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请留步 第171章

作者:携剑远行

刘益守平静问道。

于谨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大军以百人小队为单位,将所有大户人家都控制住了。王伟正带着人一家书房一家书房的搜信件。按你的意思,咱们做事要做得像点样子。那些人的家眷和财物,没有人动。”

本来于谨还想强调一下,不过他感觉刘益守这个人心思通透,不想做的事情就是不想做,不存在想不到的问题。

“兄弟们都辛苦了,这一次被判定为邢杲同党的大户,除了不要搞灭族,其他的按尔朱荣那边分钱的规矩来吧。

青徐不是久留之地,等咱们找到一块好地方,休养生息,再来从长计议。”

听刘益守这么说,于谨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对方把要说的都说完了,他都感觉再搭腔都是多余的。

“贤弟,我们这帮人一路走来不容易,你觉得,哪里是风水宝地?”

这个问题,于谨一路上都在考虑,只是没有什么结果。今天正好谈起这个话题,一定要问一下。

“河北万众瞩目,人多粮足,物产丰饶。得之,即有争夺天下的资本。”

刘益守走到于谨面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可是,好地方,竞争也大。我刘某人自问何德何能,可以占据河北?”

于谨面露苦笑道:“我最开始想的就是河北,只怕不给尔朱荣当狗,那是想也别想河北的事了。”

“可不是么。”刘益守叹息一声道:

“说完河北,再来说关中。关中原有八百里秦川,有四塞之固,易守难攻。只是,自汉末以来,关中残破两百年,饱经战乱,人烟稀少。更有诸多胡酋,桀骜不驯。气候又是连年干旱,民不聊生。”

刘益守记得,前世史书上北周到唐初这一段时间,关中出现得最多的字眼,就是“长安大旱”!

十年起码干旱八年,剩下那两年发洪水!关中从现在算起,到唐朝灭亡,都没有解决关内粮食自给自足的问题。要是去关中,自保无碍,但起码得过二三十年的苦日子。

如果没有被逼入绝境,刘益守不可能走这条路。听起来,于谨似乎兴趣也不大的样子。

“关中的情况非常复杂,我们确实不适合去关中,那是下下策。”

于谨有些疑惑的问道:“难道占据京畿么?”

京畿就是洛阳,弘农还有虎牢关,最多包括扼守南北东西要冲的荥阳。这地方不能说不好,只是“王气太足”,刘益守这小身板承受不起。

“那是元子攸的棺材,我可不去。”

刘益守摆摆手说道,他要是想呆在洛阳,当初还需要跑路么?

“青州地域狭长,易攻难守,不可独存。你看邢杲折腾了一年,至今也打不过济南郡,就知道这里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

咱们在青州积攒民望与部曲,磨练行伍。可是,这里绝不是合适的安身之所。”

这个观点于谨是认同的,正因为认同,才会感觉困惑。这里不行那里不好,难道去幽州混?现在幽州的很多胡人部落蠢蠢欲动,去了那边就难搞了!

“有一个地方,原本是个绝地。然而在特殊的对峙情况下,那里却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刘益守笑着说道,关于这个问题,他已经想得很明白通透了。

“哪里?”

“寿阳!”

刘益守斩钉截铁的说出两个字。

“寿阳……是哪个寿阳?”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于谨意料,他原以为对方会说荆襄或者蜀地。

现在有两个地方叫寿阳,都是被南梁所控制,而且是牢牢控制。

其中一个是原来大名鼎鼎的寿春城,因为避讳改名为寿阳。这里原本是两国边境,可现在北魏政局崩溃,各地混战,官府权威形同虚设。南梁趁机占据了寿阳以北的很多地方。

另外一个,则是后来的扬州它现在短暂改名,由广陵改寿阳,但是很快就会又被改回广陵。

如果是后一个,那就几乎是把刀架在萧衍眉毛上了,扬州离建康咫尺之遥。于谨觉得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显然是原来的寿春城,离合肥不远。”

刘益守自信满满的说道。

两国边境么?

于谨若有所思。

如果是前二十年,待在这里简直找死!几乎没有一天安生的,萧衍得了南齐的天下后,迫切要证明自己的正当性,唯有开疆拓土,才能彰显权威。那段时间,南朝对北魏的攻势是一波接一波!

但是现在么,那就难说了,不确定性太多。

“贤弟是怎么想的?”于谨沉声问道。

“南北对峙,局面已有一两百年。如今正是格局大变的关键时机,兄长认为,这一两年之后,天下格局会如何变化?”

刘益守没有回答于谨的问题,而是问了一个更直接的问题: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如果元子攸不瞎折腾的话,稳住魏国的局面,不难。但南强北弱,已成定局。未来十年之内,北方军队暂时无力南下,这是铁一样的事实。”

刘益守这话,于谨无法反驳。北魏经过六镇之乱,尔朱荣毁掉洛阳朝廷中枢,又是两淮王爷投靠南朝叛乱,还有葛荣,邢杲之流,更不要说心向南朝的羊侃等人了。

别的不说,陈庆之都把睢阳城给破了,北魏现在要担忧的是会不会亡国!哪里有心思去寻南梁的晦气啊!

所以现实摆在眼前,经历过这么多糟心事的北方,暂时是没有那个闲心入侵南梁的。于谨仔细一琢磨,刘益守这馊主意乍一看是作死,实则经过了严密思考,非常稳妥

“在寿阳,有几个别处没有的好处。”

刘益守伸出一个指头说道:“第一个,我们背靠梁国,听调不听宣。萧衍不敢把我们怎么样,他反而要求着我们帮他看守大门。

而建康易攻难守,寿阳到那里除了采石矶外,并无天险。萧衍敢动我们,我们直接去建康台城找他讨公道!”

瞧这话说得,刘益守那种不服皇权,天生叛逆的心思表露无遗。于谨有点理解为什么他不把元莒犁扶正了,因为刘益守根本没把北魏皇族放在眼里。

既然是这样,他自然也不会把南朝的萧氏当回事。

“第二个呢?”

“第二个嘛,寿阳位于中原的边缘地带,一旦我们羽翼丰满,就看是南面机会多,还是北面机会多。如果南面机会多,那就让萧菩萨好好去庙里面念经!其他的事情,咱们说了算。

如果北边有机会嘛,那就问鼎中原,拿下洛阳与河北,奠定王图霸业的根基。

无论往哪边走,从寿阳出发都很便利。在这里可以汇聚八方信息,便于我们观察局势,以待时机。

而北边和南边又不可能同心协力来对付我们。所以这里看似危险,实则稳如泰山。”

“第三呢?”

于谨已经有点动心了,寿阳这地方不错啊。

“这里,世家豪族不多,但周边萧衍的子子孙孙倒是不少。他们作威作福,名声极差。咱们在此地精耕细作,与民休息,定然是归附者无数,无人掣肘。

等咱们发展起来了,萧衍的那些子孙辈估计会来找事,到时候,正好给萧衍找点乐子。不闹腾哪里有糖吃呢?你说是吧?”

于谨跟北魏皇族打交道极多,虽然里面也有一些人才,但更多的则是元子攸的低配版,做大事惜身,见小利忘命,那种人物,刘益守一只手就能打一群。

周边都是这种邻居,想想都美滴很。

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就叫:人傻钱多速来!

“不过还有个问题,萧衍如何会把我们安置在如此要害的边镇呢?”于谨还是想不通这一点。好地方,大家都不瞎,眼睛看得到。

寿春城那是大名鼎鼎,它只是把名字改了一个字而已,城池可是一块石头都没有搬走的!如果没有必须的理由,萧衍又不是傻子,他怎么会把北朝叛逃过来的军队安置在这里呢?

“其实,咱们要如何左右逢源,那才是真正的大难题。去寿阳,我已经有了全盘计划。”

刘益守转过身来,一脸肃然看着于谨问道:“当初,若是你我跟着尔朱荣,凭借你我的能耐,想必此刻已经飞黄腾达。不必担心朝不保夕,更不需要将来在夹缝中求生。你后悔过么?”

“怎么说呢?”

于谨拍了拍刘益守的肩膀,咧嘴一笑道:“跟权势大,脑子又蠢的人在一起,总是会感觉不舒服啊。

你看着那些蠢猪一个个在你面前得意洋洋,有事你又不好跟他明说,还得防着因为你太聪明而被蠢猪所妒忌,像小媳妇一样小心翼翼卖笑脸。

这种日子啊,过得很憋屈。

我已经蹉跎了十年,不想再这么憋屈下去了。正如你常说的,浪一浪,不也很爽么?”

第175章 要死要死要死了!

梁邹城,又叫邹平城,依水而建,乃是北济水与泷水交界处的要害之地。当初南朝宋在此地建军镇,后被北魏所夺,依旧在此地维持军镇小城。

当然,现在的北魏朝廷废物一样,五年前南梁大军又在青徐光顾了一阵,梁邹城早就毁于战火,只剩下一个空壳。

林太守追了邢杲军一路,得到历城送来的急报,说邢杲大军偷袭历城,如今历城失陷,济南郡其他各城也岌岌可危。

于是他便率军驻扎在附近的梁邹城,船队也停靠于岸边,派人快马回历城一探虚实,等待济南郡那边消息。

就在大军入驻梁邹的当晚,数量多到数不清的邢杲军,就将周边团团围困。他们将包围圈拉得比较大也比较松散,跑出几个人似乎问题不大,但百人以上的军队,绝无可能从此地走脱。

济水北岸的一处山丘上,一身白袍的邢杲,拿着羽扇,凝视着河对岸的梁邹废城,他脚下全是不知名的白色野花,在春天的阳光下随风摇曳,颇有些唯美。

“你可知梁邹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么?”

邢杲轻轻的摇晃羽扇问道。

“末将不知。”

副将摇摇头,完全不知道邢杲在说什么。

“梁邹,天子狩猎之地也。我将围猎之地定于梁邹,其实,不过是应个景而已。林太守冢中枯骨罢了,在哪里宰了都可以。济南郡真正难对付的人,还在历城!

可笑的是,我居然还不知道他是谁!”

一想起在阴阳渠被不知名的军队伏击,仅以身免,五千精锐全军覆没,邢杲就感觉心一阵阵绞痛。

事情到底哪里不对劲来着?仓皇逃回来以后,邢杲原本非常担心济南郡的郡兵大发神威,结果发现,对方一步步走向自己预定的伏击圈,也就是两条河交汇的梁邹城。

完全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林太守打仗或许还有几把刷子,不过也就一郡之地的眼光罢了,他是不可能想到在阴阳渠伏击的,道行还差得远。

那个人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几乎都要成为邢杲的心魔了!

那一战输得连对手是谁都没看清,他怎能甘心!

“罢了,传令下去,今夜从四面围攻梁邹,不必留手,务必拿下,以防夜长梦多。前面我输了一阵,就在梁邹把胜利找回来吧。今夜不能攻下梁邹,队正以上,皆斩!”

邢杲将自己的羽扇交给副将,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转身就走了。

阴阳渠的惨败让邢杲明白了一个浅显通俗的道理:如果自己人多,那就不讲道理的压上去打就行了,反正麾下的士卒死了还能再招募。要是自己死了,可就一了百了啥也没了。

还是自己活着比较重要,以后再也不能以身犯险了。

……

疑似是小崮山水库岸边的某个“野钓”钓点,穿着一身运动服的刘益守,一杆子拉起来,钓到一只篮球鞋。

“唉,钓鱼佬啊,除了鱼以外,什么都钓!”

他叹息了一声,将那只烂得不像样子的篮球鞋丢一边,拍了拍手。接着,他又坐下来垂钓,结果看到从水库上游,飘来一个很像人的“物件”。

一个,又接着一个,成群结队的,数都数不过来。

刘益守吓得连忙站起身,小心翼翼的上前观察,却发现这些人都是古代的士兵,穿着没见过的红色军服,尸体已经在水里泡肿了。

“妈诶!这都是啥?”

他连忙退后,跌坐在地上……

“主公,主公,快醒醒!”

刘益守坐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原来刚才的都是一场梦。他睡眼惺忪的看着一脸亢奋,却带着浓厚黑眼圈的王伟,疑惑问道:“天亮了?”

“呃,并没有,不是啊,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王伟指着刘益守面前桌案上厚厚一叠书信说道:“这些,都是济南郡大户写给邢杲的信,言语之中极尽谄媚。”

刘益守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桌案上的那叠纸,居然堆得比桌案的高度还要高,上面压着一个白玉镇纸。

“这有点夸张了。”

如此看来,济南郡的世家大户们,早就想好邢杲来了以后要怎么办了。果然是投诚路宽心也宽啊,所谓的“主战派”,应该都跟林太守一起出征了。

所谓视死如归,对于这些人来说不存在的。

“他们就没想过,邢杲一天只怕要收很多信,估计他们的信连看都懒得看,真是浪费表情。”

“不是啊主公,到时候邢杲夺下济南郡,这些信,说不定就能保住一家老小的命了。他们写这些信,只不过是表明一种姿态。”

王伟一边说一边很是认真的从怀里掏出几封信道:“真正要害的,在这里。人我已经控制起来了,主公要不去审审人犯?”

“有点意思,那就去审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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