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朱由校 第390章

作者:北城二千

“兵家有四派,为兵权谋、兵阴阳、兵形势、兵技巧,而殿下仅三战就打出了三派。”

说到这里、冯栓继续说道:“甲胄,骑铳、步铳,后勤,燕山大将军炮,这些便是兵技巧……”

“也就是说,齐王殿下对兵家四派都信手拈来,而这才是五军都督府诸将能被压住的原因。”

“人言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从外人眼中来看,似乎都是殿下人多其人少,但实际上,但凡齐王殿下亲自领兵,都是以少击多。”

“每一战都打得毫无阻碍,却每一战都能打赢,关键的是每一战打下来,都让人看不到齐王殿下的深浅。”

“即便熊廷弼、洪承畴、孙传庭面对建虏时,尚且有窘迫之时,但殿下亲征三次,每次都没有出现辎重、先锋、行军上的问题,每次都能以雷霆之势扫灭敌军。”

“老奴尚且有复辽被围之惨败,可殿下窘迫的时候,有过吗?”

冯栓一句话道出了朱由检的关键,那就是每一战都觉得朱由检打的很吃力,但实际上朱由检从没有身陷囹吾的那种惊险经历。

这就很容易给知兵的人造成一种错觉,或者说忌惮,那就是朱由检至今没有认真地对付过任何一仗。

这实际上也是事实,因为即便不算这几仗,而把复辽之战算上,那也可以清楚的让人回忆起来,朱由检明明人在前线,心思和手段却一直用在京城和庙堂之上。

这是什么样的存在?

一个在前线指挥打仗,却还能在打仗之余留有余力来左右朝堂,操控庙堂。

这点、眼下的大明朝找不出任何一个人有这能力,放在历史上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这一点,也是朱由检从熊廷弼几人身上吸取的教训。

光打仗打的好不行,要先把身后的政治搞定。

复辽之战时,朱由检手段尚且稚嫩,被文官调动了一下军粮和火药,但当时的局面依旧在他掌控中。

到了复套、扫北时,几乎就看不到任何一个人能给他捣乱了,因为在出征前,朱由检就埋下了让他们党争的伏笔。

只要开始党争,他们就没有时间来阻碍朱由检,而朱由检也可以专心打仗,甚至分心来左右朝堂。

想透了这点,姚宗文等人的面色就不太好看了,而冯栓也继续说道:“五军都督府内尽是知兵之人,除了黄龙反叛会让齐王殿下觉得棘手一些外,其余几位都督胆敢反叛,也不过就是旬月之间便会被平定。”

“想要帮人黄袍加身,还是一个不想批黄袍的人,除非能做出一些让这人反应不及的事情,不然所有的密谋都会被这人破解。”

“五军都督府和燕山官员想要推齐王殿下做皇位的事情,齐王殿下真的不知道?”

“非也……依学生之间,殿下一早就知道了,不过他一直在装傻罢了。”

“事情若是揭穿了,那对谁都没有好处,许多人都要因此而致仕。”

“眼下五军都督府还拉不出那么多人来顶替都督和总兵的位置,殿下的装傻,实际上是为了稳定朝堂。”

“话说到这里,二位先生还觉得齐王殿下想要坐那皇位吗……”

“哼!”姚宗文冷哼道:“有的事情不是想不想,而是形式对不对。”

“先生这话没有说错……”冯栓笑呵呵的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道:“齐王殿下是爱民之人,而想要爱民,就必须要维持一个较为稳定的朝堂。”

“眼下稳定朝堂的人,表面是齐王,但是实际上是万岁……”

“若是万岁先一步而去,那齐王殿下就不可能以摄政的身份监国,而万岁也不可能让齐王殿下摄政监国。”

冯栓给出了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被姚宗文二人听到后,他们二人都纷纷皱起了眉头。

朱由校如果死了,朱由检不可能摄政监国,而朱由校也不可能让朱由检摄政监国。

这句话有些拗口,但并不难理解。

首先,朱由检不可能摄政监国和朱由校不让他摄政监国,实际上都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保护朱由校的骨血。

朱由校如果死了,那么五军都督府和燕山官员,还有皇店,天下百姓都会闹起来,因为朱慈燃太年轻,而年轻往往代表了不稳定。

在百官们看来,眼下的朱由校,全靠朱由检给他打下的赫赫功绩,实则没有什么能威慑百官的手段。

可是在百姓看来,那是圣天子指挥得当,应用贤王才打下了这样的赫赫战绩。

百姓们以为眼下的治世局面,是朱由校创造的,而朱由检不过是打下手的人。

但在百官看来,眼下的治世如果要分功,那功劳一石,朱由检一人独占七斗,燕山官吏一斗,五军都督府一斗,皇帝一斗。

朱由检杀朱由校,弑兄篡位的名头绝对跑不了,而且百姓都会怀念,惋惜朱由校。

可如果朱由校是正常病逝了,而局面剩下朱由检和朱慈燃的时候,朱慈燃的正统性就成了放屁。

五军都督府的骄兵悍将,燕山官吏的骄傲学子可不想让一个辈分不如朱由检,能力和威望还不如朱由检的人骑在他们头上。

最后的结局就是,只要朱由检不是皇帝,那么下面的人就有一群办法来让朱由检变成皇帝。

正统性?只要先皇的子嗣全都夭折,那正统性不就在齐王这边了吗?

朱由校和朱由检都能看出这一点,因此如果朱由校病逝,那么他首要做的就是把正统性赋予到朱由检身上,也就是“兄终弟及”。

只有将正统性赋予了朱由检,那他的几个子嗣才会没有威胁朱由检的机会,五军都督府和燕山官员才会放任他们存活。

冯栓能提出这一点,确实超出了姚宗文和施凤来的想象,不过他们还有一点不解。

“即便朱由检在意民心,但他自知弱点,怎么可能让我们抓住机会?”

施凤来问出了不解,即便冯栓证明了朱由检很在意百姓的民心,但他们也不可能能轻轻松松的把人安插回浙江。

以朱由检的聪明程度来看,他肯定知道自己的弱点是什么,那么他就不可能让浙党抓住这个机会。

“想要抓住机会,就必须制造一件让朱由检乱了心神的事情……”

冯栓看着二人,而二人也紧锁眉头。

一件能让朱由检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脸色不变之人乱了心神的事情,这种事情他们二人想不出来……

“这事情却是很难……”看着姚宗文二人的脸色,冯栓站了起来,整理了自己的道袍,随后走向二人:“这事情,便是学生,也花了许多时间才想到,而这件事说起来,还得多亏了齐王殿下自己……”

说罢、冯栓将一本书放在了二人中间的桌上,二人下意识看了过去,只见那书封面用隶书写着四个大字。

《燕山医学》……

第342章 东宫讲师

“跺——”

东宫之中,当箭矢射中箭靶的声音响起,身着红色圆领袍的朱慈燃正拿着半力的弓箭,对着五步外的箭靶练习射箭。

只是朱慈燃有些心不在焉,每次射箭之后,总是下意识的看向一旁。

在他目光所及处,金铉正站在那方,只是他眉头紧皱,双目空洞,似乎是在想什么。

“先生,我射术课结束了!”

朱慈燃垂下手中弓箭,对着不远处的金铉开口,而金铉这时也也反应了过来。

他走到了箭靶前,看了看箭靶上的箭矢,微微点头之后,便转身看向了朱慈燃。

他虽然长着一张苦脸,但对于朱慈燃的用功还是不吝赞美道:“殿下做得不错,看来今日我们可以去内城体察百姓了。”

“好耶!”听到这话的朱慈燃蹦了起来,下一秒转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十余名太监。

这十余名太监前方站着两个品级不低的太监,分别是魏忠贤麾下的李朝钦和涂文辅。

“快快快,去准备马车,我要和先生去内城。”

“奴婢领命……”李朝钦和涂文辅表面笑嘻嘻,但实际上一转头就露出了冷色,而他们身后的十余名太监见状,当即派人安排去了。

朱慈燃或许还小,察觉不到二人的变化,但金铉却不是。

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两人的变化,并且心里有些不适。

他所接受的教育,并不是传统的孔孟之道,但这不代表他就能接受太监。

燕山学子所接受教育中,最重要的一句话便是“亲贤臣、远小人”,《出师表》更是每月都要背诵的一篇文章。

在金铉看来,自己的弟子出生在皇家,即是好运,又是霉运。

好运好在,他的父亲和叔父给他打下了一个武功赫赫的太平盛世。

霉运则怪在他的叔父是“朱棣”,而他的父亲却不是“朱元璋”。

主弱臣强,这对于一个王朝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金铉在上政治课时,很用心的记住了朱由检在教材上所写的一句话。

“若无外患,必有内忧……”

眼下的大明有没有外患?自然有,但不管是建虏、北虏、还是西番、东吁,它们都不足以对大明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

真正能让大明致命的,往往是大明内部的内斗……

诚然、齐王是金铉最尊敬的人,而金铉也十分希望齐王坐上皇位,因为他也认为皇帝有的时候有些贪于享乐。

可眼下,他不仅是为人臣,还是为人师……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了一眼正在把玩自己手中弓箭的朱慈燃。

望着对方,金铉有些神伤,只因为他虽然知道齐王是忠臣,无心帝位,但想让齐王坐上皇位的人太多了。

如果说以前有这种想法的人,比如满桂、孙应元、黄龙等人都是为了自保,那新登台的燕山官员就不这么想了。

金铉很明白大家为什么不这么想,很现实的一个问题,他们把大明和皇帝想的太好了。

包括金铉也是一样,在齐王编写的燕山各类教材中,都充斥着皇帝对他们的良苦用心,皇帝有多么多么的爱护百姓……

这种充斥着爱国、爱帝君的教育,让许多燕山官员在没有走出燕山学府前,都对皇帝朱由校抱有很大的希望和崇拜,而由于齐王朱由检对自己功绩的几乎不提,他们对齐王朱由检大多是感激和尊敬。

只是、营造人设这种事情,一旦被营造的人和人设产生违和感的时候,一种希望破灭的氛围就会出现。

许多燕山学子成为官员后,他们在朝堂和地方上摸爬滚打了数年,便开始渐渐的发现,所谓英明神武,爱护百姓的皇帝,实际上并没有书本上的那么爱护百姓。

淮北大饥,这件案子当年被炒的沸沸扬扬,而许多燕山官员在接触到这案子,并了解了皇帝的妥协后,他们内心也有些动摇了起来。

尤其是在看到朱由校每月一朝,兴修宫殿的举动后,他们对皇帝朱由校的滤镜更是碎了一地。

回过头来,他们才发现,所谓那个为国征战,为百姓奔波的人,实际上是培养他们走出燕山的齐王朱由检时,他们的认知也彻底被颠覆。

从他们的角度来看,齐王才是那个书本上的人,而皇帝根本配不上书本上那位英明的天子。

齐王在外征战,为了军饷想破脑袋的时候,皇帝在内廷里兴修土木,大修三大殿。

齐王在外赈济灾民,严查贪腐的时候,皇帝在内廷之中休息放松。

这种认知破碎的冲击出现时,许多官员对于皇帝的权威便开始了质疑。

他们不了解朱由校未朱由检做过的事情,只是以自己的角度,自己能看到的事物来判断是非。

这么一来,在他们心里,自然对朱由校提不起什么敬畏。

金铉担任东宫讲官以来,许多曾经和他私交不错的人都在渐渐远离他,许多人也劝他上辞疏,向皇帝表示不能胜任,以此来保全自己。

即便是他莫逆之交的大兴县主簿成德也劝他离开东宫,因为谁都看得出,东宫日后必然会和齐王府起冲突。

如果是曾经的金铉,他可能也会拒绝这份差事,但当他在东宫之中闲逛,看到了某一处宫殿的时候,他的想法就改变了。

那处宫殿是勖勤宫,曾经齐王朱由检的宫殿。

自从齐王搬出那座宫殿后,宫殿便常年上锁,门口还有东宫卫率巡哨。

金铉虽然是文官,但别忘了他也是燕山走出来的,身手并不差。

他花了些心思就进入了勖勤宫,在里面看到了一些齐王曾经生活的环境和摆件后,他便摒弃了自己曾经的想法。

勖勤宫内的东西不多,一份齐王本的《坤舆万国全图》,一份份处理过,被朱由检整理放在书架里的奏疏。

金铉看过了那些奏疏,发现朱由检在监国处理奏疏时,往往都会将“万岁”作为开篇,每每都是“万岁与孤……”作为开头。

奏疏的处理内容的回执中,每份奏疏也都有送往司礼监的批注。

也就是说、即便朱由检监国,他处理过的奏疏实际上如果不写他的名字,不用他的自称,旁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份奏疏到底是齐王处理的,还是皇帝处理的。

变相来说,朱由检是在让功。

看完了这些奏疏,金铉便不再觉得齐王朱由检贪恋皇位,甚至他在奏疏中也看到了许多朱由检对于藩王革新的处理。

在那些处理中,金铉是可以明显看到,朱由检很上心一些藩王就藩的事情,而他本身就是藩王中的一员。

也就是说、朱由检并没有想过留在大明,而他眼下留在大明,不过是为了稳定局势罢了……

“殿下、金讲官,马车准备好了……”

涂文辅的话将金铉拉回了现实,他看了一眼涂文辅,作揖回了一礼,随后跟在朱慈燃的身后走向了东宫大门。

涂文辅看着他的背影,笑容渐渐变冷,而这时的李朝钦也走了上来道:“表面功夫做得不错,可内心还是瞧不起咱们这些阉宦……”

“这人不好对付,任由他教导太子,恐怕日后……”涂文辅话说三分,但李朝钦却懂得其中意思,对此他也不由皱眉道:“选他做太子讲官,是万岁定下的事情,况且他身后还是燕山和齐王,你我人小位卑,无法奈何他。”

“唉……”涂文辅闻言也叹了叹气,随后只能摇头和李朝钦一起跟上了金铉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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