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滴水淹城
至于眼前的人是不是冒充的,颜全没有怀疑。沈钰的画像,当年自家大人也想方设法的弄到过,就怕真的遇上了不认识。
不仅是他,估计整个皇朝的官员都想办法弄到过一副。毕竟,沈钰可是出了名的走到哪杀到哪,而且还没有人敢管。
得罪不起,只能乞求别招惹,早记住他长什么样子,省的万一他出现在自家治下后冲撞了。
所以,沈钰的画像他自然也是见过。
只不过这位爷都消失三年了,早就让人抛之脑后了,所以一时半刻他还真没有对上。
此时再看,可不就跟画像上八九不离十么。
完了,竟然真是这个煞星。身子一软,颜全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当沈钰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家公子完了,自家老爷也完了,他这个狐假虎威的管家当然也落不得好。
“听闻,三年前的水灾,录云州知州不仅倒卖粮食,还勾结奸商囤积居奇,致使饿死百姓无数,可有此事?”
一句话让颜全大汗淋漓,脑子乱的很,一时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那就是有了!”
“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真是好得很!”
目光中多了几分杀意,沈钰随后扭头冲着陈昭说道“让你的人把他拿下细细的问,看看这位知州大人还有多少事藏着!”
“是,大人!”笑吟吟的看向了那边,看着那张嚣张跋扈,从头到尾都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的脸,陈昭早就想揍他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也是时候让你知道咱陈大人的脾气了!
“来人,给本官拿下!”
这边,颜全没拿下没多久,那边知州公子颜应就被抬了进来,一路之上痛的直哼哼。
在看到陈昭之后,更是忍不住破口大骂“陈昭,你好大的胆子,本公子你也敢乱动。”
“你等着,本公子回去之后一定会禀报我爹,罢了你的官,你给我等着!”
“这么嚣张!”走上前,沈钰冷冷的看着他“我问你,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于县衙大牢之内再度侵犯那女孩,是你做的吧?”
“是我做的又如何,那小浪蹄子还敢伤到本公子,就该千刀万剐!”
“你是哪根葱?”
“很好,你自己承认就好!”随手从捕快那里把他的刀拔了出来,而后沈钰冲着颜应脖子处比划了比划。
这一举动,让颜应有了一丝不大妙的感觉“你想干什么,我爹是知州,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别说你了,你爹我也一样要杀。你先走一步,待会儿,我就送你爹去见你。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说话间,手里的刀就重重的举起,狠狠地落下。
“不,不要!”眼见着一抹白光越来越近,带起来一片血色,颜应也彻底失去了所有意识。
看了一眼颜应的方向,陈昭是一脸的恶心,有一种想吐的冲动。不过杀的好啊,这坑爹的儿子,可真是把他爹给坑惨了。
听闻他们颜家风评可不好,这下不仅你要死,你家人估计能剩下的也不多。
呸,活该!
第六百六十九章 可以试试
“你就是录云州知州!”
知州州衙内,一位一身青衫的中年男子正在提笔作画,突然间,房间内凭空多出了一道人影。
中年人抬头看去,一个青年男子不知何时就站在他的面前,就这样冷冷的看着他。
“正是!”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人,中年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整理了一下衣衫冲着沈钰轻轻一拜。
“知州颜如一,等候大人多时了!”
“你知道我是谁么,就等候我多时?”
“知道,沈钰沈大人!”冲沈钰露出一丝微笑,颜如一站直了身子,脸上没有一点怯色。
“沈大人之名如雷贯耳,天下皆知!”
“你知道我要来?”
“之前不大确定,但大人还是来了。大人果然如传言中那般爱民如子,令人钦佩!”
眯了眯眼睛,沈钰看了看周围“如此说来,你儿子颜应他强抢民女等等都是一个针对我的局,要把我引入这里!”
感知已经放到最大,可他却没有发现任何阵法的痕迹。
不是阵法,就凭眼前这个中年人能干什么,跟自己玩一换一么!
“大人果然聪明,颜应的确是我让他去的三途县,看来大人是从三途县而来。”
“其实像颜应这样的录云州各个城里都有,只要大人去了任何一个城里,都会遇到像颜应那样的人。”
“到时候,以大人的脾气,不仅要杀了他们,一定会连我这个当知州的靠山也一起杀了的。所以,下官就在这里等着。”
“果然,大人这就来了,只是我没有想到大人会来的这么快。”
接着颜如一再次冲沈钰一拜,而后轻声说道“能死在大人手上,不胜荣幸!”
“未战先求死,明知是死,你还要送死?”
“没有办法,欠人一条命,总得还!”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才要求死?”
“是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有办法呀!”
一边回去继续作画,颜如一随后又冲沈钰说道“不知大人可有兴趣,听我讲一个故事?”
“故事?愿闻其详!”伸了伸手,示意对方讲下去,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在这里跟他耗着。
至于对方是不是在拖延时间,沈钰丝毫不担心,万里山河图早已展开。周围一草一木,已入图中!
任凭对方有千般手段,只要入了图内,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从哪里开始说呢。”想了想,颜如一这才说道“那就从最开始说吧,这几十年前有个书生,自小品学兼优,文采飞扬。”
“年纪轻轻,书生就已经中举,位列朝堂之上。而且十几年来书生政绩斐然,治下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繁华。可谓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后来,只因上官暴虐,同僚贪赃枉法,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污浊不堪,书生不愿与之同流合污愤而离职。”
“自此之后,寄情于山水之间。每日赋闲在家读书作画,日子过得倒也安康!”
轻轻一笑,似乎想起了什么,颜如一的脸上挂上了几分追忆。随后,这么笑容敛去,好似从来从未曾出现一样。
“后来,朝廷几次想要请他回去,可是都被他一一拒绝了。只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样人恐怕不适合那样的官场。”
“哪怕他兢兢业业,不贪不占,也会被人排挤。书生这样日日互相算计的生活,终有一日,他会成为曾经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所以,书生自此以后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是那一年,书生还是回来了。”
“只因为那年曾经的治下大旱,饿死的百姓无数,白骨遍野,荒野之间树皮草根都被吃空,到处都是嗷嗷待哺者。”
“书生此去上任赈灾,看着街边饿死的白骨,泪流满面。为了赈灾,更是散尽家财!”
“沈大人可知道,书生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呵!”突然一笑,笑声中多了几分嘲笑讥讽,眼中神色更是变得冰冷了许多。
“最后,那书生却是被以贪污赈灾粮食而被问斩!”
“贪污?”
“是啊,贪污!”摇了摇头,颜如一看向沈钰略无奈的说道“书生从未贪过一文钱,却最后以贪污罪被杀。”
“原来,他们让他回来,从来都不是想让书生成为自己的同僚,只是为了找一个替罪羊而已!”
“那些赈灾粮食早就被倒卖一空了,可等真去要赈灾拿不出粮食来,不得需要有个替罪羊么!”
耸了耸肩,颜如一无奈的说道“其实书生从来都没有领到过赈灾粮食,那些所谓粮食,只有最上面的才是粮食,低下的都是泥土沙砾。”
“连他心心念念的百姓都恨他入骨,一个个冲上来,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仿佛想到了什么让可笑的画面,颜如一眼中带着几分嘲弄,轻飘飘的说道“他们爬上囚车,撕扯他的衣服,把他拉过来,用指甲抓,用牙齿咬!”
“咬的他遍体鳞伤,咬的他血肉模糊,也把他原本炙热的心咬碎了!”
“真是可笑啊,那些他拼尽全力,散尽家财想要救助的人。到头来,却是恨他最深的人。”
“那些以前恭敬的笑着叫他大人的人,一个个都仿佛化身豺狼,要将他撕碎吃进肚子里!”
“所以,你就是那个书生?”
“是,我就是那个书生,一个自以为是的可怜人而已!”
没有丝毫避讳的承认了,而后,颜如一淡淡的说道“以前的我太天真了,以为好人会有好报。”
“只要我兢兢业业,当一个好官,就能受人爱戴,就能造福百姓,就能名留青史!”
“可实际上我错了,错的一塌糊涂!”
“原来这个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也从来不是好人有好报。世人多愚昧,哪有什么善恶到头,只是看会不会骗而已。”
“好了,故事也讲完了,谢谢沈大人听我啰嗦。这画,也画完了!”
“大人看看我这画,可还满意!”
图画张开,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内,至于颜如一则是迅速的衰老,满头黑丝尽成白发。
“下官不才,有一手画地为牢的本事,庸庸碌碌六十年,只会这一招!这一招藏于身,出则死,还请大人您品鉴!”
“我当年本该被杀,却别人所救。他救了我一命,我还他一命,哎,总感觉亏了!”
“你觉得你能杀的了我?”
“不能,但若是只困住大人一段时间,下官觉得还是可以试试的。我只需困住大人片刻就可,因为有人不希望大人去打扰!”
第六百七十章 画地为牢
“画地为牢,好一手画地为牢,厉害!”
颜如一这一手似阵非阵,力量好似凭空出现,直接将他禁锢在了咫尺之内。
这力量不算太强但却极为难缠,不仅封闭了空间,似乎其内还有时间流转,玄奥异常,该是专为困人而创出的功法。
六十年磨一剑,六十年画一幅画,只为了最后献祭自己,画出能够困住这咫尺之地的牢狱,果然是无论什么练到极致都有着可怕的力量!
“颜如一,看你的模样,应该不像是不明事理的人,为何这么固执,非要为那些人卖命……”
“大人又错了!”摇了摇头,颜如一自嘲道:“我这个人既贪财好色,又贪生怕死。沈大人或许忘了,我可是个贪官呐!”
“若是凭外貌就能判断一个人的本性,那世间就没有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了!”
轻轻一笑,颜如一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丝毫没有半点悔意,有些事情他既然决定做了那就一定是想通了。
随后,颜如一不仅变得白发苍苍,皱纹开始爬满脸庞,不一会儿的功夫,便从一个精神奕奕的中年人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
他所有的生命全部都融入进了手里的画中,此时的他已如风中烛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不过,此刻颜如一的眼神却是越发的精神。虽说几十年来苦练这一招,可他从来没有用出来过,也不知道威力如何。
如今自己生命虽然即将走到最后,但却能凭一己之力,困住了沈钰这等隐隐的天下第一。
就凭着一手,他就足以感到自豪。
另一边的沈钰,手轻轻一挥,山河图随之张开,万里山河鲸吞一切。浩荡山河冲击之下,颜如一的那幅画亦是摇摇欲坠。
“好画!”当山河图一展开,就被颜如一察觉到了。一幅画,颜如一画了整整六十多年。
明面上他是一个文弱书生,可实际上画技已入道心,画术早已刻入骨子里。
沈钰的山河图既是万里山河,也是一幅画,一副波澜壮阔,覆盖万里的画。是画,就自然又共通之处。
“大人的画纵有万千山河,日月星辰,可是山河再广阔也压不破我的三尺画牢。”
“只要我不死,咫尺之内,我自无敌!”
仿佛呼应着颜如一的话,困在沈钰身前的牢笼光芒流转,试图与山河图的力量不断对抗着。
此画竟以颜如一的精神为媒介,勾连天地,借天地之威,意图困住沈钰。
可这里早就被山河图包围,这万重山河又何尝不是一方天地。
两幅图的碰撞,就好似是两个世界的碰撞,空间裂痕遍布,隐约好似见雷霆阵阵,阴云密布。
一波波巨大的冲击力涤荡四方,在山河图中的万重山河碾压之下,所谓的牢笼很快就有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