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玩家 第145章

作者:鬼谷孒

  “对,你从电影演员里面挑选面孔,等方案定下,或许就找你挑中的演员过来拍摄。”

  “懂了。”胡金铨点点头。

  “事情不是太急,我给你20天时间,你可以慢慢构思。”冼耀文略作停顿,“还有一个事,做完手头的活,别再接新的,接下去你会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时间做外面的活。”

  胡金铨面带愧色道:“不接了,孙子才接。”

  “就这样,我走了,你接着忙。”

  不到下午茶时间,冼耀文已经坐在山今楼里,老板娘亲自给他冲泡私藏的普洱茶。泡好一盏,岑佩佩把茶盏放在冼耀文边上,“雷氏茶庄的七子饼团茶,我好不容易寻来的。”

  “雷氏茶庄?”冼耀文稍稍回忆,“听着耳熟,我怎么记得是大路货,街边的小茶馆里都能喝到。”

  “今时不同往日,41年后,普洱茶的侨销之路就断了,香港市面上的普洱大多是以前留下的陈茶,好久没见到新茶。”岑佩佩解释道。

  “喔,这样。”冼耀文略有所思。

  见冼耀文陷入沉思,岑佩佩也不打搅,只是在边上剥着开心果,剥开,果仁放在冼耀文边上。

  冼耀文的思维从普洱跳到台湾,又跳去非洲,绕着地球跑了半圈,一溜烟也就跑了回来,醒神间,瞥见桌面的果仁,冲岑佩佩笑了笑。

  捻起一颗果仁扔进嘴里,冼耀文说道:“在办馆(专卖洋货的士多店)买的?”

  “在惠康买的。”又是一颗果仁放在冼耀文身前,岑佩佩拍了拍手,说道:“老爷,人民便利店开分店的铺位我已经物色好了,你说要不要去西环收洋货放在店里卖?”

  冼耀文呵呵笑道:“从水手手里收洋货已经是老皇历,办馆早就把路子做熟了,你现在挤进去,赚不到多少利不说,还得罪办馆,没必要。”

  “老爷你知道楼下的人民便利店七月赚了多少钱吗?”

  “89元3毫7仙。”

  “不对,丢了两张仙币,是87元3毫5仙。”岑佩佩纠正道。

  冼耀文捏了捏岑佩佩的脸,“有没有这两仙都差不多,你想说什么我听明白了。本来我想晚两天再跟你说便利店的事,既然你主动提起,那我们现在就聊聊。”

  “嗯嗯。”岑佩佩点点头。

  “在美国有个人叫克雷伦斯·桑德斯,他在1916年开了一家叫小猪的商店,第一年,桑德斯就把1家店变成9家店,到了1923年,仅7年时间,小猪商店就有了1268间,每间店的招牌上都骄傲地写着‘遍布全球’。

  然而……”

  冼耀文卖起了关子。

  “老爷你接着说嘛。”岑佩佩撒娇道。

  捏了捏岑佩佩的小手,冼耀文接着说道:“然而,当桑德斯享受自己的成功,盖了豪华别墅,买了许多飞机和汽车,却有人企图卖空小猪商店的股票,桑德斯为了反击,自掏腰包买下大量公司股票。

  结果,在纽交所的介入与限制下,这场纠纷导致他无法再进行交易,而他也因为囤积股票而用尽了公司与自己所有的财产,最后在1924年的2月宣告破产。”

  “破产了?”岑佩佩诧异道。

第231章 强扭的瓜不甜

  “是的,破产了。”冼耀文颔了颔首,“不过故事并没有结束,桑德斯开了一家克雷伦斯·桑德斯唯一所有者商店,由于之前积累下来的口碑,商店开幕当天涌入上千人;到了1928年,桑德斯又积累了大量财富,再度获得百万富翁的头衔。

  可惜,这次依然好景不长,遇到了美国大萧条,商店坚持了两年,桑德斯再次宣布破产。

  桑德斯后来还推出过奇度索,一种全新运营概念设计而成的全自动化商店,宛如大型的游戏机台,顾客只要把钱投入商店设施的投币口,就会启动机械臂,将商品放置于传输带上。”

  冼耀文由衷赞道:“桑德斯设计的这种机器十分有创意,未来非常有可能普及,但当时机器的技术还没成熟,机械臂很容易把商品损坏,奇度索开了12间加盟店时,桑德斯不得不放弃这个生意。

  但他仍锲而不舍,再次想出另一个创业点子,打算设立富德依雷克翠克商店,希望能运用自动贩卖机,让顾客自行包装商品与付费。非常令人遗憾,桑德斯并未成功开设任何一间店。”

  冼耀文再次拍了拍岑佩佩的手,“我在报纸上并未看到桑德斯的近况,他大概一直没有迎来翻身的机会,大概他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但是不管怎么说,桑德斯在世界零售业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无论是小猪商店,还是唯一所有者商店,其实就是人民便利店这样的士多店,只不过它们更大,商品更丰富,而且很多是没有柜台的,顾客自己在货架上挑选商品,然后在收银台结账离开,基本上来说是自助式服务。

  如今在美国类似这样的商店模式,已经有了一个专属的名词,是一个新造的单词,Supermarket,超级市场,按照中文的习惯,可以把它缩略为超市。

  不仅有了专属名词,也有了对超市的认定标准,只有规模至少在年销售额100万美元的完全部门化,并实行自助式服务的食品店才能被称为超市。

  佩佩,我想让你把开分店和山今楼管理两件事暂时交给我,你去纽约找一家超市工作一段时间,搞清楚超市是怎么运作的。

  我在纽约开了一家公司,也认识一些人,你到了纽约有人会在生活上给予伱帮助,但工作上,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冼耀文嬉笑道:“一个华人想融入白人为主的环境当中工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无论是找工作还是和同事们相处,你都会遇到不少困难,你去纽约一趟,差不多就是过一遍十八层地狱,也相当于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炼一回,等你顺利归来,就是会72变的美猴王,呔,妖怪,留下一棒给俺老岑吃。”

  岑佩佩自动过滤掉冼耀文的玩笑话,蹙着眉说道:“老爷,我英语不好,怎么去纽约?”

  “自信一点,耀武从一句不会到跟英国佬聊成一片,不过就是几个月时间,你已经有不错的英语基础,缺的是英语的口语逻辑,放心,美国佬没什么文化,他们不懂英语语法,你不用管主谓宾,只要把单词组合在一起就是一句英语句子。

  就像冚家铲,你完全可以说‘You all home go to die’,放心,美国佬一定能听懂,话一说出口,你就该做好战斗准备,出手一定要狠,会有美国律师教你怎么打符合法治精神的架。

  除了工作,其他的一切我都会帮你安排好。”

  “一定要去吗?”岑佩佩撒娇道:“老爷,你才回来没几天,又让我走,我想你怎么办?”

  “一定要去,你所掌握的杂货铺知识,根本不足以担起连锁超市掌门人的责任,而且,你也需要一段在异国他乡的生活经历,只有这样,你才不容易想当然地把香港经验生搬硬套到另一座城市。

  冼岑佩佩女士,香港太小,我们冼家要从这里走出去征服星辰大海。”

  冼耀文用满是蛊惑的声音说道:“你想象一下,有一天,你手下员工的数量和香港的人口一样多,两百多万人由你指挥,你说怎么样,他们就怎么样,你朝着大海一挥,他们前赴后继扎进海里,这是一件多么振奋人心的事。”

  冼耀文的话挺提神,岑佩佩把他的鸡汤一滴不剩地喝进肚子里。

  她正处在享受赚钱快感的阶段,看着自己的钱积少成多,从一小堆变成一大堆,她特有成就感,为此,她可以工作不辞辛苦,同时,花钱却是精打细算,舍不得花,根本舍不得花,因为她心里有一个不断在提高的目标,这个月存下1000元,下个月的目标就是1200元。

  山今楼十来个人一个月让她存1200元,两百多万人就是二十多万倍,一个月赚两亿多,一年三十几亿……

  等心里把账理清,岑佩佩忙不迭说道:“我去纽约。”

  “哈哈哈。”冼耀文大笑道:“好好好,等安排好就送你过去。”

  定下了一件大事,两人继续聊着一些没营养却会让人身心愉悦的话题,等到黄祖强到来,岑佩佩寒暄过后离开。

  冼耀文给黄祖强倒上一盏茶,直接进入正题。

  “黄主编,十三幺的账目我已经看过了,《福报》的发行情况我也有所了解,干得不错。”冼耀文端起茶盏,“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辛苦了。”

  黄祖强也端起茶杯,说道:“《福报》有此成绩,主要还是冼先生的功劳,我只不过是拾冼先生牙慧。”

  “呵呵。”把茶盏送到嘴边呷一口,冼耀文放下茶盏,拿出雪茄派了一根给黄祖强,“不用自谦,实事求是,是你的功劳谁也抢不走。

  跟你说点我这次出国的小趣事,离开香港的前几天,我跟在码头从事社团生意的一位先生说好了一起做水果生意;

  在美国忙完咸湿杂志的事,我转道去了一趟伊朗,那里的气候非常适合种植西瓜,一年四季都有西瓜上市,我想找一个诚信的西瓜供应商,把伊朗西瓜运到香港来卖,也好弄一顶西瓜大王的帽子戴戴。

  伊朗这个国家挺有意思,1935年,伊朗还叫老名字波斯,礼萨·巴列维为了让伊朗走向强盛,进行了一系列向西方学习的改革,其中就有世俗化改革,穿着上进行西化,颁布法令禁止女性戴头巾,还授权警察在公共场合见到女性戴头巾时强行摘除。

  要我说,自然是不戴头巾比较好,波斯美女的性感、魅惑是世界公认的,禁止戴头巾十五年过去,我在德黑兰街头见到不少穿着十分大胆的女人,相比纽约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以说是大饱眼福。”

  冼耀文顿了顿,接着说道:“就是因为把太多心思用在看女人身上,我在寻找西瓜供应商的时候犯了一点错,我找到一个叫强·纽德的供应商,去了西瓜地,也在地头尝过刚摘的西瓜,又沙又甜,当时我就打算拍板订购一批西瓜运到香港来卖。

  可就在我和强·纽德签订订购合同的时候,有另外一个西瓜供应商找到我,他悄悄告诉我:强·纽德西瓜不甜,你在地头吃的西瓜提前往瓤里注入过糖水。

  多亏这位供应商提醒,不然我运一船不甜的西瓜回来,能卖给谁啊,那我可就亏大了。”

  冼耀文往后一靠,换了一个慵懒的坐姿,“你这次做得非常不错,我打算拿出十三幺的一半流动资金进行分红,你拿两成,我也拿两成,剩下的资金继续留在账上,等到年底再来一次分红,顺便再商讨一下怎么给你提高来年分红。”

  黄祖强还在琢磨冼耀文云山雾绕的话,猛然间听到分红,他感觉抓住了一点什么。前面说头巾,说“强扭的瓜不甜”,是在点他,让他有什么想法或不满可以提出来;这时候分红,也是在点他,如果他想走,现在就可以走,分红会马上结算给他。

  说实话,他有点震惊,他万万没想到冼先生能猜到他心里有了自立门户的冲动,是的,仅仅是冲动,还未形成正式的想法,更不要说构思计划。

  之所以犹豫未决,一是良心上过不去,在他陷入低谷时,冼先生对他有知遇之恩,离开十三幺就是恩将仇报,他暂时没能说服自己的良心;二是更棘手的问题,无论是肥晞的事,还是中华制衣的开业典礼,都足以证明冼先生的势力很大,他担心自己一旦提出要走,容易被沉尸海底。

  见黄祖强未做声,冼耀文瞄了他一眼,说道:“黄主编,你觉得我这个安排怎么样?”

  “冼先生做主,我没意见。”黄祖强违心地说道。

  “一山望着一山高,唯恨无翅插云霄,困坐愁城难自我。我刚刚心有所感想了这三句诗,剩下的一句怎么也续不上。”冼耀文摇摇头,“还是才疏学浅。”

  黄祖强有点懵,这简直就是明示了啊,冼先生到底什么意思?

  “冼先生,你……”

  黄祖强欲言又止,没敢问出口。

  “黄主编,追求美好的事物是人类的天性,有了好的,还想更好,这也是人之常情,哪天你有了离开十三幺单飞的想法,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们可以先谈一谈,看我能不能满足你的条件,如果无法满足,你走,我欢送。

  你不用有任何顾虑,我并不喜欢强人所难,只要你能记住在其位谋其职,走得洒脱,走得漂亮。”

  “冼先生,我……”黄祖强迟疑了好一会,说道:“冼先生,我暂时没有自立门户的想法。”

  冼耀文颔了颔首,“喔,抱歉,我小人之心了。不过也没关系,有些话大家摊开来讲也不错,万一哪天你有了走的想法,请提前三个月告知,我好找人和你交接工作。关于分红,你可以放心,会算到你离开的那一天。”

  “好。”

  黄祖强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呷一口茶,冼耀文接着说道:“说点其他。我打算借十三幺的渠道再办一份报纸,名为《骡马报》,此名取自乾隆年间在五台山上利用寄坡之际举行的骡马大会,主旨就是互通有无。

  这份报纸上刊登的都是商业领域的供求信息,比如你有一间店铺需要转让,可以花几元钱刊登转让信息,又比如你有一批货要出手或需要订购某种产品,也可以刊登信息。

  其他的诸如合作信息、招聘求职信息,只要和商业相关的信息都可以刊登,总之,《骡马报》是一份服务于商人的报纸。

  我办《骡马报》的目的不是为了通过卖报纸本身赚钱,它是免费的,不会送到报摊上,而是会送去高档茶楼、酒家、夜总会、俱乐部这些地方供人随意取阅。”

  “冼先生,既然报纸上有招聘求职信息,就不应该只送到高档场所,找工作的人没有几个能在高档场所出入。”黄祖强说道。

  “你说得不无道理,只不过《骡马报》上的招聘求职信息并不是给普通的求职者看的,渠道比较窄,招与求的都是高级人才,就是能在高档场所出没的人。”

  “明白了。”

  “《骡马报》是周刊,不需要记者,也无须优秀的撰稿人,十三幺只需设一接待处、一个独立的电话用来接待刊登消息的客户即可。关于利润,若是盈利,利润的八成留在十三幺,若是亏损,由报纸主办方弥补十三幺的损失。”

  “纯粹借渠道?”

  “对,《骡马报》的盈利点在报纸之外,十三幺能发挥的作用有限,借道十三幺我只是求个便利,顺便左手往右手输送一点利益。”

  冼耀文点点头说道:“另外,我之前跟你提起的《纺织报》,大概会在十月份开始筹备,日刊或周刊待定,但发行的份数不会太多,也许只有两三千,最多五千,你平时多留意一下有过经商经历或学过经济的记者候选人。

  同样,我办《纺织报》的目的不是为了通过卖报纸赚钱,等筹备之时,中华制衣会有人出面同十三幺协商补贴的问题,无论如何,十三幺不会白忙活一场。”

第232章 口袋阵,始于边

  晚餐时间。

  与洪英东约好的便饭。

  洪英东不好酒,也没有酒量,餐桌上并没有酒,只有一点王霞敏取醪糟后留下的伴生物酒酿,有点度数,不高,甜蜜蜜,容易入口,且不易醉。

  餐桌上,醪糟正当红,在多个菜盘里轧戏,醪糟炖海参、醪糟煎带鱼、醪糟蒸肉、醪糟金瓜煎饼、醪糟鸭。

  醪糟一出酒坛,放不了多少日子,恰是夏天,变质更快,要抓紧吃掉。

  “家里船厂的地皮被港府征用,补偿了一块油塘湾的地皮。”

  “炮台山西还是东?”

  “东,靠近观塘仔。”

  “喔,再往东走一点是蒸酒湾?”冼耀文端起碗,喝了一口酒酿。

  “三家村过去才是蒸酒湾。”

  冼耀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蒸酒湾那里是采沙点?”

  “对。”洪英东迟疑了一下,问道:“冼兄对采沙的生意感兴趣?”

  “有一点兴趣。”

  “我劝你还是不要感兴趣,采沙生意赚少亏多,利润很薄。”

  香港的建筑(路面)、筑路、填海工程都要用到海沙,但港府不是自行开采,而是控制专卖权,划定采沙地,然后向社会公开招标,港府向中标企业低价采购沙子,把低价改成高价进行转卖。

  由于与高利润无关,公开招标还是挺透明的,要的就是参与招标的企业狗咬狗,使劲往低报价,最终中标的价格那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这么说吧,但凡采沙船上某个工人弄破了手指头,老板又肯给工伤赔偿的话,企业立即面临亏损危机,要是脚被钉子扎了,那就该开会讨论是否申请破产。

  采沙是投入大,要买船和一些采沙设备,利润少,一吨沙子除掉成本,大概能剩下几毫,别看沙子这玩意吃秤,就当下的半人工挖沙技术,一年下来挖不了多少,再说,不是挖了就有钱。

  直白点说,脑子若是不缺根弦,压根不会碰采沙这门生意。

  “现在的采沙技术不行,需要投入资金进行升级改良,西方已经有专业的采沙船,每20分钟就能开采2000吨海沙,算上送沙上岸的时间,90分钟一船沙,一天挖1.4万吨海沙没问题。

  一艘采沙船搭十几辆卡车,加上其他投入,150万绰绰有余,从银行借七成,自筹三成,辛苦一两年把钱还上,也就能见到利润了。”

  洪英东摇了摇头,“我还是不看好这门生意,冼兄别忘了香港人讲究风水,在近岸和沙滩采沙长久不了,迟早会有人拿风水说事,一旦出远海采沙,增加的成本会把利润吃得一点不剩。”

  冼耀文嘿嘿一笑,“讲究风水好啊,这样才方便安排人以破坏风水的名义冲进采沙场打砸抢。”

  “砸别人的采沙场?”洪英东蹙眉。

  “砸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