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仙傾 第392章

作者:錯哪兒了

  “季憂。”

  “哪家的子弟?”

  “豐州玉陽縣子弟。”

  “???”

  長老閣之中最老的這一批都如當時那位呂長老一樣,已沉睡無盡歲月。

  他們都是因為臨仙境殺來才被驚醒,自然認不得這只不過活躍了五年的新學子,震驚於其強大與年輕。

  而當尤映秋說出豐州二字之時,才發現足以震驚的遠不止於此。

  此時無盡火海之中,穿著鬆垮白袍的院長邁步而來,踩過了堆積的落葉,經過了那些烈火搖曳的百年松柏,於乾涸的河床之間見到了正在仰頭看天的楚輿。

  “你推演百次,可曾見到過這一幕。”

  楚輿緩緩回頭看向院長:“本座想不明白,難道我們推演的天機是假的不成。”

  院長輕捋長鬚:“你們的推演倒是不假,只是他與青雲天下毫無關係,自然不沾因果,不在天道之內,又怎會出現在你們的推演之中?”

  沉默片刻,楚輿眼神微動,身影忽然從原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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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想過自己不敵天書院掌教,有想過其他仙宗會留後手,卻不承想有人撕開了天道祭。

  不在天道之內?這位楚家老祖難以理解。

  生存於此間天下,豈會有不在這天道之中的存在。

  只是輸了便是輸了,在聖器復甦之際他們已經痛失良機,只能立刻撤走。

  盛京城的人此時都在抬頭望天,不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麼,但卻能感覺到彷彿有什麼回來了,懸著的一顆心稍稍落下。

  但很快,他們就在天空之中看到了一束巨大的雷光。

  那不是普通的天雷,而是洋溢著無數金色的霞光。

  眨眼之間,一道凌駕於虛空的身影便被劈中,整個人狠狠墜落下來。

  永安大街西側,杏花開遍的春華巷轟然垮塌,無數房屋在一瞬間炸開。

  山林之中搖曳的烈火瞬間被壓轟然爆開,同時在那濃煙之中,一道黑光凝聚成光劍撕裂四方,如九霄神雷狠狠落下。

  緊隨其後的是尼山之巔射出的一道金光,那是與護城大陣本源的氣息,但卻強烈了無數倍,在此中轟然壓下。

  尼山之巔,老院長咳嗽了兩下,一陣沉悶的呼吸聲從其氣管之內不斷傳出。

  不過他並未就此收回目光,而是一直盯著前面的方向,隨後猛然點指。

  一瞬之間,天空中穿出無數光柱,在虛空中壓出一片裂痕,轟一聲結成了一座仙光升騰的巨大牢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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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嘯聲中,老院長一步千里,從雲海之上踏步而來。

  楚輿的是生機正在不斷流逝,此時有氣無力地轉頭,看著了那從天而落的光柱。

  聖器之威確實給了他重創,但比起聖器,他覺得這位曾師從多年的老院長的氣息更加可怕。

  雖然他們是在上五境圓滿的基礎之上,藉助了遺蹟的外力才邁入臨仙,但無論是用了何種方式,臨仙就是臨仙。

  他在登臨此境之時,便能感受到向天所奪的無盡威能,也能感受到這個境界的強大來源究竟來源於何處。

  但隨著天道祭散開,被遮蔽的天意重歸,他忽然發現院長與他們這些人的力量來源有些不同。

  那力量並非多麼強大,卻更加高深莫測。

  果然,世間傳聞多為假,少為真,但有時卻也不得不思量一下,或可察覺到一絲蛛絲馬跡。

  天書院院長果然所修之法不同,也不是普通的臨仙。

  “請院長看在當年的情分之上,放我歸去。”

  “說什麼屁話……”

  老院長猛然揮袖,那數十道光柱瞬間閃爍出一片炙熱的白芒。

  炙熱的光柱猛然之間合攏在一起,萬里長空之中,楚輿被一抹難以抵抗的威力抹殺的全身蒸騰,口中的嘶喊響徹諸天。

  他們謩澆t如此之久,費心無數,犧牲了幾乎全部親族,就是為了掌控聖器,將這天下握在自己手中。

  可明明只差一步,他們卻還是功虧一簣。

  難道聖器只能被他們掌握?這算什麼狗屁天下……

  憤怒與不甘之中,那慘痛的嘶吼漸漸微弱,這位楚家老祖瞬間被碾成一片洶湧的白浪,在嗞啦聲中不斷翻滾。

  天書院的殿主與諸位長老看到這一幕,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鬆了下來。

  但下一瞬,他們就見到院長化作一道金光,朝著西北方向而去。

  眾人微微一怔,才忽然意識到四面八方有聖器之威響徹虛空,但唯有玄元仙府沒有絲毫動靜。

  那靈劍山呢?

  眾人忍不住轉身,朝著最南邊的方向看去。

  與此同時,一面帶著恢弘之氣的靈鑑在玄劍峰之上倏然鳴顫,燦爛奪目的光芒讓人心生敬畏。

  靈劍山小鑑主呼嘯而起,手舉靈鑑,如神女臨凡一般攜天光轟然殺下。

  凌空劈來的黑杵被直接崩開,莊家老祖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眸。

  “不愧是我靈劍山的女婿!”

  “?”

  顏書亦浮空於虛天之上,疑惑地看向了渾身開裂的陳夫子。

  她知道聖器失效必然是遺蹟的那群人所做,但並不清楚其中細節,也就更不清楚靈鑑為何會在此時忽然復甦。

  陳夫子看她一眼:“他們是用了天道祭切斷了聖器與天道的聯絡,季憂怕你出事,強行闖入了天道祭,殺掉了行祭人。”

  顏書亦凝住了眼眸:“此事是你在背後安排的?”

  “先殺掉此人再說。”

  “你來。”

  顏書亦猛然揮袖將靈鑑送出,就見陳夫子擎鑑而起,轟然殺去。

  感受到聖器之威,莊家老祖頓感大事不妙,一杵砸落之後蓄積了全身的力量,瞬間向北而逃。

  嗡鳴的靈鑑此刻在陳夫子的手中爆發出萬道霞彩,鏡面之中仙光轟然衝出,直接將莊家老祖狠狠轟殺而下。

  “轟!!!”

  莊家老祖的左肩瞬間被打爆,化為了漫天的血霧,從高空狠狠墜下。

  狂風之中,莊家老祖狠狠撞碎了環峰的一座矮山,但他不敢停歇,強撐著那劇烈的疼痛不斷奔逃,表情已是肝膽俱裂。

  與楚家不同,莊家與靈劍山並沒有什麼說不過去的血海深仇。

  但對於聖器,對於掌控天下的權柄,青雲天下何人有能力不對此動心。

  他們莊家也位處於百年世家之列,但這幾百年間衰退的厲害,如今就算參加天道盛會也只能與百年世家同處一座。

  最關鍵的是這種衰敗趨勢並未減弱,幾乎再有百年他們便族群不在,而面對這翻天覆地的機會,他們怎麼可能抗拒。

  可推演佈局數載,推演百次的無輸之局,他不清楚為何會變成了現在這種局面!

  那個鄉野私修,他們此前從未過於關注,結果他卻成為了所有推演之中從未出現過的變數。

  正在此時,一道劍氣忽然的從天而落,帶著狂卷的颶風狠狠將他劈了回去。

  陳夫子再次持靈鑑壓來,向著那莊家老祖的天靈狠狠落去。

  不過就在鏡中仙光即將飛射而出之際,靈鑑忽然嗡鳴了一聲展現出了一絲抗拒,令他的動作瞬間僵硬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靈鑑又重新恢復了咿D。

  轟!!!

  仙光直上九天,猶如引動了天雷一般,狠狠劈落。

  莊家老祖目眥盡裂,使出了渾身力道將手中鐵杵狠狠揮出。

  兩道強橫的力量在虛空之中狠狠對撞了無數次,壓得虛空不斷被撐開裂痕。

  刺耳的轟鳴聲中,隨著“噗”一聲血霧爆開,一道身影向著河谷之中跌落而去。

  在顏書亦以劍冢之劍與莊家老祖抗衡之時,天劍峰的飛劍瀑布就已經被斬斷了,此時的河谷也全都是碎裂的山岩堆疊在了一起。

  莊家老祖從空中墜落,碎裂的身體狠狠砸在了一塊尖銳的山岩之上。

  他的胸口已經被洞穿,此時殷紅的鮮血不斷流出,一瞬間就將整座山岩染得通紅。

  陳夫子此時也是渾身開裂,不斷地濺出沙土,看上去就像是一隻泥人不小心在地上跌碎了一樣。

  此時他懸空於河谷上方,看著那具屍體輕輕鬆了口氣,於是轉身打算離去。

  但誰知未等他走出半步,在他頭上懸浮的靈鑑忽然就脫離了他的控制,同時有一道仙光將其圍繞在其中。

  陳夫子向著玄劍峰的頂峰看去,就見顏書亦身著鑑主仙袍,一臉冷徹地出現在河谷東側的斜崖之上。

  靈鑑此時就在她的操控之中,無盡的殺意在那仙光之中不斷湧動。

  “季憂呢?”

  陳夫子看她一眼,並未因被靈鑑所困而展現出怒意,反而有些欣賞。

  好不容易等到靈鑑復甦,眼見著那莊家老祖要逃,如此危急時刻,她還是設了個局,先將靈鑑拋給他看他能否掌控,又在戰鬥過程之中嘗試控制靈鑑,試了試能否再將其奪回,只為了此刻將其困住。

  “小書亦你太謹慎了,我怎麼說也是你爺爺。”

  顏書亦並未回話,依舊冷冷地看著他:“季憂在哪裡?”

  在聽說季憂闖入天道祭的時候,她就已經動了心思,要在莊家老祖死後將其困住。

  一方面是不知道他到底在謩澥颤N,最重要的則是為了小小天書院弟子。

  因為她清楚,在天道祭中途強行闖入會如何,也清楚那些妖人在最後一環必將留下更加猛烈的殺機。

  陳夫子聽後忍不住捋了捋長鬚:“他還在人族祭壇。”

  “是生是死?”

  “我也不知。”

  顏書亦聽後睫毛一顫:“去救他。”

  陳夫子聽後仰起頭:“若是死了怎麼辦?”

  “你是仙人,自然會有辦法,不是麼?”

  “你倒是聰明。”

  對於青雲天下的修仙者而言,關乎性命的不是修為,也不是靈元,而是肉身與神念。

  因為修為全失也能活,靈元碎裂也還有一線生機。

  唯有肉體與神念,失去任何一個都不可能繼續存在。

  可面前這位老掌教卻沒有肉身,只有泥身。

  這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曾經飛昇過,棄掉了自己的肉體凡胎,那麼他必然不是凡人而是仙人。

  顏書亦要困住這位仙人,要知道季憂沒事。

  陳夫子此時捲起袖袍:“季憂強闖天道祭,與人在煞氣之中拼殺,受傷是必然的,但既然最後是我們贏了,那就說明是他先贏了,你也無需太過殫精竭慮。”

  顏書亦並未撤回靈鑑:“別用模稜兩可的話來搪塞我。”

  “他只能靠自己才能撐過來,若真的死了,我也無能為力,因為我並非你所以為的那種仙人。”

  “?”

  陳夫子看著她:“我確實曾飛昇過,但卻並未離開此界,不然也不會連個臨仙境的妖人也打不過,所以我沒有那般超脫世俗的仙術,不過那小子一路走來向來氣邩O佳,我覺得他應該不會有事。”

  顏書亦沉默許久後看向他:“那就告訴我你為何會失蹤,又為何會出現在玉陽縣?你在季憂身上謩澚耸颤N?”

  “讓我坐下再說吧。”

  陳夫子撐開雙袖,渾身都有沙土在身上不斷剝落。

  顏書亦手握靈鑑,冷冷地看著他於河谷之中坐下:“當年,我有一位至交好友死了,他臨死之前拜託我,替他做些本該是他要繼續做下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