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大唐 第85章

作者:一片苏叶

  周奕觉得有理,忽然想起鸦道人所说的话。

  问道:“鸦道人是不是很喜欢吃鱼?”

  “是的。”

  谢老伯脱口应答,旋即恍然。

  “原来老朽的愁绪,尽入鸦道长腹中矣。”

  周奕笑了笑:“这不是两头都好。”

  这一笑,方才郁结的心情,再度转好。

  暂搁烦忧,与谢老伯并坐执竿。

  直到晌午,两人才各自收杆。

  检视鱼获时,周奕仅得寸许虾米,谢老伯柳条串鱼累累,皆尺长掌宽。

  “天师不怎么杀生。”

  谢老伯捻须笑吟吟瞧着周奕。

  此情此景,竟觉周奕比鸦道人更适合作五庄观主。

  乌鸦道人只会吃,以及反馈这次钓的鱼鲜美与否。

  周奕却能成他钓友。

  两相比较,对旧观主的念想便淡了三分。

  周奕沉吟片刻:“陌生水域,此刻才知钓深钓浅。”

  或许是因为宫装女子的缘故。

  周奕用过午斋后不想待在道观,拉着谢老伯再来钓过。

  谢季攸不明内情,还以为他求胜欲强。

  傍晚时分,二人再次收杆。

  谢老伯望见满笱银鳞,瞠目难语。

  “天师真是老朽的福星,我从未有过这样爽快的鱼获。”

  周奕面朝白河,默然不语。

  “天师钓心破碎了?”

  谢季攸再有涵养,这时也难憋住笑意。

  “没有,我只是在想,或许是这白河水中的河伯将谢老伯当成了朋友。”

  周奕开了一句玩笑,望着眼前悠悠白河水,感受着阵阵河风,那风吹得水面波光粼粼,偶尔一尾小鱼跃出水面。

  这一刻,心静已极,不由想起了风神无影剑。

  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蘋之末。

  川上青蘋,亦可化白河粼波。

  风拂动青蘋,拂动河水,粼粼波光与青蘋微动,都是一个道理。

  这一刹那,心中一道灵感划过。

  湛卢未随身侧,周奕来到河畔边,捡起一根枯枝作剑。

  谢老伯静静观看,只觉天师将枯枝挥动得越来越疾,甚至眼前都有些模糊了。

  他伸手揉着眼睛时,隐隐绰绰,天师像是变成了河畔边的一团黑影。

  那枯枝乍现倏隐,颇为奇妙。

  等周奕歇停剑法时,谢老伯笑道:

  “河伯好生公平,予我鱼满笱,赠君剑通明。”

  周奕微微一笑。

  那宫裙老怪让他心神紧迫,谢老伯又使他心态宁和。

  一松一弛之间,困囿多日的剑道关隘,竟被沾水河风吹散。

  此时心情甚好,正想与谢老伯说笑。

  忽然

  他听到了山下村落中传出异响。

  有人在惊叫.

  ……

第77章 与天同寿道人家

  卧龙岗下,白河村口,苍翠欲滴的水竹林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竹林前三丈外。

  村口一栋茅草屋顶的烟囱里,正冒着灰白色的炊烟。

  黄泥矮墙围就的院落中,两个垂髫稚子一大一小,正隔着篱笆,追逐笑闹。

  暮色将垂。

  鎏金余晖穿过竹隙,照在小女娃粉扑扑的可爱小脸上。

  “哐当~”一声。

  较大的男童正逗妹妹玩,不小心将石磨旁的桑葚竹篓撞翻。

  闻听院中异动。

  吱呀一声门响,一名老农从屋中探出身来。

  “就会胡闹,快捡起来!”

  吕得贵佯怒呵斥。

  两个孙儿去捡桑葚,又回头朝他缩颈吐舌,老人终是绷不住笑纹。

  他走了过去,俯身揉着他们的脑袋,耐心教导:

  “把上面的泥巴擦掉,一颗颗捡起来,细致一些。”

  “是,爷爷。”

  夕照漫过篱笆,将祖孙三人的剪影烙在院落中。

  这一刻,满是宁静与美好。

  灶间米香渐浓,吕得贵见掉落的桑葚并不多,便回身进灶下添些柴薪。

  他回屋不到半盏茶工夫,听到外边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起初只当是风吹竹林,没有去管。

  却想不到,院落外忽然传来孩童哭喊。

  “爷爷!有恶人!”

  “有恶人!”

  小女孩不知看到什么,一直在哭泣。

  大一点男娃则放声大喊。

  他连喊了好几声,不仅是屋内的吕得贵,旁边的邻居,还有不远处的人家全都听到了。

  呼啦啦的杂乱声越来越大!

  吕得贵一惊,将手上的水瓢丢到一边,他疾步出门时,没忘记拽出灶台柴堆旁边的柴刀。

  只见三丈外的水竹摧折如浪分,一道灰影从河滩边强闯过来。

  定睛去看,竟是个袈裟染尘的僧人。

  他面如墨染,颈间佛珠迸散,赤足踏石见血,却仿佛不知疼痛一般。

  最骇人是那双眼睛。

  血丝如蛛网般爬满瞳仁,直勾勾锁着哭泣的女童,那女娃被僧人这副样子吓坏了,一时间动也不敢动。

  “果娃,快到爷爷这里来!!”

  吕得贵大喊,男娃急得去拽妹妹,却一个匆忙,脚下不稳两人都摔在地上。

  那僧人已从竹林中冲出。

  他行动诡异,喉间嗬嗬作响,枯爪箕张欲攫,就要去抓地上摔倒的娃娃。

  吕得贵跑得没妖僧快:“住手!”

  他大喊一声,将手中柴刀掷出。

  那妖僧竟也不躲,这一刀直接砍在他的大腿上,鲜血汩汩而涌。

  可他像是不懂疼痛,一看鲜血,更激凶性。

  吕得贵不管不顾,上前去拉孙儿,拽着他们朝屋内跑。

  那妖僧反手将柴刀从腿上拔出,大吼一声,追了上去,刀锋直取祖孙!

  这时斜刺里冲出好几条黝黑庄稼汉子。

  原来是旁边几户邻居,他们抱着一根粗木,直直朝妖僧冲去!

  “撞死这个恶贼秃!”

  “狗娘养的去死!”

  几个人大吼一声,眼看粗木就要撞中妖僧胸口。

  岂料疯僧翻腕从下往上,擒住粗木,猛得一抬。

  这一下,最前面两条汉子竟然脱了手,后面四人与其较力。

  那僧人含着一口恶气,手中一团劲力涌动,他举臂一推,直接将一众汉子全部掀翻。

  巨木哐哐砸在地上!

  下面一人若不是就地打滚,直接要被压死。

  这下围观的人全都吓坏了。

  再看到那填满血色的眼睛,无不心寒背冷。

  妖僧没理会那些汉子,再次举刀,要杀掉拿柴刀伤他的一老两小。

  “老贵叔!”

  旁边有人大喊,还有拿刀想冲上来帮忙,却都没有妖僧快。

  血腥残忍的悲剧,就要上演。

  吕得贵看向冲来的妖僧,隐隐约约感觉妖僧背后有一团黑影将光挡住。

  但他此时无瑕关注。

  “快跑!”

  他将大一点的男孩推向邻里冲来的方向,跟着抱着小孙女,护着她朝地上一趴。

  妖僧的刀,似乎就要砍中他后背。

  死了

  要死了.

  生命的最后一刻,吕得贵想到了南阳的大龙头杨镇,又想到了岗上的乌鸦道人。

  离得近也好,离得远也罢。

  这次都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