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明 第24章

作者:素罗汉

“能理解我刚才说的那句吗?”

“可以,先生。”

“那句话什么意思?”

“今天是历史,先生。”

“很好,坐下。”

……

以下是蔡飞明用荷兰语的演讲全文。

“今天是历史,诸位。”

“东西方的文明来到真正的大交融时期。从这一刻起,台下的各位先生,以及各路人渣们,历史被你们见证。联省共和国和一个神秘伟大的文明初次接触的经过,被你们见证。你们会被记录在史册,你们打开了财富之门,数不尽的利益即将到来,你们以及身后所代表的势力,都将参与这场盛宴。”

“另外,东印度公司的股东们今天支付了一点小小的代价。不过请相信我,这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请不要在意这点细节。比起美好的未来,今天这点损失实在不值得浪费哪怕一分钟的时间去谈论。”

“最后,我不得不善意得提醒各位:意识到自身当前的处境这一点很重要,你们的俘虏身份,会一直维持到协议达成。所以,任何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都要无条件服从看守的一切命令,如果他不想在下一刻悲惨得死去的话。”

“我的话完了。”

第74章 忙碌

蔡飞明满面笑容,四面点点头,然后下台。这活他很熟练,当初在开普敦的时候,经常会组织这种乡土气息浓郁的箱包展销,黑叔叔们通常还是买账得。然而穿越众没人在意他刚才说得是什么鬼话,一场再简陋不过的占领仪式而已,走个过场得了,大伙现在都很忙。

大部分荷兰人也没能听明白蔡主持的假大空套话是什么含义。他们很快就被接下来的活动转移了注意力——侵略者们开始分类处置俘虏。

一部分人被关进散发着恶魔唾液味道的空货仓,另外一些轻伤员则出乎意料的得到了救治:一个同样穿着绿色连体衣的人站在桌子后面,用一个亮闪闪的铁夹子夹着棉花团,酿着烈酒给伤员清洗伤口,然后再用白色的棉布包扎,整个过程快速而又诡异,伤员时不时会发出一两声惨叫。

这部分人被关押在那间小小的医院里。这已经很不错,至少每个人能分到一张吊床或者木床,有腿伤的可以住在下铺。

少数几位商馆高层人士得到区别对待。约翰尼斯·范德哈根本人以及另外三位大员评议会成员都没有受伤,他们搀扶着大腿受伤的中尉威廉·简斯住进一个单间——这里之前是传教士的房间,现在那些上帝的仆人已经被赶进仓库。想象中的酷刑和折磨并没有降临,侵略者只是用那种怪异的荷兰语告诉他们:“现在没有时间”,让他们:“待在房间里,安静点。”

威廉·简斯是被人从商馆外的尸堆中捡出来的。站在队伍右后方的中尉先生躲过了12.7毫米的爆裂弹头,纷飞的预制破片只是在他大腿上拉出一道十五公分长的裂口。他算得上幸运儿,因为他活了下来,当时和他一起出门的那些人活下来的并不多。

做为唯一一个因为身份不同,从而享受到无麻醉缝合术治疗的西方人士,威廉·简斯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创造出新历史。这个老兵现在虚弱得躺在床上,正在和范德哈根讨论着大腿上那不可思议的伤口缝合术。他们接下来还会猜测这些神秘入侵者的来历,探讨他们是不是文明人,还有那些可怕的武器。总之,在今天剩余的时间里,他们几个也很忙。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穿越团队一下午都在忙碌。首先是给长官公署,兵营,医院,仓库,小教堂,武器库这些功能建筑消毒,接下来关押俘虏。然后打扫战场。

最后一项工作比较费事:有很多的尸体和到处散落的断肢需要处理。计划中是打算装船喂鱼的,但是现在没有船——就在炮灰队呐喊着从西边缺口冲进商馆的同时,商馆背后,也就是东北角靠近台江内海的码头一侧,原本聚集在棚户区看热闹的日本商人,福建渔民,平浦族土著,班达奴隶顿时卷堂大散。这些人一窝蜂跳上码头边的渔船和舢板,渡过台江内海,跑路去了台湾本岛,码头上只留下一艘孤零零的荷兰快艇,用软帆和绳缆嘲笑着束手无策的穿越者们。

……

眼下穿越众面临的就是这么尴尬的形势:缴获的荷兰船没人会开,小艇和舢板全部在台江对岸,自己带来的两艘沙船又不可能用来盛装尸块和血肉,何况两艘沙船现在也很忙——航道中的那艘沉没舢板需要清理,轻一点的元斗号已经倒船进航道,正在派水手下海捆扎沉没的舢板,准备发动舷外机将舢板拖出航道。

最后实在没办法,负责基建和管理所有劳力的陈栋只能下令:去远处挖个大坑埋人。这项工作占用了所有资源,今天剩余的时间全部花在了这上面。

以夏先泽为首的少数公司高层自然不会去和死尸打交道。这些人进商馆伊始,注意力就集中到某项更有逼格的工作上:战利品清理。前脚把荷兰人关起来,后脚一票人就匆匆走进货仓,浓浓的消毒液味道丝毫阻挡不住他们热切的心思。

从第一个被穿越者夏先泽算起,一直到今天,公司实际上是处于某种“入超”状态的。也就是说,各种明暗计划的耗费,以及所有的人员和物资,其实都是通过“进口”而来,穿越团队连买菜的银子,都是曹川倒卖“土产”换来的。这中间没有其他穿越者什么事,大伙就像家里的小朋友,纯消费,完全没有产出。

除过当初丐帮帮主家的一点浮财和地契之外,严格的说,今天在大员商馆里缴获的荷兰人财物,才算是真正意义上公司的第一笔进项。这就像是孩子长大了,终于通过帮邻居遛狗挣到零花钱一样,数量随少,但是含义不同。

当夏先泽,冯峻,蔡飞明他们走进荷兰人的仓库时,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白白暄暄的王理国正带着几个人在清点货物。

战利品里面体积最大的是一截截白色外皮,大腿粗细,深褐色树芯的印度白檀木。檀香木是荷兰殖民者在起步阶段,少数能无阻敲开大明市场的货物。在眼下这个时间段,其他商品对于大明朝来说都不大好使,唯独能制造各种佛像,家俱,把件,熏香的印度白檀,是大明顶层人家不可缺少的消费品。

在场的人士或多或少都明白檀香木在17世纪初的贸易地位。冯峻走上前,用中指磨一磨檀香木的树芯,装模作样闻一闻,然后笑着说道:“是挺香的,讲真我还没见过原木呢,这玩意曹总运回去不知道能不能卖上价格。”

“一斤5000轻松出手,印度南部的白檀多少年前就要绝种,市场上早已经断货。”

嗯?听到有人科普,大伙回头一看,“哦哦,原来是罗教授啊,怪不得呢。”

大伙口中的罗教授外形比较独特:一头硬直板寸,左耳朵上串着耳环,演艺界老男人喜欢留的圈胡他也有。他脸上的线条比较硬朗,虽说黑发黄肤,但是有点混血儿的感觉,和罗伯特巴乔有些像。

第75章 钱钱钱

罗教授此人很神秘,穿越后只说自己姓罗,其他的一概保密,所以一开始人们都叫他老罗。后来大伙发现这人喜欢强行给人科普,懂天懂地懂空气,和谢耳朵有点像。偏偏这货和人辩论的时候各种数据张口就来,不管真不真吧,反正一般人也怼不过他,所以罗教授的称号就被群众叫了起来。

自从玩AK把自己的腮帮打肿后,罗教授就被人赶到后勤部上班,盘货是他的本职。刚才看到冯峻他们在说檀香木,老毛病一犯就凑上来开始科普。

“这么说的话,一吨岂不是要上千万?”听罗教授说完价格,夏先泽有点小惊讶。

“市面上现在全是印尼,澳洲,非洲的各种杂檀,就这,一个轻飘飘的手串也要几百上千,印南老白檀5000一斤没问题的。”罗教授笑着用手拍了拍木皮补充到。

“那就加工10个立方出来先,树皮都削掉,只留树芯,等曹总来了先运回去看看行市。”夏先泽一锤定音。

“这个容易。”罗教授点点头:“咱们手里现在就有木匠,荷兰人里肯定也有,非战斗人员应该活下来不少,明天咱们腾出手就开始登记,找出来就安排干活。”

一共有40个立方的原木被测量称重记录。接下来是香料:胡椒,肉豆蔻,丁香这些常用香料仓库里都有,胡椒比例最高,不过总数量并不多,这些香料加起来只有150担。在这个时间段,香料在对明贸易中的地位要低于檀香。

几担洁白的象牙毫无疑问引起了参观者的兴趣。人们一边痛斥毫无动物保护理念的荷兰人和印度人,一边拿着整根象牙在手里撸来撸去,嘴里啧啧有声,丑态毕露。

“Duang”的一声巨响后,人们清醒过来。扭头一看,原来罗教授手里多出一面铜锣。

“荷兰人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铜锣?”大伙很快就发现,有不下十担的铜锣就堆在角落里。

“铜锣本来就是马来人的传统乐器好不好,印尼那么多铜矿。”罗教授又坏笑着用指节敲敲铜锣:“荷兰人要收集香料,这些年在香料群岛刷地图,收集一些铜锣很轻松的。这个属于配货,一般来说,大明商人对铜器还是认可的……”

独特一点的货物都检查完了。荷兰人的几间仓库里另外还存有一些粗苯杂货:做染料的苏木,做衬衣的荷兰麻布和一些粗毛呢,用来骗土人的玻璃珠,一些铅锡金属块,几百张本地收购的鹿皮。食品类有数量不算少的面粉,稻米,棕榈油,咸鱼和风干鹿肉。后两者明显是从土著和福建渔民手里得到的。

大明的拳头产品:生丝,瓷器和棉布在仓库里只有可怜的一点数量。看来资料还是准确的——荷兰人现阶段日子过得很艰难,混乱的福建局势让红毛们没办法搭建出对明的贸易渠道。

货物清点完后,所有人闹哄哄又冲进荷兰人的长官官邸。两大间朴素的实木房屋里有很多文书和信件,罗教授和蔡飞明两个人这下算是挖到宝藏,一个翻箱倒柜一个翻译,忙得不亦乐乎。

其他人完全没有理会这二位,他们的目的地是长官官邸内部的一间小库房。

是的,没错,小库房就是银库。

白银,是西方人真正的拳头产品。殖民者来到东亚以后,产自美洲的白银终于找到宣泄的入口,美丽的金属被打造成各式各样的钱币,这些钱币汇聚成滚滚的银龙,只进不出,最终全部消失在中国这片神奇的土地上。

以葡萄牙人占据澳门为标志,自明中叶起,每年从外部,包括日本在内输入明王朝的白银,从来没有低于200万两,高峰期超过400万两。即便是在1640年以后,欧洲大战导致的贸易萎缩时期,每年输入大明的白银也没有低于过100万两。

这些混蛋明国人什么都不需要,最可恶的是他们心灵手巧,能生产瓷器,生丝,哦,未来还要加上茶叶这些令殖民者疯狂的货物。然而红着眼的欧洲人什么都没有——不要提那些香料,在贸易总额中,殖民者的全部货物加在一起,也占不到多少比例。明国人唯独喜欢的,只有白银。

在针对大明的交易中,贸易平衡这个词是根本不存在的。那些可怜的货物从来都是配角:毫无反抗能力,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死皮赖脸,打生打死,只为得到往大明这个无底洞里倾泻白银的资格,这才是早期殖民者的真实写照。

荷兰人运到大员的一箱箱白银,现在就堆积在银库里,等待着新主人的到来。夏先泽迈着方步,第一个走进库房,进去后弯腰从木箱里抓出一把钱币,端详起来。

以17世纪初的手工艺水平来说,夏先泽手中的这些荷兰盾银币,当得起“品相不错”这句评语。

币型基本保持正圆,外圈是铸文,正面铸有图案:半身武士和盾牌,反面图案是欧洲旗帜中常见的狮子。这一时期的荷兰钱币图案比较随意,正面帝王头像,反面皇冠和盾牌这个基本规则还没有完全形成。

荷兰盾的银含量很高,超过百分之95%。箱子里的这些银币有大有小,比较杂乱,从1盾到半盾,乃至2.5盾和10盾的大银币都能找到。

这些钱一时半会数不清楚,还要分类测含量,王理国他们今后几天有得忙了。

除过几十箱荷兰盾外,仓库里另外还有几箱西班牙比索。

这些比索就是经典的早期西班牙十字银币。连圆形都做不到的手工银币产自于墨西哥城的造币厂,正面是用十字线分割开的狮子和城堡图案,背面是早期西班牙国徽。

这种比索已经在大明流通了至少50年,尤其是福建地区,在当地被称为“楔子银”。西班牙比索的成色95%,1标准比索重27克,相当于0.7两。面值同样被分为8里尔,4里尔,2里尔等等大小不一的银币。

第76章 江山多娇

和杂乱的银币不同,仓库里仅有的两箱金条大小一致,暗光流转,整齐地码放在那里。

这两箱金条感觉很眼熟,貌似有人在杭州见过这种款式。这个时候某个科普狂人又不知从哪冒出来:“大明的金银比价是1:8左右,同时期欧洲是1:12,所以白皮们多年以来一直在套购明朝的黄金。还有本子的黄金,也一样被套购。”

哦!这下大伙明白了。

……

没人能说出银库里的银币到底值多少两银子。即便是蔡飞明找到荷兰人的账本后,依然说不清楚确切数字。因为这间银库里还存着一些东印度公司雇员的私人储蓄,这些钱是不会显示在公帐上的。

不过总量大体上还是能在现场估算出来。王理国在简单称量一箱银币后,又和蔡飞明对了对荷兰人的账本,然后当众宣布:仓库里的贵金属,折合成大明银价,肯定在20万两以上,只多不少!

一阵热切的掌声和口哨声从银库爆发出来。强盗们心满意足地走出官邸,满面笑容地踩过被鲜血浸透的地面,谈说着登上围墙,站在东北角的炮台上,一群人迎着咸咸的海风,目光越过浅浅的台江内海,向着台湾本岛远眺。

夕阳西斜,喧闹一天的台江两岸渐渐归于寂静。

大大小小的泄湖和湿地沿着海岸铺开,大群的琵鹭,鹳鹤,海鹈鹕在泄湖中散步。夕阳劈开云层照射下来,水面被染成一片金黄。随着时间推移,天空配合落日改变着颜色:橘色,粉色,紫色,渐变的天空映照着黑白的水鸟,碎金的水面,浅蓝的底海,还有岸边的红树林;一幅美不胜收的原始画卷,彩墨山水呈现在穿越者面前。

“江山多娇,多娇啊……”夏先泽此刻如醉如痴,抚掌感叹。

“这湖我家的,我家的,都是我家的……”冯峻舔着嘴唇贪婪得自言自语。

剩下的人都不爽了,旁边有个东北人抖着腿拖着长音怼他:“办证了吗?咋我jiao得象是我家呢?”

冯峻清醒过来,扭头一看,发现几个人都斜着眼瞥他,赶紧藏起本来面目,尬笑一声:“公摊,都是公摊……哥几个将来都住三亚,这边全是公摊!”

“嗯,这还差不多……”

历史性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伴随着漫天繁星,累了一天的侵略者早早就进入梦乡,他们睡得很香。仓库里倒是有些人彻夜不眠,遗憾的是,现在已经没人在乎他们了。

东北和西南两座斜线炮台上,戴着夜视仪的穿越者在巡视着新领地,科技的发展,使得一切在夜间进行的敌对行为变成了主动找死。

清晨,当东方天际渐渐变成鱼肚白时候,大员商馆里已经是一片嘈杂。中古时代可怕的作息制度,曾经一度令某些初到贵地的穿越众痛不欲生:晚上没有电,也没有网络,即便打开笔记本,也没有淘宝可刷,何况每个人的电池用量是有配额的,只能偶尔查点资料,打单机游戏都不够。

然而有失就有得,在大明朝生活一段时间后,好处慢慢体现出来:不再神经衰弱,不再黑白颠倒,天一黑就想睡,天一亮就起床,脸色红润,饭量大增,精神矍铄,一夜一三五七次……

劳工们是最早进入工作状态的:日出而作,不作就没饭吃喽。大清早一群人乱哄哄得先来到码头,荷兰人用原木搭建的老式码头质量还是不错的。两艘沙船昨天傍晚已经穿过水道,停靠在码头上,旁边沙滩上扔着那艘破烂舢板的尸骸。

劳工们打开狗眼号船舱门,几个人下去先递上来一些昨天没有卸完的货物。这些货被就地扔在船板上,接下来两口直径足有1.2米的304不锈钢大锅被喊着号子抬下船。

商馆中间的空地上这会已经搭起灶头,两口灶都是用一种黑黄色的,人头大小的方型石头搭建。劳工们熟练地架起锅,烧水,洗好的稻米被倒进锅里,其中一口大锅里扔进去一些荷兰人仓库里的鹿肉脯和盐,另外一口扔进去的是咸鱼和船上储备的干菜。

等到一些穿越众悠哉悠哉抽着早起烟出门的时候,热乎乎的鹿肉粥已经煮好。老爷们吃完后,两口大锅还不能歇,咸鱼饭还要再煮几轮,几百号人呢,包括红毛在内,都要吃饱,不吃饱谁来干活?

荷兰人留下的所有生活用品,包括衣被床单锅碗瓢盆,今天会有专人腾出手来消毒。大部分会用开水煮30分钟,一些不耐高温的物品会用3%漂白粉浸泡,同样是30分钟。这些物品和军营里的床铺会分给杭州来的劳工们,至于它们的原主人,咳……活着不好吗?

劳工们还在等饭的时候,为大家操碎了心的老爷们,这会已经聚集在昨天观过景的炮台上,又开始替台江对岸的日本人操心了!

一大早就开始打对岸的主意,貌似有点猴急,然而现实情况是:没水了。

大员岛严格来说是孤立在海里的一块沙洲。荷兰人在商馆打出来的水井,昨天就已经被后勤的人检测过,是淡盐水。和杭州一样,这里的井水盐份变幻不定,只能用来漱洗。

荷兰人没有被围城,自然不会去喝盐水,他们平时都用小船去对岸的新港溪上中游拉水。而且荷兰人也很重视水源:商馆的围墙用粘土,建筑用木料,唯独水窖,是用石头砌成。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补充水源,这就又牵扯到昨天跑路的那些小船,船都停在台江对岸,有个小小的码头建在那里。

刘哲正在用望远镜观察对岸。从镜片里能清楚看到:顺着一条小路,码头往内陆延伸500米的位置,有一处竹木围墙的訾寨,墙头没有旗帜,但是有人影在晃动。

“看来是日本人的寨子没跑。”刘哲收起望远镜,扭头对站在一旁的夏先泽说到。

“为什么离岸那么远,潮水的缘故吗?”夏CEO这时也在拿着望远镜观察。

第77章 虽近亦诛

“没错!嘉南平原地势低平,海潮倒灌频繁,所以城寨要远离海岸。”说话得是基建组的设计师冯冠杰,此君穿越前是搞楼宇设计的,三十来岁,脸很长,明明有做激光手术,这会偏偏带着一副金丝平光眼镜,衬衣西裤,皮鞋擦得呈亮。

“这帮矮子很拽啊,昨天也就罢了,今天到现在也没见使者,咱们手头这么多事等着,刘哲,你说个方案。”夏先泽有点不耐烦的说到。

让刘哲这个军人说方案,那就是调子已经定下来:军队要出动,要速度解决问题,可以见血。

刘哲笑笑伸出两根手指:“去两波,第一波沙船过去,侦查一下,把小船都弄回来。第二波去小船就足够,沙船在台江里太笨重。”

“就这么办,抓紧。”

……

半个小时后,元斗号准备停当,拉帆起锚,船上挤满水手,恶狠狠向台江对岸扑过去。没过一会,元斗号杀到对岸,没有不开眼的货跳出来阻拦。水手们从日本人的小码头上岸,然后三五七个人一组,把停在岸边的七八条渔船和舢板统统划了回去。

码头上唯一的大船是一艘日本人的朱印船。从1604年起,日本人在东亚四处采购大船,然后领取幕府的朱印状展开国际贸易,一直持续到1635年锁国,眼下正是朱印船最后的辉煌时期。码头上这艘船长宽和狗眼号差不多,排水量应该在100吨出头,福船形制,明显是日本人从明国购买的朱印船。

这艘船的缆舵早已被日本人卸走,船上什么都没有。穿越者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细节——等下一波过来再收拾这帮二货。

王晓辉提着AK从船上走下来,元斗号的船长穆龙城跟在后面。

穆龙城国字脸,浓眉大眼,看上去像是个正派人物。这哥们海军退役后开过正经的海关缉私艇,现在算是海军的三号人物,和王晓辉地位差不多。

二位难兄难弟穿着全套草地迷彩,战靴,全指战术手套,头戴奔尼帽,最重要的防蚊罩就套在帽子上,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完全没有“踏上台湾本岛第一人”的历史厚重感,紧紧张张,猥猥琐琐,小心翼翼得往荒凉的码头外走去。

码头通往日本人寨子的路被整理过,虽说是条很窄的便道,但是路面平整,和四周围的沙滩有明显区别。

再往前走一段之后,周围渐渐出现野草,不过最高也只有齐膝深。路两旁明显经过清理,视野清晰,和几百米外那一望无际,一人高的杂草灌木对比明显。这种情况毫无疑问地证明:日本人吃过土著的大亏。

王晓辉谁的亏都不想吃,不论是日本人还是土人。所以他走几步就要端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看一看,好不容易深入敌前达150米之远后,他的脚步就几乎挪不动了。

“掉头吧,侦查得也差不多啦!”最后用望远镜扫一眼远处日本人的寨子,王晓辉扭头说到。

“这事你说了算,我是海军,只管打酱油。”穆龙城呵呵一笑,浓眉大眼的人竟然毫无风骨,这就开始推脱责任。

王晓辉撇撇嘴,再一次艰难行军15米后,实在不想再走,伸腿往路旁的草丛里一踢,“轰”的一声飞出来一群蚊子。

“你看你看,这环境太恶劣,咱们还是赶紧回去通知大部队做准备!”

穆龙城早就不想走了,闻言二话不说扭头就撤。两个人一边破口大骂各自的老大形式主义,官僚主义,非要搞什么狗屁敌前侦查,一边急匆匆跑路。穿越者第一次踏足台湾本岛的重要行动,就这样虎头蛇尾草草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