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木生
领头的学生——他们这个小组的组长——名字叫作尼克,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再次求道:“布莱斯大人,感谢您对于我们安全的关心,但是绘制地图可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这么半途而废可不行。阿尔达正在发展矿业,勘探矿产离不开地图,地图还能为商人们行走各地提供方便,促进商业的发展。对于你们军队而言也是意义重大,有了精准的地图,排兵布阵、制定作战计划就会便利的多。领主府对于这件事非常重视,否则也不会把我们这些还没完成学业的学生派出来了。”
布莱斯只顾着摇头:“你们纵使有一万个理由,我也不能由着你们乱跑。”
双方僵持了一阵子,可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个学生突然提议道:“既然不能把我们单独留在后方,那我们也跟着你们去南边吧!反正那里的地理情况早晚也得测绘。”
“哎?这个主意好!请让我们跟随你们一起行动!”
尼克赞成同学的这个主意,其他学生也纷纷点头。
“还是在胡闹!我们可是去打仗的?你们以为去游山玩水啊?”
布莱斯皱着眉头继续反对,虽然他对自己的部队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而且是佯攻,可是战场上瞬息万变,他可保证不了一个人两个人不会出什么差子。
见说服不了布莱斯,尼克一拍脑门,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布莱斯大人,您看这样如何?如果带我们去,我们就教会您手下的炮兵一种简单的测距方法,站在炮位上不用动就能精确地……呃……是相对精确地测出与目标之间的距离。”
“哦?”
布莱斯和乔伊斯同时竖起了耳朵,尼克的建议戳中了他们的痛点。
阿尔达军队的火炮部队在瞄准时对于目标的距离全靠肉眼估算,这对炮手的经验要求很高。有些经验老道而且“打炮天分”极高的炮手,拿眼睛一瞄就能估计个八九不离十,先试射一炮,然后略微调整俯仰角或者装药量就能稳稳当当地打出第二炮。但是这种人才极少,大部分的炮手——特别是新入伍的菜鸟——得一炮一炮地把弹着点移向目标附近。
要是真有一种站在炮位上就能相对精确测距的方法,那倒是可以让炮兵的作用更上一层楼。
尼克得意地一笑,两位军官被他吊起了胃口。
布莱斯问:“你说说是什么方法?”
尼克摇头:“那您得答应我们,可以跟着部队一起往南走。”
布莱斯有点恼怒,混蛋小子,毛都没长齐竟然敢和我谈条件,像炮兵测距这么重要的技能,我直接扣了你领主大人也没话说。
不过想想自己堂堂一个中校和一帮半大小子置气有点闹笑话,于是压下不快的情绪。
他把目光看向乔伊斯,比这帮学生大不了多少的三营长眼神中写满了【同意】。
“咳!”布莱斯清清嗓子:“好吧,我同意你们随部队一起行动。”
“中校大人说的可是真话?”
布莱斯吹胡子瞪眼:“我堂堂第一营营长还会骗你们这帮孩子不成?倒是你,先给我说说是怎么测距的!”
“耶!”
一帮学生欢呼起来,他们的测绘作业可以继续了。
乔伊斯现在虽然担任了营长,但是作为施罗德之前的骑士扈从也是年轻的很,看到这帮比他小几岁的学生欢呼雀跃的样子,心里很是触动。
他取来纸笔放在桌面上,笑着对尼克说:“恭喜你们,我们的布莱斯指挥官平日里可不是好说话的。不过别忙着庆祝了,先给我们透漏透漏吧,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八成又是利用所谓的【数学】吧?”
“啪!”尼克打了个响指,点头说:“的确如此!”
他拿起纸,在上面画起来,“这是我们在测绘时经常用到的方法……”
众人把头凑过来,只见尼克在纸上划了一个三角形,不过这个三角形有点特殊,它其中的两条边是垂直相交的,这两条边一条特别长,一条特别短。
学生们都认得,这叫做直角三角形。
“假设你们的火炮部署在这里!”尼克在直角处画了一个圈。
然后他控制着笔尖从直角沿着较长的直角边(股线)慢慢地向较小的那个锐角移动,最后停留在角尖处,“这是你们的轰击目标。”
“这条线段,”尼克描粗了笔尖经过的那条很长的直角边(股线),“就是火炮与目标之间的距离。“
“而这条线段,”尼克又描粗了那条很短的直角边(勾线),“是火炮正侧方的一段已知固定距离,为了方便计算,可以取个整数,比如一米或者两米,可以称它为【基线】。”
“现在,只要量出这个角度的大小,”尼克将较大的那个锐角圈起来,“再结合这个一米或者两米的已知固定距离……”
“就能测出火炮和目标之间的直线距离。”
他重重地将那条很长的直角边(股线)描了几笔。
“就是这条线!”
第291章 炮兵测距2
由维斯学院的学生组成的测绘小组跟随第一营和第三营南下了,并于6月10号这天抵达拜兰堡安营扎寨。
为了能够尽快给肯特家族制造出压力,阿尔达军队的炮兵很快就开始了炮击。
两个营的直属火炮以及一个独立炮兵连,将20多门火炮一字儿排开,径直朝着拜兰堡倾泻火力。
负责指挥拜兰堡守军的是肯特家族的骑士长范伦丁爵士,他很早收到了驻扎在北方的阿尔达军队南下的消息,第一时间就派出快马往森特报信,在他的公爵做出回应之前,他必须死守拜兰堡。
第一次比多堡之战后,阿尔达军队非但没有解散,反而一口作气占领了埃姆登的北部,让肯特公爵派系的上层们大吃一惊。
幸而高垒深沟的拜兰堡挡住了他们占领整个埃姆登的企图,让公爵松了一口气,要是肯特家族自己的老家都丢了,那可是最后一点面子都丢没了——已经被人占了一半,很丢面子了好不好。
后来阿尔达虽然发生暴乱,但是驻扎在埃姆登的阿尔达军队竟然没有撤回去,森特城的高层们对于阿尔达的实力进行了重新评估——除了爱在埃姆登的一千多人外,格莱曼在领地内还留有不小的后备力量。
进入五月份后,当“反僭位者联军”重新集结时,里面少了格莱曼家族的身影,森特城里的领主们据此判断:格莱曼手里的留守部队因为之前的暴乱影响不敢轻易出动,而埃姆登北部他又不想吐出来,所以驻扎在埃姆登的一千多人也没有动。
按理来说肯特家族的间谍们仅仅成功地挑动了一起暴乱,而且很快被平定,要怎么拖住整个阿尔达的留守力量呢?
其实间谍们不用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接二连三地组织真正的暴乱,只需要利用第一场暴乱的影响就行。
街头巷尾、酒馆茶肆里,不经意间放出某些根据事实“加工”后的片段,就会越传越凶。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以“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中“为指导原则的湖心镇就会立刻风风火火地去查证,并且组织兵力戒严,在查清楚之前,你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呢?
在仔细观察了半个多月后,确认阿尔达的军队没有什么动静,于是公爵府制定了计划:在南方的雇佣兵到达后,抢在格莱曼腾出手之前,先打垮帕克伯爵等其他领主,再击中兵力对付格莱曼。
不过让公爵府震惊的是,格莱曼手中的底牌比估计的还要多,仅仅被绊住一个月后就能抽出手往他们的背后捅刀子——在维斯河上游的鱼尾镇登陆。
当然,现在的范伦丁爵士没工夫管鱼尾镇的事情,他眼下的职责就是守住拜兰堡。
这是公爵大人的家族世代居住的地方,要是落到敌人手中,即使公爵大人不怪罪,自己也没脸面见人了,只能以死谢罪了。
范伦丁爵士参加或第一次比多堡之战,阿尔达军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被委任守护拜兰堡之初,他还是尝试过组织兵力收服埃姆登北部,但是很快在雷锤和火弩的威力之下败退了回来。
范伦丁爵士始终认为自己是败在雷锤和火弩的强大威力之下——虽然阿尔达军队的火弩仅仅发射了一轮就端着刺刀冲过来肉搏。
打那之后,骑士长就打定主意,只要阿尔达军队不主动挑事,他就呆在拜伦堡不做任何动作,以他现在手头不到两千人的兵力也只能如此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但是对于守住拜伦堡骑士长还是很有信心的,作为肯特家族历代家主居住的城堡,它的防御能力在整个西北海湾都是名列前茅的。
经过历代家主的扩建,城堡的外墙高达12米,顶部则有10米之宽,而且不像其他城墙仅仅在外面裹了一层砖石、内部由泥土夯实一样,拜兰堡的城墙完全由巨石建成。
城堡外面围绕着宽阔的护城河,护城河外面又挖有好几道深沟。
阿尔达军队曾经试图进攻拜兰堡,但是护城河和沟壑使得臼炮无法靠近部署,只好使用6磅炮和12磅炮轰击,取得的效果不大。
现在他们又来了。
……
尼克和他的同学们制造了一种测距仪器,正在火炮阵地上与炮兵们一起实验。
一根被撑在地上、可以调节高度的横梁,横梁两端各自向着水平前方伸出一根细细的“手臂”,从正上方看,其中一端的“手臂”是固定与横梁垂直的,另一端则能以横梁端点为圆心左右旋转。
“两点一线,两点一线……”
炮兵先是用横梁左边的固定臂瞄准了远处的拜兰堡的城门,固定臂的前端和后端都与城门重合后就算是瞄准了。
“两点一线……”
一边念叨着,炮兵一边挪到横梁的右边,轻轻拨动那根可以旋转的活动臂,试图让它的前后端也与城门重合。
横梁的长度是一米,也就是所谓的【基线】,理论上说,只要测出活动臂与横梁之间的夹角就可以测出固定臂与目标之间的直线距离了。
可是现实与理论出现了一点小偏差。
近处的目标还好说,比较容易测量出来,但是随着目标越来越远,在基线方向上往左移动一米或是往右移动一米,仅凭肉眼根本看不出角度有什么变化。
“恕我直言,先生,您的这个东西……”
参与测试的炮兵苦笑着欲言又止。
尼克挠着后脑勺,也尴尬地笑了笑。他仔细计算了一下,整89度角的正切值约为57.28996,基线一米的情况下也就能测57米左右,而正切值1000对应的角度是89度56分34秒,从57米到1000米,这个角度的变化实在是太……太细微了,靠肉眼观察和现在这个粗陋的转动臂根本做不到。
真是应了格莱曼伯爵教课时的那句话——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乔伊斯就站在他的身后,拍了拍尼克的肩膀:“别灰心,这种测距方式在理论上是可行的,我相信一定能够通过某些技术来完善。”
他在行军路上恶补了一番三角函数相关的知识,对尼克的测距方法深信不疑。
尼克转过头来说:“谢谢你,乔伊斯先生,我想现阶段我们可以通过加长基线长度来增加精度,1米是在太短了,如果增加到15米,我想对于现阶段火炮有效射程来说,它的精度应该足够了。”
乔伊斯摇摇头:“15米,你确定?要制造一根那么长的横梁,太不方便了吧?”
“可以把这个测距仪拆成左右两部分,同样用两点一线的方法确保他们在同一条直线上。”
“哦?我们来试试吧!”
第292章
贾艾斯面色冷峻地遥望着比多堡的城墙,事情比他想象地还要棘手。
借助于良好的防御,联军一方死死地守着城堡。他手下的军队一次次地进攻,又一次次地撤退回来。
除了险要的地势、坚固的城防,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导致这座要塞久攻不克——联军手里的火器终于开始发挥威力了。
贾艾斯见识了一种新的火器——手雷,当他的士兵抵近城墙边上时,一颗颗黑乎乎的东西被守军投掷下来,然后爆炸。
手雷爆炸后碎屑、铁钉四射而出,给攻城的军队造成大范围杀伤,虽然威力不大,不会造成什么致命伤害,但是对攻城军队的士气和积极性打击极大,蜜蜂蜇不死人,可谁都不愿意去捅蜂窝。
当然,给他们造成最大损失的还是四门雷锤——他从探子口中得知这玩意的正式称呼貌似叫火炮。
他这次携带来的几次投石车,被守军集中火力一一摧毁,投石车发射的石头落在哪里只有天主才能预测出来,相比之下,雷锤的精确度要高出好几条街(相对而言)。
雷锤更可怕的是对攻城步兵的威力,当他的的士兵距离城堡尚远的时候,守军使用实心弹进行攻击,那玩意儿真是擦着就伤、挨着就死。
而且实心弹绝非一接触地面就完事了,它会被地面弹起来继续跳跃,连续跳上好几次。
这是一种可怕的持续性杀伤,贾艾斯亲眼见过,一个百人队以纵队向城堡接近,然后一发炮弹正好击中了这个纵队。纵使他久经沙场,当时的惨状仍然让他胆战心惊,主帅尚且如此,手下的士兵更是士气崩溃,贾艾斯不得不休战一天以恢复士气。
而当攻城士兵接近城堡时,守军则会换装散弹射击,这同样是一种可怕的攻击方式,伴随着隆隆的炮声,无数细小的弹丸以人眼无法观测的速度飞射而来,形成一片金属风暴,每次炮声响起后,都能扫倒一大片攻城士兵。
在遭受了雷锤的几次洗礼后,从军官到士兵再也没人愿意用密集队形攻城了。
让贾艾斯更加觉得不妙的是——这次战斗中,雷锤的发射速度比上次比多堡之战中要快很多,他从声音就能判断出来。这说明,这种可怕的武器在不断地改进中,天啊,下次再遇到会变成什么样。
他扭头问身边的佣兵队长:“你们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佣兵队长摇了摇头,各种军事典籍中都说只有在攻方兵力十倍于守方兵力时才能发动攻城,这种战斗都是拿人命填,哪有什么好办法。
否则为什么进攻方在破城后往往会大肆劫掠甚至屠杀,一是在进攻前就对士兵许下诺言以利诱他们卖命,二是攻城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必须给士兵一个发泄的渠道。
贾艾斯不悦地把目光重新投向比多堡,他的意思是让佣兵部队也参与进攻,显然佣兵队长不想。
和这支佣兵队伍签订的协议是他们只负责野战,当时真应该多加一些条款。
传言说得没错,一帮只看重金钱而没有丝毫荣誉感的家伙。
“大人,埃姆登传来急报!”
一名骑士飞奔过来,向贾艾斯喊道。
贾艾斯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埃姆登可是他的老家啊,一想到盘踞在埃姆登北部不走的阿尔达军队,他的心里就感到丝丝不妙。
果然,让他给猜中了,骑士用手搭在他的耳边,把嘴凑近小声说:“阿尔达军队发起了进攻,用雷锤猛烈地轰击拜兰堡,而且……而起他们还在试图填平城堡外面的壕沟,似乎是要动真格的了。”
贾艾斯的手一松随即又紧紧地攥着马鞭,“这里还有谁知道吗?”
骑士摇了摇呕吐:“报信的人被我禁足了,然后第一个通知您。”
贾艾斯神情一松,“很好,立刻让那个人带着我的命令返回拜兰堡:我无法立即派出援兵,但是范伦丁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那里。”
骑士点头:“是,我立刻打发他回去。”
贾艾斯叮嘱说:“不要让人与任何人接触。”
回了一句“您放心”后,骑士扬鞭而去。
贾艾斯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无语,阿尔达军队的异动让他十分担忧,虽然拜兰堡异常坚固,但是这一次面对的敌人也很“异常”。
贾艾斯又无法救援拜兰堡,要他带着军队北上的话,比多堡的敌军又冒出来怎么办,难道他再领着军队回来?那岂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跑来跑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