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仙傾 第249章

作者:錯哪兒了

  呼嘯的風吼之下,季憂也驟然而動,手中長劍向前迎去,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迎著那道致命刀光輕斬而出。

  高臺之上,九人微微皺眉。

  因為他們發現,季憂此時的出劍比以往要弱了幾乎一倍。

  刀劍相撞的剎那,火星如流星般迸射,盪出的氣勁如洶湧怒潮,重重撞擊在四周的藍色結界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哐當聲響。

  此時的陳瑞陽瞳孔一縮,手腕頓時翻轉如靈蛇,刀鋒順勢斜斬而出。

  雪亮刀光貼著季憂劍脊擦過,以極速橫斬而去。

  見此一幕,季憂直接踏地後撤,閃過那近距離的一刀,便見到陳瑞陽氣勢陡然暴漲,長刀在罡風呼嘯中拔出,再一次呼嘯斬來。

  結界並不會阻擋視線,所以對圓臺之中的一切,眾人都看得十分清楚。

  從起手開始,他們的視線就一直落在陳瑞陽的身上。

  在他們的感受之中,陳瑞陽此時的落刀比先前的那一刀強了許多。

  若說方才那起手一刀猶如驚濤拍岸,那麼這一刀就好像是海嘯迎面。

  果然如此……

  力不是憑空產生的。

  季憂睜著金光燦燦的眼眸,默語一聲,直接橫劍而起,迎鋒而斬。

  接著就是哐噹一聲,橫刀於面前倏然斬下。

  那三尺鐵劍瞬間被狂烈的刀氣斬彎,劍身頓時發出一陣強烈的錚鳴之聲,似乎是難以招架一般。

  見此一幕,陳氏仙族的子弟全都露出訝異之色,但這訝異卻是看向季憂的。

  “是陳氏仙族的十段斬。”

  “何為十段斬?”

  “陳氏仙宗有一種叩缎g法,每一刀都要比前一刀更強,但實際上這種術法所成型的關鍵是在於借力。”

  “借力?”

  “借對方之力,化於對方的刀身之上。”

  小樓之上,顏書亦眼眸之中倒映著那白衣飄然的身影,輕柔開口,睫毛輕顫。

  陳氏仙族的術法並不是什麼太隱晦的秘密,十段斬也是青雲天下頗為出名的術法,顏書亦這種身份,自然不可能不知。

  但所謂十段並非只有十刀,而是可以一直斬下去,據說刀勢一直連綿到最後,強可開天。

  不過這也只是個傳說,因為據說到現在為止,陳氏仙族的連刀記錄也只有三十,畢竟對手也不是死的,而死的對手便根本無法借力。

  陳氏仙族的子弟之所以驚訝的,就是陳瑞陽的第二刀如此兇悍,其力量來源就是季憂方才的那技斬落。

  使劍者很少借力壓人,通常使刀者才會如此,唯有顏昊是個例外。

  但即便是他修行重劍,也需要重量更大的劍身來配合。

  此時,曹勁松忽然明白季憂為何第一斬如此輕巧,看來他在觀看陳碩與衛博的戰鬥時就已經確定了這一點。

  衛博家傳的天光引不是攻伐之術,反饋的力道很少,陳碩無法借力橫斬,十段斬的發揮餘地才會很弱。

  季憂當時的說陳碩並未能完全發揮刀威,便是因此。

  此間,觀眾席上的眾人也是議論紛紛,瞭解這十段斬的玄妙之後不禁嘴巴微張。

  其實十段斬聽上去囂張霸氣,但並非無解,衛家天光引、天書院的諸法伴身,都可以令其陷入兩難。

  但季憂是鄉野私修,整個青雲天下都知道,他沒有術法傳承。

  他唯一的依仗,就是從靈劍山偷師而來劍道,而劍道與刀道一樣,本就是最強烈的攻伐之術。

  場間眾人此刻彷彿看到了陳瑞陽的刀勢越來越強,而季憂的每次反攻都會令他的下一刀變得更強。

  但無論收劍還是憤斬,最後都不過是一個鐵刀穿身,血濺當空的下場。

  事實上眾人所想確實不錯,當第二次刀劍相擊的轟鳴聲如驚雷炸響,陳瑞陽收刀回撤的剎那,手中的玄鐵寬刀刀勢再次暴漲。

  彼時的他沉腰墜馬,雙手緊握刀柄上提,刀刃吞吐著熾熱的白芒。

  隨著一聲暴喝響起,其刀勢如銀河倒卷,裹挾著摧山之力轟然劈下,強烈的刀勢將周邊的結界都衝撞的波紋四起,如同漣漪不斷擴散。

  “怪不得這季憂能走到第二輪,即便是在臺下,我也能感覺到他的劍確實不弱,在蠻荒硬擋兵王一拳想來並非虛言,但越是如此,那陳瑞陽的勝算反而就越高了。”

  “我倒覺得這季憂也並非全無機會。”

  “哦?”

  “靈劍山有至強快劍,名為柳色新,但對面斬來的刀已經收不住了,他要使這一劍,必須以全身靈氣護體,獨身先扛一刀,解其刀勢。”

  現場那些觀戰的通玄境此時紛紛代入季憂的角色,思索著解刀之法。

  在他們看來,這一瞬的季憂還是有機會。

  但若是繼續與其交鋒,等到第四刀的時候,陳瑞陽的落刀便不再是通玄境能扛住的範圍了。

  此時那雪亮的鐵刀再次切開了眼前鼓動的氣流,但季憂並未如眾人所想那般,以快劍換取機會,仍舊是抬手舉劍要與其對鋒。

  見此一幕,眾人不禁有些感嘆。

  因為錯過這個時機,陳瑞陽的第四刀就很難扛得住了。

  哐噹一聲,又是一記更加勢大力沉的劈砍,圓臺之上的身影來回交錯,於狂舞的風浪之中不斷來碰撞。

  刀光劍影之間,眾人都在心中暗自默數,估算著季憂到底會在第幾刀的時候承受不住。

  當第六聲金屬撞擊的銳響炸開時,圓臺之上空氣在一瞬間似乎被斬空了半個身位。

  見此一幕,觀戰者們的神色開始變得越發凝重。

  陳瑞陽的第六刀,威力與他的起手刀已經是天差地別,但季憂既然能接得下,說明陳瑞陽的刀威仍舊沒抵達季憂的極限,可在現場的眾人看來,這已經差不多是自己的極限了。

  而更讓人不解的是,力如劈山的陳瑞陽腳步開始變緩,表情已經從先前的殺意凜然變得有些錯愕與疑惑。

  “哐當!”

  又是一次火花迸濺的對撞,金戈之聲尖銳刺耳。

  視線之中,高臺之上的陳瑞陽倏然改為了雙手持刀,手臂的肌肉鼓脹的如同虯龍盤繞,青筋凸起。

  季憂回劍,眼中金光洶湧地盯著陳瑞陽,沉重的腳步“砰”一聲塌在高臺之上,隨後抬劍再斬,姿勢如同敲擊木魚一般。

  一劍,兩劍,三劍……

  一股不知來由的熾熱氣浪漸漸開始從圓臺之上蒸騰而起,同時,令人頭皮發緊的感覺也逐漸從眾人的心中躥起。

  本該因雙手握刀而勢如破竹的陳瑞陽,此刻卻連續後退,但他並未卸力,因為其手臂之上的青筋正在以肉眼可見速度變得越發鼓脹,周身的氣血翻湧如潮。

  騰空,落劍!

  季憂手臂的肌肉也開始鼓脹了起來,如一張被拉滿的弓弦,此刻駭然斬下。

  剎那之間,沉重的力道直接壓得高臺顫慄,鋒利的劍刃所過之處,切出了一道令人窒息的真空。

  此刻,方才那與劍極配的少年已經如同一個獠牙畢露的猛獸,渾身的氣勁衝撞結界不斷震動,就站在場邊的督戰都忍不住駭然凝眸。

  倏!

  此時的季憂腰身緊繃,手中青鋒環天而起。

  一道雪亮的劍光於結界之中暴掠而下,先前翻湧的氣流如同受到了強烈的擠壓,瞬間炸成一團紊亂氣浪。

  陳瑞陽的面目頓時猙獰不已,於一聲憤怒暴喝之中提刀,一臉決絕地與其道劍狠狠相撞。

  雙鋒相交之際,這位陳氏子弟的身影忽然矮了一截,等到風浪稍退,眾人便見他左腿彎折,膝蓋狠狠磕在了圓臺之上,被氣勁頂出數丈,磨出一片血痕。

  同時,被他雙手緊鉗的鐵刀猛烈狂顫,雪亮的刀光發白到刺眼。

  陳瑞陽的刀式其實一直都未斷過,因為對決與力一樣,都是相互的。

  對交戰的雙方而言,既可以看作是你斬我,也可以看作是我斬你。

  此刻在眾人視線之中,那柄短寬的鐵刀爆發出了令所有人都臉色大變的威勢,隨後在一片血光之中橫飛而出,咣噹一聲直接撞斷在結界之上。

  現場安靜了許久,眾人隨鐵刀而飛出的目光再次移轉回來,就見陳瑞陽的虎口駭然崩裂,口鼻溢血。

  見此一幕,四周圍鴉雀無聲。

  其中,陳氏仙族的兩位雙胞親傳正在顏書亦那座觀戰樓的對面那座樓上看著這一幕。

  他們手中是端著茶盞的,前不久還喝過一次,此刻那端茶的手不禁在空中僵了許久,隨後下意識地落下,但試了幾次都未能放到桌面。

  隔壁的靈犀道場也是有對決正在進行的,但此刻的觀眾席上卻有不少人望向蒼梧道場的方向。

  因為方才那股刀氣實在是太強大了,令他們也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於是在疑惑地對視了片刻之後,有人離開了靈犀道場,前往了蒼梧道場。

  陳氏仙族是用刀的,這一點他們很清楚。

  同時他們也知道,陳氏仙族的陳瑞陽今日在蒼梧道場有一場對決,所以很肯定那刀氣來自他。

  於是在前往蒼梧道場的路上,所有人都不禁有些感嘆,心說這般強大的刀氣,這陳瑞陽要比想象之中更加可怕啊。

  不過隨著他們走到蒼梧道場的入口,卻發現高臺之上站著是一位白衣佩劍的男子,胸膛不斷起伏著,有熱汗稍稍順臂而流。

  至於他們所說的陳瑞陽,此刻卻跪在地上,口鼻溢血地看著他。

  此刻,觀眾席上的婁家家主緩緩起身,隨後一言不發地朝著蒼梧道場之外走去。

  從頭看到尾之後,他可以理解兒子為何會忽然退賽了。

  與此同時,在對面的小樓之上,曹勁松四人默不作聲,但卻極有默契地從儲物葫蘆之中取出了自己的天書院仙袍披在了身上。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三進一攻擂賽

  其實有些事情光是用眼睛盯著看是看不清全貌的,因為事及修仙本就玄之又玄。

  比如陳氏仙族的叩缎g法,究竟融瞭如何的道則,除了陳氏仙族之外沒人看得明白,就更不用說季憂的出劍。

  蒼梧道場的對決落幕之後,除了婁家家主之外,所有人都未離開。

  因為他們都心存疑問,疑問的便是季憂為何可以使的出十段斬。

  要知道,這般秘術就像是靈劍山的劍道一般,一向都是不外傳的。

  “不是十段斬。”

  “不是……?”

  “不是。”

  觀戰者之中有不少境界高深者,多少能捕捉到術法氣息。

  因為術法本身就來自天道法則,需要天道與之迎合才能施展出來。

  而在他們的觀察之中,方才那位天書院的私修揮劍時,周身並沒有那種獨特的術法氣息。

  但季憂的劍確確實實是一下更比一下強的,這一點所有人都看得十分清楚。

  若不是十段斬,那麼唯一的解釋便顯而易見了。

  起手的季憂一直都未曾使出全力,而是模仿了那十段斬,不斷地增加力道。

  十段斬理論上講確實是可以借天之力,以刀開天,但持刀者所能持的力量卻是有極限的。

  也就是說,陳瑞陽最後一刀借到的力是連他自己都難以掌握的,非但如此,還直接反噬了自己。

  就好像是一隻無法將水溢位的水桶,不斷地向里加注,被撐裂是遲早的事情。

  所以沒有什麼快劍破局,有的只是不斷施加的劍斬。

  想明白了這些之後,眾人也像是婁家家主一樣,忽然理解了婁萬鵬為何會在小組賽即將衝線的最後一輪選擇了退賽,於是再次陷入了沉默。

  季憂收劍,從高臺離去。

  他沒有術法傳承,但對術法一直都很有興趣。

  對他而言,術法這東西就好像是前世的化學物理,隱藏著揭露這世界本質的道理,他每次都希望可以看得仔細一點。

  有時候因為太快而看不仔細,便會想要再看一遍,再看一遍……

  離場之後,季憂與文思遠在臺下匯合,等待半晌後都沒見到曹勁松一行人還未回來,心想他們該是被傲嬌鬼嚇得不敢先行起身,於是便決定先行離去。

  此時的曹勁松端坐於靈劍山小鑑主身前,感動但不敢動,唯有胸膛鼓的炸裂。

  而裴如意、溫正心兩人,則悄悄地看著顏書亦的側臉,眼神裡茫然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