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372章

作者:吾谁与归

大明富硕之地都得靠盐引商贸过活,更遑论这贵州了。

钱,是百货之沟渎。

天下没钱,则百货不通,迟滞的百货沟通,祸国殃民。

他在贵州铸钱,六枝官厂、滇铜官厂、疏浚司工赈、沿江码头、贵阳府船厂,这些大明官办给钱的地方,物价虽然稍微贵了些,但是却是极为繁忙,但是在那些山沟里,却是没钱沟渎。

他终于理解了他一直无法理解的欠钱问题,他们老朱家,的确欠钱了,欠了天下八十年铸钱的钱。

也明白了,为何精美的宝钞,他那个侄子皇帝,死活不肯用了。

他们老朱家在还完钱之前,钞法就不能推行。

在这方面,是他们朱家失道了。

罗炳忠笑着说道:“陛下忙里忙外,不就在做这个事儿吗?殿下勿虑。”

“陛下英明。”朱瞻墡由衷的说道:“铸币这件事,一定要牢牢的掌控在陛下的手中呀,这是皇权的重要部分啊。”

“谁掌握了金钱和粮食,谁就掌握了政治主动权!”

罗炳忠想了想说道:“《管子·山至数》曰:粟重黄金轻,黄金重而粟轻,两者不衡立。”

“《山权数》曰:汤以庄山之金铸币,禹以历山之金铸币。人君操谷、币、金、衡,而天下可定也。”

“与殿下所言,亦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有不同。”

朱瞻墡连连点头说道:“孤的确是这个意思!你这管子读的倒是通透啊。”

罗炳忠笑着说道:“殿下谬赞。”

朱瞻墡用力的扔了块石头,扔进了乌江之中,似乎是不在意的说道:“科举不考管子啊,不该学,学了考不中进士。”

罗炳忠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即明白了朱瞻墡的意思。

他的殿下,表面上说的是他考不中进士,其实说的是说大明朝的科举,重经学,这管子是追末之术。

乌江之畔,三人向着贵阳府方向而去。

朱瞻墡继续说道:“孤还有发现呢,针线刀、耒耜铫、锯锥凿,这都是女红、农户、工匠所用之物。”

“这些生产之物,如果价格太高,百姓就买不起了,如果价格太低,则收不回成本。”

“天下的流动资财皆是如此,谷贱伤农,谷贵亦伤民啊。”

郭琰感慨的说道:“的确如此,殿下说得对啊。”

朱瞻墡继续说道:“所以如何控制物价?皆在供需二字,不能让市场供不应求,也不能让市场求不应供。”

“孤到贵州之后,贵州蛮荒,一切都需要官办官卖,孤就发现一个很有趣的比例,三成。”

“只要朝廷掌控三成物料,就能把高涨的物价打下来,也能把轻贱的物料收买到正常价格范围之内。”

“陛下当初在南衙,南衙所需约三亿斤煤,陛下放了一亿斤煤后,南衙的价格立刻就崩了。”

“想要防止囤货居奇,就得按着陛下那个法子,陛下是料敌从宽,准备了十二成的功力,其实准备三成左右,就足够调节物价了!”

朱瞻墡为自己这个发现,感到极为的兴奋,他其实在离京的时候,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了。

如何防止商贾囤货居奇?

谷贱伤农,谷贵亦伤民,这个悬而未决的老大难的问题,朱瞻墡经过了长时间的梳理,终于得到了一个比例。

三成。

罗炳忠认真的回想了许久说道:“殿下,《国蓄》曰:凡五谷者,万物之主也。《山至数》曰:常操国谷十分之三。”

“与殿下所言,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分毫不差了。”

“殿下大才!”

朱瞻墡一愣,无奈的说道:“管子他都说了,孤说什么?!”

罗炳忠认真的说道:“殿下,管子说的谷物,殿下说的流动资财,自然是大不同。”

朱瞻墡不是很在乎的说道:“也对,孤还有想法咧!”

罗炳忠震惊的说道:“还有?”

朱瞻墡洋洋得意的大步往前走着说道:“孤不是白吃大明禄的!”

他继续说道:“神农教民种五谷、知谷食;黄帝钻燧生火,教民熟食;有虞氏教民知礼;夏王治水,教民筑城郭室屋;殷王教民服牛马而利用之。”

“轻重缓急四字,可不仅仅是财经事务之道,还有政务,也有轻重缓急。”

“比如当初瓦剌兵逼京师,就是重急,其余诸事皆为轻缓,比如南衙复叛,平叛就是重急,其余诸事则为轻缓。”

“罗长史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罗炳忠俯首说道:“殿下高见!”

朱瞻墡终于听到了这句,笑意盎然的说道:“令有缓急,物有轻重。”

“你说孤这套治国之术,能不能混个邸报头条头版?”

罗炳忠笑着说道:“那必然可以!这也是大道之行。”

朱瞻墡走了几步说道:“咱们去干吗?”

“云南、贵州左布使,按使、按佥都等在府衙了,希望和殿下商量下这六枝厂、滇铜厂的归属之事。”罗炳忠的表情极为严肃的说道。

朱瞻墡愣在了原地说道:“让他们明天再来,就说……孤病了!”

朱瞻墡要先了解下这些人的底细,左布使就是承宣布政司左布政使,按使、按佥,就是按察司按察使和按察司佥事。

这帮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地方权力和朝廷权力的博弈,自从秦时定郡县制,就一直存在。

朱瞻墡忽然驻足说道:“罗长史,孤在贵州的权力有多大?”

罗长史想了想说道:“殿下在贵州的权力无限的。除了造反以外。”

朱瞻墡看着那个衙门,愣愣的说道:“交税呢,能造反吗?”

罗长史摇头说道:“交税也不行。”

第四百二十六章 刀光剑影,你来我往

朱瞻墡无奈的说道:“那他们怎么就可以交税造反呢?”

按照大明斩首族诛的律法,十五岁以下一律降罪,南下平叛多了三个庶人。

“因为殿下是嫡皇叔,他们不是。”罗炳忠笑着说道。整个天下,能跟陛下盘盘道的只有襄王殿下了。

朱瞻墡离皇位最近的一次,是第三次监国,陛下带领大军南下平叛。

但即便是看似一步之遥,其实却是远在天边。

他当时还缺一个大明皇帝兵败被俘的机会,否则朱瞻墡还没发动政变,就被人摘掉了脑袋。

这个人可以是罗炳忠,可以是唐兴,也可以是天子缇骑,也可能是锦衣卫。

朱祁镇都被俘虏了,还不是有袁彬忠心耿耿护持左右?

朱瞻墡那时候,看似是离皇位最近的一次,其实也是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毕竟朱瞻墡只要有确凿反迹,人头就可以换奇功牌了。

退一万步讲,朱瞻墡如果细细谋划,也不是没有可能。

从南衙到北衙,有十五天的时间缓冲期。

也就是说朱瞻墡可以从发动政变到彻底掌握权柄,有十五天的时间去彻底掌控军权、财权、人事权等等,然后陛下盘盘道,试问天下,鹿死谁手。

如果搞得过陛下、于谦、石亨、京营十几万训练有素的大军的话,朱瞻墡的确有可能坐稳皇帝。

那要是皇帝南下平叛战败被俘或者干脆被杀了呢?

那朱瞻墡做监国,本身就是储君位,登基便是理所应当,并无问题。

朱瞻墡为何不一不做二不休,夺了皇帝的鸟位呢?

嫡皇叔又不蠢,要真的能成,前两次监国,他就那么干了,还等到现在?

活着不好?非要给自己办个加急?

朱瞻墡犹豫了下说道:“孤在准备准备,再见这几位地方官吏。”

他以为自己在贵州可以悟道。

再过五十年,会有一个王守仁的人,在贵州修文县龙场驿悟道,朱瞻墡人在大明贵阳府,他以为自己悟道了。

但是他做了那么多,想了那么多,兜兜转转,却没绕开管子的合集。

没办法,中华文化,源远流长。

历史太长了,总能在犄角旮旯里找到类似的学问加以佐证。

这一点并没有让朱瞻墡感到绝望,因为他十分专业的长史罗炳忠也说了,殿下虽然句句话话离不开管子,但是结合大明的实际政务,完善了大明的财经事务。

仅凭这个,价值一个邸报头版,是没问题。

毕竟陛下对财经事务十分的关注,而且陛下和李贤那些似是而非的财经事务奏对和题注,也曾经上过头版。

朱瞻墡要知道,南衙有一群笔正诗豪写了狗屁不通的万言书,逼得于谦、胡濙等国朝重臣,也写了一片万言书,他就知道……他在讨论轻重缓急论之前,内心深处的那些不安,是对的。

当然,此时的朱瞻墡已经完全顾不上头版的事儿了。

陛下赋予了他在贵州除造反以外,一切的权力,这些权力来自于他的血脉,他是大明当下唯一的嫡皇叔,更来自于陛下的倚重和信赖。

此时的他必须要做好贵州事务,因为陛下对他有很高的期待。

滇铜厂、六枝煤铁厂已经完全建好了,有钱、有权、有粮、有军队,谷、币、金、衡样样在手。

但是云南布政司和贵州布政司,要和朱瞻墡谈一谈,这两个厂归属的问题。

官厂,是特区,是直属于大明工部的特殊行政区域,大明朝廷埋在地方心口上的钉子。

任何一个地方的官员,都不会允许自己心尖尖上,埋上这么一颗钉子。

云南布政司左布政使贾铨,永乐二十二年甲辰科进士,进士出身第三十六名。

这个贾铨是当初随王骥麓川之战到了云南,在云南做知府,随后万人称颂,胜任布政使。

王骥造反的时候,这个贾铨并不能造反,因为黔国公府还在镇守云南。

云南布政司右布政使陈文,正统元年丙辰科第一甲榜眼,景泰元年出任云南右布政使。

这个陈文,精通国家之制,比那个贾铨还要难搞,他手中掌控着几乎所有的商贾,曾经多次组织百姓纳钱免役,每人一千钱。

董和永乐十六年进士,范理宣德五年进士,两位是景泰四年贵州左右布政使。

董和一直在谋求致仕,如同老好人一样,对政务几乎什么都不管,漠不关心。

范理却是个强人,事事都要掺和。

朱瞻墡到贵州之后,做了这么多事,但是一直没见这四位。

官厂的归属问题。

朱瞻墡并没有和他们沟通过,用的都是京师带来的人,他打算能混多久混多久,不跟地方谈这个问题,避其锋芒。

等到三年结束,他滚回朝廷了,让新任巡抚去头疼。

朱瞻墡准备溜回自己的府衙,继续处理诸事,朱瞻墡刚坐下,就听到了外面吵吵嚷嚷。

朱瞻墡在京师装病,陛下可以让人一探究竟。

但是他在贵州装病就是耍无赖了。

云南左右布政使、贵州左右布政使,被随行的锦衣卫铁林军拦住了。

“殿下!怎么又病了!”一个粗狂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四个人终于忍无可忍,这怎么到了贵州第一天就病倒了!

一病不起不说,这事儿都做了这么多了,还要病下去?

说话的是范理,做事总是火急火燎,嗓门最大。

朱瞻墡看着罗炳忠说道:“有什么好法子吗?”

“要不,把他们抓了吧。”罗炳忠犹豫了下,出了个好主意。

朱瞻墡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这么想我死啊!”

罗炳忠赶忙摆着手说道:“那不能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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