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803章

作者:吾谁与归

“朕在不乎名声,可是朕在乎大明,这府库亏空查本就是耗费国力之事,再掀起一件大案来,空耗国力不提,这亏空之事,仍然免不了,多耗费一份国力,却没甚用处,大珰你明白了没?”

“臣听懂了。”兴安俯首说道,兴安没拍马屁,是他认为,其实可以像砸了朝阳县堂那般,杀鸡儆猴,做几个典型的案子,来给猴子看看。

皇帝自然可以为所欲为,乾隆大兴文字狱,搞得朝野内外,天下人人惶惶不安,他清楚那么做的危害,但还是执意那么做。

“等京营凯旋再说。”朱祁钰示意兴安归档便是,这事儿若是真的要办,那也得等京营凯旋之后,若是闹得跟考成法那般,搞出了天下罪朕的南衙僭朝的戏码来,朱祁钰也没兵可以平叛不是?

兴安这才了然,领命归档去了。

“冉娘子最近一直没看到人,朕回泰安宫都没瞅见,忙什么呢?”朱祁钰批阅了一份奏疏,这是一份太医院的奏疏,送往前线的诸多药,比如那百宝丹,都已经如数运抵,这是复命,朱祁钰也是看到了太医院的奏疏,才想起来,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到冉思娘了。

“陛下多要了四千瓶百宝丹,宁妃千岁本就忙碌,便更加忙碌了。”兴安赶忙解释道,大军北伐冉思娘也是连轴转,不是在太医院,就是在密云官厂办事,这送往前线的药,冉思娘当然要悉心看顾,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冉思娘可不想皇帝陛下大义灭亲。

多这四千瓶百宝丹,可是朱祁钰用腰子换的。

某种程度而言,这俩月,冉思娘要比朱祁钰还忙。

朱祁钰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继续伏案批阅奏疏,一份联名弹劾的奏疏出现在了朱祁钰的面前。

来自浙江巡抚、江苏巡抚、应天巡抚、凤阳巡抚的联名弹劾,弹劾大明湖广巡抚年富不干人事。

而年富显然是早就收到了有人要弹劾他消息,也上了一份陈情的奏疏,在奏疏中,年富表示不怪自己,百姓都跑到他的地头上了,他能放任不管?只能勉为其难的收下。

还顿首哭诉说浙江、江苏、应天、凤阳诸省不干人事,给他们湖广添麻烦。

到底是谁不干人事儿?

事情的起因是浙江杭州府仁和县一家九口,家里遭了灾,仅剩下的口粮田也卖给了大贾之家,便去往了湖广讨生活,这一讨还真的讨到了生活。

湖广地面,地广人稀,米贱田多,人亦不以田为贵,所以湖广地面无甚贫,亦无甚富,百物俱贱,湖广的农庄更是常年缺人,连正统年间逃进山里的三十万苗人,都被劝出了山,加入了农庄法,可是仍然是缺人。

这仁和县一家九口到了湖广地面,就被当地的县衙安排进了农庄里,这生活便是有了着落,连孩子都在社学里读上了书,虽然先生不像浙江杭州府那般有学问,但是这一家九口在浙江是给不起束脩,买不起文房四宝。

起初仁和县也没当回事儿,虽然这一家九口没有路引跑去了湖广,但是湖广官吏交涉,都是同僚,仁和县衙没有过多的追究。

这一家九口很快就带起了一波向湖广地面迁徙的浪潮,这种坐船到湖广就有田种的说法,很快蔓延四省之地,立刻引起了广泛的迁民潮,在这四省反应过来的时候,湖广已经把人安置好了,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里,逾十余万人没有路引到了湖广。

湖广缺人,难道这四省之地就不缺吗?其实也缺。

这四省之地为大明最为发达的地区,工坊林立数不胜数,这工坊占了丁口,那田里就没了丁口,结果跑了十余万人,连粮价都涨了许多,一个省就超过了两万余,这四省的巡抚自然要跟湖广巡抚年富交涉。

年富就是当年于谦在河南任巡抚时的河南左布政,年富先是佯装不知情,惊讶的说有这事儿?而后就是拒不归还人丁,大倒苦水,人都化整为零了,寻找困难。再过了不久,年富就是矢口否认,人,哪有迁徙来的人?都是我湖广土生土长的人丁!

年富不仅把这些人留下,还给了户籍,这四省可不就是查无此人了吗?

连应天巡抚李贤都觉得年富这事儿办得太不地道了,联名上书,李贤就是那个牵头的人。

年富是湖广方伯,封疆大吏,跟百官之首于少保私交甚笃,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能和于谦交朋友的人,年富也是名声在外,就是眼下于少保不在京师,年富也不怕他们弹劾自己。

朱祁钰点着年富的奏疏说道:“年富说:四省富硕,大贾强半无田,仕宦富室相竞畜田,贪官势族有珍隰遍于邻境者,至于连疆之产罗而取之,无主之业嘱而丐之,寺观香火之奉强而寇之,黄云遍野,玉粒盈艘,十九皆大姓之物,故曰富者日富而贫者日贫也,趋利避害,食色本性也。”

“遮奢富户家中之产,要用罗网去收获,而没有田亩之人,只能当乞丐去了。”

“这一句黄云遍野,玉粒盈艘,写尽了江南富硕的景象,连寺庙里的香火,都形成了黄云,米粱都是以艘来计数,而后这话锋一转,就是一句,十九皆是大姓之物,好文采啊!”

“年富这封奏疏,显然是早就做了准备,就等着有人弹劾,就抄录一份陈情。李贤啊,李贤,到底是年轻了些,不是年富的对手。”

年富这封奏疏很长,里面引经据典,他的意思非常明确。

你们自己把自己的地界经营的百姓无法都无法生活了,跑到我湖广讨生活,而且过得还不错,为什么还要纠缠呢?自己不检视自己的问题,跑来质询我为何收人,这不是颠倒黑白、不分轻重、主次不明吗?

朱祁钰看着手中的两封奏疏,每一个批复了一句,知道了。

以王文为首的文渊阁学士们意见也非常一致,赞同年富的主张,不做处置。不过他们的话很委婉,只是说起了洪武、永乐年间湖广无人,为了迁民好一顿折腾的旧事,提醒陛下黔地其实很苦,跑去湖广讨生活,本身就是一种无奈中的无奈选择。

和稀泥,这一句知道了,就是在和稀泥了,朕知道了,但是朕不做处置,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自己想办法对付年富去,可是李贤他们要是有办法,也不会上奏弹劾了。

“怪不得正统十年,于谦和年富能从空无一物的府库里弄出粮食赈济来。”兴安知道奏疏里的内容,他是司礼监的提督太监,奏疏本就在他这里过一遍。

年富这个人手腕很强,黔驴技不穷,弄的这四省巡抚都只能跑到皇帝面前大喊:陛下,你快看看他,太过分了!

朱祁钰批阅着奏疏,一直到了子时时候,才伸着懒腰说道:“兴安,今夜就不回泰安宫了,留宿讲武堂。”

朱祁钰在讲武堂建了一个大别墅,到了宫门落锁的时辰,泰安宫落了锁,朱祁钰就在讲武堂下榻,不给锦衣卫们找麻烦,锦衣卫们从来不觉得麻烦,只是陛下自己不想坏规矩罢了。

“兴安酉时就知会过了,卢忠来问过陛下了。”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

朱祁钰一抬头,便看见了冉思娘,一股药香味扑鼻而来,冉思娘的面色有些疲惫,而且有些风尘仆仆,但神情却满是喜不自禁。

“这是什么风把大忙人给吹来了?打哪里来的?”朱祁钰拉住了冉思娘的手,笑着问道。

“大珰差人说陛下念叨我,正好今天这百宝丹事了,我从密云厂来的。”冉思娘顺势便坐在了朱祁钰的怀里,只是这一切脉,便知道今天只有素食了,荤的吃不到了。

“冉娘子辛苦,咱替前线的将士谢谢冉娘子的大恩大德。”朱祁钰可是知道密云厂在哪里,这从收到消息,赶回京师,冉思娘怕是骑马回来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冉思娘的百宝丹救人无数,这要是有浮屠,早就比天还要高了,的确是大恩大德。

怎么谢,这夫妇之间自然有些默契,只是冉思娘眼角带着笑说道:“明日再谢,夫君昨日荒唐,还是休息一二比较好。”

冉思娘奔着长长久久去的,可不愿意朱祁钰累坏了身子,而冉思娘这段时间是真的累了,则到了大别野,紧绷的那根弦儿终于松懈了下来,洗漱之后,倒头便睡下,连素食都没吃,头发都没干透,朱祁钰耐着性子,给冉思娘把头发打理了一番。

第八百九十二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醒了?”朱祁钰早早就起了床,看着起床还带着慵懒气的冉思娘,笑着说着话,他用了早膳以后,罕见的当了次昏君,没有去处置朝政,只是操阅军马之后,就待在大别墅里,看了很久的书,一直等到冉思娘醒来。

说起来也是让胡濙无法处置,自古这太子少师都是教皇嗣的,胡濙领着上书房事,专门主持皇嗣的教育,皇帝陛下却整天去旁听,不是监督胡濙工作,而是真的在旁听,陛下爱书,奈何是诗词无格律,很少动笔,倒是这丹青笔墨乃是一绝。

读书从来不是让人变坏的理由,读书人也是一个很庞大的群体,朱祁钰从来不喜欢一杆子打翻一船的人。

“夫君?”冉思娘惊呼了一声,以往这个时辰,陛下早就坐班去了,冉思娘一起床,一看天光,还以为陛下不在,便没怎么打理,便起了床。

冉思娘这闷头觉睡的太香,这起来便是容光焕发,昨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朱祁钰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冉思娘怪叫一声溜得无影无踪,没过多久,梳洗打扮了一番的冉思娘又出现在了朱祁钰的面前。

“都老夫老妻了,没必要,在自家随心所欲便是。”朱祁钰收起了书卷,看着冉思娘说道。

“陛下圣躬安,臣妾有罪,还请陛下宽宥一二。”冉思娘先是见礼,而后是请罪,语气颇为认真。

朱祁钰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说道:“是百宝丹出了事吗?朕这便修书一封,鸽路飞抵两军大营,应该还来得及,你昨日便应该说的,这都晌午了,不过来得及。”

“百宝丹怎会出差错,在密云厂臣妾亲自盯着,这一路缇骑护卫周全,臣妾说的是臣妾昨夜先睡着了。”冉思娘赶忙说自己为何请罪。

朱祁钰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妃嫔侍寝早皇帝睡,居然是罪责,他摇头说道:“这算什么罪责?冉宁妃为国事奔波劳累如此,好不容易事了,因为朕一句话,便跑了近百里的路,早些休歇,又何罪之有?快快免礼,吓得咱都是心突突了两下,还以为百宝丹出了事。”

“谢陛下隆恩。”冉思娘看陛下宽宥,这才起了身。

其实朱祁钰这侍寝的制度,早就被他自己毁的稀巴烂,妃嫔不早睡,是为数不多仅剩下的规矩了,还是妃嫔们自己遵守,不是他这个皇帝要求。

按照大明宫廷的规矩,这妃嫔侍寝,皇帝翻了牌子要记录在案,而后还要告知皇后,妃嫔在自己宫里升起华灯,皇帝去这妃嫔的宫舍,一般都是玩完就走,回乾清宫睡觉,大珰就问要不要,若是皇帝不要,宦官们还要折腾一遍妃嫔,防止妃嫔怀了龙种。

夏天还好,冬天晚上十二点的北京城里,那寒风跟刀子一样嗖嗖的,皇帝还要从妃嫔的暖被窝回到乾清宫去。

像冉思娘这般在皇帝这倒头就睡,的确是不恭顺,但是人家冉思娘刚刚完成了皇帝用腰子下的四千百宝丹的大单,为国事奔波操劳,不仅仅是妃嫔,还是功臣。

若是高婕妤侍寝,就是再累再困,也是不敢先睡下的。

“娘子,咱有件事想问问你,你在播州的时候,你过得苦不苦?百姓们呢?若是十万大山偏僻,那湖广地面呢?”朱祁钰示意自己面前的软篾藤椅,让冉思娘坐下说话。

“苦。”冉思娘咬了咬嘴唇,用力咬着后槽牙说出了这个字,相比较她今天这锦衣玉食的日子,那过去过的日子,已经不是一个苦字可以形容了。

冉思娘的面色带着痛苦,回忆了良久才说道:“那些日子就跟做梦一样,我还是绣花楼的姑娘,这绣花楼的姑娘,是播州杨氏都是养着嫁给各大土司联姻用的,吃饭穿衣还没有太多亏欠的地方,勾心斗角在所难免,但还能应付,可这样的日子,仍然很是吃力,每年楼里都要许多的姑娘从那绣花楼上一跃而下。”

“播州当地的百姓,就更苦了,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但凡是碰到了灾年,就是易子而食,人相食。”

“湖广地面和播州差不了太多,每年都有不少带着湖广口音的人到播州,便不走了,播州百姓的脑袋上有土司,湖光地面的百姓头上有衙门,各有各的苦,各有各的罪。”

冉思娘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绣花楼那种修罗场就像是养蛊的那个罐子,而冉思娘就是蛊王。

只不过泰安宫里因为皇帝的原因,比较平和,斗什么斗,陛下本来就回来得少,再斗闹得陛下厌恶了后宫,常住在讲武堂的大别墅里,谁都捞不着恩宠。

后宫斗的不厉害,冉思娘自然不必张牙舞爪,一身的本事,便都用在了医学一道。

朱祁钰又问了一件事:“你知道正统年间湖广苗民入山之事吗?沸沸汤汤,少说也有三十多万人,可是当年的大事。”

“知道,岂止三十万人。”冉思娘犹犹豫豫,才往前凑了凑说道:“陛下,其实哪是什么苗民啊,都是地地道道的百姓罢了,云贵川黔的生苗、熟苗,都是没有下过户的,跑进山里的,都是下过户的,说是苗民不过都是遮羞布罢了,大多数就不是苗民,若是山外能活得下去,这么些人,跑山里作甚?”

冉思娘这话到底有点后宫干政的嫌疑,不过冉思娘本身就领着太医院的职,这职位再贱业,那也是为皇帝效力的地方,这百宝丹的差事都办了,也不差这点了。

“咱知道那是块遮羞布,年富履任湖广至今已有九年,成果斐然啊。”朱祁钰放下了手中的书,带着几分感慨的语气说道。

给谁遮羞?给湖广地面的上下官吏,朝廷和皇帝的脸面,遮掩的遮羞布。

“湖广最近出什么事儿了吗?”冉思娘最怕的就是百姓被逼的造了反,兵祸汹涌,本来就有些捉襟见肘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了。

朱祁钰满是笑容的说道:“湖广就像是之前的大山,湖广向治,连浙江的百姓都往湖广跑,这不江南四省跑到咱这儿告状来了,吵吵嚷嚷,平日里一个个都摆着封疆大吏的谱儿,这会儿受了委屈,跑到咱这儿,让咱主持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

冉思娘这才松了口气,懒洋洋的靠在软篾藤椅上,看着窗外悠闲的说道:“这不挺好的吗?公道自在人心,说到底这抢人抢不过,还不是他们不如年富,若是治下民心思安,谁又愿意离家千里,舍近求远呢?”

朱祁钰便挑拣了几件朝中的琐事说了说,一是交趾粮价,二是这四省巡抚告状,三是商辂负伤,他不是没话找话,而是他的生活里,就这点事儿。

冉思娘听得懂,而且也爱听,她听了半天,才疑惑的说道:“这缺人缺到这个地步?都闹的五省巡抚撕破脸的地步了?”

“嗯,抢人,不抢不行呐,种地要人,工坊也要人,朝廷驰道、疏浚水路也要人,这冬序虽然过去了,可是这以工代赈却留下了,哪哪都要人,不抢,哪来的人。”朱祁钰颇为肯定的点头说道。

随着小农经济向商品经济的蜕变,这人的价值正在从草芥向着牛马过度,你不让好好过,百姓真的用脚去投票了。

湖广巡抚年富,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江南最富硕的四省巡抚,摞起来都不是年富的对手,可见一斑。

即便是在原来的历史线里,在天顺年间,年富作为于谦党羽,依旧颇有作为。

随着天顺元年于谦含冤而终,作为于谦党羽,年富也是锒铛入狱,成为了大明进狱系人才,若非李贤作保,年富的命都要丢在里面,而后年富被罢免放归依亲。

天顺不顺,就在次年,天顺二年,山东遭了蝗灾,数百万百姓遭了天灾,明英宗把满朝文武的人一划拉,得,一个可调遣的人也没有,也顾不得什么于谦党羽的事儿了,再不救火,再弄出个叶宗留、邓茂七来,明英宗连皇位都保不住了,便再次启用了年富。

年富走马上任,果然把受灾的百姓安置的井井有条,年富在天顺年间,作为于谦党羽,一路高升,官至户部尚书,靠的完全是自己的才能,除了公务,年富做的做多的事,就是给于谦喊冤,天天给明英宗朱祁镇添堵,一副你不杀了我,我天天骂你的架势。

明英宗也没办法,杀了年富简单,杀了之后呢?户部的事儿谁去打理?万一再闹起了遍及数省的大灾,把救火队长杀了,又拿什么救火?

一直到了明宪宗继位亲政,年富看着明宪宗,才没有抱憾而终。

冉思娘和朱祁钰又聊了许久,冉思娘爱听说书,这瓦舍去不得,每年也就是过年,百艺贺岁时候,冉思娘才能听一段,平日里便买些话本。

“夫君今日辍朝是为了陪臣妾吗?”冉思娘聊到了晌午的时候,回过神来,察觉到了些许不对,这可是天大的恩宠。

“咱早上去操阅军马了,也不是什么事儿都没做,回来的时候,你还在睡。”朱祁钰解释了下,他还是做了事儿,但是做的不多。

偷得浮生半日闲,谁说朱祁钰不懂劳逸结合?

“翰林院的翰林呀,最近又开始上奏骂咱了,说辞也是常看常新,这次又骂咱是隋炀帝杨广,好大喜功,心太大,一边要北伐,一边要修驰道,一边要下西洋。”朱祁钰说起翰林院,那就是头大,翰林院的翰林们骂起人来,那是一个脏字没有,可是这话里话外,都是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句句都是扎心窝子的话。

朱祁钰不懂,自己怎么就混到了和隋炀帝杨广同台竞技的地步了?!

别的且不说,大明朝永乐年间,大明太宗文皇帝,不也是一边北伐,一边修官道驿路,一边下西洋,大兴土木,永乐年间还要加一个修北衙京师的大项目,也没见永乐年间闹出什么天大的乱子来。

冉思娘宽慰的说道:“夫君养着那些光吃饭不干活的翰林,不就是找骂的吗?翰林们干的活儿就是以策伤时,职责所在。”

“倒也是,都怪咱,都怪咱,你这话的调调,和那些翰林们一样的强词夺理。”朱祁钰满是不在意的说着话,夫妻闲话,哪有那么多的君君臣臣规矩所言,都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的闲聊。

冉思娘眉眼带着笑说道:“我是妇人,强词夺理那不是天经地义?孔圣人都说了,唯有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娘子这话我听明白了,你是女子,翰林们是小人是吧。”朱祁钰乐呵呵的说着话。

翰林院骂皇帝,在大明朝那的确是职责所在,说好听点就是以策伤时,规劝皇帝行正道,一些政令失道就需要他们站出来说话,说难听点,就是让他们当喷子的,喷的越凶名声越大,也是臣权和皇权的博弈,朱祁钰多少也习惯了。

但是这次翰林院骂他是隋炀帝杨广,他非常不认同,至少隋炀帝屡战屡败,朱祁钰则是靠着大明军勇武,屡战屡胜。

翰林院骂皇帝的确是职责所在,但有时候这用力过度,就出了问题。

成化八年正月,明宪宗朱见深的皇太子朱祐极病故,这翰林院就以太子病故为由,逮着朱见深一顿猛喷,用力过猛,明宪宗之后干脆就不上朝了,一直到成化二十三年明宪宗忧思成疾,龙驭上宾。

明宪宗不上朝和嘉靖皇帝、万历皇帝不上朝还不一样,嘉靖年间和万历年间朝臣是真的见不到皇帝,明宪宗不上朝是不视事,具体而言,每五日的朝议、每日廷议明宪宗都在,却是一句话不说,朝臣们说完了,汪直、梁芳一甩拂尘,宣布退朝,而后所做决定,臣工只能执行,质询封驳都是留中不发。

“这翰林院如此说话,夫君打算如何处置?”冉思娘略有些好奇的问道。

朱祁钰靠在椅背上,思索了片刻说道:“咱能怎么办,咱越是搭理他们,他们骂的越凶,就跟那路边的犬一样,只能随他们叫吧,大军凯旋,他们现在骂的都是笑话,大军败亡,他们骂那两句,也算不得大事了。”

朱祁钰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的事儿,剩下的交给大明军。

说到底还是大明军北伐胜负未定,朝中人心惶惶,再加上商辂负伤,才有了朱祁钰越看越像隋炀帝的说法,其实朝臣们现在都很支持一件事,那便是见好就收。

东路军武清侯石亨、文安侯于谦,设伏杀了瓦剌四千余人,将瓦剌的两个万人队给打的支离破碎,战果不可谓不辉煌,即便是永乐年间,这也是能拿得出手的战果了,毕竟永乐五次北伐,后面三次都是武装巡游,连个草原人的马尾巴都没见到。

既然已经打疼了瓦剌人,就此谈判,或者逼迫瓦剌残部西进,让阿剌知院和也先火并的声音很多。

朱祁钰慎重思考过见好就收的想法,他今天偷闲,其实也是在等于谦的消息,他昨日发了鸽信给于谦,让前线将领说话,打仗的是他们,最有发言权的也是他们。

“陛下,于少保的书信到了。”用了午膳,朱祁钰和冉思娘说着话,兴安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把火漆封好的鸽信,放到了朱祁钰的面前。

朱祁钰打开看了片刻说道:“娘子,咱得去当差了,半日闲,就只有半日啊。”

“臣妾今日不当班,给陛下做点冰镇酸梅汤,给陛下送去解暑。”冉思娘站起身来,只是这冰镇二字,音有些重,朱祁钰自然秒懂。

“恭送陛下。”冉思娘当然想让皇帝继续陪着她,可是皇帝要办的是国事,她只能恭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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