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木生
“呃……”罗德尼十八被他这句前后截然相反的话搞糊涂了。
“请不要担心。”汉赛尔继续说：“侯爵的野心勃勃之处并不在于对世俗权力的追逐。”
国王疑惑地问：“你是说他是个精神世界的探索者？但我觉得保罗在宗教方面的热情不怎么高。”
汉赛尔摇摇头：“不是宗教方面，除了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技术外，侯爵还热衷于社会学，他似乎想探索出一条道路，基于人类身上的种种优点——勤劳、利他以及自我克制等——完成另一种社会形态的构建，这就是我说的野心勃勃。”
“哦？这似乎与历史上那些贤人所追求的并无不同。”国王点了点头。
“是的，但历史上贤人们所倚仗的都是英明的君主、强大的英雄，或者无所不能的神明，而保罗·格莱曼所想倚仗的则是凡人本身。”
“继续说。”
“侯爵曾经搞过多次社会实验。他建造过好几个大型农场，但不委派管理者，让里面的人自行决定干什么——农场里的成员按照不同的分工共同劳动，并集体决定各种运营事项，关键是农场的的财产与收获都归农场成员集体所有——具体说来比较复杂，但大体上就这么个情况。”
“天真！”国王评价说。
“是的，天真。我们私下里都这么认为！”汉赛尔赞同，“而且毫无例外的，那些个农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经营不下去了。”
“但格莱曼侯爵乐此不疲，他似乎相信着人性隐藏着一种固有的美好特质，能规范人的行为，即使没有一个强制约束力，也能让普通人群体自发地形成一种正向的、有益的秩序环境。”
“简直就是过家家！”国王旋即一笑：“请别把我的评价转述给保罗，这太不礼貌了。”
“当然。”汉赛尔点点头，“不过他说过，有些错误必须重复一遍才知道因何而错。”
“听起来有人这样搞过？”
“可能吧。”汉赛尔说：“不过像格莱曼侯爵这样的人，我想不会热衷于让自己成为那种「强制约束力」。”
国王笑了笑，“如果他也反对别人成为呢？”
“格莱曼侯爵也是个现实主义者。”
汉赛尔回答，“理论是理论，现实是现实，他希望在两者之间取得平衡。”
第728章 神圣骡马帝国
阿尔达对王室的支持进行升级，不仅仅是出于对贾尔斯的报复。
当汉塞尔·阿博特从陆路返回北方时，一支舰队也从西港北上，上面搭载着奥尔多王室所饲养各类马匹。
王室在其直辖领地上开设有数个大型马场，其产出的马匹源源不断地支撑着王室的军事力量。
如今的西北海湾已经开始直面兽人军队的威胁，在上次入侵的时候，兽人骑兵的灵活机动给保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虽然阿尔达军队凭借远高于对方的纪律和武器，将入侵者死死地拦截在西北海湾之外，但在总体态势上仍处于被动防守的位置。
兽人骑兵仍然在西北海湾之外的奥尔多北方土地上纵横驰骋，而缺乏远程投射能力的阿尔达军队只能对这种发生于眼前的罪恶干瞪眼。
于是，建设强大的马政、建设强大的骑兵被提上了日程。
国王罗德尼十八世十分赞同西北海湾的计划，当汉塞尔向他转达保罗的愿望时，国王思索片刻，便指派专人陪同汉塞尔去王室的马场里挑选马匹。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罗德尼十八世有些担心的，倒不是说担忧西北海湾过于壮大威胁到自己，而是因为他自己也在建设新的军队，也需要用到大量的马匹。
但是汉塞尔所说出的数量打消了国王的疑虑，西北海湾所要买的第一批马只有千匹上下，这点数量对于王室而言还不算什么。
以至于他还为保罗担心起来，“这点数量的骑兵可无法与兽人匹敌！”
“陛下，侯爵知道您正在组建军队，马匹紧张，所以才没有大开口。关键的是，侯爵先要的这一批马是用来做育种的，并不急于让骑兵们骑乘。”
“育种？”当罗德尼十八世听到这个的时候，来了兴趣，“我听说过，你是说，就和农民培植庄稼时做的那样？”
“是的。”汉塞尔点头，“只是，西北海湾有位安德森神父，在有关生物的遗传方面有了一些重大发现，相对于以前那种全凭运气、杂乱无章的所谓【育种】，他摸索到了一些规律，只要遵循这些规律，就能培育出想要的植物或动物”
汉塞尔为国王介绍了安德森神父著名的豌豆实验，以及实验所得出的分离定律和自由组合定律。豌豆实验在西北海湾还蛮出名的，在保罗的要求下，这次实验的内容和结论被迅速加入到各所学校新开设的生物课的教材中，汉塞尔对此也是相当熟悉，因为他所主管的农业领域已经开始在安德森的帮助下培育高产作物了。
植物可以，动物当然也可以。
罗德尼十八回忆起来，许久前他曾收到保罗的信，里面的内容好像也是这些东西，保罗在心中强烈希望他能以国王的身份下一道命令，禁止近亲结婚。但当时自己正忙得团团转，禁止近亲结婚的事就交给手下的大臣们去办了。
“你是说，可以将各种有益的……所谓【性状】，通过杂交，使那个什么遗传因子融合在下一代中？”国王十分惊讶。
“是的，陛下，您的理解很到位。想想看，如果有一种马，同时具备了高大、强壮、听话、耐劳等等优点，还能忍饥挨饿、不挑食，那将会是多么完美的马啊！连光明之主都没创造出来这样的事物！”汉塞尔给国王画起了大饼，“王国的战士们能骑上这样的马，区区兽人还不是一群任我们践踏的稻草人！”
国王激动地拍了桌子，“让那位安德森神父好好干，如果成功了，我会封……不，我会赠给他一个爵位！”
就这样，大批的马被送到了西北海湾新开设的马场中。
以前的西北海湾并没有成规模的马场，贵族和骑士的马厩里养的都是重金从外地购买的。在农业和商业双双开始兴旺后，西北海湾对畜力的需求开始暴涨，商人们可不仅仅是开着船做生意，而越发流行的各类新型农业机械也需要大批的牛马，于是每年都有大批的牲畜被购入西北海湾，许多眼光准的人靠这一行发了财。
但是，那些民间自行购入的马匹大多是出行用的乘马、拉车用的挽马，或者驮物用的驼马，真正的战马数量极少，仅仅小规模存在于各地领主的武装力量中。
于是阿尔达政务院成立了专司马政的畜力部，统一管理辖下的畜力资源，并制定了一项长期发展规划，其第一阶段的内容被保罗亲自命名为“神圣骡马帝国”计划。
“神圣骡马帝国”计划的主旨之一就是兴建大型马场，大规模繁育包括军马在内的各类马匹，以满足西北海湾日益增长的畜力需求，并为建设大规模的骑兵部队提供保障。
除了数量之外，质量也要提升上去，其关键之处便是在安德森的遗传定律指导下进行马种改良。
但是马种的改良是一个长期过程，所要耗费的时间不少，迫不及待想要对兽人狠狠骑脸输出的保罗有些等不及。
这时天上掉馅饼的事发生了。
“神圣骡马帝国”计划少不了民间的参与，因此是公开的，不久后一名来自角湾的施法者通过菈荻·瑟提亚见到了保罗，他是跟随赛维娅·阿希蒂尼来西北海湾避难的那批法师中的一人。
在他的神奇能力之下，保罗完整地见识到一棵草从破土发芽到凋亡的整个历程——在六个小时之内。
简单点说，这位法师能加速生物的生长速度，或者说，缩短其生命周期。
“格莱曼大人，我得诚实一点，对动物施展要比植物麻烦得多，而且越大型的动物越难搞，特别是马这样大只的。”
“成功率也是个问题，我现在只对草比较有信心。”
“不过，如果您支持我的研究，我有十分的把握能将之改进。”
法师很诚实，主动交代了一些困难。
“我会支持你的研究！”保罗异常欣喜。
他终于觉得自己冒风险收留这批施法者难民有了回报。
第729章
当然，让法师参与到具体的育种工作还面临着一些困难，比如主持育种的安德森恰好出身于神职人员。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两个群体之间的关系比较紧张，如果让他们因为工作而进行接触，难保会惹出什么麻烦事来。
最好是在流程上让他们不接触。
保罗指示同样是新成立的魔法部来解决这个问题。
这是一个小小的秘密部门，至少现阶段是秘密的，法师和魔法是客观存在的事物，而且随着了解的越发深入，保罗觉得这个群体的实际规模还不小，因此设置一个专职机构来处理相关事务是必要的。
本来，他属意让自己最为信任的法师菈荻·瑟提亚负责这个机构，但被法师小姐坚决地拒绝了。他只好让塞西尔从情报部中挑选嘴巴最严实的人来负责，并从来避难的法师群体中挑选人手担当僚属。
魔法部的主管要定期或者随机接受菈荻·瑟提亚的精神检测。
汉赛尔向保罗讲述了他在王都晶耀的见闻，包括他被国王罗德尼十八宴请的事，国王询问他对保罗的看法以及他对国王的回复，汉赛尔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他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向保罗，似是在探寻领主是否会不满自己回复国王的话，当看到对方只是微笑着耸了耸肩膀，汉赛尔松了口气。
“陛下会派一些年轻的将官来西北海湾，他希望您能像指挥自己的士兵一样指挥他们，让他们驻守在对抗兽人的最前线。”
“锻炼基层经验？我们可以给他们安排位置。”
“凯瑟琳殿下将会和他们一起来西北海湾。”
保罗点点头，看来阿尔达要迎来一位女主人了。
“呃，最近王国政府发生了人事变动。”
“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吗？”
“财政大臣提拔了一个叫特雷弗·斯图亚特的家伙作为自己的副手之一！”
保罗注意到汉塞尔语气中的不恭，眼中泛起疑惑之色。
汉塞尔介绍道：“斯图亚特家族在晶耀的金融界一直名声显赫。”
这个年代的所谓“金融”其实就是——放贷！
汉塞尔脸上闪过一丝厌恶：“虽然很多人都干这一行，但斯图亚特家族尤其没有底线。可是没办法，王国政府现在需要这样的钱袋子。”
保罗听出来了，这个名声显赫显然是负面的。
“特雷弗找我私下谈了谈，他对我们的西北银行还有债券发行等事物都十分感兴趣。哦，还有您那番有关货币本质的见解，据他自己所言，以前他总有一些不成形的、无体系的概念萦绕在脑海中，直到从别人口中听到您那番高论后，有一种天空瞬间放晴的感觉，他很遗憾自己当时没在现场亲自与您交流。”
“只是他觉得您现在的方式还是过于保守。如果您愿意与斯图亚特家族合作，他愿意为我们更多的金钱支持以及……他所想到的更为创意性的点子。”
保罗摊了摊手，“对于这种人，我们还是敬而远之好了！”
他不打算回应这位特雷弗先生的邀请。
……
角湾，尼斯堡陷入了最危急的时刻。
作为该地区最大的城市，尼斯堡对人口的吸附是效果显著的，除了被高耸的城墙保护的城区外，城墙外面也有着大片的建筑。
在护教军抵达之前，尼斯堡紧急搭建了一道临时城墙以保护自己的外围，但是很快就被锐气正盛的护教军攻破，城墙外面所有的建筑区都陷入了敌人的手中。
护教军为了攻陷这座大型城市做了充足的准备，巨大的投石机围着尼斯堡森然排列，士兵们将巨大的石块安置在弹袋中，转动绞车把长臂向后拉至到几乎水平的位置，然后突然放开，弹袋即迅速升起将石头抛射出去，伴随着恐怖的呼啸声，石弹如流星般砸向尼斯堡内。
作为一种远程武器，投石机的准头很差，几乎命中不了任何想要命中的精确目标，但当它们的数量很多，而且将整座城市当做攻击目标时就很恐怖了。
城内几乎没有任何民用建筑能经受住巨大石弹的从天而降，无数房屋被损毁，而那些被巨石砸中的人，其惨状更是触目惊心。
除了抛射石弹，对这座城市的实质性攻击也没有停止过，每当石弹攻势暂时停歇，护教军的士兵便推着攻城塔、登城梯等器械，在箭塔的掩护下发起攻击，一次比一次凶猛。
随着陆地上各大港口的陷落，角湾同盟的海军也因为失去来自陆地的补充而遭到极大削弱，连续惨败于护教军的舰队。
曾经是同盟骄傲的海军，不得不将一部分兵力退至最后的港口，也就是尼斯堡，让船员们上岸协助守城，另一部分则化整为零，成为小规模海盗团伙般的存在，在海上绝望地袭扰着护教军的过往船只。
小规模的袭扰阻挡不了护教军日益庞大的海上力量——一部分来自教廷支援，一部分来自招降纳叛。
护教军的舰队将港口团团围住，只因为港口有粗大的铁链封锁，他们才暂时冲不进去。
无论是陆地上，还是海面上，尼斯堡与外界的通信已经完全断绝。
里面的人不知道其他地方的盟友怎么样了，他们或许还在奋战。
也或许已经沦陷于敌人的铁蹄，整个新教联盟仅剩下尼斯堡这一隅之地。
整座城市被一种末日般地的氛笼罩，里面的人能坚持住完全是因为对城破后教会所施加惩罚的恐惧。
在战争开始后，角湾教会为了威慑新教联盟而各种放狠话，现在却成了尼斯堡人的“心灵支柱”。
所有的精壮男性被动员起来，日日夜夜驻守在城墙上抵御着护教军的登城攻势，而那些体力较好的妇女也被安排了各种后勤工作。
老弱病残们则聚集在各座教堂中，日夜祈祷光明之主降下救赎，并惩罚城外那帮僭用天父之名而行暴政之实的堕落之徒。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虔诚祈祷，奇迹真的发生了。
第730章 营啸
在联合贾尔斯对狮子港的第一次进攻失败后，柯林斯国王加勒特三世并没有放弃眼前的这块大肥肉。
趁着教廷统帅库克将军忙着指挥对尼斯堡的攻势，加勒特三世四下串联，联合护教军内那些同样对狮子港内的财富垂涎三尺的各方势力，他们渐渐地形成一个小团体，密谋着如何拿下奥尔多人的小小港口。
在一个如往日般的清晨，库克将军进行攻城前的例行巡视，出乎意料地，他竟然发现有一大批军队没有在预定区域部署。
老将军勃然大怒，一查之下竟然是以柯林斯为首的几个城邦国家没有到位。
他不得不强压下怒气没有当场发作，只是下令暂停攻击，毕竟在护教军的组成中，柯林斯是仅次于教廷远征军的主力。
正要派人去问，有部下匆匆向他报告，说是目击到柯林斯军队往狮子港方向开去了。
马鞭从手中坠落到地上，震惊的库克瞬间回忆起昨日会议上加勒特三世的异样，在讨论新的进攻计划时他颇有些心不在焉，言语中敷衍至极。
“该死的！我早就该警惕的！”库克懊悔不迭，“一群尽会给我惹麻烦的混蛋。”
“快！派人骑最快的马，拦住那伙白痴！”
遵照他的命令，几名传令兵快马奔向狮子港，一路扬起长长的烟尘。
当他们靠近时，先是听到了轰隆隆的响声，继而看到一副让人吃惊的景象。
奥尔多人的城墙并不高，这也是柯林斯军队没带大型攻城器械的原因——他们只携带了轻便的梯子。
然而，那堵矮矮的城墙却成了绝域禁壁，一种陌生的火器被部署于其上，朝着胆敢接近的入侵者们肆意喷吐着火舌，同时伴随着闷雷一般的轰鸣声。
那种武器的每一次喷吐，都让攻城者们如同被一堵看不见的大手拍了一巴掌似的，呼啦啦地倒下一大片人，有的直接送命了，有的躺在地上不断哀嚎，真是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