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滴水淹城
“大人！”见陈行少有的露出如此正色，郭易立刻小心的应了一声，随后恭敬的听着陈行的吩咐。
“阿易，有朝一日我若是死了，你务必要保住我密室中的东西，不要让别人拿走。”
“无论杀我的是不是沈钰，事后你都要把里面的东西全部交给他！”
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旁边的郭易急忙小心扶住他，不过却被陈行轻轻推开了。
他的身躯早已是千疮百孔，但他依然全力让自己尽可能的站的笔直，无论什么时候他的腰都不能弯。
“大人！”陈行的话让郭易一惊，随后脸色不断变幻“大人是不是太过忧虑了，沈大人怎么会对您下杀手？”
“因为这些年来，我包庇的可不止穆青一个，那些本是该死之人让我包庇了不少。”
“想来沈钰很快就能知道这些，他这个人嫉恶如仇，单是这一点就够了！”
长叹一声，陈行随后深吸一口气，脸上似乎没有任何的波动，仿佛这些对他无足轻重。真正的生死看淡，应该就是这种模样。
“想必老夫在他的眼中，很快就会成为一个道貌岸然之辈，而且是杀之而后快的那种！”
“就算这些事情他现在不知道，但也一定有人会让他知道，这是阳谋。”
“对方算准了我什么都不能说，算准了我要保护沈钰的决心！”
“不过他们有一点算错了，老夫不是不懂变通的老顽固，更不是任他们拿捏的人。”
“若论蝇营狗苟，论阴谋诡计，还有什么比朝堂之上更磨练人的么。老夫能压的朝堂这么些年，真以为老夫好欺负么！”
“他们既然想斗，那就斗斗看。这么多年老夫一直不发威，他们是不是觉得老夫是真的老了！”
一股无形的气势自陈行身上一闪而逝，就是这种浩然的气势，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在陈大人面前，即便他这样的高手，仿佛也只剩下了满腔的敬畏感，一身的卑微感。
最近一段时间，陈大人身上的气息是越来越盛了，仿佛光芒万丈，气冲斗牛。
不知为何，今时今日，这股气势中却似乎多了一丝丝悲壮的感觉。
“他们不知道，老夫执掌朝政这么多年，若是连赌一把魄力都没有，谈何壮大皇朝，又谈何复兴天下！”
“他们更不知道，若论不要脸，老夫才当为皇朝第一，到现在还没怕过谁！”
第六百八十一章 你这是承认了？
“大人，您这……”
此时陈行的状态让郭易有些不知所措，说实在的，他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陈大人。
好像与固有的印象不大一样，但又好像没什么变化。
“呵呵！”冲郭易露出一丝笑容，陈行对此却是满不在乎“这么些年来，要想维持朝堂上下那就得不要脸，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不过老夫这些年行事变得太温和了起来，温和的让一些人都忘记了当年老夫的手段！”
若是有熟悉陈行的人看到陈行此时的模样，就会一下回忆起他当年的铁血模样，那真的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害怕。
别看他现在看着好像是老好人，可真正认识陈行的人才知道当年的他有多可怕。只不过这些年他好像老了，似乎谁都能挑战一下他。
这要是搁在以前他还年轻力壮的时候你试试，弄不死你！
“老了啊，终究不是年轻的时候了！”
轻轻叹了口气，随后陈行冲郭易挥了挥手“让下人上茶，想必沈钰应该也快到了！”
“大人，要不要……”
“不必，什么都不用做。若是沈钰真想杀我的话，你们一起上也是无济于事，这其中的差距等见到他的时候你们就会明白了。”
“当年沐子山的风采你未曾见过，那真的是一人镇压天下，令群雄失声！”
回忆起当年旧事，陈行也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若不是沐子山牺牲自己镇压绝地，想来现在这天下早就已是血流成河了吧。
可惜了这等豪杰，也不知道沈钰是不是真的能成为下一个沐子山，为这天下再度撑起一片天。
“大人，我扶您坐下！”扶着陈行慢慢坐下，沐子山此人郭易是没有见过的，但耳边却是经常会听大人提及，言语之中满是对他的崇敬。
世人都知道，以沐子山的天资即便是灵气暴增来临，他也有可能凭此一飞冲天，而不会轻易被那些老怪物劫杀。
他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却能为天下人而赴死，这是何等的气魄。
纵然他曾经与朝廷有过不愉快，但那是因为他当时精神错乱，加之受到了刺激才铸下大错。
其本人无论是胸襟还是气魄，都令人敬佩。即便相隔这么久，此时回想起来，一切都仿佛恍若隔日。
沉默半晌后，陈行这才开口“阿易！”
“大人，您吩咐！”
“别这么紧张！”冲郭易摆了摆手，在沈钰来之前，陈行想要跟保护了自己这么久的心腹好好聊一下。或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我就是想告诉你，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灵气暴增即将到来，这天下要大乱了！”
“这三年以来，那些复苏的老怪物频频出现，他们的可怕想必你也有所耳闻。这些人冷血无情，杀人无数，数座城池百姓都化为白骨。”
“真不知道一旦灵气暴增的那天真的到来，天下又会变成何种模样，可能书中记载的千里无鸡鸣真的会成为现实！”
“大人，卑职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也会阻止他们，保护百姓！”
“错！你得活着，好好活着，遇事不用想着拼命，要想着怎么才能保住自己。反正也打不过，去了也是送死！”
“这……”这话忒扎心，让郭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今天的大人是不是吃错药了。
以前他都是教育自己不畏一切，勇往直前的，可现在却让自己跑路。
这要不是因为跟陈大人太熟，他都觉得大人让人给替换掉了，这是你这位三朝元老该说的话么。
“阿易，你要知道有时候慷慨赴死容易，苟且偷生难。大争之世能活着本就不易，千万莫要逞强，要保留有用之身。记住了么？”
“大人，我记住了，全都记下了！”
“如此便好！”点了点头，陈行目光看向远方“可惜朝廷中可用的人才越来越少了，连莫羽以及他麾下战无不胜的骁云卫都战死在北疆。”
“如今天下形势看似平静，实则已经是岌岌可危”
“老夫虽然老迈，但在临死之前，还能为这天下再撑一撑。无论如何，也要为天下保住沈钰这个天才！”
“大人，您……”不知道为什么，郭易总有一种陈大人在交代遗言的错觉。
他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却被陈大人直接挥手打断“好了，你先退下吧，沈钰差不多也应该经到了！”
“你告诉其他人，待会无论发生了什么，哪怕是我被沈钰所杀，都不用太激动，一切都是老夫自愿的，与他人无关！”
“大人！”
“不必多言，退下吧！”挥手让郭易离开，陈行坐在椅子上闭目静静的等着，桌上两碗热茶正冒着蒸汽，缓缓而升。
突然间陈行挣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丝畅快的笑容“沈大人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陈大人当真好强的感知！”从屋外推开门走入其中，沈钰的感知第一时间笼罩在陈行身上，随后脸色微微一变。
陈行身上的浩然正气，浩大磅礴，仿佛完全遮盖了日月光芒，直冲斗牛。
这浩然正气几乎凝结成型，进境可谓是一日千里。对比自己身上的浩然正气，再看看人家身上的，沈钰也不又有些汗颜。
但也是没有办法，虽然大义上他自认为一点不虚，难免身上还有些小毛病，这一点他承认。
何况当真的面临选择，需要牺牲自己保全其他人的时候，又会如何却选。现在的沈钰自然可以拍着胸脯说，他可以，为天下牺牲他没问题的。
这还是沈钰觉得自己的思想觉悟已经提高了不少的情况下，他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不短了，潜移默化中也做出了不小的改变。
要是以前，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看见街上走过漂亮姑娘，他都得停下多看两秒的那种，人之常情么。
但即便是现在，不真正到了那一步，其实连自己都未必会清楚自己会如何选择。慷慨赴死嘴上说着容易，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又有多少人一直觉得自己可以为大义而赴死，可临了临了当真正面对生死的时候，终是害怕退缩了。
也唯有真正不惧生死，真正胸怀坦荡者，不惧一切者，方能养成如此凝如实质般的正气。
“浩然经”还是自己签到得到的，可现在他身上的正气与陈行相比，那就真是相形见绌，都不好意思展示的那种。
若说这样的人是大奸大恶之辈，沈钰第一个不相信。
“沈大人，坐！”冲沈钰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随后陈行又冲他微微一笑。
“我知道沈大人满心疑惑，有很多问题想问，老夫也可以告诉你想知道的答案。的确，一直以来穆青都是老夫保下的，所有痕迹都是我帮他抹去的。”
“陈大人，您这是承认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 那些话是对你说的
“大人竟然承认了？”
面对如此坦诚的陈行，反倒是把沈钰整不会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顺势就坐在了陈行对面，静静的与他对视着。
就在之前，沈钰大概猜到了缪青是陈行保下的，他也能清楚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一步步的引导着，以颠覆他对陈行的认知，打破他对陈行的敬意。
毫不客气的说，他们的确算是成功了，沈钰也没有想到且陈行一见面完全没有否认。还没等自己开口，就直接承认了这一切。
当偶像幻灭的时候，那些曾经深深崇拜着自己偶像的人才是最疯狂的。
不过沈钰从来都没有把陈行当偶像，或者说对于陈行这样的人他充满了尊敬，但有些事情真的学不来。
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只要提起陈行都会说那是个铁骨铮铮，不卑不亢的忠臣义士。
即便是那些奸佞小人，或者江洋大盗，哪怕是分属两个不同的阵营，在提起陈大人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满心敬意。
可那些自己刚刚得到的信息若都是真的，那陈行陈大人身上，就退去了完美的光环。
在之前得知这件事可能与这位陈大人有关的时候，沈钰其实一直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不过他从没有想过要杀陈大人，只要不是真的绝对罪大恶极，陈大人就不能死。
陈行陈大人凭一己之力支撑起这片天，若是他没了，这天下之间争权夺利者将骤增，可能就要彻底乱了。
“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摇了摇头，对此陈行倒是很坦然，似乎没有丝毫的避讳。
“不仅是缪青，其实这些年来老夫保下了很多人，他们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该死之人。”
“如果沈钰你继续查下去就会发现，其实我并不能算得上一个好人，也心狠手辣，也算计别人，完全算不上是一个好人！”
“没想到，大人对自己竟然是这样的评价！”笑了笑，沈钰有些疑惑的看向对方。
“大人难道就不怕么？”
“怕什么？怕你杀我？你会杀么？”
轻轻一笑，陈行将桌子上的茶碗递了上去，就好像是面对老朋友一样，跟沈钰攀谈了起来。
“的确，老夫这些年来做过很多事情，但老夫从不后悔，也无半点愧疚。老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更多人活的更好，老夫问心无愧！”
说话间，陈行又看向了沈钰，眼中平静似乎没有一丝的波澜。
“他们想让你杀我，可他们算错了老夫，也算错了你。你虽然嫉恶如仇，但并不是那种冲动的人。”
“你有大局观，别说老夫问心无愧，就算是有愧，你也不会下杀手的！”
“陈大人倒是看得清！”端起茶水来抿了一口，沈钰是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来之前，他也想过万一陈大人承认了这件事情，自己会如何应对。
可是真正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却发现自己似乎很冷静，完全没有什么暴怒之类的冲动感觉。
随后沈钰就是莫名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这位陈大人，这老小子对人心的把控还真是厉害。
“老夫虽然老了，但这双眼睛还不瞎。沈大人，我们其实是同样的人！”
“陈大人，你这可就太抬举我了！”摇头笑了笑，人家是真的为国为民，而自己斩杀罪恶则是冲着骗去系统签到的奖励去的。
别人都以为他是嫉恶如仇，实际上，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那么的纯粹。这一点，他承认，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沈钰，缪青此人贪赃枉法，的确该死，可他身上的血脉却非同一般。”
“有些事情我不能跟你明说，但是我只能告诉你，他不能死。不过现在他已经死了，一切都已经是不重要了。”
“沈钰，你相信老夫么？”
“我信！”
“好！”点了点头，陈行喘了口气后继续说道“有些事情，老夫的确需要你的帮助，这世间恐怕也只有你沈钰沈大人有这份实力了。”
“不过，他们想要你来杀我，我却让你帮忙，也不知道那些算计我的人知道后会怎么想。”
而此刻，茶楼之上，须发皆白的老者依旧在与那大胡子对峙着，两人似乎就这么一直坐着，从未离开过一样。
若说哪里有变化的话，可能就是他们面前棋盘上的棋局发生了变化，应该是重开了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