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梓钧
而绕向侧翼的真腊骑兵,直接被明军轻骑给射溃——这些真腊骑兵甚至不懂骑射,拎着朴刀一样的曲杆长刀往前冲。
“战象,战象!”
苏利耶跋摩二世见势不妙,直接投入一百头战象。
这些战象部队跟安南差不多,有弓手、长枪手等等,但没有给大象装备任何盔甲,而且没有接受过应对火器的训练。
当战象渐渐靠近之后,愈发焦躁不安,它们被火枪火炮的声音惊到了。
突然间,一头战象仰鼻嚎叫,转身朝着后方逃跑。战象之间似乎可以交流,其他战象也跟着跑。跟随在战象后方的士兵,根本来不及躲闪,被战象踩死踩伤无数。
而且,一些战象还奔向苏利耶跋摩二世的中军大阵。
“全军冲杀!”
韩京见状,一声令下,指挥大明和安南军队冲出。
就连朱康本人都翻身上马,亲率骑兵部队直冲敌军步兵大阵。
真腊军队一支接一支溃散,尤其是被招来作战的藩属势力,他们根本就还没跟明军接战,相距上百步远就开始溃逃。
真腊的国土,是占城和安南的一二十倍,却长期跟占城打得有来有回,而且屡屡被安南打得抱头鼠窜。这样的军队能有啥战斗力?也就欺负欺负更弱的国家和部落而已。
军队战斗力真是可以比较的。
大明军队可以吊打安南军队。
安南军队可以吊打真腊和占城的联军!
真腊的那些藩属军队,只能打打顺风仗,一个个还处在部落时代,即便有国家也是部落联邦。一旦情况不妙,那些藩属首领就逃得飞快。
以苏利耶跋摩二世的视角来看,这场仗败得完全出乎意料。
他原本的打算,是以一个营寨拖住敌军,让敌军陷入胶着之后,他再率主力进行侧击救援。但剧本出问题了,营寨工事被火炮拔除,没打多久就有被攻破的迹象,他不得不提前带着主力杀来。
接下来的战斗更扯淡,前军稀里糊涂被火器击溃,侧绕的骑兵被弓箭给射溃。扔出去救场的战象,更是被火炮的声音吓跑,还把友军给踩溃了好几支。
那些藩属国和藩属部落首领,还他妈距离敌人老远,一股脑儿的全逃跑了!
苏利耶跋摩二世被亲兵簇拥着逃回城里,整个人晕乎乎的仿佛踩在云端,数万大军的崩溃让他毫无心理准备。
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苏利耶跋摩二世终于冷静下来,开始组织部队防守城池。
城外到处是溃兵,到处是尸体。
许多溃兵被追到护城河,慌不择路直接跳河逃生。虽然一个个都水性不错,但跳河的士兵太多了,推搡抓扯之下,大量会游泳的士兵淹死。
而且这里没有瓮城,逃回城里的部队,根本不敢开门接纳友军。
无数逃过护城河的溃兵,绕着城墙奔跑却进不去,要么冒险远离城池逃散,要么就跪地求饶做俘虏。
“南边有溃兵冲进城门了!”
“敌人也跟着冲进来了,快逃跑啊!”
苏利耶跋摩二世大惊失色,率领主力开启北门奋死突围。
朱康那边,同样焦头烂额。
除了三千明军还能掌控,其余部队全部失控了。
这里是真腊的第二大城市,安南军队和占城军队疯了一样,他们不去追杀城外溃敌,而是蜂拥进城四处洗劫。就连将领都无法阻拦,而且想阻拦也没办法,因为抢疯了的军队已失去组织度,传令官都不知道该去哪里传令。
还能怎么办?
军队足足烧杀抢掠七八个小时,朱康终于把他们收拢回来。
召集安南、占城两国将领,朱康说道:“各部抢到的东西,全都交出来一半!”
众将大喜,竟然只上交一半,豫王殿下真是太慷慨了。
朱康当然不止拿到一半,他发现无法约束附属部队之后,立即派出大明将士去占领军仓和府库——那里面的钱粮才最丰富,各部洗劫的只是贵族、寺庙、富商和平民而已。
次日,苏利耶跋摩二世派来使者求和,而且提出让朱康极为满意的条件。
讨价还价一番,朱康同意撤兵。
第一,真腊割让波雷诺哥(胡志明市及周边区域)给占城。
第二,赔偿朱康金银、香料、宝石、皮毛若干,这个因为价格浮动很难估算,大概价值白银十多万两。
第三,赔偿朱康两千头耕牛。
第四,谴使携礼前往洛阳请罪。
第五,降低大明商贾在真腊各港的入港税。
当第一批赔偿送到,朱康开始陆续撤兵,返回占城首都毗阇耶自立建国。
他改占城国为南豫国。
改首都毗阇耶为占城。
军政制度依照大明,改为阁部院制。但地方行政区划,只有州县两级。
追随他的大明文武,还有被留下的安南将官,皆封赏爵位或官职。占城那些土邦王公,也给予爵位和官职。
但这些都是样子货。
大部分的占城土邦王公,依旧控制着地方大权。
而汉人将士实行的制度,直接照搬隋唐的府兵制!
这里有的是土地,可以分给汉人士兵,如果土地不够就去开疆拓土。
那些占城土邦王公,今后如果不听从推恩令,朱康也可以带兵去剿灭,然后获取土地分给汉人府兵将士。
第1063章 一万多武装移民的假和尚
“虽硗确之地,耕耨殆尽……”
“田尽而地,地尽而山。虽土浅水寒,山岗蔽日,而人力所致,雨露所滋,不无少获……”
这两段话,是讲北宋的福建农业。
水田垦完了就垦旱地,旱地垦完了就垦山地。即便是坚硬贫瘠的土地,也全部被开垦为农田,好歹能够有一点收成。
相比而言,广东的开发度没那么高,还有很多山区属于未开垦状态。
以至于靠近福建的广东州县,每年都有福建农民迁徙过来。他们进入广东的山区,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整个乡整个乡的全都说福建话。
更多的福建失地农民,却是投靠寺庙做了和尚。
那些寺庙控制着工农商业,沿海的一些大型寺庙,甚至垄断出海货物的供应。
大明开国的时候,狠狠整顿了这种现象:少数寺庙可以保留,其余寺庙全部取缔。保留下来的寺庙,也有严格的僧人限额。寺田被没收了分给农民,店铺、工场被没收了进行拍卖。即便被保留下来的十方丛林,也要老老实实给官府交税。
黄存是泉州府德化县赤水乡的农民,他家在大明取缔寺庙时,足足分到了二十七亩山地。
再加上玉米和红薯的推广,曾有好几年可以吃饱饭。
但也就吃了几年饱饭而已,随着家里的人丁越来越多,二十几亩山地哪里够果腹啊?
二哥被官府征调,强制移民去了广西。
刚开始还托人给家里写信,渐渐就杳无音讯了。也不知是病死在广西,还是为了节省书信钱,反正已经快十年没跟家里联系。
三哥被官府骗去搞民兵训练,谁知竟是随军出海去打仗。
也托人给家里带了几封信,三哥自称到了一个叫占碑的地方。那里的良田一年两熟,三哥分到了几十亩地,还让家里的几个弟弟也去。
远赴海外风险太大,二哥又在广西失联了,父母怎么也不肯再把儿子放走。
现在,黄存做了和尚。
这是一个过渡性职业,说是和尚,其实是寺庙仆役,随时可以还俗娶妻。
日子也还过得去,远在占碑的三哥,有时会托人寄钱回家。
“你们几个,快去把山门扫扫,明日有大老爷来上香!”
一个中年和尚扯开嗓门呼喊,黄存和两个仆役连忙拿起扫帚。
这座寺庙以前就有,但一度被官府取缔。
后来有高僧云游至此,住在荒芜的庙中念佛,还在四里八乡讨要斋饭,顺手给穷苦人家免费超度。
一来二去,这个高僧出名了。
有士绅捐钱帮忙修缮寺庙,也有信徒捐赠田产做寺田。后来就连赤水铁场的场监老爷,也来拜佛祈求矿山和铁场别出事故。
香火越来越兴旺,寺产也越来越多。
曾有一年粮食不继,黄存的父亲,还把家里五亩山地卖给寺庙。但田皮依旧是黄家的,享有永久佃耕权,这是农民卖地的首选方式。
黄存磨磨蹭蹭清扫着山门,思绪却飘飞到千里之外的占碑。
他不识字,三哥寄回家的书信,是请村里老学究帮忙念的。
在最近的一封信里,三哥还寄回来一块银元。说是他在占碑当兵了,因为立功又赏了五亩地,全是一年两熟的上等水田,而且又招了土著做佃户,让兄弟们带着全家过去享福。
黄存还年轻得很,他不想在寺庙做仆役,他梦想着出海投奔三哥。
去了那里就能分田,当兵打仗还有赏赐。他可以挣下属于自己的家业,娶一个土著女子生养儿女。
可父母死活却不同意,他们把三哥寄回家的钱存起来,寻找机会赎回卖给寺庙的田根。
如果三哥继续寄钱回来,父母还打算购买别人家的地。
“来人了,来了好多人!”
同村的范准富大喊。
知客僧以为是来了前呼后拥贵人,连忙跑去半山腰迎接。
很快,知客僧又狂奔回来:“不好了,县老爷带着官差来了,那些官差凶神恶煞的似来找麻烦!”
住持一边整理衣衫前去应付,一边派心腹从后山下去搬救兵。
黄存和范准富等人,连忙退到边上躲避。
却见县令到了庙门外就喊:“查封非法寺庙,所有僧侣仆役全抓起来!”
住持合十上前,口宣佛号:“不知贵客临门,还请恕……”
“抓起来!”
县令一声大喝。
黄存稀里糊涂的也被抓捕,捆了双手被按在地上趴着。
一批批僧侣和仆役,被抓出来集体看押,寺庙的仓库也被查封。
周边村民听说自家儿孙被抓,纷纷跑来堵住下山道路,越聚越多已经有好几百人。
县令对那些村民说:“此庙非法兴建,僧侣连一张度牒也无,本县奉皇命进行整顿。尔等再敢阻拦,就是违抗皇命!”
众多村民被吓住了,渐渐把下山通道让开。
就在这时,一个官员带着数百青壮杀来,质问道:“薛县令来赤水乡抓人,怎不提前派人到赤水铁场知会一声?”
来者正是官营赤水铁场的场监,论官品还比德化县令高半级。
而且双方属于不同的系统,铁场由工部派人来管理。
这座非法寺庙,一直是赤水铁场罩着的,传说和尚念经可保铁场平安。
县令冷笑:“杜场监,你可知县郊的寺庙,这次是泉州府派兵来取缔。眼前这个乡野寺庙,才由我这个县令来抓人。我可以给你面子,但下次再过来的,可就是泉州府的军队!”
场监闻言,脸色剧变。
“一场误会,改日再饮酒细谈。”场监抱拳行礼,带着几百个矿工、铁匠转身就走。
尼玛,泉州府驻军都出动了,他一个小小的铁场场监,还敢带人硬保寺庙不成?
县令没有告诉村民迁徙之事,只说要带僧人和仆役回去调查。
黄存被带去县城之后,被集中看押数日,大清早的被勒令往南走。
翻山越岭来到永春县地界,那里也有许多光头假和尚,两拨人合在一起坐船前往泉州府城。
好家伙,泉州府城的假和尚更多。
他们被催促着登上海船,无数假和尚哭爹喊娘,请求官府放自己一马,今后绝对不会再投靠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