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59章

作者:吾谁与归

但是福建布政使宋新,的确是加剧了矛盾。

“陛下,这《水浒传》按制是不能印的。”陈循看着这聊天越聊越远,赶忙将陛下的思绪拽了回来。

“为什么不能印?”朱祁钰一愣,奇怪的问道。

陈循俯首说道:“正统七年,上皇下旨,凡遇此等书籍,即令焚毁,有印卖及藏习者,问罪如律。至今已七年有余,但禁而不止,屡屡有刻印之人。”

“这汝安诗社之人,将书拿来问臣,是不是可以印售。”

朱祁钰看着陈循,皱着眉头说道:“正统七年还弄过禁书的事?”

禁书……别的不说,这水浒传碍着他朱祁镇什么事了吗?

水浒传里有个奸臣蔡京,正统朝有个奸臣王振,虽然骂的是奸臣,但是基本逻辑是,奸臣是谁养的……

这逻辑就说得通了。

陈循俯首说道:“与《水浒传》一起禁刻的还有《剪灯新话》,还有倡优唱的杂剧和戏曲、小说,都在封禁之策。”

“洪武十三年,太祖皇帝制大明律,言:凡造谶纬、妖书、妖言,及传用惑众者,皆斩。若公有妖书,隐藏不送官者,杖一百,徒二年。”

什么是妖言惑众?就是迷信邪异书籍,这种东西历朝历代都会封禁。

蛮清除外,蛮清还试图用白莲教经,镇压真武大帝。

因为民间传言,太宗文皇帝朱棣,乃是真武大帝转世,蛮清就用教经镇压,也不看看真武大帝什么等级,白莲教经镇得住吗?

朱祁镇在正统年间却把《水浒传》抬到了禁书的目录里。

朱祁镇这厮,搞别的没啥本事,霍霍大明,倒是老母猪带凶罩,一套一套的。

朱祁钰拿起了《水浒传》,提起了朱笔写道:“让百姓们说话,天也塌不下来。”

“印!”

水泊梁山的一百零八位好汉,投降之后,什么下场?

战死沙场无数,得罪权臣只能远走更多,就连及时雨宋江最后都被蔡京、高俅、童贯构陷,被毒死。

这书,好!

凤阳诗社那群人摇唇鼓舌,战时宣传割地赔款迁都,作茧自缚,最后走向了断头台。

汝安诗社这也是十四个人,却愿意印这被封禁的书,印百姓喜闻乐见的书,朱祁钰自然支持。

文艺界为什么多数时候十分垃圾?

因为搞文艺的,并不是一个独立的阶级,是一个需要依附予其他阶级才能存在的群体。

所以文艺界追捧的是什么,其实就能知道他们依附于什么。是什么样的土壤滋生了这些虫豸。

朱祁钰翻看了一下,很快就说道:“你让陈靖吉在刊印后面的时候,把王禀迫害阮小七的那段删掉。”

王禀是两宋交际时,太原的守将,乃是国之忠臣,在数万大军围困之下,曾经鏖战两百五十多天,最后殉国而死。

于国于民都不应该被编排。

改编不是胡编,戏说不是胡说。

水浒传乃是虚构,历史上的水泊梁山闹得很小,阮小七此人,压根没有。

但是王禀确实真实存在,而且于国于民,王禀这种英雄人物,都不该被编排。

“臣领命。”大学士陈循其实有话想说,但是仔细想了想,还是俯首领命。

水浒传本在大明本就不是禁书,非要抬到禁书里,大明百姓喜闻乐见,怎么可能禁得住呢?

陈循松了口气,陛下既然亲自朱批,并且给出了具体的指导意见,那自然是可以印了。

王禀是个忠臣良将,陈循乃是状元郎,读史极多,自然是知道的。

两宋交际的时候,那么多的奸臣贼子,随便找一个替换掉就是。

比如那掘开了开封段黄河堤坝,水淹开封城,让黄河夺淮入海的杜充,最后还投降了金人,就可以替换掉。

本就是奸臣贼子,背负些许的骂名,也是应该。

“这书不错,印好了送到文楼一套,朕没事就看看。”朱祁钰点头将手中朱批的书递给了陈循,让他照章办事就是。

水泊梁山、方腊、邓茂七-叶宗留,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农民起义,有着很强的局限性,往往声势浩大,最后或者被招安,或者被剿灭。

他们的目的非常简单,就两个字,活着。

但是有的人,就是不让他们活着,逼着他们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用天灵盖接狼牙棒拼命。

兴安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将于谦的奏疏,放在了案桌之上:“岳指挥在门外候着呢。”

朱祁钰拿起了奏疏,打开了看了良久,又慢慢的折上,他敲着桌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于谦说要迎回太上皇朱祁镇,却派了岳谦。

那封没有印绶的禅让诏书,可是岳谦念出来的。

朱祁钰的确是巴不得,朱祁镇死在迤北。

否则迎回之后,无论怎么做,都是大麻烦。

不过些许弑兄夺位的骂名而已,他不在乎。

但是这厮回来之后,就不好杀了啊!历史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金刀案,不就是朱祁钰打算对朱祁镇下手未果吗?

死在关外最好,少折腾多少事,大家安安稳稳的建设新大明多好啊。

“岳指挥一路舟车劳顿,让其回府休息,明日朕再宣见他。”朱祁钰对着兴安嘱咐道,从几近阳和骑马直奔京师,至少奔波了数百里。

“陈学士,是不是该考虑迎归太上皇之事了?”朱祁钰将奏疏放下,里面内容极多,他还要认真再看几遍。

但是“迎归”朱祁镇这事,应该提上日程了。

否则真的等莫罗把朱祁镇的孩子生下来,木已成舟,朱祁镇这个太上皇真就在迤北,娶了瓦剌人。

那岂止是宫里的太上皇后钱氏要哭瞎眼睛,那丢的是整个大明的脸面!

往后史书上,总要浓墨重彩的记上一笔,他们大明老朱家,是迤北蛮族的女婿!

这种事,朱祁钰绝对不允许发生。

“这事不急吧,天寒地冻的,来往不方便。”陈循却不觉得迎回朱祁镇是啥好事,太上皇搁迤北待着呗,回来霍霍大明朝臣吗?

虽然他依旧觉得“但生一日,即是主人”,但是遥遵不就行了?

大家都很实际,对于道德,都有着极其灵活的标准。

陈循四朝老臣了,他是永乐十三年的状元郎,刚考上进士,就在朱棣身边做侍讲,从朱棣到朱高炽,再到朱瞻基,再到朱祁镇,他心里自然也会有比较。

朱祁镇太差了。

眼下的朱祁钰身上有朱棣身上的狠辣和果决,也有朱高炽身上的仁义,心系天下黎民,谁好谁坏,他不清楚吗?

把朱祁镇迎回来,又是一团乱麻,朝中党争再起,对谁都不是好事。

陈循这种中立的态度,有点像和稀泥的老好人,但就是这么中立,甚至更偏向一些支持太子朱见深的这么一个人。

朱祁镇复辟之后,打了陈循一百军棍,充军铁岭卫,那时候,陈循已经七十二岁了。

一百杀威棒什么概念?石亨是个军将,被打了三十棍,龇牙咧嘴了好几天,都疼的头皮发麻。

朱祁镇总是这样,他自己不好好活着,也不让别人好好活着。

还把什么事,都折腾的一团糟。

第九十六章 兴安的日常

陈循是个老学士,朱祁钰对他的印象就是那种老学究,人不坏,不贪赃枉法,更不结党营私,更不旗帜鲜明的反对朱祁钰当皇帝。

他完全不知道朱祁镇在迤北到底干什么。

他压根不是在当俘虏,而是准备娶亲了。

朱祁钰犹豫了下,将袁彬、季铎、郭登一条线的军报,递给了陈循。

让陈循看,是让朝臣们知道朱祁镇到底在做什么,而他又打算如何应对。

陈循看着军报的红圈还疑惑,为什么要给自己看这些,这是自己一个文人能看的吗?

当他看完,整个人都呆滞的愣在原地。

还能这么干的吗?

虽然他知道朱祁镇格外的差劲儿,但是完全没想到会如此的差劲儿!

朱祁钰叹了口气说道:“眼下还是迎回上皇的好,省的真的娶了那瓦剌女子,朕见了也先、伯颜帖木儿,岂不是,先要称呼一声国丈?”

想到这,朱祁钰就是一脑门的汗。

他是朱祁镇的弟弟,这不就是叫国丈吗?

自己丢人不够,还得带上大明一起。

陈循握着军报放在了桌上,整个人的手都在抖,他颤颤巍巍的说道:“陛下,臣以为,陛下言之有理。”

“嗯,你且退下吧。”朱祁钰平静的说道。

他已经过了生气那个劲儿了,这种事发生在别的皇帝身上,确实罕见,但是发生在朱祁镇身上,就见怪不怪了。

大明朝臣们,对于朱祁镇的下限已经有了很强的免疫力了。

陈循出了郕王府,就直奔吏部尚书王直府上去了。

王直是文官之首,虽然他在瓦剌南下的时候,已经或明或暗的将文官之首这四个字交给了于谦。

但是于谦此时并不在京师。

王直听完嘴角直哆嗦!

这都什么事啊!

他完全不知道太上皇在迤北要娶亲之事,他本以为打完了瓦剌人,京师保住了,能过几天安稳日子。

虽然陛下和于谦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搞什么,但是他也不是很在乎,王直算是废立之事一个,他伪造的那封诏书,给的岳谦。

他听完陈循讲太上皇的事,整个人都惊骇到了极致,手中的茶杯都摔倒了地上。

随后陈循又去了礼部尚书胡濙、都察院左都御史徐有贞家中,才迎着冬日的风,向着家中而去。

徐有贞听闻消息,在庭院里,伏地嚎哭,整个胡同都是徐有贞的哭声,声声泣血!

他效忠的那个皇上,再次一刀扎在了他的心窝上,还嫌不够疼,拧巴了几下。

他是宗族礼法的卫道士,正统那必然是正统!

这一刀,彻底把徐有贞给卫道士的信念,都给扎的粉碎,还踩了几脚,又啐了几口。

陈循走着走着,突然站定,开始捶胸顿足,站在街边生了老大的气,才重重的叹了口气,长吁短叹,与凌厉的冬风混到了一起,吹得老远。

兴安也跟着陈循出了郕王府,只不过路的方向不一样,兴安先去了一趟王恭厂,跟王恭厂里的大师傅好好聊了聊,又好好巡查了一番火药仓库,冬日天干物燥,理应小心火烛。

王恭厂有多少炸药?两百万斤,超过千吨,这要是炸了,怕是整个京师都要震三震,连皇宫都得震塌咯。

当年太宗文皇帝,将王恭厂这个全大明最大的火药厂,放在皇宫的旁边,一来是为了安心,安天下军卒的心,这么大个火药厂就在他枕头边上,火药只要使用得当,就不会出现事故。

二来,大约和秦始皇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有点类似,最强的武力自然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兴安巡视了王恭厂除了看看火药的事,还有功赏牌的打造情况,进度不错,正好能赶得上陛下拟定的授勋时限。

他又照例巡视了红螺厂和台基厂,其中台基厂是直属于内官监的厂,与工部一起勘定出施工图纸的地方。

陛下打算建官舍自然少不得台基厂出图,他看着图纸,满意的点头。

兴安兜兜转转在皇宫外城巡视了一圈,才由东华门进皇宫,再次巡视了陛下反复叮嘱的文楼,也就是古今通集库。

他查验了一整圈后,去了司礼监下设的三大经厂,这里面在书刻《永乐大典》和古今通集库里的书籍。

陛下说防火,兴安觉得,三大经厂闲的没事干,天天刻经书,还不如刻点有用的东西呢。

三大经厂在正统年间就是刻经书,其他不刻,现在陛下匽佛,连国师都跑到迤北,感化瓦剌人了,这经厂的宦官们就闲了下来,正好刻古今通集库里的书。

当然还有陛下最近写的三本书,要的更急。

他巡视周全之后,才向着文渊阁、文华殿方向而去。

等到从奉天殿出来的时候,兴安嘱咐了一番奉天殿太监一定注意防火之后,才到了慈宁宫向孙太后请安。

“臣内官监太监兴安,参见太后!”兴安行了一个稽首礼,按照大明的礼法,初一十五,是需要朱祁钰入宫拜见的。

但朱祁钰忙啊,这兴安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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