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仙傾 第295章

作者:錯哪兒了

  “?”

  正在此時,林中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磅礴的氣勁狂湧之際,就彷彿數十座山嶽在同一時間崩塌而下,沉重的氣息之際引得群山震盪。

  事實上,自從卜啟榮的氣息消散的那一刻,林中的刀吟和劍嘯就從未停止。

  他們發現林中的劍快的異常,幾乎不需要任何間斷,一道道劍氣如同驚濤層疊不窮。

  直到此刻,一道身影從密林之中橫飛而出。

  方長老“砰”一聲落在了地上,肩頭被斬開了一條巨大的傷口,一直連到胸前。

  此時的季憂邁步走出,周身環繞著五十多把道劍,每一劍都散發著如同山嶽一般的沉重氣壓,在虛空之中不斷錚鳴。

  當年他以通玄境修為,以四十九重山斬退了一位兵王。

  如今他以五十八重山,斬退了一位長老。

  不過他的狀態也不好,嘴角溢著鮮血,眼中的金芒忽明忽暗,顯然消耗巨大還受了些內傷。

  但無論如何,在那些林間弟子的眼中,尤其是天書院那些弟子眼中,被斬飛出來的是方長老,而走著出來的是季憂。

  “卜家人修煉邪術,為禍九州,殘害蒼生,天書院弟子季憂幸不辱命,將其斬殺。”

  此時的季憂抬起抓著一隻繡著“方”字錢袋的手,一邊說著,一邊用手背輕輕擦了擦嘴角的血。

  他的體魄仍舊渾厚,氣勢逼人,看著所有人都眉心微皺。

  拋開別的不談,這是他們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劍斷一切的人竟然如此年輕……

  更關鍵的問題是……

  在場的諸位長老忽然凝眸,腦海中回想起小鑑主方才那句家事。

  季憂此時也在看著顏書亦,隨後安心地合上了眼,轟一聲倒在了地上。

  見到這一幕,秦榮和計敬堯本想去將其扶起,但愣了一下後忍不住看向了小鑑主,發現小鑑主也在看著他們。

  思索良久之後,兩人最終也沒敢伸手。

  正在此時,懸於空中的靈鑑忽然綻放出一到仙光,砰一聲轟殺而去。

  眾人轉頭看向後側,發現那些蠻族已經飛速撤走。

  秦掌事首先反應過來,立刻拂袖回神而起:“天書院弟子給我追,此事關係重大,務必要問清楚他們到底是如何進了九州!”

  北境城牆沒被攻破,那麼蠻族就不可能進來,除非有什麼人以別的方式開啟了斬仙大陣。

  但偏偏是這個時候,偏偏是這個時機。

  要知道,七大仙宗此次行事隱秘,除了參與行動者誰也不知訊息,可這些蠻族能夠入境就罷了,還能卻直奔東平山脈而來。

  太多的巧合,便叫人覺得一看就不是巧合。

第二百七十章 鑑主好慫

  深秋之際,小雨落下。

  滿地金黃的落葉飄入倒映著天空的小水汪之中,最後被過往行駛的車輪碾過。

  這是豐州用來咚图Z食馬車,上面標著無慮商號的名字。

  而在馬車之後,忙碌一年的務工者身穿蓑衣頭戴斗笠,正隨車而走,前往歸家的方向。

  儘管現在的天氣已經寒涼,但空氣中的涼意並不能澆滅他們臉上的喜悅。

  行徑關卡,轆轆的車輪漸漸放緩,直至停下。

  透過豐州官府所派遣衙役的審查之後,復行十里,他們又碰到了中州所派遣衙役的審查。

  兩次審查都非常細緻,不但搜了他們的身,就連裝滿了糧食的糧車都被鐵刀捅了幾下。

  隨車而來的務工者並不覺得奇怪,因為他們聽說了,青雲天下前幾日出現了蠻族,各大仙宗都派了人前去抓捕,但至今都沒有抓到。

  所以不但豐州,就連幽州與雲州也戒嚴了,但凡是過境者,全都要被驗明正身。

  事實上,他們前段時日秋收的時候就已經被搜查過,此時已經習以為常。

  “嚯,還有羊肉?哪兒來的?”

  “回稟官差老爺,這是我們自己養的。”

  “哦?”

  鐵牛朝著官差微微拱手:“我們豐州有好幾座牧場,我在其中一家牧場做工,這是走的時候他們賞的。”

  三五官差聚在一起:“還有這等好事,誰賞的?”

  “管理我們那個牧場的仙人老爺。”

  “原來如此,看這天色,待會兒估計要下大雨了,快些走吧。”

  “謝官差老爺。”

  目送來自豐州的車隊緩緩啟程,年歲稍微大些的官差坐回到了凳子上,端起了茶杯。

  有剛來衙門口做事的衙役看著這一幕頗為不解:“李哥,咱們也好久都沒吃吃肉了,為何不向他們要點人事?”

  姓李的衙役聽到之後轉頭瞥他一眼:“你沒聽說那是仙人賞的?”

  “那輛車上的糧呢?那麼多糧食,總能留下幾袋子,今年稅奉收繳馬上又要開始了,我堂弟家的份額還沒著落。”

  “那車上裝的就是稅奉,每一斗都是有數的,你有幾個腦袋敢拿?”

  “?”

  眼見著新來的人不解,衙役老王忍不住開口:“那些人都是我們中州的。”

  年輕的衙役有些驚訝:“不是不允許私自流竄,咱們中州的百姓怎麼跑到豐州去了?”

  “一年多以前,有個叫無慮的商號僱傭了咱們州大批交不上稅奉的百姓去做工,咱們縣老爺順水推舟,答應放他們出入境。”

  老王端著茶杯:“不過去做工可以,但需要以妻兒作為扣押留下,每年這個時候,他們還需要返回到戶籍地,交夠如數的糧產份額作為稅奉。”

  衙役張了張嘴:“還有這種事……”

  “這不,豐州今年的秋收剛剛結束,那無慮商號早早與咱們老爺打了招呼,車上裝著的都是要給仙人的稅奉,而且是足額足量,誰敢亂碰?”

  懸掛著無慮商號的車隊經過漫長的跋涉,幾度日月輪轉,披星戴月,終於駛入了中州境內。

  此時,鐵牛及幾位同村的叔伯兄弟率先離隊。

  他們本來就住在中州邊境不遠,與同行的友人揮手作別,目送他們前往更遠的城鎮後,幾人便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了家中。

  此時在村東的一處院落之中,鐵牛的妻子正在木盆之中揉洗衣物。

  看到闊別許久的家人,他這雄壯的漢子鼻頭一酸,忍不住開始熱淚盈眶。

  正在洗衣服的妻子似乎是感覺到了有人,帶著茫然的表情回過頭去,見到鐵牛的時候立刻“呀”了一聲,起身跑了過來。

  也就是這短瞬間的一個起身的動作,妻子的淚水也已經流了下來。

  兩人相識許久的,最後相擁入懷,哭聲開始變得更大了。

  “你個沒良心的!”

  “我哪兒沒良心了?”

  “你……你在外面都吃胖了!”

  鐵牛哈哈大笑一等,伸手提起那半扇羊肉。

  妻子看過之後有些驚訝:“哪兒來的?”

  “老爺們賞的。”

  “在豐州做活,難嗎?有沒有捱打?”

  鐵牛立刻將頭搖的像是撥浪鼓一樣:“不會捱打,和我們一起做工的人都很好,那些仙人老爺說話也很客氣,有些事你聽了可能都不會相信。”

  鐵牛是去年冬日過完了新元離開的,他們先是去了無慮商號做工,向那些交了稅奉之後吃不起糧食的人低價售糧。

  然後被帶到了豐州,被官府安排住下。

  在到春耕的那段時間,一直都是被白養著的,到了春耕之後幫忙去耕種,然後又被派到了牧場。

  等說完這些之後,鐵牛又從懷中掏出一隻錢袋,裡面的碎銀子令妻子捂住了嘴巴。

  見到妻子的表情,鐵牛微微一笑,跟她說以後的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底層的百姓對於這個世界知之甚少,莫說是遺族什麼,他們甚至連邪種到是怎麼來的都不清楚。

  一方面的原因是他們的社會地位低下,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們將所有力氣都用來努力地活著,根本沒有時間與精力去認字。

  正是因為知道的事情少,他們才會很樂觀的覺得,日子一定會變好,不會再有意外。

  殊不知再好的日子也有可能會有瞬間的災禍忽然發生,沖垮一切。

  當年人族與妖族暗中聯手,選擇了合適的時機奮起反抗遺族,以聖器鎮壓了他們。

  當時的場景,就彷彿天都被砸塌了一樣。

  隨後就有句古話一直在民間流傳,說天塌了也有個高的頂著。

  但事實上,個高的人頂天的事其實是鮮為人知的。

  而隨著務工者陸續回家的同時,無慮商號的糧車則同一被送入了縣衙之中。

  負責清點的衙役與師爺早早就到了院子當中,核對著一年前所譜的務工名單,按照人頭算清了該交的份額。

  而同樣的場景也發生在其他幾個州郡,來往之中的馬車穿街過巷。

  此時,在青州安遠城之中的一家客棧中,顏書亦正站在二樓,看著那些豎著商號旗幟的馬車進入衙門。

  春耕、秋收,這種事情在修仙者的眼中一直都是小事。

  就連顏書亦以前也沒有關注過,此時倒是看的格外認真。

  雖然她並未全程參與東平山脈一事,但其實很清楚,各大仙宗的人都將卜家人身上發生的事情當做是仙緣,爭先恐後。

  尤其是那些壽元無多的長老,恨不得殺遍天下也要將其握在手中。

  唯獨那個胸無大志的傢伙,一直都只想著斬殺了鬧事的人,帶百姓好好種地就好了。

  正在此時,負責青州行走的靈劍山弟子來到此處,將一封信箋遞上:“鑑主,搜查蠻族的弟子和天劍峰的弟子有訊息傳回。”

  顏書亦接過信函後看了兩眼,睫毛輕顫:“傳我御令,除宗外行走之外,所有靈劍山人半月之內全部回山。”

  “可天劍峰的長老似乎不願回山,峰裡的弟子也因為天劍峰長老的威壓,暫時沒辦法回去。”

  “那你就去告訴他們,不願意回去就永遠不要回去了。”

  “是!”

  青州行走的弟子收好玉牌,隨後轉身下樓,不過離開之際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客房的方向。

  正在此時,客棧的連廊之中響起一陣腳步聲。

  丁瑤從客房的方向走來,微微欠身行禮:“鑑主。”

  顏書亦聞聲轉頭,看了她一眼:“醒了?”

  “醒了……”

  “胸無大志的天書院弟子呢?”

  “額,公子也醒了。”

  顏書亦之所以去東平山脈,也是怕卜家人落在那些貪念深重的人手中。

  於是在見到卜啟榮的氣息消散之後,她便帶人離開,還“順便”帶走了昏睡的季憂,來到安遠城中的客棧暫歇。

  根據卓婉秋的彙報,季憂在東平山脈一直都在搜尋卜家人的行蹤,高強度地使用神念,又進行了連番的戰鬥,精神早已耗空,沉睡倒是必然。

  但是讓她感到不理解的是,不止季憂連睡了三天,連丁瑤和卓婉秋也在稟告完之後一睡不醒。

  這讓靈劍山小鑑主有些疑惑,這三人到底在山裡幹了什麼。

  不過聽說季憂醒了的顏書亦沒想太多,轉身就朝著陌生男子的房間走去。

  踏、踏、踏,繡鞋在木地板輕踩,但沒一會兒就變成了噠噠噠的聲音。

  不過噠噠噠了沒多久,那腳步又迅速放緩,變得淑女款款,表情也變得淡然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