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802章

作者:吾谁与归

尤其是借势这件事上,他这个皇帝,不就是给巡抚们撑场子的吗?李宾言终于是开了窍,懂了什么叫善名归己,恶名归上。

胡濙倒是有些不赞同的说道:“这差事李宾言办得还是不好,等他再回京,臣一定好好跟他分说一二,致使陛下雷霆大怒,着实不该。”

“他不会这套,新手上路难免,为大明办差,为朕做事,朕不在意。”朱祁钰无所谓的说道。

什么叫圣眷在隆,这便是圣眷在隆,明明是李宾言把事情办的有些过火了,皇帝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倒显得胡濙纠缠一样。

朱祁钰其实不觉得过火,哄抬别的也就算了,哄抬粮价就是不行,不行就是不行,朱祁钰看来,李宾言做的不算过火。

这庙算,终于来到了朱祁钰要说的军务上,这庙算说复杂其实很复杂,但是说简单,其实很简单。

简单而言,就是朱祁钰要加钱,加预算,将后勤工作做好的第一原则,就是饱和式供给,张懋和赵辅二人,可是好一顿劝,才劝住了陛下加钱的手,真的不能再加了,再加就成负担了,所有事都是过犹不及。

朱祁钰只能作罢,军事天赋他没有,只能保证好后勤了,这后勤大队长,朱祁钰做的还是很认真负责的。

朱祁钰当然知道大明军粮饷管够,神仙都给你干碎的彪悍战力,给个饱饭就能为皇帝打的贼寇望风而逃,更别提朱祁钰一贯的提前发饷,而且稽查是否足饷的力度丝毫不亚于吏部反腐抓贪。

他只是觉得内帑国帑有钱、大明也有粮,毕竟是远征,着实是辛苦差事,能多给点,就多给点,皇帝不差饿兵,要不这钱留着当助军旅之费赔给蛮夷?

“陛下,陛下。”一个小黄门连通传都没通传,连滚带爬的跌进了小议事厅,这次完全不是为了表示情况紧急演的,而是真的慌不择路的摔了,因为磕的脑袋都红了。

“何事?”朱祁钰眉头紧蹙的问道。

“太常寺卿、翰林院大学士商辂受袭,中箭五寸二厘!只差四毫入心肺!”小黄门跪在地上,惊恐万分的说道。

“伤势如何?”朱祁钰赶忙问道。

“消息传来的时候,商学士已经醒了,但仍不能行,昌平侯杨俊、沂王上书请罪。”小黄门将手中的塘报递了上去。

朱祁钰额头青筋暴抖,连手都有些抖的打开了奏疏,商辂到军中是做文书,负责粮草调度,是朱祁钰派遣,商辂做事认真,在夜里巡视粮草的时候,被袭营的贼人射中,正如小黄门所言,只差四毫,就是华佗在世,商辂也只能去见阎王爷了。

朱祁钰平静的说道:“不是昌平侯沂王不善战,是在人家的地头,贼人自然是神出鬼没。”

什么是主场优势,这便是主场优势,大明军远征入的是草原,水文地理,自然是北虏更加占据优势。

胡濙很了解陛下,陛下的现在的平静,背后是愤怒。

第八百九十章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朱祁钰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这商辂是不是打算以负伤为由邀功,并且借机离开大军,利用负伤,又立功又不用那般辛苦,但是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因为这个箭头入五寸二厘,差四毫就要了商辂的命。

什么都可能是谎言,唯独这死亡不会说谎。

商辂不至于为了军旅之苦,就把自己折腾成濒死的模样,这年头这等伤势,若非随行太医处置得当,商辂就直接没了。

“毛里孩、孛来、麻儿可儿这些鞑靼诸部的台吉,不知天命。”朱祁钰越是平静,心中的愤怒越盛。

贺章的胳膊是孛来做的,商辂这五寸二厘的箭伤,是毛里孩做的,这毛里孩自称太师淮王,和大明的往来不算密切,在王化鞑靼之事中,毛里孩虽然反对大明的过多干涉,但仍然没有悍然起兵造反,毛里孩和大明的关系算不上好,但决计还不到这兵戎相见的地步。

这下算是扯掉了遮羞布。

“打一打也好,这一北伐,这毛里孩、孛来、麻儿可儿都露出来了,水落才能石出。”贺章用一只手端着茶盏,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恨意。

贺章很少在大明北伐这件事里诉诸自己的感情,大多数都在就事论事,甚至很少开口说话,他是生怕自己因为右臂的仇怨,哪里说的不对,耽误了国事,影响了陛下的判断,故此是能少说就少说,但现在连商辂都伤了,贺章终于讲出了压在自己内心深处的话。

这些人,统统该死!

“商辂做事勤勉,此番受伤理当朝廷抚慰,就地养病,以防恶化,不随军继续北伐,给昌平侯和沂王去道敕谕,以贼虏视之,除恶务尽。”朱祁钰对着兴安说着话,这一句除恶务尽,大抵宣告了这三部的命运。

因为要王化鞑靼,中路军之前打起来多少有些束手束脚,万一这头打的狠了,愈逼愈反,弄的朝廷大计得不到施行,军事上赢得了胜利,而在政治上陷入了被动,那中路军到底是功还是过?

朱祁钰这份敕谕一下,昌平侯在前线,就不用收着手了。

“陛下,让脱脱不花、满都鲁、脱古、马克以汗廷为名,下一道汗令,但凡是附逆作乱,皆等同乱臣贼子视之,削弱敌人的同时,也好过犹不及。”胡濙知道陛下这句除恶务尽,就是将毛里孩、孛来、麻儿可儿诸部划入了瓦剌阵营,就差明说犁庭扫穴了。

但胡濙还是以为让脱脱不花这些元裔汗廷的元裔们发挥一下自己的作用。

不教而诛是为虐,胡濙作为礼部主事,自然要本着仁恕之道,劝谏一二,可是这礼部不反对犁庭扫穴,这仁恕的确是有,不过就一点点,甚至胡濙此话更多的是让师出有名,你元裔汗廷的可汗让你们不要跟大明为敌,你还在造反,那怎么能怪大明天军征伐?

大明的礼部至少在弘治年间之前,是合格的,成化年间对建奴的犁庭扫穴、对河套鞑靼诸部的清理,礼部的态度大抵也是这般,有仁恕,不过只有一点点。

“行,让礼部督办便是。”朱祁钰从善如流、良言嘉纳,胡濙说的有理,毛里孩、孛来、麻儿可儿为了自己的利益要跟大明反目,但是不见得他们部族的百姓们,就要跟着一块作死,脱脱不花这一道汗令以下,等同于说把一起反明之人开除了元裔,大明要打要杀,和元裔汗廷便没了关系。

朱祁钰仍然主持庙算,这前线军务,因为商辂的伤,蒙上了一层阴影。

胡濙在人走的差不多之后,才低声说道:“陛下,得陛下圣恩,这前线塘报,臣一直在看着,商学士做事勤勉有加,做事周详,一应庶弁将、掌令官、参将、主帅,都对商辂的认真负责颇为认同,此番负伤,也是巡视粮草所致。”

胡濙这番说辞,是因为胡濙了解陛下,陛下对文臣有偏见,而且这个偏见早就拧成了疙瘩,根深蒂固,解是解不开了,但是商辂这次的负伤,是真的受了伤,这大千世界,人生百态,陛下心里的那个疙瘩,很容易一杆子打翻一船的人。

于谦不是文臣?之前也是,至少京师之战前都一直是。

“胡老师父多虑,商辂是朕连哄带骗从这政务官上哄下来的,本来他清流做的好好的,要名声有名声,要权力有权力,春风得意,朕想让商辂更进一步,商学士为大明奔波所伤,朕视其为肱骨良臣,伤朕肱骨,此仇必报!”朱祁钰颇为笃定的把话说的清楚,不让胡濙猜来猜去。

商辂要是用生命给朱祁钰演这么一出大戏,朱祁钰也认栽了,人家连命都被搭上了,他被蒙蔽不是很正常吗?

“如此,臣告退。”胡濙正准备起身告退,朱祁钰却说道:“胡尚书留步,听听沈尚书要说些什么。”

沈翼没走,旁人都走了,沈翼还坐在原地喝茶,显然是有话想说,而且面色有些踌躇,显然兹事体大,事儿小不了,否则刚才小会就说清楚了。

胡濙是真的不想留下,他都活到这个岁数了,当然非常清楚,知道太过就是祸患的根源,人,难得糊涂。

沈翼面色为难的看着胡濙,他接下来说的话,的确是不想让陛下之外的人听到。

“陛下,臣……”胡濙也面露难色,户部的事儿,他一个教书的老头,能弄明白什么。

朱祁钰却示意胡濙坐稳说道:“一起听听。”

胡濙稍微斟酌一二,便坐稳了。

沈翼这才拿出了一封奏疏说道:“陛下,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朱祁钰看完了奏疏递给了胡濙,胡濙看完之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这小议事厅里一时间只有风吹动罗幕的声音,君臣相顾无言。

良久之后,朱祁钰才问道:“没有办法吗?”

“臣无良策。”沈翼摇头,要是有办法,他就不上这道奏疏了。

“臣亦无良策。”胡濙手抖的将奏疏放在桌上,又补充说道:“于少保也无良策。”

沈翼提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那便是大明府库。

在大明十六省户部清吏司清查的时候,一个四川叙州府长宁县的常平仓里,居然一粒米、一两银都没有,而后长宁知县事自然要被问罪,一个地方正七品挪用常平仓之事,本来不值得沈翼过于侧目,可是沈翼沈不漏,便刨根问底了一番,这一刨根问底,便问出了事儿。

沈翼让诸省清吏司暗自调查一番,才发现,大明各地府库其实和长宁县的县库情况大致相同,早就被挪用一空。

一旦朝廷有风气要清查粮库,这地方官员就闻风而动,让地方粮商把粮食放进这府库里充数,等到这风头过了,粮商们再把粮食运走,有些地方,甚至干脆把这府库给赁了出去,朝廷来查,便是朝廷的府库,朝廷不查,则是粮商们的库房。

这边地方势要豪强们给地方官员们行方便,这地方官员自然要给势要豪右们行方便,这人情世故,讲究的就是你来我往,你帮我,我帮你,这情分便有了,这情分有了,办事自然就方便了。

要不然朝廷问责,就会如同长宁知县事那般,锒铛入狱。

朱祁钰闭目良久,才问道:“这亏空有多少?”

“不可计量,往少了说也要千万银币以上了。”沈翼颤巍巍的说道:“汉文帝时候,朝廷把这四差银从一百二十钱,降到了四十钱,可到了汉武帝时候,这稍微一盘查,才发现,地方诸官,压根就没有降这个税钱,人头丁课,仍一百二十钱,这八十钱的折免,却只是折免给了硕鼠。”

胡濙好生斟酌了一番才说道:“陛下,正统十年,山西、陕西遭了旱灾,山西、陕西流民逾二十万五千四百余口,逃难到了河南,于谦时任河南巡抚,发河南、怀庆两府积储的粟米救济,彼时这府库哪有什么存粮,于谦也是恩威并重,最终把事儿做成,把流民安抚了下来,又跟河南布政使年福一道,劝农桑,才算是把这二十万流民安置了下来。”

明英宗朱祁镇看于谦其实也不顺眼,于谦一句两袖清风,一巴掌糊在了王振的脸上,打王振的脸,不就是在打朱祁镇的脸吗?

可是朱祁镇能拿于谦怎么办?就以这正统十年,二十万流民从山西、陕西到河南求活之事,这一个处置不好,就是翻版的叶宗留、邓茂七百万之众民乱,危急江山社稷的大事。

朱祁镇只能眼不见为净,把于谦放任地方了。

夺门之变后的明英宗,心一横,把于谦给杀了,而后便是天顺不顺了。

胡濙说于谦没有良策,那不是胡说,胡濙在永乐年间巡抚地方十六年,于谦更是在地方履任二十五年,别人不清楚地方府库是什么德行,于谦显然是非常清楚的。

这正统十年,于谦调动河南府、怀庆府府库赈济,这府库里一粒米都没有,于谦到底是怎么说服势要豪右们拿出了这些粮食,又是怎么说服当地的大户们,拿出了土地给流民耕种,胡濙并不清楚,可是经年老吏的胡濙,却清楚的知道,绝对不是讲道理讲出来的,估计也是龙头铡一摆,没粮食没地,都得死的路数。

之后于谦从来没有就府库这件事上奏过一二。

于谦之所以不说,完全是这烂摊子,就是个无解的难题,若是有办法,于谦早就摆到台面上分说此事了。

沈翼说的不可计量,可不是糊弄皇帝,更不是能力不够他搞不清楚,他能弄得清楚,他在说,这府库的亏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若是朝廷或者内帑补这个亏空,那压根就补不上。

“这府库挪用由来已久,也不见得是眼下欠下的账,完全是一笔烂账,这到地方的朝廷命官们,一看这府库这般模样,便只能前任怎么干,自己怎么干了,萧规曹随了。”胡濙对为官之道四个字极为精通,这账不见得是景泰年间欠的,指不定烂账烂到了什么时候,查不清楚。

这拆东墙补西墙,拆拆补补,这亏空便越来越大,最终便成了眼下的局面。

“常平仓还好,是朝廷管束,再加上之前就曾稽查过,这府库,则是全烂了。”沈翼补充说明了情况,常平仓是赈灾的粮仓,也是平抑粮价的粮仓,是大明条条块块,条条的具体体现,从管理到任事,都归户部管,情况要好很多,有的虽然有账对不上,但还是说得过去,可是这府库的亏空,便说不过去了。

朱祁钰坐直了身子,两手摊开说道:“十年寒窗苦,金榜题名天下闻,奔着治国安天下信念上路的进士们,拿着朝廷给的印绶火牌履任地方,一到地方,自然是想站着把这个官儿给做了,可是这乱七八糟的事儿,便逐渐把意气风发给磨的圆滑了,这吏治就这样变得困难重重。”

你想升迁,你就得听话,否则就跟长宁县令一样,你不听话,朝廷考成你的时候,势要豪右们就会让你见识下这花儿为何这般红,这是常平仓、府库,其他政务也是同理,比如巡河、比如军备、比如劝农桑、比如丁课两赋等等等。

这权力的游戏,就是如此这般的无情。

朱祁钰对这府库亏空有良策吗?同样没有,这笔烂账理清楚容易,可是要解决,难于上青天。

“难,都难,大家,都勉为其难吧。”朱祁钰揉着眉心,颇有些感触的拿起了沈翼的那本奏疏说道:“朕,知道了。”

“臣等告退。”胡濙和沈翼见礼离开了讲武堂聚贤阁。

一出门,沈翼便赶忙说道:“胡少师,沈某今天这奏疏,是不是不该上啊?是不是把天给捅咕了一个大窟窿出来?”

沈翼是真的拿不准,他也是听胡濙说起,才知道于谦之前就清楚,才知道这事儿于谦兜着不说,他这说出来,不就是捅娄子吗?

而且眼下于谦不在京师,陛下要是发起火来,谁去劝仁恕?

胡濙反而满脸慈善的笑容,胡濙是长辈,沈翼出生的时候,胡濙都是礼部侍郎了,胡濙笑着说道:“景泰年间,无话不说,没什么不能说的,又不是在廷议,又不是在朝议,你要是在朝议上提出来,才是逼着陛下解决此事,失了恭顺之心,这讲武堂聚贤阁里说出来,就是和陛下沟通一二。”

“捅娄子?你忘了咱大明朝陛下才是户部尚书?你不说,你就以为陛下不知道了吗?”

“陛下为何刚才执意让我留下来,有些话,陛下不方便说,便让我说出来,这事儿要能解决,陛下的性子,早就办了,还等你说出来吗?”

“不用患得患失,做好自己的事儿便是。”

胡濙看沈翼一脸迷惑,索性把话说明白了,省的沈翼误会他的意思。

“谢胡少师教诲。”沈翼这才恍然大悟,赶忙道谢。

朱祁钰的确是知道府库亏空的事儿,而且看沈翼为难的样子,也多少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正如胡濙所言,有些话,他这个皇帝不能说,就得臣子开口,朱祁钰老是说姚夔不如胡濙好用,今天换成了姚夔,姚夔并不知道如何处置,甚至都不清楚皇帝为何强留他。

至于府库亏空之事,这种事古今都不稀奇,乾隆朝的两淮提引案不提,就后世独山县衙门搞出那四百亿的楼,不就是在平账吗?指不定多少账在那个烂尾楼里平了账,一个县衙倒霉,好过所有人一起倒霉不是?

随着时间的发展,一个组织的庞大、冗员导致必然的僵化、腐败等等问题,有些能够梳理也必须整治,有些朱祁钰也无能为力,最终只能以一句朕知道了收场。

第八百九十一章 黄云遍野,玉粒盈艘,十九皆大姓之物

朱元璋面对元末儒生借着所谓的忠君大义,掀起的止投献风力,只能默默忍受,衍圣公三请而不至,再请方至,朱元璋只能把衍圣公的爵位给了他的儿子,了结此事。到了永乐年间,建文君又变成了那块牌额,朱棣整天挨骂,最后朱棣直接把应天京师的所有事物扔给了儿子,自己领兵北伐去了,眼不见为净。

这些都是委屈。

朱祁钰同样也有些委屈,且不说朝中那些稽戾王的忠实拥趸在朱祁钰废稽戾王太上皇帝号时候的集体辞呈,就以刘永诚、徐有贞、萧镃这类不肯致仕也是以为大明效力为由,朱祁钰能如何?虽然除了徐有贞以外,刘永诚、萧镃早就承认了陛下的英明,但仍然是不肯说出那个忠字来。

这府库贪腐是大明随着时间推移产生的重大问题,但是他碰不得,也解决不了,最终只能以一句朕知道了收场。

就这府库亏空之事,朱祁钰现在就是严刑峻法下去,搞一波蔓延大明两京十六省的风力,搞得数千官吏下马,斩他个几千官吏,连坐十万人,搞的人心惶惶,搞得天下官员竞相以此邀功晋升,这府库亏空还得朝廷补上,补上之后,不出两年,立刻就会再次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府库空空如也,耗子进去都得哭着出来。

乾隆晚期,连刘墉这样的官三代,为了仕途,以汉臣的身份大兴文字狱讨乾隆欢心,朱祁钰这清查府库,最后就会变成府库是否查的清楚不重要,重要的是讨皇帝欢心,最后演变成党锢之祸。

能保证常平仓的充盈,在没有天灾之时,可以用来保证粮价在一个比较稳定的区间,在有天灾之时,能够开仓赈济,顺利度过灾时,就连天天骂朱祁钰亡国之君的文人,也得说一句,岁不能灾,蒸然盛世了。

这也是大明朝廷的条条块块,条条大明朝廷管束,严刑峻法可以保证,而块块,朝廷无力,朱祁钰没办法解决,文皇帝朱棣也不大行,倒是高皇帝朱元璋可以,可是高皇帝毕竟就那么一个,再想碰到差不多得等六百年。

府库亏空的原因朱祁钰也清楚,甚至比沈翼更清楚,当年沐阳伯金濂还在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此事,缇骑走访过数次。

戥头案时,一个县衙养着八千衙役,衙役的头,诨名黄臕本名李三元,漏网出狱,专养强盗,交结官司,役使衙蠧,盗贼竞输重贿,铺户亦出常例,崇文门税务自立规条,擅抽课钱。

城外养强盗,城内养乞丐盗贼,盗贼得交钱,商铺交保护费,李三元更是在官府当差,甚至在崇文门私自设规矩,抽课钱。

虽然别的县衙不养八千,可是少的也有一千五六百人,这一个县衙一年才几个钱,养不起这么多的衙役,很多事压根办不了,那县衙还是青天?

这还是仅仅是养人这一件事,这大头还是这修桥补路,金桥银路。

国祚是组织度,像府库亏空,便是消耗组织度的事情,如何增补?

朱祁钰朴素的政治观认为,消耗组织度的事情必然存在,从哪里补亏空,才是重点,虽然老百姓好欺负,可是欺负着就把人欺负没了,国将不国。那海外这么大块的蛋糕,自然从海外补这个亏空了。

朱祁钰朴素的政治观其实很好理解,就是典型的转移内部矛盾。

“朕无力也。”朱祁钰看着沈翼的那封奏疏,递给了兴安说道。

兴安伸手去拿,却没拿动,陛下紧紧的攥着,良久之后,朱祁钰才松开了手,兴安捧着那奏疏,是真的不知道该去归档,还是放在桌上。

“拿去吧。”朱祁钰挥了挥手,示意兴安拿走便是。

兴安捧着奏疏低声说道:“那稽戾王想做什么,都是让王振去挑那个头儿,最后挨骂都是王振,陛下。”

朱祁钰看着兴安就乐了起来,越乐越是大声,最后哈哈大笑,然后摇头说道:“你呀你,朕从不在乎这名声二字,错非把朕的京营给灭了,否则骂的再大声,也不能把朕从皇位上撅下去,五代十国有句话,叫天子宁有种耶?兵强马壮者为之尔。”

“这是一句混账话,也是一句糊涂话,这争天下争的是道,只在乎兵强马壮,当不了天子的。”

“不过也是有几分道理的,天子要想让四方慑服,地方唯命是从,必然要粮多、钱多、兵强马壮,方才能调动一二,得掀的动桌子,否则没人会听话,这也是文皇帝为何让仁宗皇帝每日操阅军马不得一日休歇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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