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木生
“我只能取巧地说，一些是发生过的，一些是编造或者夸大出来的吧？搞清这方面的真相不是你们学者的活儿吗？怎么问起我来了？”
奥尔德里奇说：“好吧，接下来我们涉及点敏感的话题。”
要来了吗？麦克唐纳重新慎重起来。
“您对光明之主和教会是什么看法？”
麦克唐纳皱起眉头，他在思考，一方面是问题的本身，一方面是奥尔德里奇问这个问题的用意。
两位学士没有催促他回答，只是安静地在等待。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地说：“我只能这样告诉二位吧，我相信神明，敬奉神明，我觉得这个世界的背后确有一位伟大的存在统御着一切，祂既全知又全能，但是……”
在这里，老元帅停了下来，显然在犹豫着是否说出下面的话。
“哦，麦克唐纳大人，请您尽管说吧，您的话在进入我们的耳朵之后就不会再出去。”
亚尔维向他保证道。
麦克唐纳轻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好吧，以我短浅的才智，我的观点可能是错误的。我们的神……”
这时老元帅停了下来，他的手无规律地比划着，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继续阐述他的观点。
“按照教会所言，我们的神应该是超脱于【形】之上的存在，至少是超脱于我们所认知中的物质，那么在我看来，祂是一种概念，是一种规则，是一种不依赖于实体的灵。我认为像神这般伟大的存在和我们凡人之间的差距比之我们凡人和蚂蚁之间的差距还要大，我们和蚂蚁尚且同属于依赖于物质的存在。但是……我们会关心一窝蚂蚁是如何生活的吗？我们会在乎蚂蚁们是否犯错吗？我们会在乎蚂蚁们是否在受难吗？我们会在乎蚂蚁们是否需要我们的帮助吗？而圣典中对神的描述……人类犯了错误祂会惩罚，人类表现好了祂会奖励，人类遇到困难了祂会帮助。圣典中的神简直就像个无微不至的老妈子……咳咳，天上的父啊，请原谅我不当的措辞……祂就像是一个威严而又热心的大家长一样关心着人类。”
麦克唐纳元帅的一番话让奥尔德里奇和亚尔维两位学士瞪大了眼睛，他们没有想到这样的一番话会从一个领兵打仗的将军的嘴中说出。
麦克唐纳也看出了他们的情绪，并没有将他们的惊讶理解为震惊于自己的离经叛道。
“这是我一点点浅薄的思考。”
他难得地表现出了羞涩的表情，慌忙端起茶水来掩饰。
毕竟当面的可是在全帝国知名的大学者呢。
这时，奥尔德里奇啪啪地鼓起了掌，他笑着说：“很有趣的见解，麦克唐纳大人。”
亚尔维也说道：“您完全不用担心，事实上，我们……也持有类似的疑问。”
“哦……”麦克唐纳放下心来。
亚尔维小声地说：“我们之所以这么问你，是担心您对教会的态度。”
麦克唐纳毫不犹豫地说：“那我也同样回复二位，你们完全不用担心，我对帝国和安东尼奥殿下的忠诚是置于我的宗教立场之前的。”
“况且……”
他稍微一顿，但最终还是选择说下去，“有鉴于我对神的思考，我不认为一个由凡人够成的组织能够完全代表祂的意志。”
“您的理性和忠诚让我刮目相看，麦克唐纳大人。”
亚尔维的眼中满是赞赏之色。
“现在让我们的话题回到神话本身的内容上来……”
……
柯林斯将军塞门·费多托夫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残兵败将。
“三千人，整整三千人啊，就回来你们着几百人？”
他恼羞成怒地对负责指挥前锋部队的部下大吼道。
就在他踌躇满志地率领主力大军向海德拉前进时，竟然在路上遇到了逃跑的前锋部队。
他们竟然打了败仗！这让费多托夫震惊无比。
前锋部队的指挥官也在溃兵之中，可怜的家伙名叫哈珀，就像他所指挥的军队一样，他本人的情况也十分不妙。
哈珀的两个腮肿胀地高高鼓起，头上还缠着一块破布，殷红的鲜血从中渗出来，左眼像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眼眶和周围全是紫色的淤青，远点儿看就是个大猪头。
费多托夫怒了，伊顿人没有结果了这家伙而是选择把他揍成这样放回来绝对是对他赤裸裸的羞辱。
费多托夫狠狠地揪住哈珀的衣领，“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成这样了？”
哈珀嚎啕大哭起来，现在的他真是耻辱至极。
“将军，您一定要替我们报仇。我们……我们……”
“说啊！”
“我们遭遇了成群结队的巫师？”
“巫师？哈珀！你不是在消遣我吧？还是说打了败仗给自己找理由？”
“我没有骗您！”哈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手下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
第509章 魔族
“麦克唐纳大人，身为一个人类，您也必定也听说过，那个广泛流传于人类诸国的传说。”
奥尔德里奇的声音变得低沉，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是麦克唐纳在与他相交几十年的光阴里从未见到过的。
麦克唐纳看向亚尔维，奥德德里奇的学弟也和他的学长一般表情凝重。
“广泛流传于人类诸国的神话有很多。”
麦克唐纳说道，等待着他们的进一步明示。
这次轮到亚尔维开口道：“人类与魔族之间的战争！”
“上古人魔大战的神话？”
麦克唐纳惊讶地问。
“是的，就是这个神话。”
亚尔维点头确认说。
“这个神话对你们学士塔而言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不仅仅是对我们学士塔，对伽贝拉帝国，对整个人类都有着重大意义。毫不客气地说，这个神话……关系到我们这个种族，也就是人类的生死存亡。”
“这……这……你们的意思是？”
奥尔德里奇加重语气说：“魔族——我们人类的生死大敌，它们——或者他们的威胁仍然存在!”
“魔族？”
麦克唐纳站了起来，“这个久远到近乎神话的邪恶种族是真实存在的吗？”
等等，麦克唐纳反应过来，他们好像本来就在讨论神话呀。
他又慢慢地坐下，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丝荒谬的感觉，什么魔族，什么种族的生死存亡，这不是勇者冒险小说中才会出现的东西吗？
关于人魔大战的神话，人类诸国的各个版本都大同小异：
上古时期，可怕的魔族通过极北之地的封印之门入侵了这片大陆。
魔族是十分可怕的种族，他们奴役人类、残害人类，甚至将人类作为食物，是绝对无法与之讲理并和平相处的邪恶存在，而且他们的战斗力十分强悍，拥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力量。
面对如此巨大的威胁，大陆上的人类终于放下彼此的纷争，联合起来共同地抵御魔族的入侵，经过数十年艰苦卓绝的斗争，终于将魔族驱逐出这块大陆，逃回了封印之门的彼端——被人类称之为无尽深渊的可怕地域。
所谓的封印之门是后来的叫法，这道“门”本是魔族经由其进入大陆的通道，而魔族被驱逐回无尽深渊后，在人类虔诚的祈祷下，光明之主显圣了，天父向世人展现了祂的伟力，连同人类大陆与无尽深渊的通道被沉入了大海，而极北之地则被厚厚的冰雪所覆盖，常年不化，成为生命的绝域——即使对魔族而言，所以那条已经无法被找寻到的通道被称为封印之门。
人魔大战是人类世界中经久不衰的话题。
勇者打败了魔王拯救了世界——很多此类的故事都是以上古人魔大战神话为原型进行创造的。
也有很多流传至今的史诗来自这场并无明史记载的战争。
但是理智告诉他，眼前这两位德高望重的学士请自己堂堂一名帝国高级将领来绝对不是为了讨论小说或诗歌题材。
亚尔维接下来的话则让他更加惊讶，“不仅魔族是真实存在的，魔法、巫师也都是真实存在的。”
亚尔维略微一顿，放低声音说：“比如安东尼奥殿下的母亲。”
麦克唐纳的眼皮一跳，“殿下的母亲……真的是一名女巫？”
他一直以来都以为这是其他人——比如说迪亚士家族——编造出来的流言老败坏安东尼奥殿下的名誉。
魔法和巫师是确实存在的，而他所效忠的对象则是一名女巫之子。
麦克唐纳端着茶杯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他的整个人都僵住了。
奥尔德里奇和亚尔维则没有继续说话，他们知道这个信息对麦克唐纳十分突兀，所以等待着老元帅自己反应过来。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麦克唐纳仅仅是用了几秒钟的时间便消化了这个信息，他轻轻地呼了口，然后呷了一口茶水。
亚尔维问道：“如何？麦克唐纳大人，当神话走入现实，您的心里是如何想的呢？”
麦克唐纳语气如常地说：“我所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啊，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魔族、人类、安东尼奥殿下，还有殿下的女巫母亲，这些之间有什么关联吗？哦，请放心，虽然我很惊讶，但是我对殿下的忠心丝毫未减。”
奥尔德里奇和亚尔维都在心里暗暗地赞叹一声，真不愧是在战场上厮杀半生的帝国老将，心里素质太强大了。本来他俩还想看看这位老元帅的窘态，现在落空了。
奥尔德里奇看着麦克唐纳说：“麦克唐纳大人，我们学士塔的学者们一般认为，神话是一个民族的集体记忆，神话不太可能是凭空产生的，它在长时间的流传过程中，或许经过润色，或许经过夸大，或许已经与最初的版本大相庭径，但是只要循着其中的蛛丝马迹一路溯源，一定存在一个确实发生过的历史事件，它就是神话的本源。”
亚尔维解释说：“就如同一条气势磅礴的大河，在它流经过的地方，会有许多支流注入其中，但是再大的河流也总会有一个发源地，纵使这个发源地可能仅仅是一个不大的湖泊。”
麦克唐纳轻轻地点头，表示理解两位学士的说法。
……
哈珀满脸的不情愿，带领着自己的队伍向南前进。
他脸上的伤势还没好利索，仍然肿胀着，而且几乎整张脸都涂抹着药膏。
如此状态下的脸被塞到一个铁质的头盔里，在角湾这种热带气候下不可谓不酸爽。
在上次溃退后，他的上司塞门·费多托夫为他补充了部队，然后立刻下令他继续作为前锋为大军开路。
“你自己亲手丢失的荣誉，就由你再次亲手把荣誉寻回来吧。”
费多托夫如此诫勉哈珀，哈珀很庆幸自己出生在现在这个家族，否则早被费多托夫摘下了脑袋。
这一次，前锋部队与费多托夫所亲自指挥的主力没有分开太远，一旦前锋遇到什么情况，后面的主力部队能够立刻赶去支援。
但纵使如此，哈珀的心里头还是战战兢兢的。
原因无他，上一次战斗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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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0章 灾星
凉亭内的谈话还在继续。
麦克唐纳问道：“这么说，你们认为上古的人魔战争是真实发生过的？”
奥尔德里奇确认说：“是的，我们认为这场战争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站起身来，来到亭台的边上，一边抚摸着自己长胡子，一边遥望着附近的湖泊。
“本来，我对这个神话是否真实抱着无所畏的态度，但是四年前的一个意外发现让我不得不慎重了起来。”
“你的意外发现？”
“是的。”奥尔德里奇回过身来，他的眼中透露出一种混合着坚毅、怜悯、一往无前的气势，结合他学士塔首席学者的身份，让麦克唐纳顿时觉得肃然起敬。
老学士从怀中掏出了羊皮纸缓缓地展开，小心地摆放在石桌之上。
麦克唐纳看向羊皮纸，只见上面绘制了一个流星的图案，流星的周围则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符号，也可能是一种他所不知道的文字。
“这是什么？流星？”
“是流星，但却不是普通的流星，或者……我们应该称之为【灾祸之星】。”
“灾祸之星？”
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事物。
奥尔德里奇的眼中露出追忆的神色，他说：“这是从佐尔夫的一处古代陵寝中的发现的，那是我还仅仅二十出头，只个刚刚进入学士塔的年轻人。”
麦克唐纳说：“佐尔夫？我似乎听说过，这好像是帝国境内的某个地方。”
“是的，但是佐尔夫曾经存在一个业已消亡的古代文明，而这卷纸上的东西就是从某处陵寝中的墙壁上临摹下来的。其实还有许多其他内容，不过都是一些常人无法直接读懂的文字，所以我只向您展示了这颗流星的图样。”
“我当时的导师——奥尔特加大人，接手了破译这种古代文字的任务，除了墙壁上的文字，陵墓里还有大量的皮纸古卷。而我身为他的学生，也有幸参加了这项工作。”
“随着研究的进行，我们渐渐地了解到墓壁上的文字和图画所要表达的内容。”
“大致的意思就是这类形状和颜色的流星是灾祸的征兆，一旦出现在夜空中，在其后的一百年内必定会出现可怕的天灾人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