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片苏叶
敌手分明不想让他们看到明年的太阳。
如此时刻,又在林士弘的地盘上,不将军队控制在手中,他们毫无安全感。
萧铣与沈法兴都有武艺傍身,一夜不睡,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各个城楼上的十多万大军与他们一样,赶在鸡鸣前看到破晓的第一缕光辉。
九江城内。
除了那些胆大至极不要命的江湖人,寻常百姓不敢看戏,关门闭户,早早躲入家中。
兵卒跑动的声音从城内各个方向响起。
人声、马声,旗帜猎猎之声,交叉混杂,乱作一片。
待清光大亮,严冬朔风呼啸而来!
一种极度压抑的气氛弥漫在每个九江守军心头,若非有严酷的军法逼迫,已经有人要投降了。
城外两里,旌旗连成一串,一眼望不见头。
朔风鼓动旗帜,像是海浪一般连绵起伏,哗啦啦的律动声响远远传播入城。
除了临江的那一面城楼,其余各处几乎是被大军团团围住!
近辰时。
自李靖、徐世绩等人的军中奔出劝降之人,站在安全位置到九江城边喊话,让守军开城投降。
却被沈法兴与萧铣的忠心部下拔弓射退。
几番劝降无果,大地上骤然响起擂鼓之声。
李靖、徐世绩,宋阀兵马,再加上张须陀、尤宏达带来的大军,收到信号,一齐朝九江攻去!
随着大军冲锋,密密麻麻的人影平铺散开,枪戟之林森然而立,大地开始剧烈震颤。
喊杀声更是刺破云霄,足以把人的苦胆吓破!
强如武道大宗师,也不敢直面如此大规模的军阵冲锋。
箭矢就和下大暴雨一样,穿透朔风,压向城头。
此时交战双方的兵力、士气、状态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九江守军唯一的依仗便是城楼。
但城墙对军中的众多高手而言,只要城楼上的阻碍跟不上,便可轻松登越。
而那些箭矢,则是将城楼上的反击压了下去。
九江之东,随着大战进行,逐步有上百高手登上城楼。
混战接连展开。
不多时,吊桥被放下,城门洞开,双方大规模短兵相接,更为激烈。
“快躲!”
萧铣身旁,鲁王万瓒与晋王董景珍一齐喊道,他们拉着萧铣躲开箭矢。
萧铣称帝之后,封王七位,这是最后两位。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中书侍郎岑文本此时也在萧铣身边。
梁帝失色,反应慢了,仿佛没听到两位手下的话,差点中箭。
岑文本看到了张须陀、尤宏达,又看到在阵中大杀的程咬金、秦叔宝,罗士信,这一个个都是冲锋猛将,如今城门已开,城内援兵不至,恐怕守不了多久。
当下唯一一条生路,只能投降。
萧铣本也有投降的心思,甚至想谈条件换个身份。
但是,之前劝降之人的话语非常明确,萧铣作为恶首,必须死。
萧铣想将敌军打退再谈条件。
可对方攻上来,根本没有打退一说。
想到这,岑文本就难有话说了。
萧铣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望着潮水般涌来的敌军,心中恐惧已极。
这时忽然想到那根救命稻草。
是啊,还有楚帝!
林士弘的人马在城北,不排除他们会出城去往江上,再顺江逃走。
想到这里,心中焦急。
这城东不守也罢,于是果断对身旁三人喊道:“走,速去城北。”
三人各都吃惊,明白萧铣的心思。
可城东一丢,大军入内,其余各门休想再守。
也就是说,萧铣放弃了等待其余队伍前来支援的机会。
他不是在与三人商量,而是下令。
留下数军在城东送死拖延时间,萧铣带着其余亲卫精锐,直奔城北而去。
岑文本见状,跟着杂乱的队伍走过一程,又趁乱返回。
萧铣忙着逃命,哪里顾得上他。
岑文本登上城楼,指挥城东守将,待萧铣稍微退远之后,他即刻下令,叫城东近万人停手,顷刻间,九江之东易主!
萧铣的行为,让本来还能守一段时间的九江,迅速进入崩溃态势。
丢弃兵刃投降的人越来越多。
沈法兴的速度不比萧铣慢多少,他带着亲兵精锐,一样涌入城北。
林士弘的浔阳宫,也在此地。
一个多时辰过后,各路大军分次入城,里里外外,几乎将九江城内的残部包围住了。
李靖、徐世绩等人,都已来到浔阳宫外围。
此地,还有最后的四万余敌兵。
又半个时辰后,林士弘的浔阳宫被占据,最后两万残部,全退居九江之北。
那经过扩建的北城楼高大雄伟,还有一层露台。
这里贴近大江,严冬的江风好大,穿过露台时,像是刀子一般割人皮肉。
叫人感觉荒诞的是,北城露台上,正有三位身着龙袍之人。
“两位,可是风太大了?”林士弘讥讽一笑。
“没有。”
沈法兴与萧铣都在摇头,目光却看向十丈之下,乌央乌央逼近的庞大军阵,他们嘴硬不愿承认内心的恐慌,身体却诚实地打着摆子。
对于林士弘的嘲弄,他们已没资格动怒了。
“就你们这点胆量,也要与我一道联手对付那周奕?”
林士弘带着奚落之色:“既然这么害怕,何不去下跪求饶,也许他心情好,顺便想赚个好名声,留你们一命呢?”
萧铣嘴角抽动,很想骂人。
但他苟住了,全当耳旁风,林士弘的态度反而让他们产生巨大希望。
他旁敲侧击:
“楚帝,对方大军数十万,此刻就算击溃姓周的,只怕也回天乏术。”
沈法兴的目光从那庞大军阵上收回,看向林士弘,等待他回答。
没想到.
林士弘如同听到一个笑话,哧哧笑了起来。
“那又如何?”
他站在两人中间,左右两只胳膊各搭在他们的肩头上:
“这只是你们这些庸人的烦恼,我一点也不在乎这九江城。待我功成,什么九江、江南,这天下也是唾手可得。”
“反抗之人,全杀了便是。”
“只不过,你们一辈子没机会感受这等心境。”
他自信一笑,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别以为穿着龙袍,你们就能与我一样。”
沈法兴与萧铣身体颤抖得更厉害,心沉入谷底,还有一种愤怒。
“你!!”
沈法兴怒道:“你嚣张过头了!”
萧铣沉声问:“楚帝,你当真有必胜的把握?”
林士弘目色残忍:
“你们两个穿这身衣服到九江,等于是挑衅我。其实我要杀掉你们,就像捏死两只蚂蚁一样简单,留你们到现在,只是给你们一个看到差距的机会。”
萧铣和沈法兴不及说话,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洪亮声音:
“林士弘,还不受降?!”
这一刻,无数道目光射在城楼上。
林士弘将萧铣与沈法兴朝两侧一拨,接着在轰隆一声爆响中,他冲上了城楼之顶。
脚踏顶脊,双手环抱,朔风吹起了他披在肩头的长发,疯魔乱舞。
对于四方视线,无动于衷。
他没有理睬喊话的李靖,面泛紫光,目含霸气,在人群中飞速扫过一眼。
众人早听过江南双霸的名号。
不过,他比任少名要强太多,只从此刻来看,因紫血大法这门神奇功法的具现,果有几分绝顶强者的威势。
林士宏冷峻一笑:
“天师何在?不是放出豪言,说要在九江斩我吗?”
他声量不大,却像是趴在每个人耳边说话一般。
这让看热闹的宋缺来了一点兴趣。
西侧大军之前的宋智、宋鲁低声交谈起来,他们察觉到了林士弘的巨大变化。
且这一刻,他展露的实力,也远比此前要高。
他们议论时,虚行之已走上前来。
“林士弘,你此刻仅是一只将死困兽,配不上这份体面。等我们将你的头颅摘下,再见吾主不迟。”
虚行之说的可不是大话。
超过三十万人马,大宗师也得逃命,何况是林士弘。
“你们也想杀我?”
林士弘哈哈大笑:“我若想走,谁可拦得?”
说到这里,他大脑急转,忽然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
他一个转身,看向江面。
若想从大军中脱困,唯有从江上走这一条道路。
也就是说,已有人断在生路上。
林士弘对城内大军毫无兴趣,他思维何等敏捷,想通前后,立刻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双掌齐振,束缚吊桥的绳索立刻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