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 第266章

作者:天使奥斯卡

久闻瓦岗军中高手如云,我们这回正好去较量一番,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斤两!

第七百九十七章 草莽(二)

红日高悬光芒遍撒,山风呼啸猎猎有声。

囊囊军靴声、甲叶铿锵声、马蹄铁与山路碰撞声混在风声里,在山谷间折返回荡。

不必亲眼目睹,只听那连绵不绝的行路声响便可知晓,这支队伍规模是何等庞大,军势又是如何雄壮。

无数面大小不等的旗帜在风中舒卷疯狂舞动,万千簪缨随风飘扬,远远望去如同赤浪。

在千百面旗帜组成的海洋中,最为显眼的,乃是一面豹尾帅旗。

这象征着三军主帅身份的纛旗既高且阔,吃足了风力的旗面鼓胀如帆,带着这千军万马组成的巨大舟船踏破层峦冲破叠嶂,越过崇山峻岭一路向前。

掌旗的骑手本是高大壮硕的汉子,乘骑的战马也是神骏非凡。

人在马上高人一头乍人一臂,配上那一身簇新甲胄本就格外显眼。

再加上这舒展开的纛旗以及鲜亮豹尾,更是平添几分威风煞气。

而在战旗后方,数十名虎背熊腰甲胄在身的武士如同群星拱斗般护卫着这支大军的主帅,也是当今武德天子嫡长子,李唐王朝大半文武心中认定的储君人选:李建成。

李渊此番出兵洛阳声势非同小可,徐乐所部八百玄甲只是这万千大军中的一员,单以兵力论简直可以算作微不足道。

真正的大军乃是这支由李建成统帅的六万精兵。

这支庞大的队伍里既包括了追随李家起兵的河东六镇鹰扬精锐,也有占领长安后收编的京畿鹰扬中能战选锋,更有柴绍、侯君集、屈突通、刘文静、张士贵、殷峤等能征善战精于韬略的沙场上将。

这支人马不管从数量还是质量,都足以算作李唐王朝的精华,亦是李渊征战天下开疆拓土的根基所在。

群雄逐鹿战和不定,所谓联军往往只是虚应故事,很少有人会派自家主力为他人助拳。

李渊这次派出这等规模的大军,既表明了自家的诚意,也可看做对王世充的警告。

毕竟这么一支对外号称十万的虎贲,足以影响战局的走向。

帮助王世充固然可以令其起死回生,若是选择与瓦岗军合作内外夹攻,也自然可以将王世充连根拔起。

也不需要这数万人真到疆场上厮杀,就单单放在那里,就足以对两支大军形成威胁,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这也正是李渊这一番布置的厉害之处。

李建成骑在马上身形挺拔如松,扫视众人的目光里充满自信与坚毅,不怒自威杀气十足。

在麾下这许多精兵强将面前,他必须维持自己武人风度,不能被麾下小觑。

实际上山间行军虽险,可是唐军兵强马壮且此处远离战场没什么危险可言,李建成此举无非虚张声势,心思也不在四周地形或是远方战阵,脑内回想的全是出发前刘文静对自己的言语:“天无二日国无二君,陛下既已登基,杨侗小儿还敢以天子自居,圣人自然不能相容!王贼留此竖子,不过是拿捏圣人的手段。

仅凭此一节,足以证明王贼居心叵测,归顺之说必不可信。

万乘之尊岂能为贼子诈术所愚?

是以此番殿下出征,既是要殄灭瓦岗宵小,亦要折服王贼诛除伪帝。

其中关窍便在战与不战之间。”

按照刘文静所言,父皇将六万精锐交给自己,既是对文武的暗示,也是为了让自己立下赫赫战功,不至于军中声望输给二郎。

乱世中想要做帝王,自然离不开武功。

自己之前在蒲津和长安都丢了面皮,军中声望一落千丈。

好在天下未定,一切还都来得及补救。

毕竟军汉心思单纯,只要自己此番能够一举击破瓦岗扫荡洛阳,再以重金犒赏,肯定能够笼络属于自己的部众。

不过要想立功就得讲究策略,不能一味猛冲猛打。

这六万人马乃是李家根基,不能轻易折损,如果伤了元气,不管战果何等辉煌,父亲那边都难以交待。

是以此番出阵,最好的结果便是既要消灭敌人,又要保全自家兵马。

既要击破名动天下的瓦岗军,又要避免损伤,其中难处自然非同小可。

可也只有做成这等难事,才好得到朝中文武以及三军将士的尊奉。

自己这储君名号才能名正言顺坐得稳牢,其他人也不至于生出轻慢之心。

刘文静胸中亦有丘壑,对于这等事该如何做,早就有了主张。

按照其所筹划的谋略,这一战的精要在于“引而不发、以拖待变”这八个字。

毕竟洛阳不是自家的城池,自己也没有必要非保住洛阳不失。

换句话说,瓦岗、王世充皆有所求也有所顾忌,反倒是自己战走随心,反倒最是超然,只要保住这份超然就可得胜。

王世充想要以联军之势扫荡瓦岗,自家为何随他的心意?

靠着这几万人镇住敌兵,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让战场陷入僵持,自己就赢了一半。

虽说瓦岗军粮草丰厚,可是收容了十几万骁果军后,于军粮开支上也难免支绌。

王世充情况稍好一些,可是洛阳自身兵少,不足以成为祸患。

只要战败瓦岗军,自己便可以名扬天下,再以李家大势相迫,不怕王世充不降。

是以此番自家的兵马虽然军容强盛,实际上却并不准备真的放手厮杀。

潼关天险,扼关中咽喉,亦可俯视中原搅动乾坤。

以六万雄师屯于潼关城内,就足以让王世充、瓦岗军心中忌惮,谁也不敢放手厮杀。

若是有人不知死活非要交战,自己便可以乘虚而入,不管是谁先收拾了再说。

当然,这也不是说李家此番出兵全是虚情假意口惠而实不至,该打的仗还是要打。

只不过负责厮杀的不是自己,而是徐乐和他手下的八百骑罢了。

想到临行前父亲对自己的暗示,以及刘文静暗中所献谋略,李建成心中已经有所推测,此番徐乐大闹玄武门之举,虽然在表面上不了了之,实际上恶果已经铸成。

在父亲和徐乐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痕。

固然从表面看,那场争斗结束后,这件事也就不复存在。

可是熟悉父亲秉性的建成非常清楚,这道裂痕并未因为事态的平息真的得到弥缝,反倒是随着事态发展越演越烈。

这也不奇怪,初登大宝的帝王,最忌讳的莫过于麾下武人居功自傲目无君上。

徐乐却接二连三触犯这个忌讳,纵然其本领再强十倍,也容他不得。

这次徐乐统率的八百骑里面,包括了玄甲骑大半军将,尤其是追随徐乐起家的徐家闾子弟以及梁亥特战士,全都随着徐乐出阵,这就是一个信号。

从表面看,这样安排可以看作是对徐乐的关照。

毕竟此番徐乐率领的兵马不多,面对的又是强敌,以百战精锐追随,才能保证指挥作战如臂使指,不至于因为指挥不畅或是临阵胆怯而贻误战机。

可是李建成明白,这次徐乐大闹玄武门,玄甲骑的反应令父亲大为光火。

原本以为将玄甲骑扩编,再往里混入大量新兵就能让部队脱离徐乐掌握,现在看来却远远不够。

常言说“兵遂将转”,这次父亲的安排,显然就是为了将这些军将先行驱逐出队伍再以自己人填充其中,最终让玄甲骑脱离徐乐掌握。

至于这些随军出征的军将,最好也不让他们活着回去。

不能明着杀他们,就借瓦岗贼的手除去这些人性命。

徐乐在李家耀武扬威,最大凭仗就是满身武艺以及赫赫武勋,既然如此,就让他死在战阵上,谁也不能怪罪李家,事后再为他报仇就是,也不会损害李家的仁义名声。

既然他喜欢打,就让他去和瓦岗贼打个痛快吧,不管谁死谁或,都是好事。

细碎而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李建成的思考,抬头看去,但见一名背插靠旗的斥候,自逆着大军向建成所在疾奔,距离建成约莫三十步的地方勒住缰绳,于马上高声禀报:“禀元帅,我军前锋与瓦岗游骑相遇,我军杀贼十数人,余贼已然退去。”

李建成神色冷峻,高声吩咐:“些许小事不必回禀,由徐将军自专!”

第七百九十八章 草莽(三)

“自专?

又是自专?

这一仗莫非十我们为自己打得不成?”

军帐之中,宋宝忍不住性子,低声抱怨叫骂着。

他并没有看军帐正中得徐乐,而是看向帐中其他军将:“各位说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咱们为万岁厮杀卖命,主将却连句人话都没有。

整日里一言不发,什么事都让咱们自专,仿佛咱们不像是李家得兵将。

简直活活气煞个人了!”

韩约皱起眉头:“宋大,闭上你的嘴!这是军帐,不是咱们自家的房头,由不得信口开河!”

“我这不就是……”宋宝欲待争辩两句,可是自己又闭上了嘴,只是用眼睛扫视帐中诸将。

其他人虽然没像宋宝一般破口大骂,但是眉眼之间得神色,已然暴露了内心想法。

论起心中怨气,这些人未必就比宋宝少几分,只不过或是有顾虑或是性情沉稳,并没有宣诸于口。

宋宝所言其实是代大家说出了心里话,是以除了韩约也没人说宋宝的不是。

作为徐家闾一路走来的老班底,这八百玄甲并不惧怕厮杀,但是他们谁也不愿意被人当作牺牲品就这么推到前面来。

当日玄甲骑在刘武周麾下听用时,虽然吃喝用度极为窘迫,可是刘武周在场面功夫上从没有过疏忽,绝不会让玄甲儿郎感到被慢待。

弃刘投李之后就更不用说,整支部队被当作宝贝,甲杖钱粮供应均为全军之冠,谁又敢缺损了玄甲分毫?

走到哪里都是远接高迎,一般职级的军将,只要是玄甲骑出身就天生高人一头。

也正是有这份礼遇,这些玄甲将士并不畏惧厮杀也不畏惧拼命,心甘情愿用性命给自己搏富贵换体面。

可是此番出征玄甲骑的待遇大不如前,主帅换了人,行军司马也变了面孔。

军粮马料供应总是不及时,即便是发下来,数字也不能和之前李世民为军主的时候相比。

虽说不至于饿肚子,可是之前玄甲骑吃惯用惯,现在粮草供应陡然下降,谁心里都不痛快。

比起吃喝用度的削减,更让人难以容忍的还是主将态度。

徐乐眼下也是李唐大将,李建成的帅帐内,理应也有徐乐一席之地。

任何重要的军议,都应该让徐乐参与其中才对。

可是实际情形并非如此,自从大军出长安之后,玄甲骑所有军将都觉得自己成了外人。

不光是后方的人马不和玄甲骑打交道,主帅的任何军议都不曾召徐乐参与,最多就是把命令传到玄甲骑中,让这些人加以执行。

对于玄甲骑来说这种冷遇还是第一遭,宋宝为人精明心思又重,对于这种态度变化最为敏感,是以第一个便发作起来。

其他人即便不像宋宝这般狡黠,也终归不蠢,自然也能感觉出李建成对自家的敌意。

三军未曾交战,先锋先和主帅生出嫌隙,这怎么看也不是吉兆。

再者说来,如今玄甲骑又逐渐变回了刘武周麾下时的模样,军中粮草紧张,大军得算计着粮食吃饭。

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眼看着苦日子又要回头,谁又受的了?

大家看着徐乐,等待将主拿主意。

仲铁臂总督玄甲粮草,这当口也忍不住开口:“咱们的口粮还够两日,马料却是难得很。

按说陛下坐拥关中钱粮丰足,不至于跟咱们这几百人算计。

可是大军的行军司马总是说有粮运不过来,让咱们将就将就。

咱是苦出身,自己饿肚子也没啥,就是这脚力可饿不得。

一天掉的膘,十天都养不回来。

瓦岗军马队不弱,咱们的马若是吃不饱,我怕到时候吃亏。”

宋宝立刻接话:“就是。

这些日子不光苦了咱们,更苦了那些好马!明明有的是粮草,却不肯发给咱们,这分明是诚心找咱的麻烦!郎君你说句话,咱们这就抄家伙去找李大郎理论!他要是舍不得钱粮,咱们就回长安去,这仗爱谁打谁打,反正咱是不打了。”

“宋大郎怕了?”

徐乐忽然开口,语气平和听不出愠怒,甚至从中感觉不到一丝不满或是焦虑。

相反倒是保持着自己一贯的笑面形象,只是这句话传入宋宝耳中,就如同一记皮鞭落下,让宋宝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郎君何出此言?

咱跟着郎君出生入死何止一遭,当初从徐家闾合伙到塞上回易,便是脑袋别在腰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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