有紧跟美国的流行,只是因为胜利红比较便宜。女人的“好生活”略强撑,有点打肿脸充胖子的意味。

  从形形色色的男女身上,可以看出东洋的经济在转好,但步子跨得不大。

  生活有了改善,但改善不大,对美好生活的希望重新燃起,对金钱的欲望也被勾起……

  冼耀文转脸朝南云惠子看了一眼,一股邪念升起,这当口太他妈适合提高东洋女人的数学水平,传授给她们传销幂运算公式。

  不过,南云惠子的歌已哼到尾声,他暂时放下邪念,认真倾听。

  南云惠子的歌喉慵懒中带着一丝沙哑,拥有很大的感染力,声音不比小提琴般嘹亮,也不似低音贝斯般低沉,缱绻、温柔的语调紧紧抓住你的耳朵,撩拨心弦。

  她的嗓子天生适合唱波萨诺瓦(Bossa Nova)。

  待她哼完最后一个音符,他哼起《深情的吻》,尽可能模仿小野丽莎要死不活的慵懒。

  嗯,哼了第一段,不想哼第二段,慵懒感与他格格不入。

  南云惠子冁然一笑,头倚在他的臂膀,哼响第二段,化解了他的尴尬。

  做头,看电影,在一家叫纽约的居酒屋小坐,然后回到南云惠子在文京区目白台的家,靠近细川庭园(以后的新江户川公园)的位置。

  南云宅是一座江户时代末期建的庭院,一个不大的院子,种着一棵罗汉松,一幢雁木样式大约120坪的两层木制小楼矗立在院中。

  甫一踏入玄关,冼耀文闻到一股朽木的味道,踩在木地板上嘎吱作响。

  南云惠子给他宽衣时,他说道:“惠子,房子该修了。”

  “我已经有了计划,打算夏天的时候重建。”南云惠子脱下冼耀文的西服挂在手上,一脸期待道:“亭主,你能参加地镇祭吗?”

  “几月份?”冼耀文解开领带,挂在南云惠子的脖子上。

  “六月。”

  “定下日子告诉我。”

  “哈~依。”

  南云惠子应了一声,继续帮冼耀文宽衣。

  两分钟后,两人来到居间,跽坐于卓袱台前的榻上。家中佣人,一个大约五十五六的老太太捧来托盘,给两人上茶。

  老太太刚倒好茶,南云惠子便说道:“菜菜子,这是高野君,以后南云家的主人。”

  老太太闻言,将托盘夹在腋下冲冼耀文一躬鞠到底,“主人,老仆贱名野中菜菜子。”

  “菜菜子,无须多礼,天色已晚,你先去休息。”

  “哈依。”

  野中菜菜子再次一躬鞠到底,跪着后退到居间外才起身弓着腰离开。

  “亭主,菜菜子是……”

  冼耀文摆手,“不用说,我知道。”

  东洋和印度存在一个共同点,就是种姓制度,早先东洋分士、农、工、商、秽多、非人六个阶级,秽多和非人为贱民,观字知其意,这两类人根本不被当人看,杀了只需赔钱了事,累计到七个才会面临刑罚。

  虽然明治年间已经颁布解放令,废止秽多、非人之身份和称呼,但他们依旧受歧视,被扣上一个新的称呼部落民,不少东洋人避之如屎、欺之如蛆,结亲之前会查未来亲家家谱,不会愿意自己子女与部落民通婚。

  而野中是个比较典型的秽多姓氏,姓野中的人不少祖上是秽多出身。

第526章 Toshiba

  “亭主知道部落民?”

  冼耀文颔了颔首。

  “菜菜子很可怜,她原来有一个儿子,不敢自己养,只能养子缘组。”

  “嗯?”冼耀文诧异道:“养子缘组有什么用,户口调查簿实亲子那一栏不是要记录亲生父母吗?”

  南云惠子略一忸怩,说道:“孩子的名字是青木河原。”

  冼耀文淡笑一声,“了解。”

  河原在日语里是河滩的意思,过去居住在河滩从事屠畜和皮革加工的人叫河原者,就是非人的一种。

  青木是南云惠子母亲的姓氏,大概是当初其可怜野中菜菜子主动帮忙,让孩子姓青木再过继,以摆脱部落民的身份,但被南云忠一得知,给孩子取了“河原”这个名字。

  又或者整件事是南云忠一一手操办,以南云忠一的身份地位,帮人帮得别扭也可以理解。

  “青木河原是按照仮亲制度的方式养子缘组?”

  “是按照弃养的方式,哺乳亲后,菜菜子没有再见过孩子。”

  冼耀文改跽坐为随意席地而坐,向南云惠子招了招手,南云惠子挪了过来,躺进他的怀里。

  “你弟弟呢?”

  南云惠子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弟弟。

  大哥参与了塞班岛战役,死于南云忠一切腹后的翌日万岁冲锋。

  二哥和三哥先后死于莱特岛战役和坊之岬海战。

  丈夫和三个儿子先后离世,南云惠子的母亲受不了打击撒手人寰。

  南云家祖上颇有家产,但南云忠一排行老六,上面五个哥哥,在军中又是一帆风顺,没继承到太多家产,年轻时一心往上爬,谨小慎微,即使有机会捞钱也不敢。

  等到壮年成了海军中将,一路在海上打仗,少数几次登岸也是在蛮荒之地,海军的待遇虽好,但不像陆军时常有劫掠的机会,上交天皇之余,还能往自家拿点。

  南云忠一人走茶凉,谁还会惦记他家里的老小,加上战后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南云家更得自力更生。

  这不,姐姐撑了一些时日,嫁去了福岛的一个大地主家族宇佐美家族,养活弟妹一些时日后,遇到土改,宇佐美家族一个头两个大,对自家媳妇补贴娘家的行为看不过眼了,南云惠子姐弟二人只能靠自己。

  俗话说得好,落地的凤凰不如鸡,轮到南云惠子以嫁养家,婚礼从日式冲喜变为中式冲喜,不是剃光眉毛、牙齿涂黑,穿一身白就完事,丈夫是冲喜标配的药罐子,新婚之喜的余韵犹在,丈夫嘎了,新娘至未亡人简直是无缝衔接。

  夫家一看这喜冲到阴沟里,南云惠子只能回家吃自己,这才有了后来冼耀文参与其中的故事。

  “忠彦不和我一起住,他住在爷爷传给父亲的南云家宅,这里是军队分配给父亲的家宅。”南云惠子仰起头说道:“亭主,我明天去订做新的表札,南云换成高野。”

  “不用换了,这里永远是南云家宅。”

  冼耀文轻抚南云惠子的小腹,目光往四周扫一眼,确定了床の间的位置,抱起南云惠子走了过去。

  床の间是尊贵主人会见下属,或普通人家招待贵宾的房间,床是指高台、壁龛,上面会摆上装饰物,墙上会挂一幅字画,其正下摆一张矮凳为“上座”。

  房子要修了,修之前要拆,他准备减少工匠的工作量。

  当然,不无增加情趣的想法。

  他对女人早就超脱了看脸蛋身材的阶段,单单漂亮已经引不起他的兴趣,得有附加值或者具备故事性才能在他心里荡起涟漪。

  就说苏丽珍,假如当初她不是戴着楚太太的帽子,及房东与房客的双重因素,她和他不可能走到一起。

  简、费宝树、山口淑子、刘琦、朱迪、丹妮尔·黛丽尤、张爱玲,每个人身上都具备能吸引他的故事性,于是,他才有兴趣去探索、细细品味。

  蓝莺莺那种故事性不强,那啥又不可口的,吃一口就腻,还是打发去帮自己挣钱。

  南云惠子始于利益需求,迈入男女关系,无论是附加值还是故事性,都围绕南云忠一,意义非凡的床の间能激发他的快感。

  对他而言,颜值、年龄、颜色深浅这些只是白米饭,用东北大米煮就成,不一定非得五常大米,故事性是菜,吃得开不开心主要取决于菜。

  ……

  翌日。

  冼耀文两人坐在罗汉松下吃早点。

  两段烤鳗鱼、红肠吐司煎蛋拼盘、纳豆、海苔、萝卜汤、腌萝卜、梅干、米饭、牛奶,卓袱台摆得满满当当。

  冼耀文看了一则报导,将报纸递给南云惠子,“看一下东京大学医院的报道。”

  南云惠子接过,一目十行看完,“亭主对上面说的胃镜有兴趣?”

  “兴趣很大。”冼耀文颔了颔首,“既然胃镜的消息见报,说明已经有眉目,收集奥林巴斯的资料,松永投资想办法入股。”

  “哈依。”

  “东的赫本式罗马字是什么?”

  “To.”

  “芝呢?”

  “Shiba.”

  “那东芝就是Toshiba?”

  “哈亻……”南云惠子忽然反应过来,“东芝?东京芝浦电气?”

  “我会让人在全球注册Toshiba这个商标,包括东洋,等注册好,注册文件会寄给你,忙完奥林巴斯之后,研究一下东京芝浦电气,寻找入股的可能。”

  南云惠子面露难色,“东京芝浦电气是三井财阀的成员。”

  “我知道。”冼耀文扒拉一点纳豆进饭碗里搅拌,“研究、寻找,我并没有要求你成功入股。东京电器和芝浦制作所为什么会合并为东京芝浦电气?想一下这个问题,然后研究它除了钱之外缺什么,拿出一份方案。”

  “哈依。”南云惠子松了口气。

  冼耀文扒拉一口饭,细嚼慢咽后,手伸进西服内口袋掏出一张纸,摊开,放在南云惠子身前,“找一间给造纸厂制造刀片的制作所研发上面的刀片,斜虚线是刀片上的凹痕,沿着凹痕用力掰,刀片可以被掰断,其他参数要求看标注。

  签一份委托合约,严谨一点,这个刀片我要注册专利,不要被别人抢注。”

  南云惠子看不明白“刀片”的价值所在,于是问道:“刀片可以创造很大的价值?”

  “不小。”

  “有没有收购一家制作所的必要?”

  “你觉得有必要就按自己的想法执行。”说着,冼耀文又掏出一张纸,“这是刀身,刀片和刀身组合起来就是美工刀,应用领域是装修行业,用于切割、刮除、削减、打孔等。

  没有绝对保密的把握,刀片和刀身不要找同一间制作所。”

  “哈依。”

  吃过早点,冼耀文来到高野庭园,坐在玫瑰花园里品茗看报,等待客人的到来。

  山田喜美子立于一旁,展示她自认为最优美的站姿。

第527章 造浪者

  东京居大不易。

  在东京蹉跎了一段时日的山田喜美子深知这一点,之前在喜屋做事,薪水并不高,想存下一些只能从嘴里抠,正是如花似玉贪嘴的年龄,真不想过左支右绌的日子。

  哪个少女不做梦,哪个少女不施粉黛,不爱华服,在街上看见穿得花枝招展的同龄人,又岂会不羡慕。

  来了这里,薪水变高,吃穿主人供给,可轻松存一些钱,但做佣人太累,赚钱并不轻松,如果可以,她想做女主人那样的女人。

  该怎么实现呢?

  她能想到的办法只有抓住眼前的主人,成为这里的女主人之一,为此,她准备找寻好时机自荐枕席。

  她的小心思冼耀文未察觉,即使察觉大概也不会太在意,他此时因为看了一则吉田内阁的新闻正在走神。

  倒不是有什么大事,而是在新闻里看到“佐藤荣作”这个名字,触发了他梳理人物关系的机制。

  佐藤荣作众议院议员、自由党秘书长,现首相吉田茂的铁杆拥趸,两人之间是远房亲戚的关系,以发展的眼光看,佐藤荣作是六十年代的首相,连干三届。

  佐藤荣作在家里是老三,上面有两个哥哥,大哥佐藤市郎,1938年已经是海军中将,兼了一段时间的旅顺港司令,只是身体不行,1940年转为预备役,军旅生涯基本结束。

  也幸好基本没打过仗,逃过了战犯的审判。

  二哥岸信介,就是松田芳子当下在结交之人,如无意外,再过五六年他会上台组内阁,坐首相之位三年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