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木生
凯瑟琳叹了口气，轻声道：“冷静点，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思考如何离开，而不是……互相敌对。”
但就连她自己说这话时，也不由自主地用手臂遮挡着身体。
在这片诡异的空间里，五具赤裸的灵魂被迫相对，任何逃避都成了徒劳。
第817章
菈荻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的伤势迸发出不祥的暗红色光芒。她的身体向前倾倒，绿色的头发如泼墨般散开，身上闪烁着不详的微光。
众人这才从莫名穿越到此的惊疑和因为赤身而尴尬的状态中惊醒过来——还有一位同伴受了重伤。
“她撑不住了！”凯瑟琳惊呼，立刻上前扶住菈荻。
艾琳也慌忙凑上前去，使劲咬住嘴唇，金发下的脸庞失去血色。多年前她离家出走到了阿尔达，与菈荻一同成为保罗的顾问，两人情谊深厚，如今见密友变成这副模样，心中无比难受。
保罗没有犹豫，他立刻回转过身来大步冲向前，膝盖重重砸在虚无的地面上。他从凯瑟琳手中接过菈荻，将她瘫软的身体揽入怀中，手掌直接触碰到她后背渗出的冰冷虚汗。
菈荻在他臂弯里颤抖得像片落叶，苍白的嘴唇间溢出鲜艳的血沫。魔女睁大着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保罗，似乎想在这最后的时刻将这个男人的影像印在自己的灵魂里。
“坚持住！“保罗低声喝道，手指拨开她被汗水黏在额前的发丝。他能感觉到怀中魔女的体温正在流逝，她的身上一缕缕纹路交替闪现，像即将熄灭的炭火般明灭不定。
凯瑟琳颤抖的手按住菈荻发凉的指尖：“她的生命在溃散……”
泪水从艾琳的眼眶喷涌而出，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到“地面”上，她睁着通红的双眼，既悲痛又愤怒地看向科尔里奇，怒吼道：“都怪你这个恶毒的家伙！”
科尔里奇身子一僵，但转瞬间恢复了之前的冰冷模样，双方之间重新燃起的敌意也将这个白发的魔女从尴尬的状态中强拽了出来。
“对待敌人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凯瑟琳大怒，上前一把将科尔里奇拽住。
“可恶！”白发的魔女试图反抗，但施展不出魔法的她根本不是女骑士的对手，几招就被对方压制住。
“那我们也不会手下留情！如果菈荻走了，你也下去陪伴她吧！”凯瑟琳的话中透露着刺骨的寒意，如魔女之前所施展的冰刺一般。
保罗焦急地问怀中女孩：“菈荻，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每次遇到危机你总会有应对方法，这次一定也是。”
“咳……咳……”就在魔女的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瞬间，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颤。
银色的雾霭被狂暴的能量撕碎，一道翡翠色的风暴凭空炸裂，刺目的光芒逼得众人睁不开眼。
风暴中心，一个婀娜的身影逐渐清晰——那是一位女子。
令众人震惊的是，女子竟然有着与菈荻·瑟提亚完全相同的容颜，却散发着截然不同的危险气息。
她悬浮在风暴眼中，及腰的绿色长发如活物般舞动，发梢闪烁着星尘般的微光。与菈荻现在苍白的脸色不同，这张一模一样的的脸上带着魔性的红晕，饱满的唇瓣勾着摄人心魄的弧度。
最令人惊异的是——众人发现了一处她与菈荻的不同点——女子头上长一对对弯曲的琥珀色尖角，如同最上等的蜜蜡雕琢而成，在风暴中流转着妖异的光泽。
她的身躯看起来似乎比菈荻更加丰盈，每一处曲线都仿佛经过精心计算，带着令人窒息的诱惑力，让人想到传说中的魅魔，但没有传说中魅魔的蹄足与尾巴，赤裸的足踝纤细秀美，指甲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每一步踏在虚空中都会绽开半透明的波纹。
“真是狼狈啊亲爱的另一个我。”
她的声音像是掺了蜜的毒酒，当那双绿瞳看向保罗时，保罗的视线也正好与之相对，身子不禁一个激灵，他看到了女子看向他时，眼瞳深处跳动着菈荻绝对不会显露出的欲念之火。
半空中的女子缓缓下降，飘然来到众人身边，她探下头，鼻翼微动，轻轻地嗅了嗅保罗的脸颊，带着麝香与曼陀罗的气息扑面而来。
凯瑟琳下意识想拉开保罗，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
这时，那神秘女子的绿瞳骤然收缩，瞳孔中燃起两簇幽紫色的火焰。她猛地转向柯尔里奇，周身的风暴能量瞬间沸腾，翡翠色的长发如毒蛇般狂舞。
“可恶的异族！”她的声音不再慵懒魅惑，而是带着雷霆般的震怒，“你竟敢用冰刃伤害我？！”
柯尔里奇被无形的威压逼得后退半步，冰蓝色的眼眸中首次浮现出恐惧。她本能地想要召唤冰甲护体，却只换来神秘女子一声冷笑。虚空中有无形的力量掐住她的咽喉，将她赤裸的躯体提到半空。
那神秘女子眼中的怒火愈发高涨，她猛地甩动翡翠色长发，风暴随着她的情绪发出尖锐的啸叫。
“你这个恶毒的冰块女！”她伸出纤长的手指直指柯尔里奇，指尖缠绕着危险的紫黑色电弧，“我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伤得这么重！”
柯尔里奇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咽喉提起，赤裸的双腿在空中徒劳地踢蹬。她冰蓝色的瞳孔剧烈收缩，脸上第一次露出真实的恐惧。
众人彻底呆住了，艾琳结结巴巴地开口：“等、等一下……你说她伤了你？可是明明受伤的是菈荻……”
保罗喊道：“不管发生了什么，先救救菈荻！”
直觉告诉他，这个与菈荻一模一样的女子出现在这里一定与菈荻的伤势有关。
女子闻言冷笑一声，却真的松开了力道，柯尔里奇重重摔落，捂着喉咙剧烈咳嗽。
“救她？”女子转身俯视着奄奄一息的菈荻，尖角上的光芒忽明忽暗，“你以为我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她突然跪坐下来，绿色长发与菈荻的散发诡异地交织在一起，仿佛有生命般相互缠绕。
当她的指尖轻触菈荻胸前的伤口时，“嘶——”她竟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好像受伤的真是她一般。
两人的身体同时泛起奇异的共鸣微光。
女子轻轻地揽住菈荻，与之面对面地挨在一起，她们完全相同的面容此刻几乎贴在一起——同样弧度优美的鼻梁，同样微微颤动的睫毛，每一个细节都分毫不差。
第818章
一会儿后，神秘女子将菈荻轻轻揽入怀中，两人的绿色长发如藤蔓般自然交缠，泛着莹润的光泽。
当女子因专注而蹙眉时，昏迷中的菈荻也同步浮现出相同的表情，女子呼吸稍显急促时，菈荻的胸口便随之加快起伏，仿佛两具躯体共享着同一个生命节律。
女子修长的手指抚过菈荻胸前的伤口，她额前的弯角突然亮起琥珀色的光晕。随着光芒流淌，那些溃散的魔力开始如倒放的沙漏般重新汇聚，伤口边缘浮现出与女子尖角同色的古老符文。
最诡异的是，当治疗带来的痛楚让女子咬住下唇时，菈荻苍白的唇瓣也立刻被贝齿压出相同的齿痕。
她们的肌肤相贴处泛起珍珠母般的光泽，仿佛两个即将融合的水银镜像。
随着琥珀色光芒的流转，菈荻胸前的狰狞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保罗等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艾琳突然倒吸一口气——她看见女子锁骨下方浮现出一道痕迹，恰恰与菈荻刚刚愈合的伤口位置一样，竟同步显现出完全一致的形状。
一道暗红色的光芒聚拢起来，保罗猜测那就是所谓的魔法力量，化作细密的脉络隐入菈荻的肌肤之下，女孩灰白的脸颊渐渐恢复血色，紧蹙的眉宇也舒展开来，呼吸变得平稳而绵长。
保罗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凯瑟琳眼中闪着激动的泪光，艾琳也停止了不安的躁动，金发少女跪坐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奇迹般的治愈过程。
“太好了……”艾琳小声嘀咕，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一缕头发。
柯尔里奇的双手被凯瑟琳紧紧钳制在她自己的后背上，冰蓝色的瞳孔剧烈震颤。她看着自己造成的致命伤被轻易抹去，看着两个绿发女子如同双生镜像般呼吸同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在这个超脱常理的空间里，施展不出任何魔法的自己被彻底压制住，她第一次体会到何为绝望。
但白发的魔女不打算求取敌人的怜悯，她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神秘女子突然抬头，尖角的光芒渐渐暗淡。她怀中的菈荻轻轻颤动睫毛，竟缓缓睁开了眼睛。两双完全相同的翠绿色眼眸在极近的距离对视，倒映着彼此的面容。女子忽然勾起一个带着魔性的微笑，用只有菈荻能听见的气音呢喃：“睡够了吗？我亲爱的……”
菈荻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微微发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哽住。
这时她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费力地扭动了下头颅，当身侧的保罗映入眼帘时，心中瞬间便安宁了些。当她进一步看到男人眼角的湿润时，心脏竟然猛地跳动了下，一股甜蜜的感觉涌向心头，脑袋变得晕乎乎的。
“唉，我可能是在做梦。”菈荻小声说，翠绿色的眼眸中还残留着方才生死一线的恍惚。
但当意识到自己正赤裸着被众人注视时，她苍白的脸颊瞬间染上绯红——即使她怀疑自己在做梦——她坐在地上，本能地蜷缩起身体，纤细的手指慌乱地想要拢住散开的长发遮挡身躯，却让更多魔法微光在肌肤上若隐若现。
摆脱了生命危险，魔女终于像正常人般会害羞了。
“别、别看.“她的声音比往常虚弱许多，还带着罕见的慌乱。指尖下意识划出熟悉的咒文轨迹，却只在空气中激起几缕无力的火花。菈荻错愕地看着自己发抖的手指——在这个诡异的精神空间里，连最基础的幻衣术都失效了。
她求助般地望向保罗，却在四目相对的瞬间触电般别过脸去。那些总是藏在宽松长袍下的曲线此刻暴露无遗，常年不见阳光的肌肤在精神体的微光下显得格外苍白透明。
“见鬼.“她咬着唇把自己缩得更紧，绿发垂落成最后的屏障。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魔女，此刻却像个不知所措的少女般微微发抖。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在生死关头后，那些长久以来筑起的心防，正和遮体的衣物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别白费力气了”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神秘女子露出狡黠的微笑，解释说：“这里并非是现实世界，而是精神与意识的映射之地，只有我们的灵魂以及与灵魂绑定的肉体才能存在于此，任何身外之物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如此……啊！”保罗突然瞪大眼睛，惹得旁边的凯瑟琳错愕地看了丈夫一眼。
难难难难……难道，这里莫不是什么劳什子亚空间吧？保罗心中思绪剧烈翻腾。
大哥，可千万别给我上这么高的强度啊！
“可是……”菈荻皱起眉头，她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对角的女子欲言又止。
女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菈荻的脸颊，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她的眼神忽然温柔下来，带着几分怜惜与无奈。
“你以为那些夜晚，只是梦吗？”她轻声低语，“当你独自在深夜惊醒，心跳如鼓，肌肤滚烫，却记不清梦的内容……那不是幻觉，而是我。”
菈荻的呼吸骤然急促，瞳孔微微收缩，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些模糊却炽热的记忆——黑暗中的喘息，不属于自己的笑声，醒来时指尖残留的陌生触感……她曾以为那只是梦境，可此刻，那些画面却随着女子的触碰变得无比清晰。
“每一次你失控的魔力暴走，每一次你无端学会咒术……”女子的拇指轻轻摩挲着菈荻的唇瓣，嘴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那都是我，在试图冲破现实空间的屏障，回到你的身边。”
菈荻的胸口剧烈起伏，灵魂深处传来一阵阵共鸣般的震颤，仿佛有什么被尘封已久的东西正在苏醒。
女子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俯身贴近她的耳畔，吐息如火焰般灼烧着她的神经——
“你梦里的我，从来都不是幻影。”她低笑着，“而是被硬生生割裂的另一半灵魂，在拼命地想要回来。”
第819章
尽管神秘女子说的很小声，但在这个奇怪的空间里，声音似乎是藏不住的，她的话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你们俩就像……是一个人？”
保留发出带着惊叹的疑问，左右两只手不断合起来又分开。
他暂时放弃了思考这里是否是什么亚空间，爱咋滴咋滴吧。
女子转向保罗，露出一个看起来坏坏的笑容。
“保罗·格莱曼，你猜的不错，我与你，可以算是「认识」很久了！”
保罗心中一跳，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她对自己已经很熟悉了，可自己却对她一无所知——除了那副于菈荻一模一样但气质大为不同的容貌。
有些让人不爽啊，等等，头上长角？
「我见到了她，您绝对不想不到，那位女王陛下竟和您身边的某人长得一模一样。」
「菈荻·杰拉德·瑟提亚女士。」
「脸型、眼睛、发色……只要能注意得到的细节，就分不清彼此。哦……除了女王头上的角。」
在晶耀的时候，保罗招待过前来拜访他的葛兰船长——那位率领舰队发现新大陆、并首次完成环球航行的传奇探险家。彼时他刚刚从对新大陆的第二次探索中返回奥尔多，并接回了第一次前往时被土著扣押的同伴。
而这位探险家为保罗描述过他在新大陆上的一段不可思议的发现，当地土著瑟丹人是一个头上长角的类人种族，他们的女王竟然和菈荻长得一模一样。
现在看来这并非是什么巧合，眼前的神秘女子和葛兰口中的描述完全对得上。
他的视线停在女子脸上凝视了几秒，试探着问：“瑟丹人？”
“哈哈，你猜到啦！”神秘女子，或者说瑟丹女王看起来有些开心。
凯瑟琳、艾琳都为之一惊，她们也知道新大陆和瑟丹人的事情，作为保罗亲近之人，瑟丹女王的事当然也知道，还为此与菈荻开过玩笑。
菈荻则是陷入到沉默当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会被传送到这里来，是您的原因吗？”保罗急切地询问，随即补充：“当然，我十分感谢您，尊敬的女王陛下。无论如何您都救了菈荻，如果是您把我们传送到此，您还救了我们所有人。”
他本想按从葛兰那些了解到的新大陆知识给女王行个当地贵族礼，但想到自己和对方都处于「坦诚相见」的窘态，还是放弃了。
瑟丹女王微笑着，“请容许我继续保持一些神秘，我现在只能说——这是一种保护，一种在「我」面临身死攸关的危险时所触发的机制。更具体的嘛……我有种预感，我们很快会在现实中会面，等到那个时候再说吧。当然，严格意义上，因为另一个「我」的原因。”她指了指菈荻，“我们已经在现实中会面了。”
对方既然这样说了，保罗也就不再深究，只是问道：“我们该如何返回现实世界呢？”
瑟丹女王露出一个歉然地表情：“很抱歉，呃……我忘了。”
“你忘了？”众人悚然一惊，难道要现在这个状态在这个地方一直待下去！
女王皱起眉头，“难道你们以为我自己就不意外吗？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这个保护机制不过是个传说！然后就在我今天要安寝时，它突然就发生了。”
“我不要！”艾琳一下子蹲在地上，难过地大哭起来。
“一定能找到回去的办法。”凯瑟琳仍是十分冷静。
保罗不知道自己应该是难过还是开心，难过地是因为可能要一直困在这儿，开心的是和这么多美女一起困在这儿。
不好……他连忙转身背对众人。刚才念头一起，差点出丑。
瑟丹女王将双头抱在胸前，冷哼一声道：“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要报仇！”
她将视线投向白发的魔女，科尔里奇。
柯尔里奇一下子挣脱了凯瑟琳的束缚。
她缓缓直起身子，冰蓝色的眼眸中燃烧着决绝的冷焰。白发的魔女不再遮掩赤裸的身躯，苍白的肌肤上那些冰霜般魔纹若隐若现，如同皑皑雪原上蜿蜒的裂痕。
“要杀便杀。”她的声音像碎冰相击般清脆冷冽，“自安东尼奥陛下执掌秘法会那日起，我便立誓为陛下和同胞们燃尽此身。”她指尖凝结出最后一丝寒气，在虚空中画出伽贝拉帝国皇冠的徽记——这个动作让保罗猛然意识到，那不仅是帝国的象征，可能也是秘法会的暗号。
她昂起头，银白长发在精神空间中如战旗般飘扬：“自古以来，我们被绑在火刑架上焚烧，被塞进铁处女处刑，连孩童都要在额前烙上印记。”冰晶般的瞳孔扫过众人，“今日你们所要施行的，不过是千万次报复中的一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