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木生
保罗没有追问，只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被绑住的矮人，“先不说这个，你把这矮人丢在我马前，莫非是送给我的‘礼物’？”
内森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那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轻佻表情。
他抬手理了理斗篷的褶皱，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孤傲：“喂喂喂，可以先不要这么自来熟吗？会让人感到尴尬的。”
他抬眼看向保罗，眼神里多了几分明显的疏离，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母亲不在这儿，我还没琢磨好该怎么跟你这个凡人兄弟单独相处。”
凡人这个词汇被他咬得格外清晰，仿佛在刻意强调两人之间的不同。
作为一名从小就展现出魔法天赋、跟随母亲玛丽安娜在秘法会长大的施法者，内森过去从未将普通人放在眼里，在他的认知里，能操控魔法元素的施法者本就该凌驾于凡人之上。
可他万万没料到，跟随母亲来到西北海湾后，竟然凭空多出一个血脉相连的凡人哥哥，这让他一直有些难以接受。
之前几次跟着母亲与保罗见面，他都刻意选择沉默地站在一旁，要么低头摆弄指尖凝聚的微弱魔法光晕，要么目光飘向远处，从不主动跟保罗说一句话。
那时有母亲在中间缓冲，他还能勉强掩饰住内心的别扭，可现在母亲不在身边，只剩他和保罗两个人，这种独处的氛围让他浑身不自在，实在不想这样孤身一人面对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的凡人兄弟。
“毕竟我们不一样！”内森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保罗的距离，语气里的轻佻更甚，“你不懂魔法，也不明白施法者的世界，我们之间本就没什么好聊的。若不是今天碰上这个鬼鬼祟祟的矮人，我也不会特意拦你的车。”
他说着，目光再次落到地上的矮人身上，仿佛地上的俘虏才是他出现在这里的唯一理由，而与保罗的碰面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意外。
只是在他垂下眼帘的瞬间，眼底那一闪而过的不自在，还是暴露了他并非如表面那般洒脱，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却又身处两个截然不同世界的哥哥。
“好吧！”
保罗耸耸肩，他的目光从地上的矮人身上扫过，又落回内森脸上，语气平静地问：“这矮人是从哪里来的？你又是怎么遇上他的？”
内森双手抱在胸前，轻嗤了一声，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就在前面那片松树林的小路上碰到的。这矮子裹着件破斗篷，走路鬼鬼祟祟的，一会儿躲在树后张望，一会儿又蹲在地上摆弄什么，一看就不对劲。”
“矮人在人类世界本就少见，我觉得很有趣，就悄悄跟了一段路，想着看看他到底要干嘛。结果没走多远，就看到你们的队伍——上次在领主府见过你的马车，一眼就认出来了。”
“联想到之前奥尔多和洛基山矮人闹的那些事……”内森踢了踢地上的矮人，“我寻思着这矮子说不定跟石匠氏族有关，干脆就把他逮了，正好你们的车过来，就直接扔这儿了，省得我再费劲送一趟。”
保罗听完后点了点头，看向内森的眼神多了几分感激：“不管怎么说，你这次出手倒是帮了个忙，多谢了。”
他话锋一转，又提起另一件事，“对了，之前风息堡的兽人俘虏预谋暴乱，有个人在戴里克面前拦路警告，我猜那个人就是你吧？”
内森仍旧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是语气里多了几分刻意的冷淡：“是我又怎么样？”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顺便跟你说声谢谢，”保罗的语气依旧平和，“若不是那次提前收到警告，让风息堡的军队提前做好了准备，恐怕还真会让那些兽人俘虏得逞，到时候不知道要多费多少功夫收拾烂摊子。”
内森立刻开口打断了他，语气带着几分生硬：“你别想多了，我可不是特意帮你。”
“之所以要通风报信，完全是出于母亲的授意，她让我在这里为你提供一些帮助，我不过是在执行母亲的任务，跟你没什么关系，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刻意强调是母亲的授意，仿佛在划清自己与这件事的关联，生怕保罗误会什么。
其实内森便是兽人暴乱参与者们联系到的“秘法会大师”，但兽人们万万没想到这位强大的外援转眼就把他们给卖了。
保罗又问道：“你知道母亲现在在哪？上次她来阿尔达劝说我归附秘法会，我拒绝后，她在领主府住了几天就离开了，之后就没再听到她的消息。”
内森抱在胸前的手微微松动了些，眼神也柔和了一瞬，随即又多出几分不以为然：“母亲劝你归附秘法会？”
其实对他而言这倒不奇怪，以前施法者们都在暗处活动，少不了要招揽些凡人势力，替他们做些不方便亲自出手的事，就像之前支持贾尔斯那样。
内森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困惑：“可你竟然拒绝了？这我倒是没料到。能得到秘法会的招揽可是很大的荣幸，这个组织手里掌握的力量可不是你那点工业造物能比的，将来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他也知道末日预言的事情，所以这么认为。
内森有点像劝导似地继续说：“我劝你还是再好好想想，别因为一时固执，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既然是母亲亲自前来，必定是得到了皇帝的授意，能入他法眼的人物可不多。”
第953章
保罗听着他的话，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我的选择不会变，秘法会的路不适合我，也不适合阿尔达。”
内森见他态度坚决，脸上露出几分不耐，语气也冷了下来：“随你便，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将来后悔可别怨别人。”
他不再纠结这个话题，继续回答之前的问题，“至于母亲的去向，她倒是和我见过面，说是可能要先行返回伽贝拉，秘法会那边还有些事要处理，具体什么时候走、走哪条路，我也不清楚。”
他补充说：“母亲做事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从来不会跟我细说太多，我也懒得问。”话虽如此，语气里却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在意。
保罗笑了笑，向内森发出邀请：“既然你暂时也没什么明确的去处，不如跟我一起返回湖心镇？”
内森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坚决地拒绝：“不必了。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就不跟你回什么湖心镇了。”
说完不再看保罗，转身就朝着树林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树林的阴影里，只留下保罗和侍从们站在原地，还有地上依旧被绑着、动弹不得的矮人。
保罗望着内森消失的方向，沉默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
他低头看向被侍卫架着的矮人，那矮人嘴里还塞着一团脏兮兮的破布，只能发出含混的“呜呜”声，一双眼睛却恶狠狠地瞪着周围的人类，满是不甘与愤怒。
“把他嘴里的布取下来。”保罗对身旁的侍卫吩咐道。
侍卫立刻上前，伸手揪住破布的一角，轻轻一扯便将其从矮人口中取出，刚获得说话的权利，矮人便深吸一口气，随即朝着保罗等人破口大骂：“无耻的人类！你们竟然敢偷袭我！还把我绑成这样，简直毫无道义可言！”
他的声音粗哑难听，带着矮人特有的厚重口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吼出来的。
保罗并不在意他的辱骂，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语气淡然地问道：“先别忙着发火，我问你，你是哪个矮人氏族的？”
“呦呵，人类小子，你还知道我们分为不同氏族。既然如此，那就给我支起耳朵来听好了。”矮人听到这个问题，原本愤怒的神情中多了几分傲慢，他仰起头，下巴微微扬起，牛气冲天地回答：“我乃铁锤氏族的族人！你们这些人类最好识相点，赶紧放了我，不然铁锤氏族绝不会放过你们！”
他刻意加重了“铁锤氏族”四个字，仿佛这四个字能让眼前的人类心生畏惧。
保罗挑了挑眉，继续追问：“铁锤氏族？那你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潜入我们阿尔达的地界？”
“潜入？”矮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气得脸都红了，他挣扎着想要挣脱侍卫的束缚，却被侍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只能气急败坏地辩解，“我明明是在正大光明地走路！这条路是你们人类修的没错，但路修好了，难道还不许别人走吗？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什么时候成潜入了？”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拔高了几分：“我只是路过这里，想去前面的镇子买点东西，结果刚走到树林边，就被那个穿斗篷的家伙偷袭了！他二话不说就把我绑了，还把我扔到你们马车前面，你们这群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当成奸细，简直不可理喻！”
保罗语气中带上领主的威严：“我希望你搞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我是保罗格莱曼，阿尔达的领主，这里所有的土地和道路，都在我的管辖之下。”
“保罗格莱曼？”矮人听到这个名字，身体猛地一僵，原本愤怒挣扎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脸上的嚣张气焰也消退了大半。他显然听过这个名字——毕竟阿尔达击败石匠氏族、掌控落基山通道的事，在矮人氏族间早已传开。
尽管眼神里还残留着几分不服气，但他看向保罗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忌惮，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我……我叫巴林，是铁锤氏族的使者。这次来是奉命出使湖心镇，想跟你谈谈两族之间的事。”
保罗点点头，没有追问“两族之间的事”具体是什么，而是先提起了另一个人：“使者？那我问你，达因铁掌是不是已经返回铁锤氏族了？石匠氏族投降后，他们便释放了之前被扣押的索兰赫尔森子爵和达因，赫尔森爵士已经返回湖心镇了，按时间算，达因也应该回到氏族了。”
巴林听到达因的名字，紧绷的神情放松了些许，语气也真诚了几分：“是，达因已经回去了。他跟我们说了，多亏了你们人类出手相救，才没让伊玛尔那个叛徒伤害他。”
说到这里，他看向保罗的眼神里少了些敌意，多了一丝感激，“族长让我带句话，多谢你愿意释放达因，这份恩情铁锤氏族将永远记着。”
保罗看着巴林局促的模样，觉得他确实是因为不熟悉情况才闹出这场误会，便不再追究，语气缓和下来：“既然是误会那便算了。你既是铁锤氏族的使者，赶路也辛苦，不如跟我们同乘马车返回湖心镇，也好早些歇息，后续谈事也方便。”
巴林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保罗会如此客气，他原本还担心会被当成奸细审问，甚至扣押，此刻听到邀请后连忙点头：“多谢侯爵大人！”
侍卫上前解开了巴林身上的绳索，他活动了一下被绑得发麻的手腕，跟着保罗走向马车。
刚走到车边，车厢门被拉开，凯瑟琳从里面探出头来——她刚才在车里听到了外面的对话，早就好奇这位矮人使者长什么样。
这是凯瑟琳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矮人，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打量起来：只见巴林身材矮壮，身高只到人类成年男子的胸口，肩膀却宽得惊人，手臂上的肌肉线条隔着粗布衣裳都清晰可见，脸上还留着浓密的胡须，编成了几条短短的辫子，模样与人类截然不同。
巴林被凯瑟琳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努力维持着使者的严肃，凯瑟琳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失礼，歉意地微微一笑后收回目光。
第954章
保罗侧身让开位置，对巴林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妻子，凯瑟琳。”
巴林的目光落在凯瑟琳身上，下意识地按照矮人的审美观打量起来。
在人类世界里，凯瑟琳无疑是明艳动人的美人，高挑的身材、精致的五官，配上眉宇间的英气，在晶耀的时候不知让多少贵族倾心。
可在巴林眼里，这副模样却实在称不上好看：脸颊太尖，不够浑圆饱满，一看就不像能扛住风寒、操持家务的样子；身材虽然高挑，却太过纤细，没有矮人女性那般粗壮的臂膀和结实的腰腹，一点都不实用。
他心里暗暗嘀咕：难以想象，格莱曼侯爵这样一方大领主怎么会娶这样的女人？在铁锤氏族里，只有臂膀能扛动矿石、腰腹能撑起家务的女性，才配得上氏族里的勇士。
巴林见凯瑟琳的目光又投射过来，连忙收回目光，对着她生硬地点了点头，“您好，格莱曼夫人。”这算是打过招呼了。
凯瑟琳倒没在意他异样的眼神，“欢迎您，使者先生，希望您在阿尔达过得愉快”，便先坐回了车厢里。
保罗示意巴林上车，自己随后也跟着坐了进去，马车重新启动，朝着湖心镇的方向驶去。
巴林坐在一旁，表面上看似在认真听着，心里却在飞速盘算着自己的任务。他确实是铁锤氏族的使者，这是明面上的身份，任务是代表氏族与阿尔达商讨石匠氏族投降后，落基山周边氏族与人类的相处事宜。但除此之外，族长还交给了他一个秘密任务——借出使的名义，悄悄窥探阿尔达的实力。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湖心镇的道路上，车厢内偶尔传来保罗与凯瑟琳讨论改装步枪的低语，巴林坐在角落，听着这些陌生的词汇，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铁锤氏族的领地，想起了达因带回消息时的场景。
那天，达因刚从阿尔达返回，便立刻冲进了氏族的议事大厅，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大声宣布了石匠氏族向人类投降的消息。
话音刚落，整个议事大厅瞬间陷入了死寂，紧接着便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在铁锤氏族乃至整个洛基山的矮人历史上，这都是从未有过的事。
“石匠氏族竟然真的投降了？”“他们怎么敢？就算打不过人类，也该玉石俱焚，怎么能沦为人类的附庸？”族人们的质疑和愤怒此起彼伏。
巴林当时也站在人群中，心里满是震惊。在矮人们的认知里，石匠氏族虽然之前投靠了兽人，失去了部分自由，但至少在领地内还能维持独立，可如今向人类投降，却连这点独立性都没了——根据达因的说法是这样的。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了洛基山上的各个矮人氏族，其他氏族也都陷入了不安之中——这是数千年以来，洛基山上第一次有矮人氏族被人类征服。
铁锤氏族见局势紧张，立刻派人邀请了其他氏族的代表，召开了一次紧急大会。大会上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许多氏族的代表情绪激动，纷纷提出要联合起来，共同出兵将石匠氏族从人类的“暴政”下解救出来。
“不能让石匠氏族的悲剧在我们身上重演！”一位年长的矮人代表拍着桌子喊道，“我们矮人世代居住在洛基山，若是连这里都守不住，难道要像上古传说里那样，再次被人类赶到无处可去的地步吗？”
这话瞬间勾起了所有矮人的共鸣，大家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在各大氏族中均有流传的说法，据说矮人最初是居住在广阔的平原上的，拥有发达的锻造工艺和繁荣的城邦，可后来人类势力崛起，不断挤压矮人的生存空间，最终将矮人赶到了这片贫瘠的洛基山上。
这么多年来，矮人们在山里艰难求生，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如今人类的势力竟然又延伸到了这里，石匠氏族的投降，无疑是一个危险的开始。
“若是我们现在不联合起来反抗，等人类彻底掌控了石匠氏族的领地，下一步就会对我们其他氏族动手！”另一位代表激动地说道，“到时候，我们这些矮人氏族，迟早都会被人类一个个征服，独立的矮人种族也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个成为奴隶的种族！”
当时的巴林坐在角落里听着族人们的讨论，心里既愤怒又焦虑，他明白族人们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人类的实力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强大，石匠氏族的投降就是最好的证明。可真要联合起来对抗人类，他们又有多少胜算呢？
就在大家争论不休的时候，族长突然开口，决定先派使者前往阿尔达，一方面是为了感谢人类释放达因，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打探阿尔达的实力，再决定后续的对策。本来这差事交由达因去做比较合适，但他被长时间拘禁，身体需要修养，而巴林因为平日里做事沉稳，又熟悉一些人类的语言，便被族长选中成为了这次出使的使者。
“前面就快到湖心镇了。”保罗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巴林的回忆。他抬起头，透过车窗望去，远处已经能看到湖心镇的轮廓。虽然被称为“镇子”，打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城市，与印象中的人类城镇不同，这座城市没有城墙，密集的房屋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壮观。
车驶入湖心镇，最终停在领主府门前，保罗将巴林迎入领主府中，当晚便设宴招待。宴席上菜肴丰盛，侍从端上的白酒却吸引了巴林的目光——那酒液清澈，倒入杯中时散发着浓烈香气，与矮人氏族自酿的麦酒截然不同。
“这是阿尔达出产的烈酒龙息，您尝尝，达因先生可是赞不绝口呢。”保罗示意侍从为巴林斟满。
巴林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辛辣感瞬间在口中炸开，随后又涌上醇厚酒香，他眼睛一亮，忍不住大口饮下。一杯接一杯，巴林彻底被“龙息”勾住了魂，全然忘了出使的任务，不多时便满脸通红，趴在桌上，醉得烂醉如泥，连保罗问话都只能含糊应答。
第955章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领主府客房的窗棂照在地上，巴林从床上坐起，宿醉带来的头痛让他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昨晚那杯盏交错间的浓烈酒香仿佛还萦绕在鼻尖——阿尔达的蒸馏酒远比他想象中更烈，也更勾人。
不多时，侍从便前来敲门，恭敬地告知保罗已在书房等候，巴林整理好身上的矮人氏族服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与盘算，跟着侍从穿过领主府的回廊，沿途的石制廊柱、墙上挂着的壁画，都让他忍不住悄悄打量。
走进书房，保罗正坐在书桌后翻阅文件，见巴林进来，便放下手中的笔，笑着抬手示意：“坐吧，昨晚的酒喝得还习惯？看您醉得不轻，今早没耽误精神吧？”
巴林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脸上露出几分略显局促的笑容：“多谢侯爵大人款待，您这里的酒……确实是我从未喝过的烈品，昨晚失礼了。”
他略一沉吟，便不再绕弯子，直接说出了自己明面上的来意，“侯爵大人，此次我奉铁锤氏族之命前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铁锤氏族有意与阿尔达展开通商往来，想先让我考察一下人类社会的经济状况，看看双方能有哪些合作的可能，还望您能满足这个小小的请求。”
说这话时，巴林的手指悄悄攥紧了衣角，他很清楚考察经济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借这个机会，走遍湖心镇的工坊、市集、军营，摸清阿尔达的生产力水平与军事实力，好给铁锤氏族和其他矮人氏族带回准确的情报。
保罗听到通商这个词汇，眼睛瞬间亮了几分，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中难掩喜悦：“通商？这可是好事啊！上次达因先生来湖心镇的时候，我们就主动跟他提过，说人类和矮人之间其实有很多可以合作的地方，比如你们擅长的矿石开采、锻造工艺，我们阿尔达有成熟的纺织、冶铁技术，互通有无对双方都有利，可后来这事却没了下文，我还以为你们矮人对通商没兴趣呢。”
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目光落在巴林身上：“说起来，你们矮人向来喜欢避世隐居，在洛基山上过自己的日子，很少跟外界接触，怎么这次突然愿意打破传统，主动要跟人类交流了？”
巴林早就在心里准备好了说辞，听到这个问题立刻从容地回答：“侯爵大人或许不知道，石匠氏族近期一系列的事情对整个洛基山的矮人社会都造成了不小的冲击。族里的长辈们都在反思，石匠氏族之所以落得这般境地，除了实力不如人，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们对外界太不了解，不管是人类的技术、军队，还是兽人的野心，都一无所知，才会一步步走到被动的地步。”
他刻意加重了不了解三个字，语气诚恳地继续道：“现在氏族里有很多‘开明派’的族人，都在极力催促大家，说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闭门造车了，多接触外面的世界，多了解其他种族的情况，才能知道自己的差距在哪里，也才能避免重蹈石匠氏族的覆辙。所以这次石匠氏族提出通商考察，其实也是想给所有矮人做个榜样。我想，商业是两个族群之间最好的交流方式。”
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符合矮人们当下的担忧，又巧妙地掩盖了打探情报的真实目的，巴林说完后，便静静看着保罗，等待他的回应。
听完巴林的解释，保罗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几分认同：“你说的没错，你们氏族里的开明派很有远见。闭门造车终究走不通，多接触、多了解，才能找到彼此共存的方式。”
他语气爽快地说道，“既然铁锤氏族有意通商，考察我们这里经济状况也是应该的，我同意你在阿尔达到处走走，看看我们的市集、工坊，也好为后续的合作打个基础。”
巴林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神色，连忙起身道谢：“多谢侯爵大人！您的大度我一定会如实带回氏族，让大家都知道人类的诚意。”
“不必客气，这对我们双方都是好事。”保罗摆了摆手，随即对门外喊道，“来人，去请赫尔森子爵过来一趟。”
没过多久，索兰赫尔森子爵便走进了书房，他不久前刚从石匠氏族领地处理完交接事宜回来，身上还带着几分风尘。
看到一个矮人在场，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朝着保罗行礼：“大人，您找我？”
保罗介绍说：“这位是铁锤氏族的使者巴林，此次来阿尔达是为考察经济状况，为后续通商做准备。我打算让你陪同他参观，毕竟你之前和矮人打过交道，也熟悉湖心镇的情况，有你在，能省不少事。”
赫尔森子爵立刻应道：“是，大人，我一定好好配合。”
巴林连忙说道：“原来您就是赫尔森子爵，我听说过您的名字，之前您在石匠氏族的事，我们氏族也知道，有您陪同我心里也更踏实，不知我们何时能开始参观？我想尽快了解阿尔达的情况。”
赫尔森子爵笑着说道，“不急，我要好好规划一下参观路线，以免浪费您的时间。这样吧，最迟明日我便带你出去，先从城南的批发市场开始看起，那里最能反映日常的经济状况。”
“好！好！可否允许我先回房休息？不好意思，我还有些宿醉。”
“请便。”
巴林满是期待地对保罗和赫尔森行了一礼，便脚步轻快地离开了书房，他终于能名正言顺地打探阿尔达的虚实，心里早已按捺不住。
等他走后，赫尔森子爵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转向保罗问道：“大人，您看我带他去哪些地方合适？是只看市集和普通工坊，还是……”
保罗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片刻后说道：“正常商务参观能去的地方都可以，市集、纺织厂、冶铁厂这些都能看，不用刻意避开。但我有个建议，你可以用‘威慑度递增’的方式安排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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