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不留春
“這個人是誰打了招呼啊?我感覺他似乎也不是很想演。”
“一開始勁頭挺足,後來自己也意識到演得太爛,就失去興趣了。”連備很無奈,“還問我,能不能不演了,我也不能說可以啊,反正他還有最後一個鏡頭就拍完了,忍忍吧。”
陸嚴河沒想到連備會是這種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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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戲拍完,下一場拍攝是半個小時之後,陸嚴河就先去休息室。
經過走廊,往左邊走是去休息室的路,右邊是盡頭,有一個拐角,那兒有扇窗戶,一般劇組會有人在那兒抽菸。
陸嚴河聽到有人在那兒說話。
“唉,我在這給人拖後腿呢,不想演了,想回家。”
聲音都很悶。
“這事沒有我想象中的有意思,也不是長得好看就行了,我感覺他好幾次想要發火罵我了,又忍下來了。”
好像是宋黎的聲音。
陸嚴河沒想到會聽到他的聲音。
主要是他說的那些話,讓陸嚴河沒想到,有些出乎意料。
陸嚴河之前先入為主地認為,宋黎他這種關係戶、二代,根本不把自己給別人造成的麻煩放在心上,也絕對不會有“抱歉”“後悔”以及“失落”的情緒。
剛才整個過程中,陸嚴河也沒有從宋黎的身上看到類似的反應和情緒。
沒想到在這裡聽到了。
陸嚴河沒有再繼續聽下去,回了休息室。
汪彪問:“小陸哥,剛才說話的人,是宋黎吧?”
“聽著聲音,好像是。”
汪彪癟癟嘴,“沒想到他竟然還挺有自知之明,我還以為他根本意識不到他自己的問題呢。”
“我跟你一樣,也有這樣先入為主的想法。”
汪彪:“但他來這裡,還是給拍攝造成了麻煩。”
“是啊。”陸嚴河說,“其實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答應他來演這幾個鏡頭。”
“但是,小陸哥,你之前不是也說了嗎?有的人情關係,沒辦法推,推不掉嘛。”汪彪說,“這種推不掉的情況怎麼辦?”
“那就安排一個他能演的,不需要有臺詞和表演的角色。”陸嚴河說,“人情關係在所難免,但前提還是要保障質量,像這一次他拍的鏡頭,基本上不能用,都需要做後期的處理,哪怕連備導演功力很深厚,已經想清楚要怎麼處理,可其實可以一開始處理得更好的,不要費這麼多事。”
汪彪:“但我看《情書》似乎就沒有什麼關係戶?”
“因為我都給擋掉了。”陸嚴河直言,“本身這也是我第一次做導演的電影,當時拍的時候,還是不少人持懷疑態度的,不知道是不是能成功,也不像《十七層》第二季一樣,已經有很龐大的粉絲了,那就肯定有很多人想要擠進來了。《情書》在別人眼中,其實到底還是一個小製作吧,很多人也沒那麼看得上。”
汪彪:“好吧,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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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以後,陸嚴河出去,拍今天的最後一場戲。
這場戲是陸嚴河和陳碧舸兩個人被困在一個密室裡,必須在五分鐘內想辦法逃出去,否則,將會被毒氣殺死在這個密室之中。
兩個人到了現場。
陸嚴河問:“碧舸姐,走一遍嗎?”
陳碧舸點了下頭,“走一下位吧,不過,等會兒正式拍的時候,我可能會有一些臨場,這場戲越到後面,情緒越焦灼,我會把自己放出來一點,不那麼按照計劃來,給出一點真正的慌亂感。”
陸嚴河點頭,說好。
他說:“其實,這也是我想跟你說的。”
兩個人相視一笑。
拍了這麼多場對手戲了,陸嚴河跟陳碧舸兩個人彼此都太有默契了。
他們兩個都屬於那種現場發揮選手。
一旦身臨其境,就會有很多新的、超出預設的反應出來。
這種反應,不正式開拍,一定出不來。
也是奇了怪了。
但他們兩個人都屬於互相能夠接得住對方臨時給的戲,並且被刺激出更好的反應。
所以,陸嚴河跟陳碧舸演對手戲的時候,很多演員即使沒有戲,也會到現場來看。
大家都覺得他們兩個人演戲,酣暢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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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黎站在角落裡,看陸嚴河和陳碧舸兩個人拿著劇本,跟著導演一起把等會兒拍攝的幾個點位走了一遍,然後就站在一起,說起了等會兒怎麼演的問題。
跟他一起來演這部戲的,還有一個演員,叫莫知返。莫知返是專業院校出身,剛畢業,跟陸嚴河一個年紀,他因為跟宋黎都是另一個小隊的成員,所以經常待在一起。莫知返也是劇組裡跟宋黎關係最好的。
“黎少,你還OK吧?”
宋黎雙手抱在胸前,看了莫知返一眼,說:“OK個屁。”
“唉,你別給自己那麼大心理壓力,本身你也不是專業學表演的,演得不那麼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莫知返說,“連備導演對你不滿,更多是你態度上的,你說你每一次遲到都是因為到了攝影棚外,不敢進來,怕演戲,怕見到導演,一直等到導演發火才硬著頭皮進來,那導演不是更生氣?至少你態度上好一點啊,現在別人都覺得你是不把拍戲當回事,就是來玩的,導演才這麼生氣。”
這話,莫知返說得很小聲,也只有宋黎能夠聽到。
宋黎搖搖頭,說:“算了,體驗過一次就夠了,以後我也不演了。”
莫知返這次倒是沒有再勸宋黎了。
傻子都看得出來,宋黎根本就不是演戲那塊料,以後不演了也是好事。
莫知返拍拍宋黎的肩膀,說:“不管怎麼說,爭取再把你最後一個鏡頭演好,今天晚上我來陪你排練。”
“行,謝了。”宋黎說。
莫知返沉默了片刻,又想起來什麼,問:“不過,說真的,黎少,你怎麼對演戲感興趣啊?之前我問你,你也不說。既然真的感興趣,之前為什麼不上專業的表演學校呢?”
“家裡不同意。”宋黎說,“我自己也沒覺得多想演戲,只是有一次看了《三山》,看到陸嚴河在廟裡出現的那一段,我就像是被當頭棒喝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其實我看很多電影,也就是看了,覺得好看或者不好看,但看陸嚴河那一段,就跟被招了魂似的,整個人都看進去了,他那一場戲演得我頭皮發麻,我當時就很震驚,原來一個人在電影裡,可以完成呈現出另一種樣子來,好像都瘋魔了。其實我想來演戲,也不是自己多想演,我就是想認識一下陸嚴河,所以《十七層》第二季有機會,我就來了。”
莫知返恍然,“那你何必吃這個苦,你託人找機會跟陸嚴河認識就好了,我現在也沒有見你去跟陸嚴河認識啊。”
宋黎臉色訕訕。
“我演成這個樣子,怎麼去跟他認識,他現在估計很厭惡我吧,我聽說他是一個對演戲要求非常高的人。”
莫知返:“不過也是,我們這部戲都開拍這麼久了,陸嚴河在現場基本上也只跟導演和他的對手演員聊角色,我們這些跟他沒有對手戲的,我估計他都不認識我們是誰。”
宋黎嘆了口氣。
莫知返見他這個樣子,哭笑不得。
“大哥,你堂堂一個大少,就不要在這裡為了這麼點事唉聲嘆氣了好嗎?”
宋黎:“你不懂。”
宋黎其實也難以啟齒,自己對陸嚴河有點粉絲對偶像的那種心態。
他以前也不追星,也不是那種對演藝圈和明星感興趣的人。
那天看到了《三山》,被陸嚴河的表演給震驚了以後,又去翻了陸嚴河其他的作品出來看。
在那之後,他就成了陸嚴河的一個影迷。
但凡陸嚴河有作品出來,他都會看。
他母親是一個舞蹈演員,小時候,他母親就經常跟他說,人生裡一定要有一點跟功名利祿無關的東西,可以是琴棋書畫,也可以是詩詞歌賦。
宋黎小時候最煩這種東西,不對,最煩的應該是每個週末,他母親都要帶著他去看舞劇,每一次坐在臺下看舞劇,就是一次受刑般的煎熬。
所以,宋黎很小就知道一件事,他這個人,沒什麼藝術細胞。
莫知返問他,為什麼不上表演院校,他說家裡不同意,這也是真的,但他自己也沒有多想上。
他成績太爛,考不上什麼好學校,只能想辦法,走一走旁門左道。
因為他繼承了他媽的相貌,確實長了一副好面孔,當時就有人提出,他可以試試去演戲。
他自己是無所謂,當時對他來說,都行,什麼都不影響他。
家裡則很反對,因為家裡往上三代都是從政的,他們也希望宋黎繼續走這條路——哪怕他看上去跟這條路已經絕緣。
後來,宋黎去上了軍校。
那是跟他從前人生完全不一樣的地方和環境。
在那個環境裡,他遇到了很多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人和事。
比如無條件的服從,比如集體生活,比如有人每天寫日記,三省吾身,比如有人來自農村,節省,所有的錢都省下來,寄回家去。
宋黎憤怒地反抗過,然後被訓,被殺了很多性子。
大家都知道他家裡有點背景,看學校裡教官和老師對他的態度也知道。
所以,多多少少對他還是有點不一樣。
他這個從來沒有什麼藝術細胞、也不敏感、被他媽罵榆木腦袋實心人的人,突然就在那微妙的不一樣裡,產生了對於自己人生的思考。
也第一次開始思考,所謂人生的意義。
他跟他媽打電話說起這事的時候,他媽還笑,說他以前就是個榆木腦袋,沒想到榆木腦袋到軍校裡,突然開竅了。
是開竅嗎?
宋黎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受了什麼樣的觸動。
後來有一天放假,他其實也沒事可做。那地方偏僻,沒什麼娛樂,假又不長,不能出遠門。閒逛了一番,陰差陽錯地就買了一張電影票,去看了那部叫《三山》的電影。
在那座孤獨的山廟裡,三個行路人偶遇陸嚴河演的那個算命先生。
他亦瘋亦魔又亦鬼地說他們的來路,又為他們的將來下判詞。
宋黎手腳冰冷,在黑暗的放映廳裡,突然有一種那個算命先生是站在自己面前,對他下判詞的錯覺。
他過去的人生無憂無慮,卻也一片荒蕪。
未來呢?
很多的恍惚和錯愕,宋黎是沒法兒跟莫知返說的。
宋黎永遠記得,自己混沌的人生是從那一刻開始被當頭棒喝了一下的。
從電影院出來以後,他去搜了這部電影,搜了這個角色,然後,看到了陸嚴河過往的人生經歷。
那是另一個人生,跟他宋黎養尊處優的過去全然不同的人生。
“不會死,我們一定不會死在這裡!”陸嚴河顫顫巍巍的、又試圖表現出一種堅定的聲音把宋黎從出神的狀態中拉了回來。
宋黎回到眼前的現實,看到陸嚴河已經進入了正式的表演狀態,他所飾演的自閉症天才,正在以一種和常人不一樣、但有著自己節奏的步伐,在眼前這個密室穿行,尋找離開的線索。
陳碧舸在一旁動作飛快地翻找著什麼,動作幅度越來越大,有一種控制不住自己緊張和恐慌的焦慮蔓延開來。
而陸嚴河一邊找,一邊小聲嘟囔。
“太陽指向星星,星星組成月亮,五個小人拉手笑——”
那是逃出這個密室的線索提示。
宋黎完全沉浸在了陸嚴河的那一頓一頓的節奏裡,他在用這樣的節奏控制自己的肢體——
宋黎這一刻發現自己完全明白陸嚴河,不對,或者說,陸嚴河所演的這個角色的一切。
他在用嘟囔這個線索的節奏,來穩定自己的動作節奏,他也一樣緊張、恐慌,面對死亡倒計時的逼迫,他也一樣焦慮,但他在不斷地除錯自己。
宋黎看懂了以後,深吸一口氣。
這種精準的節奏控制力,是他一輩子也做不到的。
終於,陸嚴河找到了開啟這個密室的開關。
死亡倒計時結束。
他轉過身,眼睛純淨無暇地釋放出了劫後餘生的欣喜。
“我開啟這個密室了。”他對陳碧舸說。
陳碧舸滿頭大汗,心有餘悸地滑坐到了地上,彷彿經歷了一場劇烈邉又幔撁撌Яα恕�
她對陸嚴河點點頭,比了一個大拇指。
“好,咔!”連備說,“回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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