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 第716章

作者:王梓钧

货物抢了一大堆,张献忠是赚到了,可三宝垄的汉人商贾却叫苦不迭。

三宝垄作为港口城市,所需内陆货物,都得走这个小镇。张献忠这么滥杀,内陆的土著商人,谁还敢运货到三宝垄?

张献忠却不管,门户要地,事关生死,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而且,异族还得杀掉,然后把三宝垄的汉人迁来。

至于商业嘛,慢慢恢复便是。就这一条商路,难道汉人商贾着急,土著商贾就不着急?

张献忠上任仅三个多月,三宝垄总督辖地,面积就直接翻倍,不再纯粹是商业城市。

日惹苏丹也不是吃素的,莫名其妙被攻击,立即下令召集部队,聚兵两万朝张献忠杀来。

第954章 【猛虎归山】

日惹苏丹名叫拉桑,乃是巴章国的王室后裔,灭国之后做了马打蓝封建领主。

马打蓝国分裂,中爪哇分成三块。

一为梭罗苏丹国,二为日惹苏丹国,三就是汉人占据的三宝垄。

梭罗和日惹两国,货物必须得运去三宝垄出海。因此,虽然三宝垄汉人实力最弱,但两国苏丹都不愿跟汉人开战。一是攻城比较困难,二是打下来之后,他们也不懂得搞海贸。

这几年,梭罗和日惹一直在交战,最终日惹苏丹取得胜利,统一了除三宝垄以外的中爪哇地区。

日惹苏丹拉桑志得意满,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攻打泗水苏丹国,把东爪哇地区也收入囊中。泗水就是苏腊巴亚,苏丹是一个爪哇贵族,但汉人在那里也占有重要作用。

等统一了泗水国,三宝垄就可不战而取,肯定名义上臣服于日惹苏丹,派遣官员去征税就算统治方式。

由于内战多年,日惹苏丹地盘里的人口,已经锐减到20万人左右。工商业和农业都遭到极大破坏,在粮食不足的情况下,出兵两万多已经是极限了。

拉桑亲率大军,浩浩荡荡朝着三宝垄进发。

张献忠攻下的那个小镇,也就是贝尔加斯,被改名为黄虎镇。拉桑想攻打三宝垄,必须从这里通过。

黄虎镇四面皆山,一条河流直通大海,小镇位于山间平地。

拉桑大军刚到南边山谷,就被放哨的士兵发现,迅速燃起滚滚狼烟示警。

“总督,有肉吃了!”农分田笑道。

张献忠嘴里叼着雪茄,悠哉哉吐着烟雾:“尽量多杀人,杀得越多越好,南边可以安稳二十年。摆平了南方,咱们就去打东边的淡目,那里才是真正有用的地盘。”

农分田是个壮族青年,派给张献忠的五百大同军,全是从广西招募的新兵,只有几位军官属于老兵。

大同朝廷往南扩张,特别喜欢招募云南、广西的狼兵后裔。一来可缓解山区土地矛盾,二来广西、云南人更适应南洋环境,三来这些狼兵后代是真的猛。

张献忠占据黄虎镇之后,并不打算继续往南扩张。

他的计划,是把日惹国打得元气大伤,一二十年之内都没出兵能力。然后,一直往东开拓,东边沿海是一大块肥沃平原。那里有座淡目城,曾经统一爪哇岛的淡目国,其都城就在平原之上,不过城墙早就已经被毁掉了。

之前的三宝垄总督郑永寿,就是个小富即安的窝囊废。那么大块肥沃平原,统治者只是地主贵族,他都一直不带兵打过去,在张献忠看来简直不可理喻。

“当当当!”

黄虎镇的铁钟敲响,不但五百大同军迅速集结,城内城外的本地汉人男丁,也扔下手中的伙计汇聚起来。

小镇附近的爪哇人全被杀光了,店铺、房屋、土地,全被张献忠分给汉人百姓。这些汉人百姓,皆信仰绿教,全是城内平民和城外佃户。他们意外获得店铺土地,瞬间忠诚度拉满,愿意誓死追随张献忠。

五百大同军,千余汉人青年,朝着两万多日惹大军杀去。

拉桑此时还在河谷行军,辎重用船只运输,士兵沿着河岸前进。

“嘭!”

“嘭!”

河里不断传来闷响,却是张献忠拿下黄虎镇之后,在镇南河道里设置了大量暗桩。小渔船可以从容通过,但吃水稍深的船只,极有可能跟暗桩撞上。

敌军辎重船队,很快就被堵在那里。

拉桑命令熟悉水性的士兵,下河去拔除暗桩。但那些暗桩实在太多,是张献忠搞了一个月的成果,完全清理干净至少也得好几天。

黄虎镇的东南边,还有一处山谷可通行,前进三十里才被山岭堵住。

张献忠带兵走了三十里,又花两天时间翻越山岭,已然绕到日惹大军的后方。紧接着,顺着河谷昼伏夜行,慢慢朝着敌军的大营摸去。

苏丹拉桑还在那里拔除暗桩,张献忠已经准备捅菊花了。

夜里,河边扎满了营寨,爪哇士兵正在酣睡。大营北边,面对黄虎镇的方向,那里的爪哇哨兵还算称职。可南边的哨兵,却完全没有警惕之心,一个二个都靠坐在哨岗打盹儿。

张献忠都通过哨岗了,这些哨兵还在睡觉呢。

至于苏丹拉桑,抽了一通鸦片,飘飘欲仙中睡去。

有赖于荷兰人的卖力推广,鸦片早已传遍爪哇岛,各族富人都把鸦片当做高档消费品,甚至鸦片还用来招待贵客。就连贵族家的小孩,都时不时抽上几口。

反正赵瀚是下了死命令,不管国内还是海外,一律禁绝鸦片贸易。抽鸦片的汉人,不许担任官吏,抽鸦片的平民则抓去强制戒毒。

这么说吧,眼前这两万多日惹大军,高级将领全是鸦片鬼!傍晚集体吸食鸦片,此刻睡得死沉死沉。

“点火!”

大同军和民兵军官,拿出火折子吹燃。普通士兵,则拿出原始火柴,去火折子那里借火(无法自燃),迅速将手里的火把点燃。

“杀!”

将近两千人冲破营寨栅栏,到处点燃行军帐。

爪哇士兵从梦中惊醒,到处是喊杀声和火光,吓得无头苍蝇般奔跑。溃兵成为张献忠的助力,被驱赶着一路向北,所过之处又带动更多人溃逃。这些爪哇士兵,别说拿起兵器了,很多连鞋子都顾不上穿。

苏丹拉桑醒来的时候,两万大军已溃散六七成。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抵抗,而是朝着河边跑去,爬上一艘运粮船大喊:“快回日惹!”

两万多大军的辎重船队,密密麻麻停靠在河边。船工们惊醒之后,慌慌张张摸黑操船,河道又比较狭窄,黑暗当中互相撞击,也不知翻船沉没了多少。

溃兵当中的机灵鬼儿,也都疯狂往船上跑。来不及上船的,就跳进河里游泳,听到船桨的划水声,便游去死死抓住船桨想爬上去。

河边一片混乱,河里也一边混乱。

及至天明,河里河岸到处是尸体。两万多日惹大军,也不知逃走了几个,反正张献忠不要俘虏,见到活口全部砍死,尸体留下好几千具。

可惜敌军的辎重船队,要么沉没,要么逃走,没有缴获什么粮食。

后来张献忠派人清理暗桩,顺便打捞船只,倒是有些意外收获,居然从河里捞出两门火炮及若干炮弹。

其余收获,便是岸上的盔甲和武器。

基本都是些皮甲和冷兵器,足够装备上万人的部队。

却说日惹苏丹拉桑,坐船逃离战场数十里,终于惊魂未定的停下。他花费好几天时间收拢残兵,辎重船只剩20多艘、士兵只剩3000多人。肯定还有船只和士兵幸存,但早就各自逃回老家了,想要再召集起来可不容易。

面对如此凄惨局面,拉桑想到的不是复仇,而是赶紧带兵回首都。一旦前线大败的消息传回,说不定就有人要造反!

一个月之后,双方签署条约。

日惹苏丹国,承认三宝垄总督对黄虎镇的占有。此后休战,恢复通商,互不干扰。

南边的威胁,算是搞定了。

张献忠可不是消停的主儿,他用缴获来的兵甲,编练了六千军队。都是不给军饷的,平时做工种地,关键时刻拉出去打仗。战死了有抚恤金,战胜了皆有赏赐,立功者优先分配土地。

长期在夹缝中生存的汉人佃户,在爪哇岛窝囊了两百多年,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

面对土地的诱惑,汉人佃户都被激起血性。

刚跟日惹苏丹签订停战条约,张献忠就马不停蹄的朝淡目城杀去。汉人商贾也入伙了,他们组织人手帮忙运粮,等着打下淡目城为张献忠销赃。

淡目苏丹国灭亡的时候,淡目城墙就已经被扒掉。城市挺大的,由爪哇贵族和宗教领袖统治,仅有千余人的自卫部队,是不属于任何势力的独立状态。

从三宝垄到淡目城,仅仅60里地,而且一路皆为平原。

张献忠把六千多大军,分散为三股,沿途袭杀土著村落。男丁全部杀死,女人和小孩抢来分配,每支队伍后面都跟着商人,负责吃下那些抢来的战利品。

大军还没抵达淡目城,无数土著难民,就已经逃到城外。

听说中国大军出动,淡目首领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慌慌张张带着家眷、财货和私人武装,乘坐海船直接往泗水城跑。到了泗水城,可以投靠泗水苏丹,只要保存实力,就能继续当贵族。

富庶的淡目地区,就这样被张献忠轻松拿下。这厮屠杀的土著百姓,至少有两万人以上,那五百大同军都被带坏了,军中宣教官被搞得无所适从。

宣教官也是壮族狼兵后代,名叫韦壮。他觉得不能再这样滥杀,于是私下去找张献忠:“张总督……”

“韦宣教来啦?”

张献忠不待韦壮把话说完,便拉着他的手笑道:“韦宣教,本督已经挑了淡目城外,最肥沃的一百亩熟地,今后作为韦宣教的私田。三个爪哇少女,给韦宣教做姬妾,全都是城内富家女,可不是乡下的土著丫头。还有几个爪哇女子,给韦宣教做侍女。另有二十个爪哇奴隶,给韦宣教做佃户耕地。”

韦壮多次张口,都欲言又止。

张献忠拿下东边的淡目平原,又盯上西边的一小块平原。那里也是沃土啊,虽然有很多森林,但砍了便可开荒种地。

一年时间,三宝垄总督区,在张献忠的操作下,地盘扩张了十倍不止,一直打到四面皆山才停下。

张献忠觉得太爽了,这里的土著都不经打,而且只要不是汉人,就可以随便抓捕和屠杀。把他弄到三宝垄当总督,简直是猛虎归山、龙入大海。若非汉人数量太少,他觉得自己五年时间就能统一爪哇岛。

什么学校教化,什么慢慢开拓,这都不符合张献忠的特色。他觉得那块地盘很好,带兵杀去占领便可,顺手把那里的土著杀光,少数没杀的都分给将士们做佃户。

要啥统治成本?

没有成本,只有征服!

第955章 【盗亦有道:圣勇义智仁】

张献忠说自己的四儿子聪明,但其实三儿子也不错,甚至称得上文武双全。

三子名叫张健之,今年十八岁。

十二岁就跟着长辈打猎,十四岁放暑假回家,还参与了对猎头族的围剿,冲得飞快砍伤一个敌人。他中学顺利毕业,自费就读于福州大学,可惜没拿到毕业证,只有报考府衙吏员的资格。

张健之觉得考吏员没啥意思,大学结束,就跑去三宝垄投靠父亲。

“你这混账,”张献忠为之大怒,“老子出钱供你读大学,连个毕业证都拿不到,你读恁多书有个球用!”

张健之解释说:“父亲,如今的大学毕业考,便是前朝的举人考试。从礼部到督察院,再到一省大员,层层监督,哪里容易考过?一届大学生,能毕业的只有小半,大半学生都只能拿肄业证。”

“也就是说,伱没考上举人,只有秀才功名?”张献忠问道。

张健之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张献忠的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咂嘴道:“秀才便秀才吧,也算老张家的文化人。你在大学里,都学了什么本事?”

张健之回答:“我主修理科,物理、数学、天文、地理皆有涉猎。文科是辅修课,选了比较生僻的道家学问,《老子》、《庄子》都有一些粗劣了解。”

“老子不就是太上老君?”张献忠恍然大悟,“敢情你这混账学道法去了,学校老师可有教习五雷正法?”

张健之无奈解释:“父亲,道家是道家,道教是道教。道家讲大道至理,道教讲斋醮科仪、画符驱鬼。”

张献忠又明白了:“道家是当官的,只会耍嘴皮子。道教是做吏的,得真正上手办事。”

此言一出,张健之差点绝倒。

张献忠大马金刀坐下:“那你就耍耍嘴皮子,说说道家的大道理。”

张健之仔细想了想,说道:“听闻父亲在此做总督,屠戮土著无数。在庄子眼里,父亲便是大盗。”

张献忠的低血压都被治好了,猛拍桌子说:“你敢骂老子是大盗?老子当初被官逼民反,现在杀人是为国效忠,哪能跟盗贼混为一谈?”

张健之说道:“孩儿错了,父亲不是大盗,当今陛下才是大盗。至于父亲,顶多算是中盗。”

张献忠听出儿子话里有话,没好气道:“别绕弯子,有事直接说。”

张健之问道:“父亲可曾听过,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屁话,孔圣人早死了,世间大盗却多得是。”张献忠说道。

张健之摇头:“非也,圣人并非特指孔子,大盗也不是寻常强盗。天地分阴阳,有光明,就有黑暗。若有一天,光明没了,那世上就全是黑暗。若全是黑暗,便等于没有黑暗,连光明与黑暗的观念都不会存在。有圣人,才有大盗;无圣人,便无大盗。”

“说人话!”张献忠差点被绕晕。

张健之开始卖弄自己的学问:“庄子所言大盗,其实特指田成子。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田氏代齐,便是窃国大盗。不仅窃了齐国江山,还窃了齐国的法度、官员和道德。而他的子孙齐威王,明明是大盗后裔,却又成了明君圣王。”

张献忠越听越气:“这是哪个糊涂老师教你的?”

张健之笑道:“父亲且耐心听完,柳下惠很有名吧?他有个弟弟更有名,叫做柳下跖,俗称盗跖。盗跖是强盗的祖师爷,徒众问他,做大盗有没有什么方法可讲?父亲且猜,这盗跖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张献忠有些好奇。

张健之娓娓道来:“盗跖说,能推测屋里有什么财货,可称圣;最先进屋的,可称勇;最后离屋的,可称义;能判断是否该动手的,可称智;分赃公平的,可称仁。圣、勇、义、智、仁,此做盗贼的大道理,是谓盗亦有道。不具备这五种品行,便不可能成为大盗。”

张献忠猛拍大腿,乐呵呵笑道:“好个盗亦有道,好个圣勇义智仁!”

张健之又说:“当今陛下,便是窃国大盗。他晓得天下最重要的财货是什么,便是圣。他虽然起兵晚于父亲,却也是最早造反的那批,可称勇。面对官兵围剿,他没有丢下军队逃跑,可称义。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造反,可称智。他分赃的时候,比父亲更公平,分给了天下万民,可称仁。”

张献忠听得目瞪口呆:“福州大学的老师,居然敢讲这些,他不怕杀头吗?”

张健之笑着说:“嘿嘿,当然不敢在课堂上讲,这都是老师喝醉了酒,私底下说的一些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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