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仙傾 第558章

作者:錯哪兒了

  “在春耕時節迎來清氣,立像應該就是呂匠師了,這種功德,足夠養活一個世家了。”

  與此同時,在青州北部。

  五座地勢大峰的第三峰上,一群來自珍瓏仙莊的人正扛著一尊泥像,朝著山上的聖德真君廟走去。

  而隨著那泥像一同而來的,則是一位白衣長鬚,與那泥像一模一樣的中年人。

  此人來自珍瓏山莊,名為呂德。

  遺族大戰之前,他本是穹華閣的一位法器匠人,專精於法器製作。

  而在遺族大戰之後,因為修行者數量銳減,他便開始研究農耕用具,因此而入道。

  如今,他因為耬車而獲得了足夠的信仰之力,已有資格將自己的泥像放入聖德真君廟,凝聚功德之身了。

  所謂功德之身,是信仰神道的第二個階段。

  永和二年,隨著各大世家逐漸搞明白了眾生信仰的事情之後,也算是做盡了好事。

  但他們發現,他們的修行速度始終比那石壁上的名字慢了許多,時年,陳氏仙族和當時並未解散的山海閣曾大發神威,一年之內建成了近萬座類似的廟宇,分佈各大州郡。

  而天下世家也有樣學樣,建了自己的廟給百姓參拜。

  但後來他們才發現,這路子根本沒用,反而有很多人在為自己建廟之後境界大跌。

  後來他們一通研究,發現廟宇與自己是相連的,有些人本就沒有贏得那麼多的信仰就建了廟宇,自身力量反而被自己的廟宇給分走了。

  而唯一常有紫氣來聚,功德圓滿的,只有遺族大戰之事流傳開後,由百姓於大戰遺址上自行建立的太平、聖德兩座大廟。

  建立廟宇,聚集信仰,轉化為功德之力是走向更高境界的關鍵,這是他們在後續研究出來的。

  但究竟如何有資格建廟,他們卻始終沒有頭緒。

  直到永和四年,有一位行腳天下的醫者信仰滿身,卻無法走向更高的境界,於是鼓起勇氣前往了豐州那座宅院。

  沒人知道他問到了什麼,只知道他回來之後立刻就為自己塑造了一尊泥身,將其寄放在了聖德真君廟。

  而後他滿身的信仰之力便被轉化為了功德之力,也助其進入了的更高的境界。

  此後數載,每當有福匯萬民者信仰滿溢,都會來此寄像,將自己擺放在聖德帝君身邊,凝聚功德。

  此時,隨著珍瓏仙莊的人抬像跟隨呂匠師行至半山腰,聖德真君廟的廟祝也匆匆而下,迎上前來。

  “呂公,恭喜啊。”

  “廟祝大人言重了。”

  “儀式已經準備好了,快請入內吧。”

  “多謝廟祝。”

  呂匠師拱手拜謝,而後邁步走向了聖德真君廟那香火繚繞的雄偉大殿。

  隨後他走到那巨大的聖德帝君像面前,躬身下拜,隨後起身,看著自己的泥像被安置在了聖德帝君的左手邊,排在在一尊捧著話本的泥像之後。

  雖然那泥像之人比他年輕許多,但排在他後面,呂匠師卻並沒有不服氣。

  當年遺族大戰死了太多人了,導致戰後疫情頻發,層出不窮,也多虧了是他與其姐不斷開爐煉藥,才得以四方安定。

  儀式結束之後,呂匠師跟隨廟祝走出大殿,言談之中春風滿面。

  “按照慣例,我可以在聖德帝君廟停留一月,感受紫氣,不知廟祝可為我安排了住處?”

  廟祝輕捋長鬚:“若按照以往,你寄像之後確實應該留在這裡,但今次卻需要推遲一下。”

  呂匠師聞聲抬頭:“這是為何?”

  “過幾日,聖德殿有人前來祭拜。”

  “聖德殿每日都有人前來祭拜,這和我住在……”

  呂匠師的話還沒說完就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轉頭看向了隔壁那座大峰的太平帝君殿,於是輕輕點頭:“我明白了,原來今年是改了時間。”

  廟祝輕輕伸手:“來吧呂公,去我的院子喝杯茶。”

第四百五十四章 廟前清風

  春耕進行的轟轟烈烈,以至青雲天下清氣不斷。

  待到耕作之事告一段落,一切漸漸風調雨順之後,無數人放下的農具,馬不停蹄地前往青州,湧向了青州北部的兩座大廟。

  第一批抵達此處的是來自各大世家的修仙者,他們的目的是趁紫氣未消之際前來此處修行。

  於是在抵達之後,他們便如往年一樣,輕車熟路地來到了半山腰的功德林,向看守此處的廟祝奉上大筆的黃白之物,得以入內。

  按道理來說,像太平廟和聖德廟這種紫氣匯聚的聖地,金銀實在俗氣,玷汙信仰,但他們對這個規則並不奇怪。

  因為這些廟祝基本都是出身於無慮商號的老掌櫃,而無慮商號的作風一向都是如此務實,讓人信服。

  而除了這些修行者之外,山上還有一些普通香客,前來上香祈願。

  於是自清晨開始,祈願壇,求福殿等兩地從就香火繚繞,身影不斷。

  不過平日香客最多的聖德正殿,今日卻早早就關閉了起來。

  但他們並未吵著非要入內上香,因為他們在上山時就已被告知,今日另一位帝君要前來此處拜祭。

  “這山上的植被比最開始的時候要豐茂了不少。”

  “畢竟是有紫氣滋養,方才聽廟祝說,連山上的一些走獸都靈智漸開了不少,甚至有些可以吞吐紫氣,封陽,這些走獸若能修行,後續可會成為你們妖族?”

  登臨聖德正殿山路上,顏書亦正牽著眸光靈動的季思,對走在自己左邊的封陽好奇地問著,同時用餘光看著身旁的魏蕊。

  魏蕊在她的右側,從妝容與服飾來看,她今日的打扮十分用心,但自上山之後卻一直都沒有說話。

  封陽此時也看了一眼魏蕊,而後輕聲開口道:“我們妖族是自太古前的大荒自然演化而來的,與可以修行的走獸其實已並非同族。”

  “原來如此,蕊兒覺得呢?”

  “嗯?”

  魏蕊抬起頭,有些憔悴地看向小鑑主。

  見此一幕,顏書亦將眸光靈動的季思交給了封陽,而後輕輕環住了她的手臂:“眼眸都是腫的,昨晚在客棧又哭過?”

  “沒事,就是又夢到他了。”魏蕊睫毛輕顫著,輕聲開口。

  七年時間了,青雲變得越來越好了,但總有一些人還一直被困在過去。

  聞聽此言,顏書亦想到了當初的自己,忍不住輕輕回頭看向身後。

  她的狗傧喙驮卺崦妫恢蔽罩种械囊痪頃x著。

  不多時,越走越高的顏書亦忽然感覺到臂彎之中的手臂微微一緊,於是轉頭看去,便見聖德大殿已經大門全開,她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已經能夠看到居於中間的那尊巨大神像。

  一進入大殿,魏蕊的眼眶便很明顯地紅了起來,不過她並未說話,而是沉默著,將帶來的祭品取出,一一排列在那神像前。

  至於季憂,則揮袖招來清風,為其掃像。

  這個過程持續了很久,但過程之中卻一直都沒有人說話,一如這七年來的每一次。

  而後他們便從大殿出去,獨留下了魏蕊一人。

  魏蕊每年都會有很多話想要對他說,所以他們每年都會留給他們單獨相處的時間。

  “魏蕊應該會在殿中待到入夜,我們這次還是住在山上吧,這段時間無事,去我那個廟逛一圈?”

  “那就去逛逛。”

  “爹爹抱!”

  季憂將書卷別到腰間,伸手抱起可愛的女兒,而後拂袖間帶著眾人來到了對面山峰的太平廟。

  當年果真不是我手藝不好,是我這長相當真不是凡俗能塑的出來的。

  太平廟中,季憂對自己的塑像凝視許久,忍不住一陣輕語。

  顏書亦也在看著自己的像,那尊像正立在季憂的旁邊,和元采薇與封陽在一起,上面還刻著太平帝妃的字樣,讓她忍不住微微眯眼。

  “匡漳沁叺南憧投际切┪娜恕N就是大家閨秀,為何我這廟來的都是些看上去有些尖嘴猴腮的男子,要不就是夫妻?”

  從主殿閒逛一圈,季憂來到了山前,看著那絡繹不絕的香客不由得轉頭看向了身邊的廟祝。

  廟祝聞聲開口:“回東家的話,那些男子是來求姻緣的,夫妻則是求子。”

  “我的廟何時有這種功能?”

  “這個……”

  廟祝聞聲看了看那分列帝君像旁邊的女子像:“世間人聽說過您過往的事蹟,都覺得您應該也管姻緣與子嗣,那些男子來此求得都是妻妾成群,子嗣不斷。”

  季憂微微一怔,而後就看到顏書亦那冰冷的眼神,以及封陽那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表情。

  這沙雕問題著實是不該問的,季憂將手中的書交給了封陽:“我先離開一下,你們若是累了就先回山腰的禪院。”

  “小小天書院爹爹去哪裡,帶思兒一起!”

  季思仰起頭,眼睛水汪汪的地喊著,想要跟爹爹一起去玩。

  季憂伸手捏住她的臉蛋:“都跟你孃親學壞了,罰你不許跟去。”

  “孃親,爹爹不帶我。”

  “好了思兒,孃親和姨娘帶你下山找你舅舅玩去,讓他給你講故事。”

  顏書亦抱起女兒,望了一眼遠去的季憂,隨後便與封陽一起到了山腰的禪院。

  這次前來拜祭,並非只有他們四個,隨同而來的還有元辰、丁瑤、卓婉秋,曹勁松、班陽舒,此刻就在這山間別院之中。

  而當三人推門而入時候,元辰正在院子裡看話本,見狀不由得抬頭:“咦,我姐夫又自己溜達去了?”

  “是啊,今晚晚飯就不用等他了。”

  “每一年來這裡都這樣,這臭小子幹什麼去了?”

  曹勁松此時端著茶壺,從屋子裡的慢悠悠地走了出來,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元辰此時看到了封陽帶回來的那本書,不由得翻開看了看,越看眉心越是緊皺。

  這書不是話本,而是奉呱角f與廟宗聯手編纂的關於修行的書籍,不過都是一些深奧的理論,內容大概說的是力量的轉化。

  書中主張世間萬物都是平衡的,不會出現無來由的憑空誕生,也不存在徹底消亡,所謂的消亡不過是轉化為了另一種狀態。

  他知道奉呱角f與廟宗都有姐夫的資金支援,但卻不知道姐夫為什麼要他們研究這些東西。

  初春時節,晝短夜長,山裡很快入夜。

  正如眾人所料的那般,魏蕊沒有回來,於是眾人一起吃過晚飯,便早早回去休息了。

  唯有顏書亦和封陽兩人並未回房,而將思兒交給了丁瑤和卓婉秋,然後便在院中靜坐觀天。

  那厚重的鉛雲之後,那虛無的高空之中,有一道隱約的身影正仙光迸濺,不斷地灼燒著一股璀璨的能量。

  彼時,季憂正以自身為爐,不斷地凝聚著兩座大廟的信仰之力,然後不斷送還到聖德帝君廟。

  匡盏纳窕陙K未迴歸天道,而是在被擊碎之後墜入了大地,彷彿再也不存在了一樣。

  但其實這些年來,她們的相公一直都沒有放棄過對好友的尋找。

  他始終覺得這世間萬物根本沒有徹底消亡一說,只不過是被轉換了形態而已。

  所以他認為當匡盏纳窕昶扑獒釅嬄浯蟮兀欢ㄟ會遵循他的意志去到需要的地方,化入泥土,化入春雨,護佑青苗成長,保佑風調雨順,哺育眾生。

  所以他借聖德帝君之名,以眾生信仰呼喚他,試圖從世間萬物之中將其受召重聚。

  七年來他不斷嘗試,但從開始到現在,還未曾見到任何成效。

  轟!!!

  天際,那騰騰的仙焰灼燒不熄,一直持續到深夜。

  將所有信仰之力煉化送還之後,他便一直注視著那廟宇。

  只是那廟宇卻一直都安靜不已,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見此一幕,季憂沉默一陣,而後從天空緩緩落下。

  “山裡風涼,坐在這裡做什麼?”

  季憂看著顏書亦與封陽,平靜地說了一聲。

  顏書亦聞聲放下茶杯:“看你許久不回,我與妹妹正議論著你是不是又去招蜂引蝶了。”

  “胡說八道,回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