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十四桥明月夜
林苏轻轻一笑:“今日是几号?”
“林宗师这是去了何方?竟然忘了日程……今日乃是十月初一!”
林苏道:“十月初一!那今天该是一个好日子,雪姑娘,我敬你一杯酒如何?”
他的手一挥,一只酒坛飞出了人海分割线,落在雪千寻的手中。
雪千寻微微一愣:“林宗师请我喝酒?”
“是啊!”
“林宗师这请客倒也稀奇,隔着人海分割线请客,为何不肯跨过这道线?在小女子面前,林宗师失却豪情否?”
“林某也想豪情满怀啊,但是,贵宫长老身处碧波之下,我若过去,岂非在长老头顶踩上一脚?不太符合你我心平气和、把酒言欢的氛围吧?”
这话一出,雪千寻脚下的北海碧波,突然无风无浪……
雪千寻目光抬起:“你我分属不同阵营,有所防范亦是正常,林宗师愿在平和气氛之下把酒言欢,小女子岂能扫兴?”
她的手一起,酒壶打开,一线清流倾泻而下,雪千寻吞下一大口酒:“好酒!”
“酒,自然是好酒,此为我林家顶级白云边!”
林苏也是一巴掌拍开一坛酒,仰脖子喝了一大口。
“林宗师说说如何?为何十月初一,就该是一个好日子?”
林苏笑道:“十月初一,金秋之末也!所谓金秋,收获的季节,雪姑娘可知道,我们大苍渔夫甚至有一个习惯,习惯于今天撒下今年最后一网,收获一堆鱼获再过年。”
雪千寻心头陡然一跳……
十月初一,撒下大网以捕鱼……
难道……
难道如此隐秘的行动,他居然已经料敌机先?
就在此时,林苏腰间一震……
一只金色的螺号出现在林苏掌中!
雪千寻一眼锁定,东海龙宫的螺号!
林苏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啊,接个信息!”
真元激活……
空中出现龙尚的身影……
龙尚目光四处一转,看到了人海分割线,也看到了雪千寻,他的脸色微微一僵……
“尚兄无需在意,我与雪姑娘正在讨论撒网捕鱼的小儿科事情,纯属闲聊,有何情况,直言无妨!”林苏微笑道。
“那行!我就直言相告了!”龙尚道:“大隅十支军队乘坐十条潜龙舟袭击大苍,七条潜龙舟上的七十万大军已经魂归大海,尚有三支军队漏网,越界登陆,分别是南海宁州城、啸风城和东阳城方向。”
雪千寻脸色猛地改变……
龙尚目光抬起,盯着雪千寻:“雪姑娘为何这幅表情?兄弟你惹她了?”
“怎么会?雪姑娘应该是牙疼。”
“牙疼?堂堂法相境也会牙疼?”龙尚不懂。
林苏道:“这跟修为没啥关系,纵然是法相境,咬了一口根本咬不动的东西,也还是会牙疼的……”林苏道:“尚兄,咱们再见了!”
手轻轻一掐,传讯终结。
林苏手中的金螺号消失得无影无踪。
雪千寻目光抬起,满脸严霜。
林苏惊讶:“雪姑娘,你为何又变了脸色?刚才如果是牙疼,这又是怎么了?你可得多多保重,你是北海智囊,你是北海龙宫雄霸天下的指望,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北海龙宫怎么活?”
雪千寻缓缓挺直腰:“你是如何知道的?”
“知道什么?我对你的身体状况可真的一无所知,我不知道你月事何时来,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计策流产后的产后抑郁症,我跟你真心不熟……”
雪千寻快爆了:“林宗师,风言风语的真的很好玩吗?”
林苏笑容一收:“好玩不好玩的,我其实没空跟你玩……你很想知道你的计策为何会流产是吗?”
“是!”
林苏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即便知道了又如何呢?被人从背后捅一刀你只会更气,更加郁闷,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我还是不气你了!走人!”
“站住!”雪千寻一声怒吼,北海生波。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今日北海龙宫突生大变,是否也是你之所为?”这句话一字一句。
林苏慢慢回头,很同情地看着雪千寻:“我本不想气你,你非得问一些自己找气受的话题……那我就成全你一回!北海龙宫,敢于参与两国争锋,敢于对我大苍下手,就莫要怪我林苏下手无情!此番千名长老身死道消,只是小惩,今后此类惩罚还多得很,你呀,得学会适应!”
雪千寻一双眼睛有若冰雕,冷冷地盯着他:“林苏,送你一句话,你终会因今日之事,而悔不当初!”
“林某的字典中,向来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送你两句诗吧!”林苏笑道:“雪姑妙计定四海,赔了龙宫又折兵!告辞!”
声音一落,人已起飞,沿着海岸线踏波而去……
啊……
雪千寻雪白的头发一震,大浪冲天而起,方圆百里之内,所有生物尽皆震死!
她之怒,压到如今终于再也压制不住。
一条人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正是北海古玉。
古玉前辈高人的恬静风范此刻荡然无存:“今日龙宫惊变真是他之所为?他如何能够勾动无道深渊?”
雪千寻身子一震,头发慢慢垂下。
是啊,他怎么可能勾结无道深渊?无道深渊,那是天道的对立面,里面的任何一个生物都是禁忌!
“千寻,他刚才似乎无意中说了一句话,他说我们计策失败的根本原因是……后背被人捅了一刀,难道说这句话是真话?需要知道大隅国的确是很复杂的,有大量的人站在李炽的对立面,难道真是大隅国的那些叛徒……”
雪千寻手轻轻一挥:“古长老你千万别分析他说的话,他的话是最不能分析的,谁也不知道他哪句话中藏有暗门,你一概当成放屁就好……”
古玉开始抓头了。
哪怕他是修行道上的顶天梁式人物,但他并不是智道高手。
遇到难题他也抓头……
抓了好半天,他突然注意到雪千寻的异常:“千寻,你想到了什么?”
自己想不出什么事来,直接问能想事的人,真是一个好习惯。
雪千寻目光从天际收回:“此人行事滴水不漏,此人之谋,料敌机先,但是长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错吧?”
“没错!”
雪千寻道:“生于大苍国,逆反大苍皇朝,入圣殿,逆反圣殿……那么,他有没有可能真的连天都敢逆?”
古玉目光抬起,很迷茫:“何为天?”
“天道!”雪千寻缓缓道:“身为天道修士,身为文道宗师,如果敢于勾结无道世界的禁忌生物,那就是他自寻死路,这,或许就是他真正的命门……林苏,我雪千寻妙计定四海,赔了龙宫又折兵,但我要让你看看,你我谁先折在大势之前!”
唰地一声,她踏空而去,与林苏离开的方向,恰好是反向!
此时的无道深渊之下……
龙儿仰面看着天空,她眼中泪水奔流……
龙后一声长叹:“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这如果是一首诗,该当也是未完之诗。真想问问他,落花风雨伤春后,尚有何物唤春回?”
“娘!”龙儿扑进母亲怀抱,哭得唏里哗啦……
两女心中无限悲情……
因为他今日这一走,已经将所有的路都走断!
无道深渊因他而永远失去了向天道世界扩张的千古霸业,因他而只能永远封闭!
龙君恨他入骨!
这就是花落,这就是伤春……
还有没有办法能够重新将这美丽的春意召唤而回?
反正,她们是看不到任何希望。
……
血雨关后百里之地,新成立的东南军团统帅府。
林铮官封镇南侯之后,顺手接任军团统帅。
他接任统帅,是有很多人不服的,因为他一开始的品级还是太低,只是一个参将,哪怕他后期得林苏之助,丁锷对他言听计从,事实上他是血雨关真正的主事人,但是,名义上,他也只是一个参将。
意味着啥?
意味着啸风城守段长德、贺原军团统帅李玉彬这些人如果来到血雨关,林铮是没啥资格跟他们说话的,他们随口来上一句:你还没资格跟本帅说话,让你丁统帅出来——毫无毛病!
然而,一夜之间形势大改。
陈王姬广正位为君,实行兵改,全国只设六大军团,其余所有军团要么归并,要么解散,东南大大小小的军团十多支,最终只归并为一支,谁来任统帅?
林铮这个参将一步登天,成为御赐镇南侯,同步接任东南军团统帅!
这么一任命,十多支各种军团的统帅谁服他?
尤其是原贺原军团的统帅李玉彬以及啸风城守将军段长德,此二人都是朝中有人的、手下有兵的,根本不鸟林铮,林铮召集多次会议,此二人全都拒不到场,他们的军队,各就各位,也根本没有配合林铮兵改的意思。
林铮很怒,但是,这怒还没有到达派出血雨关大军剿灭的程度。
他不知道陛下的底线,他也不知道兄弟的准确指令,他不敢破釜沉舟。
然而,就在半月之前,他接到了陛下的密旨!
就在昨日,他接到了段长德和李玉彬的信件,信件之上说得很是谦恭:末将前些时日身体欠佳,未能亲至统帅账前听令,如今伤病初愈,愿与本部将领齐至统帅府,供统帅差遣。
林铮部下的将领全都喜笑颜开。
这样就对了嘛,这两个刺儿头服软了,东南军团整合大业也就踏上了快车道。
林铮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下达军令,各路将领齐聚,迎接这两位兄弟……
段长德、李玉彬并肩而来,后面是一群侍卫……
酒过三巡,段长德和李玉彬突然翻脸,手中杯子一掷,外面的侍卫同时闯入,这些侍卫,赫然都是修行人,最低等级也是道山境,道花占绝大多数,甚至道果都有。
军中将领,虽然都是武修,但武道造诣并没有那么高,他们讲求的是兵法,根本不是个人技战术,哪怕林铮修为突飞猛进,进入武道窥人境,但面对数以百计的道花,又能有什么反抗余地?而他们外围的士兵,在三名前期向林铮效忠的将领策反下,早已反叛。
一时之间,整个统帅府完全沦陷!
段长德、李玉彬哈哈大笑:“林铮小儿,可曾想到这一步?”
林铮属下的将领在长剑压迫之下,个个眼冒怒火,额有青筋,心如战鼓……
林铮却是反常……
他手中托着酒杯,微微一笑:“今天是十月初一,我家兄弟果然料事如神!……动手吧!”
无声无息中,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三人!
三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
哧!
闯入账中的十余名道果、道花一招尽灭,外围惨叫不绝,片刻时间,十余名黑衣蒙面人出现在林铮面前,微微一鞠躬:“林帅,参与反叛的三十二名将军已经尽数拿下,各路江湖人亦已全部拿下!”
段长德和李玉彬全身颤抖,汗透重衫……
林铮缓缓站起:“各位将军,今日之事,陛下与文王早已清楚明白,段长德、李玉彬等人兵变,根本目的是迎接大隅之军跨海而渡,将他们全部押下去,抓紧审讯,各路将领,立赴啸风城、东阳城、南河谷,按原计划行事!”
南王府,南王笑眯眯地接待了前来拜访的宁州知州荀政。
荀政送来了一大批酒,而且都是林家白云边。
南王看到这些酒,笑得巨大的牛眼都成了弯月型:“荀知州,这些酒,花费不少吧?”
荀政满脸笑容:“下官知王爷也只喜这一口,纵然有些花销,又算得了什么?”
南王哈哈大笑:“知州大人如此客气,本王也不能小气,来啊,将这些酒全部开坛,荀知州所带之江湖人,每人喝上三碗!”
“是!”南王管家手一挥,三十余名侍卫同时出现,转眼间,荀政所带的三十余人面前,每人都有一只大碗,酒香扑鼻,热烈非常。
荀政强笑道:“王爷,这些人都是下人,何人能与王爷对饮?不如下官陪王爷喝吧!”
南王目光慢慢移过来:“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