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明 第136章

作者:素罗汉

最初的震惊过后,余本德很快便意识到了熊老爷的不凡之处,于是他开始从牙人那里套话。然而当他最终搞清楚熊老爷做什么买卖后,某人伸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失敬失敬,原来是做灰泥琉璃生意的熊老爷,余某有眼不识金镶玉,死罪,死罪!”

从海外运来的水泥,现在早已成了供不应求的物资。包括玻璃和最近才出现的少量镜子在内,这些紧俏货已经吸引到大批京城“有力”人士前来江南采购,更不用说本地人了。

所以当余本德知道眼前这位就是灰泥厂家代言人后,熊老爷在他眼里顿时化身成了一尊闪闪发光的金人,老余赶紧忙不迭地开始赔礼拉关系。

“就是个平常买卖人,做点小生意罢了,余书办无需多礼。”熊道这种情况见得多了,也没在意。

而余本德就不一样了,干这种职业的哪个不是玲珑剔透八面来风,这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调查熊道买地的原因,当机立断的,余本德做出了他后半生最重要的一个选择:配合。

什么配合呢?听上去简单,但是技术含量是很高的,是需要多年实践积累的。譬如说,余本德当场指出:高桥镇外临江有一块芦苇滩,契由上标明是官地,但那地方其实是一处隐蔽的私港,附近的渔民盐贩子都在那里交易。

接下来余书办又微笑着指出:某处看似是湖泊,其实在万历年间就已经淤平,现在是某缙绅家的隐田……从不起课那种。

熊道听到这里,不由得放下茶碗,正色打量起余书办来:“看来还是把这帮胥吏小看了啊!”

熊老爷没想到,这日积月累下来,正规资料中居然也埋了这么多地雷。看着余书办那张削瘦的脸上露出的得意微笑,熊道发现,没这货还真不好办。

虽说这些雷终归会被排掉,但是有知情人士协助的话,无疑会在拆迁前期节省出巨大的时间和精力。

迅速衡量完得失后,熊老爷点点头:“不知余书办今晚可有闲暇移步寒舍一叙?”

“老爷有命,小人怎敢不从?”余本德笑眯眯地拱拱手。

当晚,罗园,小客厅。

熊道坐在椅子上,将桌面一个木托盘推了过去。与此同时,他盯着余书办的眼睛缓缓说道:“这一千两是头道,买你在收地事宜上全力襄助于我,事后还有两千两谢仪。”

虽说余书办平日里在县衙分润到的各种收入不少,但一笔独吞三千两的大买卖,怎么说也创造了他职业生涯的最高纪录了。

然而余本德下一刻却笑眯眯地将托盘推了回去:“不瞒熊老爷说,这银子嘛,我倒是不缺。”

“哦?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余老兄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余本德点点头:“冒昧问一句,不知熊老爷在生意上有没有提携小人的地方?”

“呵呵,这样啊……”熊道听到这里,回身靠在椅背上,拿起一盒“国产”的“台江牌”香烟,抽出一根后,用ZIPPO点着,先是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他才说道:“老兄你志向不小?”

“唉,世代胥吏,贱役不得翻身,就是想为家中辟一条财路,还望熊老爷成全。”余本德这时态度诚恳地拱了拱手。

今天这个机会是余本德多年以来一直想要的。要知道隔行如隔山,他这种贱役行当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能施展开,但是一旦跨了行,就没人鸟他了。做点小买卖可以,想要进入其他正行,那些背后的缙绅连眼皮都不会夹他一下。

这种情况和后世香港的那些华人探长很像:收来的大笔黑钱只能买楼出租,或者开个小茶楼;真正的大买卖他们要是插手进去,分分钟就会被那些商业巨头们吃干抹净——商业不是吃拿卡要,几招规则以内的手段就能让外行顷刻破产。

所以余本德这次也是看准了机会:这熊老爷要在本县购如此多的地皮,毫无疑问是要掀起大浪的。他余书办这次豁出去陪绑一遭,事后一旦功成,熊老爷总要酬他一条正经财路的。

……

熊道既然知道对方有所求了,那么自然会把主动权拿过来,所以他这时更加悠闲了,不紧不慢地说道:“不知道老兄晓不晓得,这做买卖嘛,可是要本钱的,三千两银子可不够。”

“好说!”余本德大概是来之前就想好了,干瘦的脸上全是果决:“这置地一事,余某人必定尽心全力帮老爷办妥前后首尾,那三千两的酬劳我分文不取,就当是敲门砖了。”

“至于这做买卖的本钱,该多少就是多少,余某人晓得规矩。”

熊道听到这里微微点头:“不知余老兄想做哪门生意哇?”

余本德好悬终于等到了这一问,赶紧激动地回答道:“灰泥,琉璃窗,妆容镜,不拘哪个都好,就看熊老爷愿意赏哪口饭了。”

“哈哈哈,你还真是心大!”熊道听到这里大笑了起来:“那罗家两代缙绅,现如今在京城都做得胆颤心惊。这江南的府县,手眼通天的缙绅比比皆是。”

说到这里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不管哪样货物,我哪怕只给你一个县的行销权,你确定你一个胥吏之家能撑过一个月?何况我这里的代理权最低也是发放到府一级的,你在嘉定县那点人脉,在松江府怕是玩不转了吧?”

“这……”余本德不由得踌躇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漏算了一点:生意极度红火怎么办?这之前是贪婪迷住了他的双眼,所以他没考虑那么多,一心只想批发到货物躺着赚钱。

现在熊道一提醒,话里的意思他瞬间就听懂了——毕竟是县衙里当差的,平日里见过太多被缙绅弄到家破人亡的惨事。

“实在不行就交由族中出面。”余本德老于事故的,发现情况不对后,当机立断拿出了主意。

在江南的富县能坐稳这个首席书办的位子,背后肯定是有人的。余家说起来也算是大族,族中自然是有人出仕的。

然而这就和余本德一开始的计划完全背道而驰了——压力如果由家族承担的话,那么利润自然也会被族中拿走大部分。

“这样的话,那我直接找余老太爷就是了,何苦还在这里磨牙?”熊道也不是吃素的,短短半日时间,就把余本德的底细打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听到余本德的想法后,当即表示了拒绝。

就如熊道所说,真到了哪一步,他完全可以直接找余家族长余老太爷商量,两边说好的话余本德同样得尽心办事……不过那样的话就本末倒置了,无端牵扯出来一帮多余的人,熊道和余本德都知道这条路行不通。

“还请老爷指点一条明路?”余本德想了半天,发现他实在找不出单扛各路缙绅的办法,最后只能颓然让熊道做主了。

“我那些生意都是独门,身板不硬的话,你拿去就是招灾。”看到余本德点头,熊道心知这老吏已经想明白了,于是他继续说道:“似你这等的,还是老实在供应链上做其中一环吧,不扎眼,还能赚到银子。”

余本德虽说听不懂什么叫供应链,但是他大体意思还是明白的:人家愿意带他玩!所以他赶紧没口子地开始道谢。

熊道这时拍了一下掌,然后守在门口的两个年轻小厮就走了进来。交待一声后,没过多久,两人就从外面端进来了一堆物事,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这两样是即将在江南地区售卖的新货,也是我的独门生意。不过现在政策变了,余兄你可以在本地办个工坊,只管生产,不管售卖。如此一来,你的压力就小了,到时候我再入点股,帮你扛一扛,买卖也就能做得下去了。”

第338章 开港(四)

看到桌面上放着的那两堆物事,余本德当下伸手从中拿了一份到眼前,仔细端详起来。

入手是一块圆磙状的物事,白乎乎,软绵绵,轻飘飘。余本德搭手一摸后,第一感觉是纸。然后当他轻轻一转,这卷物事上却突然掉下来薄薄一层,手指一搓后,果然是纸!

然而这种纸和他认知中所有纸张都不一样:不但绵软无比,还像笋壳般层层卷起,裹得跟个圆棍一般,细看上面还有小针眼,每隔一截就会有一串。

“这怕是不好书写吧?”余本德一边提出质疑,一边还透过纸卷中间的空洞望了一眼熊道。

虽说没见过这种怪纸,但是余本德半辈子刀笔吏不是白当的,他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这是种劣纸:尽管比他见过的所有纸都要白,但这种纸太软不说,孔隙还大,墨汁一沾就会发散开来,根本写不了字,市面上最次的草纸都是这副德行。

熊道没有反驳,只是笑着说了一句:“撕几张下来,再叠一叠。”

余本德依言伸手撕纸,很轻松就从那一排针眼处扯了一块下来——这让他顿时明白了那排针眼的作用。

“倒是精巧。”嘟囔一声后,他开始折叠起纸块来。然而这一折,却发现了不同:这个时代的纸张,不论是高档的竹木纸还是低劣的草纸,都是很怕折叠的。即便是好纸,折两下同样会断裂,劣纸更不用说了,抖一抖就会掉下来渣子。

而余本德直到把巴掌大的纸块叠成拇指盖大小,手中的这块纸依旧没有断裂。

素白,易撕,绵软,耐折……余本德不是傻子,他现在知道这种纸肯定不是用来书写的,但是用在哪里呢?他隐隐有点感觉,但那层窗户纸就是捅不破。

就在余本德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的时候,旁边悠悠地传来一声:“所谓兔有三窟,人有三急……”

“着啊,此物是厕纸!”余本德茅塞顿开,使劲拍了自己大腿一下。

熊道看他明白过来,于是微笑着说到:“桌上这二十卷你都拿走,回去后请大户人家的老爷小姐试用,你自家人也试试,用过就知道妙处了。”

余本德连连点头,他已经用丰富的人生经验预感到这是一种能占据“高端市场”的好东西了。

说到厕纸,在元朝以前中国是不让用纸来擦屁股的。因为那时候纸张生产不易,用纸擦屁股是对文化的亵渎。

这种情况在蒙元时被改变了,因为蒙古人不尿文人那一套说辞。而到了明朝之后,厕纸行业也得到了一定发展,这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内宫二十四衙门之一的“宝钞司”。

是的,宝钞司听上去像是印钞的,然而这个衙门却是专门制造绵软草纸用来供皇帝擦屁股的,和酒醋面局都是一个档次的机构。

然而像宝钞司这种机构毕竟是特例。在17世纪,中国的绝大部分人口在方便时,用得依旧是厕筹(竹棍)——绵软不掉渣的草纸造价相当高,只有少数大户人家才用得起。

而熊道现在盯上的就是这个高端市场。

原本他是打算今年在江南地区布点生产书写纸的,结果年会开完后,这个思路就因为会抢普通商人的饭碗而被叫停了。

于是熊老爷只能掉头转进,走高端路线,填补市场空白,生产卫生纸给老爷太太们擦屁股——用奢侈品从大户人家手里赚银子是一举多得的好事,这帮人的银子不花也是埋在地窖里,不赚白不赚,内阁是很支持的。

“不知这棉纸可有名目?这个产……产业链如何操持?”余本德现在已经开始考虑如何着手实施项目了。

“这个叫洁柔卫生纸,今后正规产品都会有外包装的。”熊道开始给某人讲解:“我这边呢,不日就会在福州和江南开办造纸作坊,专一生产卫生纸。福州那边竹木不缺,是造纸的好地方。不过江南这边也不赖,有一样物事本地既多且贱……”

熊老爷说到这里,停下看了余本德一眼。而后者此刻却是福至心灵,眼睛一亮嘴里蹦出个词来:“棉杆!”

“对喽,就是棉花杆。”熊道点点头,露出一个“你很有商业头脑”的欣慰表情:“不拘是棉杆还稻秆,竹木,用我的技术都能变成这种棉纸。”

说到这里,熊道扔给了余书办一根烟,然后帮他点着:“这工坊嘛,你要出土地,厂房,工人,再出一万两银子的现银,我这边呢,提供造纸秘术和生产机器,咱们55分账。”

余本德听到这里,沉思不久后就缓缓点了头:“这买卖我做了!”

余书办看似郑重,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哪怕是得到造纸秘术就已经赚了,大不了散伙另起山头不是?然而他打死也不会想到,离开熊老爷独门供应的硫酸,他是玩不转造纸的。更别说机器了,坏一个轴承就得趴窝。

“嗯!”熊道抽口烟后笑着补充道:“一开始我占5成股份,也是为了帮你挡刀。再说老兄你压根就没有实力做渠道,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先当个工坊主为妙。”

“不过等日后你站稳脚跟了,我许你随时回购股份,价钱就以时价为主。”

余本德听到这里恨不得当场给熊老爷跪下磕头,如此进退自如的条件,他要是再不答应就是弱智了。

……

然而后面还有惊喜:桌上放的可不止20卷卫生纸,还有几个摞起来的黑漆盒子。

当余本德打开其中一个盒子后,发现里面是一块块拇指大小的方型竹牌,上面刻有图案,花花绿绿,有点像赌坊里的骨牌。

“这是?……马吊牌?”

“然也!这叫麻将牌,比马吊牌可好玩多了。”

马吊牌就是麻将牌的前身,全副牌有40张,分为十万贯、万贯、索子、文钱4种花色。

马吊在明代十分流行,尤其是在明末的时候,士大夫们整日沉溺于打马吊,明亡之后,清人吴伟业甚至在《绥冠纪略》里认为明朝是亡于马吊。

虽说这种说法是偏颇的,但也从侧面证明了明末时缙绅阶层的荒唐和无所事事。而熊道适时推出的麻将牌,就是盯准了士大夫阶层的腰包:40张的马吊能打得流连忘返,144张的终极杀人王一出,岂不是大卖特卖?……看看后世那些三天三夜奋战在麻将桌上的人就知道了。

余本德很快就搞清楚了麻将的基本玩法,因为盒子里不光有麻将牌,还有一张在他眼里印刷精美的图纸,上面不但有文字解说,还有各种胡牌的牌型。

熊道开始给余朋友讲解麻将牌的操作方式。总得来说和卫生纸一样,也是在本地办厂,然后往全国销售。

然而麻将和卫生纸不一样,这玩意很容易仿制,所以熊道告诉余本德,自家的工坊今后只出高档货,走品牌战略。至于那些民间匠人仿制的低端竹木麻将,随它去吧,就当促进就业了。

那么什么是高端麻将呢?桌上这几盒就是。

这几盒样品麻将都是机加工出来的,有用牛骨牌面,竹子做底的,也有用赛璐珞做牌面的。总之,都是用复合材料制成的,经过机械工艺打磨,表面非常光滑,牌面图案整齐划一的高档麻将。

而熊道还告诉余本德,如果他要办厂的话,还需要额外招募一批老手艺人——将来会推出专宰顶级阔佬的手工翡翠麻将、玉石麻将、印度宝石麻将。

一番生意经将余书办听得是抓耳挠腮,恨不得明天就开始挽起袖子大干特干,大把搂钱……然而熊道却告诉他:卫生纸和麻将这两个生意,他只能选一个。

最终余书办只能患得患失地抱着大堆样品回家了。

回去后先和自己在衙门当差的大儿子商量一番后,余本德隔日便命老二去将县城里最有名的“绣花娘”传到了家里。

这等绣花娘虽说和“三姑六婆”不是一路人,但是凭借着一手好针线和能说会道,在出入大户人家后宅这方面,反而是绣花娘比较吃香。

当然了,此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善针刺出入大家,因请以教导闺女,他日多有引诱出阁者。”

余本德将这个老女人请来可不是让她去拐人的,而是命她去打广告——无论是卫生纸还是麻将,其实每天待在后宅无所事事的女眷们反而是更加合适的推销对象。另外,卫生纸的用户体验到底好不好,小姐太太们也只会告诉绣花娘。

这个道理是余本德和大儿子商量了半宿后才得出的结论。

于是绣花娘就将两种样品分送给了几家大户的后宅。

当天晚些时候,客户的反馈信息就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不出所料的,两样商品都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用硫酸处理过的,在这个位面唯一真正能称得上“洁白”的卫生纸,不但极其柔软,而且还能随心分隔大小,这种妙到毫巅的软纸给老爷太太小姐们带来了相当震撼的用户体验。

至于麻将就更不用说了,当天就有人要求送货过去——大户人家的后宅算上太太小姐小二小三小N姑婆妯娌,轻松凑出三五桌是不成问题的。

于是跑去收集用户反馈信息的余家老二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没有货你在这里瞎几把推广什么?

第339章 开港(五)

这年头的大户人家和后世不太一样。后世哪怕再有钱的人,豪宅里面雇几十个员工也差不多了;而这个时代的大户,家里的下人都是以百为单位的,千这个数字也很常见,各种服务性职业应有尽有,门类繁多,裁缝和戏班这种都是标配。

所以说,麻将牌是难不倒大户的。

得知这玩意暂时没货后,几家大户当即就召来了木匠和雕工——老子一言不合自己干。

虽说临时刻出来的竹子麻将牌没有样品那么光滑上档次,但同样也能玩不是?于是只用了几天功夫,大户“家养”的雕刻班子就迅速开张了:又不值几个钱,亲朋故旧那里都是要送几幅过去的。

得知消息后的余本德心情是很急迫的。然而急也没什么卵用,他现在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处理:余家自己人内部先吵了起来。

现在的情况是,余家老大老二表示麻将是一门不错的生意,而余本德却认为卫生纸好:虽说看起来这行当逼格有点低,但是无疑更有发展前景,于是大家就吵了起来。

吵吵两天后,卫生纸体验户传递过来的压力突然间增大了:大户们可以自己生产麻将,但他们生产不了这种软纸,所以客户那边的压力自然而然就传导了过来。

这样一来反倒帮余家选定了项目:再不抓紧的话就得罪人了。更可怕的是,万一哪家缙绅不在乎物议,愿意蹚一蹚“厕纸”这滩浑水的话;现如今工坊还没开张,利益链条还没开始运作的余家就很容易招致某种饱和打击……

所以余本德当机立断:不选了,就做厕纸行业,这个适合咱们家的身份!

统一思想之后,余家当即开始行动。

首先是在衙门当低级差役的老大负责变现家产:虽说余家几代人积累,家底是相当厚实的,但是一次性要拿出一万多两现银也是不可能的。除了家中窖藏的那些,另外还要典当几处房产,再和相好人家筹借一番才能够数。

无业游民老二则开始前期的准备工作,譬如招工。

而余本德本人呢,他负责老老实实去熊道府上汇报成果,敲定工坊后续事项,并且对征地一事提供各种专业咨询。

……

此刻的罗园里,俨然一副拆迁指挥部的紧张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