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明 第22章

作者:素罗汉

趁着自己现在还是个无人关注的小透明秀才,他这几天抓紧往塘庄跑了几趟,主要是去落实自己今后的联络人,联络方式,以及后勤供应这些问题,顺便把陪了他好久的“仆人”退还给公司。

要知道,按照规划,等他中举以后,就不能再公开来塘庄了。今后除非紧急情况,他都只能通过联络人或者设备来和公司沟通。

然而联络人目前还没有定下来——眼下有志于当特务头子的穿越众还真不少,五六个谍战帝这几天正在公司里忙着台上互喷,台下拉票;黄志诚去了两趟发现这帮人正撕得热火朝天,没办法,他只能提着一包银子先行回城。

趁着离放榜还有几天,他出门寻了一个人牙,先给自己小院里雇了一对粗使夫妇,临时干些杂务——豪宅管家丫鬟这些奢侈品要等他正式中举以后再说,眼下他还是一个普通秀才,自然不能太过张扬。

这对夫妇是杭州土著,女的做饭洒扫,男的干些粗笨活。黄志诚现在雇人,都是特意选有根底的本地人,这也符合官宦人家的做派。

拿出银子给男仆,交待他去换些上好铜钱,顺路再买些酒水果子回来备下。在忐忑不安中又过了几天,他按计划一直在家静候,心中有鬼的人,就不要去凑什么榜下捉婿的热闹了。一直等到九月初三日的早上,听到街口的吹打吵闹声响起。

“捷报贵府老爷黄讳平高中浙江乡试第三十三名,京报连登黄甲!”

哪怕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然而这一刻当黄志诚站在小院门口,听着报子的唱名,看着门前议论纷纷的街坊们,他还是头晕了那么一下下,扶住墙略微晃了晃脑袋,这才清醒过来。

赏了报子铜钱,赏了酒,又拿出果子散给了来道喜的邻居们,黄秀才,不,黄老爷一直忙到掌灯,才把一波波跑来报喜的人和邻居们都打发走,直到这时候,他才有功夫回想起自己的名次来。

根据从后世带来的资料,被他顶替掉的韩姓秀才,原本是会以第三十五名的成绩中举——这个位置符合穿越众的要求:名次靠前太引人注目,名次过于靠后将来应酬时也有些拿不出手,三十五名这样的位置就正好。

然而最终的结果是黄志诚以三十三名的成绩中了举,这会他静下心来细细一想,大概原因也就被他找了出来:书法,只能是书法。

他在穿越前是做假画的,好几种字体都有涉猎。这次乡试他用得是台阁体答卷,由于答案早已准备好,所以他有充足的时间把文字写漂亮。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一点点差别,使得他比历史上的韩姓考生名次提高了两位。

想明白其中关节后,他就高高兴兴去休息了。接下来的几天黄老爷忙得不亦乐乎:在鹿鸣宴上和大伙一起尬舞,在同年会上四下结交基友,在座师和房师那里统统送上了略超行情的礼物,不为别的,只求二位牢牢把小鲜肉记住……

官面上忙成这样,私底下也一样门庭若市:求举家为奴的,求投献田土的,求认干爹的,送礼的,保媒的,典女的……

黄大老爷百忙中还要抽出时间来挑管家,挑豪宅,挑丫鬟,还好现在是大明朝,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罪还没有发明出来,不然的话某人还要先洗一把钱,那可就真真要了老命。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即便是在秀才不如狗,举人满地走的杭州城,作为从过万生员中脱颖而出的百名俊杰之一,以毫不逊色于后世公务员考试的录取概率,成功挤入统治阶层的黄平黄孝廉,最近这段时日,也一样处于人生高光时刻。

……

新举人如何骄奢淫逸且不去管他,让我们把时间往回倒几天,就在1627年10月11日,农历九月初三,黄老爷中举的同一天,另有一桩足以影响本位面历史进程的大事件,正在悄无声息的进行着。

秋风阵阵,暗灰色的浓云布满了天际,晨光中透着满满的萧瑟味道。寒露刚过去没几天,杭城内外就有一股股冷意袭来,比往年早了许多。明末小冰河时期的反常气候,已经越来越明显的在这片土地上显现出来。

原本应该气势雄壮,人声鼎沸的誓师出征仪式,在这样一个清晨,也莫名变得有点冷清寂默。

塘庄门前新修的青条石河码头,一溜烟停靠着几艘沙船。最大的两艘上面此刻站满了人,这些人或者在低声窃窃私语,或者互相拍打着胳膊,嘴里说着:“保重!”

第67章 出航前(二)

送行的场面很标准,也很常见,就是奇装异服的人多了点,古今中外穿什么的都有。剧组转场就是这么个感觉,皇阿玛骑摩托那种,肃穆中混杂着喜感。

如果按照最初制定的计划,穿越者组建的远征队其实在十几天前就应该出发了。之所以拖延到今天,说起来还是管理层经验不足的锅——船用设备没按时供应。

不过完全把责任推到管理层身上也不合适——公司现在所谓的管理层既没有那么大的权威,也缺少一点合法性。现在的大小头目是在新股东滚滚而来的环境中野蛮生长出来的,除了夏先泽算是大伙默认之外,其他诸如冯峻,王理国这样的部门经理还有待修炼,暂时来说,他们的威望还不够。

管理层虚弱的后果就是:任何牵扯到“进口”的物资申请,都会经历一段部门间的推诿扯皮后才能付诸实施。没办法,现在缺少一锤定音的人。唯一在法理上能搞定这一切的曹董事长,偏偏又从不插手这些事。

当然了,曹总也是有理由的。且不说他经常性会消失一段时间,即便是不消失,他也不可能大咧咧去指定谁谁上位——大家真的不熟。

虽说穿越者都是他从旧世界“招聘”来的,然而当时曹川挑选这些人的唯一标准却是“这个人方不方便‘请’到明朝去”……

至于此人有没有领导能力,会修车还是会开车,这些统统不在考虑范围之内。除过第一个练手的夏先泽之外,其他人和曹川并没有过深入交流。

以上这些就是海军申请的雷达,武器,柴油和舷外机最终被延迟交货的所有原因。有点LOW,但事实就是如此。等曹川最终拿到海军的单子,回到旧世界采购完毕,再回来交货的时候,已经比原计划推迟了好几天。

这之后事情一度变得顺利起来:导航雷达,气象雷达,声纳,包括前后甲板上的机枪架都很快被安装好。令人热血沸腾的勃朗宁M2HB重机枪这一刻也闪亮登场,为了争抢有限的试枪机会很是有几位暴露出自己粗俗的一面。

高兴没多久,麻烦到来:这之前从来不曾有人在中古时代的沙船屁股上安装过瑞典OXE柴油舷外机。等机械部门的人拿到实物再测量一番后,发现不但要考虑船艉活动木舵的取放,还要考虑船艉的结构强度,以及舷外机的取放等等等等一系列问题……

最终解决方案就是:把现有的三艘适合改装的沙船从新测量一遍,然后再花时间从旧世界定做专门的钢制滑轨,以及船艉加固件后,这才搞定。

这种工艺上原本常见的小问题,不出所料又遭遇一波埋怨。没办法,现在的情况是,不管哪个部门,只要额外挤占“进口配额”,就必定会被人喷。

眼下穿越公司看上去兵强马壮,各类器械充足,但是最重要的“送货次数”,其实并没有节省下来多少。曹川手上的戒指,每过三天才能攒够一次单向传送的能量。如果不计算返回旧世界的那一半传送次数,那么曹川每个月只能往新世界送5次货,每次22个立方。

公司日渐庞大的人员,物资都要靠这点运输量来发展壮大。前期还好说,最大体积的运输单位是人,其他枪支弹药日用品大部分都存起来了,有多少算多少。然而一旦考虑到未来工业化所需要的无穷设备,这点运输量明显是杯水车薪。

截至船队出发这一天,其实情况并不乐观。这半年以来曹川节省下的穿越次数,其实只有18次。这个数字还要除以2,也就是说,眼下最多能连续从旧世界“送9箱货”过来,这之后就要六天一趟慢慢等。

如此严峻的形势,也怪不得所有人都对“进口物资”严防死守了。

马达最终出海测试后的效果还是不错的:一旦在洋面上有需要,大伙就可以七手八脚的把船艉的活动木舵拉起来,然后再七手八脚的把200马力的舷外机卡在外置的钢轨上放下去。接下来以毫升计算的,宝贵的柴油就会开始消耗,而方头方艄的沙船此刻就会变身,在逆风中能以至少5节的速度冲向敌军或者跑路……

诸事齐备后,暮然回首,才发现当初制定的计划已经被拖延的不成样子,官僚主义害死人啊……

要知道,即将到来的这个冬天,在穿越者的计划中是极其重要的:冬天既没有台风,蚊子大爷也没有那么猖獗,同时植被相对稀疏方便大伙收拾野人。这个冬天是穿越势力在大员站稳脚跟的最佳时机,可以说每一天都很重要。

现在既然耽搁了时间,那就赶紧亡羊补牢吧。好在计划中的其余常用物资早已备好,于是林林总总的货物被连夜塞进底舱,包括粮食,武器弹药,帐篷,乃至84消毒液等等一些日用品统统都被搬上船。

眼下一个正规士兵都没有,偏偏人数众多,早已沦为监狱看守的“陆军”一伙人,这次终于等到希望的曙光。二话不说凑够十五号人出山,兴冲冲的连夜押送来80个摩云观里的“工友”,黑灯瞎火中还嘣掉一个跑路的。

就这样在匆匆忙忙中完成了出发前的准备。首批出航的是两条船,大一点的“狗眼”号名字搞怪,是买船时某些人开玩笑起的。

这艘三桅,八成新的沙船长33米,宽7米2,虽说号称千料,然而排水量也就100吨出头,载重吨还不到80吨,是从松江专门跑外洋的沙船行手里溢价买来的。在塞进去一批用来贸易的生丝,瓷器,布匹,日用杂货,以及20个“乙级劳工”,20个“丙级劳工”,15个穿越者和50个船员后,已经是晃晃荡荡,脑满肠肥。

小点的“元斗”号只有700料,名字是前任明人船东起的,现在里面同样塞满了人货。两艘船上都安装有一些不方便示人的后世物品,这会也都用油布裹的严严实实,等出海后再解开不迟。

第一批出发的30多名穿越者里面,自然不会包含宝贝疙瘩曹董事长。前路未卜的迷茫,千里之外的蛮荒,海途上的种种风险,如此高危的旅程,大伙一致觉得只有CEO出马才能从胜利走向胜利。

第68章 行路难

夏先泽,冯峻,王理国这些第一批出发的穿越众已然改了装扮。

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已经恢复成短寸。此刻老夏站在船艏,身上套着件明显大一号的屎绿色冲锋衣,牛仔裤,脚下是义乌产阿迪达斯防水鞋,正在和前来送行的曹川他们告别。

曹川身着很骚包的杏黄色松江棉布道袍,手中依旧拎着把折扇,看着老夏这身灾后重建人员的扮相,实在和已经看习惯的员外兄反差太大,所以他时不时轻笑几声。一旁有人貌似关心得揶揄道:“夏总,这船可是晃,路上药别停。”

“知道了,你们就可劲诅咒领导吧。”夏先泽闻声从口袋里掏出一瓶小白兔晕船药晃晃,苦笑着说到。

就在这时,身材高大,一身防水冲锋服的刘哲走过来,指一指手腕上的航海表,低声道:“该出发了,潮水要涨。”

众人闻听后再不耽搁,刘哲一声高喊后,不相干的人纷纷从跳板上走下船,然后站在岸边一边抽烟一边挥手。船上的人没那么清闲,呼喝奔走,拉帆起锚,两艘吃水沉沉的大沙船,出塘河口,过鳖子门,趁着钱塘涨潮,带着公司积攒已久的家当,带着全体穿越者改变世界的决心,缓缓往外洋驶去。

……

浪起潮落,波涛翻滚,入目处一片灰蒙;浓云密布,雾气弥漫,天地间不见光芒。明明是清晨十点来钟,然而此刻海天之间,却是黑夜降临一般的昏暗。

穿越者组建的船队,这时正在暗海中乘风前行。距离昨日众人誓师出发,已经过去快三十个小时。

在加装雷达和声纳后,远征船队终于可以摆脱黑夜和暗礁的桎梏,乘着烈烈北风从杭州湾一路南下,用平均4—6节的航速,取近乎直线的航路,连夜穿过了大半水道崎岖的舟山洋面。

一昼夜在浙江外海船行160多公里,这种航速在中古时代的帆船中是不可想象的——哪怕是顺风顺水。无论是在闽浙沿海近岸航行,还是走外海舟山航道,老式帆船必须在入夜前找地方下锚避风。十七世纪的舟山海况,暗礁密布,海雾弥漫,险恶程度远远超过后世,夜间没有仪器导航,十死无生。

局面貌似大好,然而此时在不停上下起伏,犹如后世公园里海盗船一般的“狗眼”号艉楼内,气氛却显得有些凝重——几小时前,雷达观测到有气团正从东南方向袭来。

夏先泽脸色苍白,气息杂乱,一副晕船后弥留的样子。此刻他眉头紧皱,紧紧靠在舱内的短椅上,有气无力得问道:“确定吗?不会是误报吧?”

“肯定不是误报,雷达目前运转良好,风暴的路线图刚刚才打出来。”说话的是白鸿达,当初“为民请命”的勇士,他平时负责船队的电子仪器。

夏先泽闻言后用指头揉了揉眉心,抬头看看船舱里或坐或站的五六位穿越者,咧着嘴向刘哲发问:“躲不过去吗?”

“正好卡在航线上,躲不过去。”刘哲摇摇头,接着又补充道:“咱们这是沙船,扛浪性本来就是海船里面最差的,马上这场风暴虽说看上去强度不高,但是余波就够咱们喝一壶了,最好还是避避。”

“这都几月了还有大风!”老夏捂着眉头无奈说道:“既然躲不过去,那还等什么,抓紧避风头呗,这算是出师未捷吧?真尼玛晦气……”

CEO既然下了战略决心,其他人再不管这个晕船鬼嘴里念叨什么,纷纷开始行动。白鸿达这边拿起手咪就开始呼叫:“洞俩洞俩,这里是洞幺,注意跟我掉头,跟我掉头……”

不久后,海面上两艘沙船开始在逆风中艰难掉头。好在船队此时距离悬山岛不远,掉头之后通过走之字形路线,一个多小时之后,两艘沙船好不容易驶进岛西的一处小海湾里。

悬山岛在舟山群岛的最南端,穿越者之前练兵时,根据土著海员的报告,曾经在舟山所有岛礁都登岸详细考察过。眼下这个小海湾就是预案中规划的驻泊地之一,此地背山面海,船队可以驻泊规避菲律宾海方向刮来的风暴。

进入海湾后,明人水手们敬畏的看着几个穿越者开始操作“龙尾”。随着马达的一声吼叫,沙船轻快的在狭窄的海湾里划了个圈,绕开了电子海图上早就标记好的礁石,然后落帆,开始靠岸,下锚。

靠岸后不久,船上便开始组织人手上岸休整。其中有夏先泽这种晕船反应大的病号,也有“乙类”劳工。一队人脚下虚浮,摇摇晃晃径直往环抱着海湾的小山走去。后世这里是旅游区,怪礁林立,岩洞遍布。然而十七世纪的悬山岛还处于原始状态,渺无人烟,只有渔船偶尔过来避风。

小山的海拔只有100多米,一行人在没膝深的杂草和灌木丛中没走多远,就看到电子地图上专门标记好的一处岩洞。两个打头的穿越者打开突击步枪上的战术手电,进去逛一圈后,示意病号组可以入内,然后劳工组被领到另外的洞穴。

这处岩洞并不深,大约是地势高的原因,里面很干燥。洞内的面积有100个平方左右,足够这队病号休息过夜。

很快几盏煤油野营灯点起来,不大的洞穴里一片光明。随行的水手在穿越者指挥下,喊着号子拉起了两顶“钢盔”——其实是两顶美式“哈德威尔”野营帐篷。

半圆形,外面罩着网绳的帐篷,和经典的二战美军M1头盔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放大了几百倍,看上去很萌的样子。

每个帐篷里能塞5—8个人,几个高度晕船的穿越众被安排进一个帐篷。另外一个帐篷里是明人劳工里晕船反应重的——尽管出发前已经挑选过一遍,但是一到海上还是有人晕吐不止。

没过多久,水手们就从其他溶洞里接了桶水抬过来,几颗二氧化氯净水片撒下去后,就开始捡石头搭灶拾柴,准备煮饭。

第69章 靠近

夏先泽天晕地转,已经吃不下饭了。哼哼唧唧趟一会后,让人从他私人行李里拿珍藏的咖啡出来泡……好吧,谁家领导没点怪癖呢?等到大伙吃饭的时候,夏总已经灌下去了两杯浑浊的,富含着二氧化氯,溶洞矿物质,以及反式脂肪酸的咖啡色不明液体。这之后某人终于消停下来,躺在不会摇晃的地垫上昏睡过去。

老总倒下,其他人可是还要忙。尽管海风越来越强劲,陶正还是在风中带着人爬到了山顶,架起了折叠天线,然后打开电台开始发报。

陶正的本行是四儿子店修车工,第二技能是业余电子爱好者。穿越后暂时没车可修,就在海军落脚,负责通讯联络。

拜这个世界纯净的电磁环境所赐,陶正平时可以轻松的通过60W车载电台,在杭州城周边50公里范围内实现语音通话。然而现在就不行:悬山岛和塘庄基地之间的直线距离远远超过100公里,关键是这中间还有宁波附近的山系阻隔,所以眼下他只能用莫尔斯电码来给塘庄基地通报情况。

好在这年头科技发达,不用培养发报员。陶正用笔记本联通数字电台和一个烟盒大的莫尔斯码转换器,然后在转译软件上输入汉字,一敲回车,电脑就自动把文字信息变成莫尔斯码发送出去。

一边指挥着水手来回转动天线,一边敲键盘,陶正又重复发送出两组信号。没过多久,在滴滴答答的响声中,塘庄基地发来的回信就出现在笔记本的液晶屏幕上。

看到“家宅平安,祝好运”的回信后,陶正第一时间开始招呼大伙收拾家当撤退。眼下的海风已经相当强劲,天际连绵的黑云仿佛就在头顶,真真是黑云压城。虽说暴雨还没有开始,但是征兆已经相当明显。

船队里除过抓紧时间捆绑甲板物资的水手之外,海军众基本都留在船上——底舱里还关着一票“丙级劳工”,还要监督这帮人轮流去踩发电脚踏车呢,眼下是停船状态,正是给电池充电的好时候,不能放过。

下午三点来钟,风暴终于来临。好在来袭气团的强度并不高,勉强能达到热带风暴的级别;而且中心是冲着福州方向去的,舟山一带只是被擦个边。

远征队的人们待在干燥的岩洞里,吃着热食,轮流去洞口看看风雨,休整的效果倒是蛮不错得。

这场风暴停歇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经过讨论,船队最终还是决定等到次日拂晓再行出发——反正已经耽搁了,也不差这点时间,还是让饱受晕船之苦的人们多休息几个小时吧。

第二天凌晨,东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远征船队补充完淡水,拔锚起帆,重新踏上征途。

船队再次起航后,大概是老天爷的考验终于结束,接下来雨过天晴,海波不兴,航程开始顺利起来。按着既定航线又行驶了四天,这天傍晚时分,船上的人已经能远眺到台湾岛那明蓝浅绿镶白边的海岸美景。

远征船队的航线有悖于这个时代沿岸航行的传统。依仗着电子六分仪精准的即时定位,船队大体上就是从舟山到台湾岛直直拉出来一条最短的斜线。

船过舟山后就是茫茫大海,没有地标参照物,也不会看到大陆沿岸常见的渔船商船海盗船,堪称一段孤独的旅途。现如今终于远眺到台湾岛,船队的士气一时间高涨不少。

小心的与海岸保持着一定距离,两条沙船沿着海岸线徐徐南下——这个时代台湾的最北端既没有富贵角灯塔,曲折多礁的海岸线也和后世完全不同。

穿越者不敢大意,仔细测量沿途水文,第二天旭日东升之时,已经将台北甩在后面,来到新竹海岸一带。

如果能保持目前4—6节的大概速度,那么船队明日午后就能到台南。鉴于此,一些战前的准备工作就可以开始了。

舱下的乘客们被陆续换到甲板上放风,频率比前几天高出许多。目测这些人的精神面貌都还不错,得益于充足的食物和关键性的淡水,以及每天轮流去“骑铁骡”……其实是踩固定在舱板上的单车发电机,劳工们的体能普遍保持在水准线上。

电力不但要供应船舱里的电子仪器,另一个时空澳洲产的便携式海水净化装置,同样需要电能才可以产出淡水。一套旅行箱大小的净化装置,通过电泵和反渗透滤膜,每天可以产出3吨淡水。

在饮用之余,舱里的人甚至可以奢侈的用淡水简单洗漱,然后再擦洗呕吐物和坑脏的舱板。以上这些再加消毒喷雾,使得穿越船队的卫生状况,始终保持在一个可以勉强接受的状态。

船员们也被陆续召集过来,这些本质上还是海匪的货色在出航前只是被简单告知:“今次要干一票大买卖。”

到了这时候,也就无需再隐瞒。当得知明天要:“攻打一处红毛海盗的寨子”后,船众纷纷表示情绪稳定。已经习惯了背后有AK撑腰的海员们,对抢一把红毛人并不抵触,倒是有几分小期待。

卫远和韩小波斜靠在微微起伏的船帮上,乐呵呵的看着几个“陆军”同仁围着一挺M2忙来忙去。

即便是在后世,像卫远这样体型的人依旧不多——身高1米93,体重200+,宽厚的肩背腰腿,仿佛随时要把门框挤破的样子。

曾经混迹于非洲多个安保公司,一脸横肉,一身血腥气的卫远,自从穿越伊始,就被关在塘庄后院不让见人。没办法,这厮实在是太引人注目。杭州城里即便有一些身量高挑的富家子弟,然而长宽厚依旧和这货差得太远,放出去就是祸事,因为会被围观。

卫远无奈只能窝在塘庄,然后和韩小波这帮部队待过的人自发组成教官团,每天无聊教人打靶。好不容易等公司霸占下摩云观,前后脚大伙就都被发配过去,卫远就地转职成野方丈。希姆莱的感觉还没找到,远征船队就要南下,一帮人连夜押着劳力就上了船。

第70章 接触

作为眼下穿越众里少数有实战经验,能熟练操作外军武器的选手,卫远最近很忙:韩小波这帮人当初服役时打的都是国产轻重机,现如今要限时玩转勃朗宁M2,时间紧任务重,卫远化身机枪教头,这几天着实费了不少功夫。

笑嘻嘻的看着几个鸟人笨拙的给M2换枪管,挠挠自己的大光头,卫远脸上的横肉一咧,扭头对韩小波说道:“明天别忘了把枪口的消焰器统统卸掉。”

韩小波方脸浓眉,身材匀称,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此君一身标准的军官作派,有浓厚的正面人物基因,听到卫远说话,笑笑回道:“用声光效果震慑土著……有这个必要吗?”

“相信我,绝对比你想象中有用,这里是十七世纪啊。”卫远指指脚下后又说道:“越是原始,就越畏惧声光。这个世界的土著比我曾经遇到过的那些更加原始,在他们进化到一战武器之前,消焰器都是没用的,声光效果是我们独有的优势。”

“嗯,那就这样,看看效果先。”韩小波点头表示同意。

气氛很轻松,所有人就像是坐船去自由行的陆客,船队缓慢得,坚定不移的向大员驶去。

……

1627年的大员,既没有雄伟的红砖棱堡,也没有满塞的商埠,仅仅是一处坐落在台南外海,被明人称作“一鲲身”的沙洲而已。

然而这样一处荒芜之地,此刻俨然已是八方人物汇聚之所,是财富地,是英雄地。倭人,野人,明人,福建海盗,南洋红毛,哦,还有剔着板寸的穿越者,统统被这块荒凉的沙洲吸引过来,手中挥舞着银钱和武器,争夺着主角的戏份。

这个时间点的台南外海,有着和本岛平行的一连串沙洲,大员只是其中之一。这串沙洲和本岛之间围起来的大型泄湖,叫做台江内海。

外来者之所以纷纷看上这里,是因为大员和北线尾岛之间的航道足够深,是唯一可以允许中小型海船通过,进入台江内海避风的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