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錯哪兒了
“咱們縣裡千百年就沒出過仙人,一個女童的體內怎麼會有那勞什子的仙機?”
“仙人的事,我等怎會知曉?總之……那女童……唉……”
第四章 何來靈光透頂
三十里鋪在玉陽縣西側,那裡還有一座修仙道場,名叫奉仙山莊。
今日辰時,老邱帶女兒前去借糧,行至白水河附近,正好遇到了從山上下來催繳供奉的仙人。
起初,老邱並未覺察不對,只覺得那為首的仙人對女兒似乎十分喜愛,看了又看,還誇她靈光透頂。
老邱原以為,這是好事。
直到他揹著糧袋帶女兒回家時,遇到負責監吖┓畹呐6祥T道喜,說他今年的三成供奉可免,只需將女兒送到山上,他才知道,天要塌了。
活人煉丹這種事在大夏雖不是鮮聞,但邱家夫婦從沒想到此事會輪到女兒頭上。
彼時,街坊與親朋齊聚邱家,而老邱則坐在石墩上,神情呆滯,不發一言。
“究竟何為靈光透頂、仙機無量,茹茹連仙人都沒見過,身上怎會有這些……那些仙人老爺必然是看錯了……”
“那是仙人啊,他們說有,我等賤民又有何辦法?”
“大夏律法都管不了仙人,他們既然已經開口,恐怕沒人能救得了茹茹了。”
眼見孃親坐在院子裡痛哭,五歲的邱茹嚇得不輕。
她只是頑皮了些,沒聽孃親的話,非要跟著去三十里鋪的外公家,還以為是這點惹怒了孃親。
眼見著孃親哭上氣不接下氣,邱茹邁著小腿跑了過去抱住她的脖頸:“娘,我……我錯了,我以後會聽話的,您別哭了,我也不調皮了。”
“你現在知道聽話有什麼用?早叫你不要去,你非要去!”
李淑萍近乎歇斯底里,把女兒直接推倒在地,末了又將其抱在懷裡,失聲痛哭。
邱管家沉默許久後抬起頭,哆嗦著嘴唇道:“我明日去縣衙一趟,求太爺給我們想想辦法,當年在季家的時候,我與他畢竟是有舊的……”
季憂先前在飯館聽了傳言便到了城外,此時已在人群外看了許久。
穿越到青雲天下之後,他的日子雖苦了一些,但總體來說還算比較平靜安穩。
他並無大志,要不誰家好人去學哲學啊。
反正之前的世界回不去了,他就只是想修有所成,過兩年證道個絕世悍匪,以保證衣食無憂,三餐有肉罷了。
但他卻從沒想到,原來那看似平靜安穩的生活實則不堪一擊。
仙臨天下,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
所謂的安穩,不過是還未落到自己頭上罷了。
季憂並未停留太久,畢竟悲傷與喜悅不同,並非一種需要與眾人共同分享的情緒。
他沿路回到祖宅,推開宅門,入了第二進的院子,隔壁有怪癖的書生今晚仍坐在樹上,握著一卷書不斷翻看,見他回來後立即起身。
但這次,他卻沒有著急離開,而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季憂。
“邱家出事了。”
書生名叫匡眨耜柨h一書香門第之後,也是個大戶人家的少爺,家宅與季家祖宅毗鄰。
這人平時酷愛為寡婦挑水,為瞎子引路的,屬於別人家孩子的那種型別。
在玉陽縣內,他很有名,被視為是古道熱腸的謙謙君子。
因為兩家毗鄰,所以他是季憂在這個世界上認識的為數不多的一個。
當年他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不會說玉陽話,還是聽多了他在樹上的朗朗書聲才能勉強開口。
這,是季憂知道的故事。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匡家少爺與季家少爺兒時曾是形影不離的好友。
只是後來,季家少爺不務正業,貪酒好色,成了玩胯子弟,而匡家少爺苦讀詩書,正氣凜然,兩人自然分道揚鑣。
可知道邱家出事之後,匡杖耘f翻了無數典籍,從中找到了破局之法,在此等他。
在他看來,邱家對他季憂有恩,他算是幫這位舊友最後一次。
季憂聽完書生的話後點點頭:“我剛從邱家回來,邱茹的事,我已知曉。”
“既然知曉,那你就不該還在此處。”
“那我應該在哪兒?”
匡諒臉滂旧险酒鹕恚骸澳銘撛诜礁蠓饺衄幊鍪窒嘀!�
“奉仙山莊師承玄元仙府,莫說普通人,便是尋常仙門中人也未必敢管此事,但天書院有監察天道之責,又是大夏聖宗,自然可以。”
“方若瑤如今入了天書院,就是天書院弟子,只要你能求她出面,邱家女童或有一線生機。”
匡找豢跉鈱⒃捳f完,目光直直看向季憂。
青雲天下有句古話,仙人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所以此事本該無解。
但天書院的兩位仙人恰好在玉陽鎮,這就是變數,而變數通常就意味著破局的關鍵。
在他看來,這關鍵便在縣令千金的身上。
不過方若瑤當初曾強行與季憂退婚,在他看來,讓季憂去求她,並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
季憂聽完之後仰頭看他:“做了天書院的弟子就能救?”
“這是此局唯一的解法。”
“這種解法,匡兄是從何處得知的?”
“自然是在書中看到的。”
匡找詾樗恍牛妒菍糁籂潚伣o了他。
摸到那熟悉的書頁,季憂又忍不住想起了當初剛來時那個兩眼一抹黑的自己。
老匡從書中得到的思路是對的,想讓奉仙山莊放棄,只有天書院能做到。
書生見他沉默許久,不禁開口:“看到了?”
“看到了。”
季憂合上書,忍不住遙望北方火紅的長天。
他看到了世事難料,看到了命不由己,看到了青雲天下終究將少了一位驚才絕豔的絕世悍匪。
匡照驹跇渖夏涿畹乜粗鸵娂緫n並未出門直奔方府,而是一臉凝重地推門進屋,以黑簾將門窗遮罩。
下三境圓滿,自入仙籍,不受律法管束,可入天書院……
他先前是奔著去做絕世悍匪的念頭修行的,總覺得時間並未有多麼急迫,修到如今卻還差兩境,而留給他的時間就只有兩日了。
季憂坐於床榻之上,周身的天地靈氣開始不斷湧入懷中,在其身中燃燒如火。
這一境,他要引天地靈氣衝入靈泉,且時間只有一日,堪稱九死一生。
與此同時,城外邱家,心事重重的老邱躺在床榻之上,聽著妻子的抽泣,一夜未眠。
好不容易捱到了黎明,他立刻拉著糧車趕到了城內糧行,將家裡的餘糧全都換成銀錢,裝在包袱裡,趕去了縣太爺方中正的府邸,希望可以救女兒一命。
可沒等老邱接近方府,他就被守在路口的差役攔住。
今日方中正和女兒方若瑤要在府上宴請來自盛京的天書院仙人,府中自清晨便開始忙碌,端著各色珍饈的僕人穿堂過院,猶如過年。
事關女兒前程與家族興衰,太爺生怕有刁民驚擾了仙人聖駕,昨夜便已下了死令,今日誰也不見。
但老邱不死心,直接跪倒在長街上,以頭搶地,求青天憐憫,哭喊聲逐漸吸引了一眾路人。
“那不是邱忠?”
“他女兒要被抓去煉藥了,來此是為了求縣太爺開恩的,可太爺哪敢管仙人之事,老邱今日怕是跪到死也見不到人了。”
“誒,怎麼不見那季憂?”
“聽說他昨夜偷偷在門外看了一眼,便嚇得轉身就走,你也知道,當初季家得罪仙人的時候他就是這樣被嚇破了膽。”
從清晨至傍晚,方府仙宴早已結束,但邱忠仍跪在原地,未能得見太爺。
此時,通往縣令縣衙的長街上走來一素袍書生,握著一卷《夏律仙規》,所到之處皆有人道一聲匡少爺。
他行至差役守路之處,看著已經跪倒形同枯槁的邱忠,心中有三分不忍,又帶有七分憤懣。
若今日跪在這裡的是季憂,而不是邱忠,此事或還能解。
因為當年縣太爺強行退婚,在縣中留下的名聲並不好聽,若是季憂在此長跪不起,就算是為了顏面,方家也要請他進去。
而只要有機會見到兩位天書院仙長,事情就還有一線生機。
只是從昨夜之後,那季憂就躲在家中再未出門半步。
然後他才想起,兩年前季家遭難時,季憂也是丟下了爹孃連夜逃走了,和今日這般如出一轍。
他並不指望那廝有勇氣直面仙人,可為了邱家女童舍了臉去求方若瑤,他竟也做不到。
匡粘林樧呦蜷T前的差役:“煩請差爺稟報一聲,匡某求見方小姐。”
“是匡少爺啊,我家小姐正與盛京來的仙長品茶,沒時間見客。”
“我可以等,無論何時,畢竟我曾與方小姐有同窗之誼,她明日便要北上赴京,在下也就只有今日可以與她當面道別了。”
“這……”
差役聽說他是來為小姐送行,猶豫片刻後道:“那匡少爺稍候,我去府中稟告一聲。”
匡展笆止恚骸岸嘀x。”
第五章 衝境衝暈了
縣衙正廳,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正捧著茶壺,恭恭敬敬地沏了兩杯茶香四溢的明前茶。
所謂明前茶並非字號,而是指清明節前採摘的茶樹嫩芽,色翠香幽,味醇形美。
但玉陽縣並不產茶,所以這樣的一杯茶,價值往往不菲。
可見一年清知縣,的確十萬雪花銀,尤其是在這種稅奉制度下,更是如此。
“曹教習,裴師姐,請用茶。”
天書院教習曹勁松端起茶杯,細品下微微眯眼,頓覺通透。
一旁,外院首席弟子裴如意顯然對茶並無興趣,轉轉茶杯後開口道:“明日便要隨我們前往盛京,東西可都收拾好了?”
方若瑤立刻點頭:“稟師姐,已收拾妥當。”
曹勁松捋著長鬚也隨之開口:“入院後切記要勤勉修行,不可荒廢光陰,須知,哪怕進了天書院你也不算入了仙道,真正的仙道……”
“真正的仙道?”
“不,沒事。”
曹勁松輕笑一聲,將剩下的話收回。
青雲天下有七大道統,但基本都遵循太古年間由天道傳承而來的三五境煉氣法。
即為下三境、上五境、和臨仙境,直至最後大笑一聲,飛昇。
於修仙者而言,前三個境界只是錘鍊自身的體內境,算做修道之基,而唯有凝練出體內靈元,才算是初登仙道,又稱下三境圓滿。
只是方若瑤資質並非絕佳,曹教習不想過早地給她壓力,以至於道心種魔。
事實上,天書院這些年收入的學子資質越來越差,哪怕他們擇的都是仙門後裔或世家子弟,可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圓滿今年也只有兩位。
當年,七大宗聯手製訂青雲仙規時曾列下一條,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圓滿可不問出處,自入仙籍。
可如今能達成者,卻也寥寥無幾。
方若瑤似懂非懂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就見府中小廝跑到了庭前。
“小姐,匡少爺在外求見,想要為您送行。”
方若瑤思量許久後道:“我在為仙長沏茶,請匡公子明日再來送我吧。”
裴如意聽後不禁輕聲一笑:“此去山高路遠,既然是專程前來道別,還是去見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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