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 第461章

作者:王梓钧

尼堪听到马蹄声,回头撇了一眼,只见一杆长枪刺来。他连忙伏身躲避,王辅臣一枪刺空,干脆举枪砸下去。

这杆枪的枪杆,为复合材料制成,带有一定的任性。说是砸,其实就是抖腕,王辅臣手腕一抖,枪杆便落在尼堪背上。

仅一尺距离落下,尼堪却似被大锤砸中,趴在马背上口吐鲜血。

好一员猛将,不仅力气大,居然还会用巧劲!

尼堪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脑子一片空白,只死死抓住缰绳。突然腰部一痛,整个身体被戳得朝旁边倒,下半身翻落马背,手里依旧抓着缰绳,被战马拖出好几步才放手。

“啊!”

另一个大同骑兵,纵马从尼堪身上踩过,把这货的脊椎都给踩断。

王辅臣这支部队,足足追出一里地,才渐渐停下来。己方阵亡二百多人,主要为冲锋时被撞落马背。敌方的三千骑,却被杀得完全溃散,大概逃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全部阵亡。

王辅臣下令重新结阵,密集阵型开始小跑,继而逐渐加速奔跑,朝着另一支满清骑兵的侧翼撞去。

“快走!”

满达海见势不妙,立即带着部队,奔向更北方的丘陵。

豪格的反应同样如此,不着甲的满清骑兵,面对着棉甲或胸甲的大同骁骑兵,再凶悍的满洲勇士都不能扭转战局。各处厮杀都出现劣势,一部分满清骑兵已经崩溃,再打下去逃都没法逃。

“鞑子主帅要逃,随我追!”大同骑兵主将王廷臣,带着骑兵师的中军预备队,亲自朝着豪格那边追去。

骑兵师总宣教官王尧臣,则率部去追杀满达海。

是不是很绕,王廷臣、王尧臣、王辅臣,居然在骑兵师全都凑齐了。

其实吧,除了王廷臣之外,另外两个都是后来改的。

特别是王辅臣,山西流寇一个,投了大明官军才改的名。

豪格和满达海两位王爷逃跑,正在厮杀的满清骑兵,顿时士气跌到谷底。也就劳萨还在浴血奋战,其他的满清骑兵部队,纷纷朝着四面八方逃去。

从天津跑回来的鞑子主力,一战尽没,在辽西北的丘陵中被追得漫山遍野逃窜。

被王廷臣紧追不舍,豪格终于彻底怒了,竟然带着部队转身作战。

双方都只千余人,抛弃任何花活,也不互射箭矢缠斗,直接以松散阵型对冲而去。

王廷臣是大明京师的三千营出身,跟着曹变蛟一起南投。曹变蛟升迁没有王廷臣快,纯粹是老曹那货军纪不行,陆陆续续遭了四次处分。

第一次对冲,王廷臣手刃一人。

两军错马而过,各自减速转身。大同骑兵受伤的不少,但阵亡不到两成,满清骑兵却直接阵亡四成。

“再来!”

王廷臣喊道。

豪格这次认准了王廷臣,以少击多,死命冲锋,他自己奋力朝着王廷臣冲去。

两人几乎同时出枪,各自闪避开来。

但大同骑兵更多,王廷臣一枪刺空,另一侧的大同骑兵,却抽冷子刺中豪格胯下的战马。

“嘶聿聿!”

战马悲鸣,扬蹄而起,将豪格甩离马背。

“快救王爷!”

豪格的亲兵纷纷勒马,想去将其救回,大同骑兵却趁机再次冲锋。

王廷臣挺枪刺出,挑翻豪格的一个亲兵。其余亲兵,也被麾下杀死,再调转马头看去,却见豪格横尸于地,也不知是被谁的马踩死了。

追击满达海的王尧臣回来,一脸懊恼道:“贼将分兵断后,带着几十个亲兵跑了!”

“不怕,哈哈,”王廷臣大笑,“这些都是从河北回来的鞑子,如此狼狈,连甲胄都不齐,很明显是费爵爷赢了。就算能逃几百骑回去,鞑子也精锐尽失,顶多明年咱们就能收复整个辽东。”

主战场那边,满清悍将劳萨,身披八创还在厮杀,他身边的骑兵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大同骑兵将这十多骑围住,就那么看着。

劳萨怒吼:“再来杀啊!”

大同骁骑兵拿出弓箭,几百人朝着十几个满清骑兵射去。

劳萨闭嘴了,瞬间变成刺猬。

第572章 【贱骨头】

冒辟疆和吴伟业拉不下脸做吏,长期在苏松常湖厮混,整日游山玩水倒也过得自在。

伴随着山水之趣,一批优秀诗词问世,为他们闯下更大的才名。。。

吴伟业的“梅村体”提前成型,它是从白居易“长庆体”发展而来,又融入了李商隐的风格。它讲求声律,喜欢用典,结构跌宕,辞藻缤纷,以叙事为主,常常反应抨击现实问题。

今年初,吴伟业写了一首《江左歌》,在江南地区引起热烈反响。

起因是衢州案引发的第三次分族,大量江南大族被强行拆分。朝廷没有给予任何补偿,就收回这些大族的土地,逼迫大族子弟迁去河南、山东落籍分田。

朝廷有令,地方官不敢怠慢,具体实行难免显得粗暴,也引发了许多矛盾和悲剧。

吴伟业的《江左歌》,描述了一个爱情故事。门不当户不对的男女,因彼此倾慕,历经艰难终于定下婚约,获得双方父母的认可。官府突然要分族迁徙,地方官趁机侵占男方家产。男方跟官府闹起来,被打入大牢,以违抗皇命的罪名流放台湾。

女子从家中逃出,前往省府扬州喊冤,扬州司法衙门不收诉状,让女子回苏州府打官司。女子回到苏州,告状无果,为引发关注,想一头撞死在大法庭外。幸而抢救及时,并未死去,却让家人蒙羞,毕竟她还没过门。

这个故事,并非吴伟业编出来的,而是确确实实发生的真实案例。

廉政巡视员在女子撞墙自杀时,就开始关注这起案件。直到吴伟业的《江左歌》问世,案件调查刚好结束,将趁机谋夺大族财产的官员问斩,将尸位素餐的司法和廉政部门官员撤职。

明明是廉政巡视员尽职尽责、为民除害,可时间上太巧了,百姓都将此归功于《江左歌》。

吴伟业在江南的民间声望,因此达到巅峰,而大同官府则成了彻底的反派。

其实吧,除了趁机谋夺财产的家伙,其他被处理的官员都觉得冤枉。他们不愿出来管事儿,是害怕耽误皇帝的分族迁徙政策,到时候追查下来是要被“打板子”的。

吴伟业在苏州混不下去了,地方官员个个恨他入骨,于是邀请冒辟疆一起到南京做“京漂”。

二人到了南京,获得名流士绅的热情欢迎,隔三差五就请他们参加文会。

书商也喜欢请吴伟业作序,润笔费动辄十两、二十两,只靠这个营生就能生活无忧。

对此,赵皇帝略有耳闻,说了句让女官听不懂的话:“吴梅村啊,吴梅村,《圆圆曲》是肯定没了。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这首诗还是别出现最好。”

“大捷,大捷,前线大捷!”

吴伟业和冒辟疆来南京已有两月,此时正在酒楼宴饮,忽听街面上人声鼎沸。

冒辟疆推开二楼窗户,只见一骑狂奔而过,挥舞着手中捷报大呼:“王廷臣将军,率大同铁骑出塞,歼灭鞑子精锐两万(略有夸大),阵斩鞑子伪王豪格,俘虏牲口、人口、战马、财货无数……萧宗显、胡定贵两位将军,率部征讨辽西,连战连捷,收复锦州、宁远、义州、山海关……”

吴伟业愣了愣,随即把筷子拍桌上,拿起酒杯大笑:“宁锦与山海关,总算收回来了。诸君,且痛饮此杯,预祝王师收复整个辽东!”

冒辟疆也很高兴,转身拿起酒杯说:“为浴血奋战的将士贺!”

一帮文人,举杯痛饮,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他们都是没做官的前明士子,平时满腹牢骚,对大同朝廷很看不惯。科举还没彻底恢复,又前后三次分族搬迁,这些都让他们喝醉了就骂皇帝昏庸。

可另一方面,他们又佩服皇帝的大度。

有人在酒楼醉骂皇帝,骂得惊动了街头巡警,被抓去大牢拘留待审。法官不知道该咋判,层层上报之后,赵皇帝潇洒一笑:“几个穷酸的醉话,不必大惊小怪,且都放了吧。”

这次河北大捷、陕西大捷、辽东大捷、辽西大捷,更是让穷酸文人们自豪。张口闭口就说,我大同兵锋日盛,鞑子不过跳梁小丑,迟早有一日能恢复汉唐疆域!

“砰砰砰砰!”

南京城里,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特别是涉及北方生意的商社,早就准备好了鞭炮。大同军收复的地盘越多,他们的生意就越好做。而且随着移民充实北方,里面蕴含着无限商机,这几年有很多商贾因此致富。

“梅村名扬四方,不如由梅村牵头,咱们联名上疏请陛下恢复科举。”史可程放下酒杯说道。

史可程是史可法的堂弟,在开封老家归顺李自成,接着又在开封降了满清。大同军围攻商丘时,这货又逃往商丘,想要投奔赵皇帝,但乱兵太多没有成功,中途躲进山中侥幸活命。

至于上疏请求恢复科举,每年都要来一遭,赵瀚已经懒得再理会。

吴伟业摇头道:“恢复科举之事,陛下自有安排,我等说再多也无用。”

“梅村此言差矣,”冒辟疆说道,“明太祖也曾废除科举,但不用科举选官,必定弊病丛生。明太祖也是察觉此情,才又自己下令恢复科举。而今各地皆有贪弊案曝出,长此以往,当今圣上也会想着恢复科举。我等士子,每年坚持上疏,也是给陛下一个恢复科举的台阶。”

“说得好,我们应当锲而不舍!”田有年赞道。

这个田有年,跟今年致仕的阁臣田有年同名。但此田,非彼田。

眼前这田有年是安徽人,历史上的崇祯十三年二甲第五名进士。他跟弟弟田逢年,专门研究毛诗,也算清朝考据派的发起人之一。

吴伟业摇头说:“明太祖废除科举,欲在国子监中取才,小小国子监又如何能网罗天下英才?当今陛下,却是设立了小学、中学和大学。又开辟了各级遴选官吏的制度,报名考试合格,便能做预备吏员。预备吏员,不拿俸禄观政半年,熟悉案牍工作便可转为正式吏员。又定各级考成规则,按部升迁,如此地方官员皆能治政,一扫明末官员的庸碌之风。”

“不然,”冒辟疆说道,“若长期沿用此法,官吏选任不论出身,则必然弊端丛生。一县之吏员,谁能考上,谁考不上,已有不少弄虚作假,新选的吏员充斥大量庸碌之辈。今年廉政巡查员,在如皋就查出大案。有个前明秀才,在做如皋县吏科科长期间,那两年考上的如皋吏员,有三成是他的亲朋好友。有人甚至大字不识几个,全靠他偷偷换了答卷才考上。一县文吏都如此,放眼天下又如何?”

“确实,弊端已显,恢复科举势在必行!”史可程拍手道。

“啪啪啪啪!”

突然有人拍门,而且拍得非常急促。

房门打开,徐亮工冲进来:“诸位,出大事了!”

徐亮工是徐霞客的侄子,历史上就死于今年,家奴造反将他给杀了。这货早就被分族搬迁,新的家庭地址在山东,他嫌山东战乱之后太过凋敝,于是带着妻儿长期在南京做“京漂”。

“何事那么慌张?”吴伟业问道。

徐亮工摊开一张纸,墨迹都还未干:“今天贴出的告示,我抄了一份过来,朝廷重定了官吏等级。官员延续前明,依旧是九品十八级,吏员则改为六等十二级。镇上的吏员,是最低的从六等。到了县衙,各科科长为正三等吏员。”

这不算什么,大明的文吏,也是有等级的。

众人围着那份告示看,渐渐都露出惊容,因为它隐隐透露着科举信息。

或许是因为各地遴选吏员,陆续出现严重作弊行为,大同朝廷做出了更加严格的规定。

预备吏员考试,必须持小学毕业证参加。也就是说,没有小学毕业证的,今后连做预备吏员都没资格。同时,从三等吏员,可在本县工作。正三等吏员及以上,也就是县衙科长以上,必须遵守异地调任原则。

又有规定,持有高中毕业证者,参加预备吏员考试,转正时可直接定为从三等吏员,或者直接担任从九品末流小官。

“唉,”吴伟业一声叹息,“陛下的心思,在这告示里显露无疑。今后就算恢复科举,恐怕也得持有大学毕业证,咱们在前明的功名肯定不算数。”

“陛下糊涂啊!”冒辟疆忍不住脱口而出。

没人制止,私下骂皇帝无所谓,官府知道了也不会管。

史可程猛然站起:“诸君告辞,我明日就回河南。”

“祝君仕途一帆风顺!”众人拱手说道。

告示里说,河南、山东、四川等地,由于小学建设还不完善,暂时沿用以前的吏选之法。

史可程以前不屑做吏,现在却想赶紧回家,趁着还没被卡死,先做了吏员再说。再有迟疑,今后连吏员都没得做!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一个,甚至南方大族子弟,主动申请移民北方,就是想去了北边做吏。

一群贱骨头,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573章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陛下,北京已复,请修《明史》。”钱谦益在朝会上请求。。。

赵瀚点头说:“可。命翰林院史学馆编修《明史》,钱谦益为总裁,王调鼎为副总裁。”

“臣领命!”钱谦益大喜。

这事儿早就定下了,拿到朝会上说,是显得特别重视。

钱谦益虽为总裁,但只能从专业领域任事。真正执掌全局的,反而是副总裁王调鼎,这部《明史》必须编得符合大同理论。

至于张溥,又病重了,每年都要患病卧床,但就是一直死不了。

赵瀚又对刑部尚书陈文魁说:“陈文魁暂时卸任尚书职务,搜集这些年的案例,结合历朝历代刑法,编撰一部《大同律》。《大同律》分为宪法、礼法、刑法、民法、工商法、出版法、土地法七个部分。宪法暂时不用编,我亲自来编,什么时候编出来,这个实在说不准。”

此事没有提前商定,李邦华疑惑道:“陛下,礼法可以理解,这出版法又为何物?”

赵瀚拿出一本书,扔在众臣身前:“这本《故明遗录》,通篇胡说八道,里面有不少编排朕的篇幅。私下骂朕无所谓,但写成书就不能忍了。朕知道有一本书,叫做《谷山笔麈》,作者知道辩伪,读者恐怕宁可信其有。那本书里,万贵妃都成什么样子了?出版法,就是专门管理图书刊印的法律!”

关于万贵妃的黑料,最初源自于慎行《谷山笔麈》。

但是,于慎行在写书的时候,专门加了一句:这些事情,是一个老太监说的,可能是老太监在造谣。

毛奇龄编写《胜朝彤史拾遗记》,引用了于慎行的内容,却把原作那句存疑给删掉。毛奇龄又编过一阵子《明史·后妃传》,将《胜朝彤史拾遗记》原封不动搬过去,于是野史直接变成了正史。

毛奇龄就是那个杠精,得罪赵瀚被扔去做小官,又在山东主持惩治了孔家。

“该当如此。”李邦华连忙附和,他也看过《谷山笔麈》,这本书在万历年间就很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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