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穿越指南 第82章

作者:王梓钧

  以工代赈,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法。

  “从山贼那里缴获的资金,撑过今年肯定没问题,”朱铭点燃一根华子,“明年如果继续兴修水利,看来必须得启用徭役制度。只提供口粮,不支付工钱,修出来的水利,直接划为村内公产。”

  “省着点抽,最后几包烟了,”朱国祥自己也点一根,“征发徭役,村民会不会有怨气?”

  朱铭说道:“怨言肯定有,控制好了就行。你做过副院长,还当了那么多年教授,应该知道怎么支使免费劳动力。”

  “这叫什么话?搞得我跟周扒皮一样,”朱国祥说,“就算使用徭役,第二口堰塘的施工,也最好拖到明年秋收之后。”

  朱铭忽然问:“今年的红薯能收多少?”

  朱国祥说:“良种红薯再加上化肥,根据土壤和气候的差异,亩产在四千斤到一万斤之间,一般就是五六千斤的样子。这属于净作产量,如果套种其他作物,亩产大概只有两三千斤。”

  抖了抖烟灰,朱国祥继续说:“咱们带来十多斤红薯,掐出了一千一百多根薯苗,勉勉强强能够间作出一亩。由于是套种间作,又没有化肥,还是山地栽种,我估计能产一千斤就不错了,撞大运也顶多有一千二百斤。明年还要留种,就算拿出五百斤来吃,又够村民吃几天?”

  “唉,熬到明年就好,今年主要是新增人口太多,而且招来的全是些穷苦人,”朱铭靠在交椅上吞云吐雾,“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咱们得想办法发一笔横财。”

  朱国祥开玩笑说:“下山打劫过往商船。”

  “如果最近两三年就造反,我不介意客串一下土匪,”朱铭居然认真考虑此事,“但如果五年内不造反,做土匪就得不偿失了。”

  朱国祥仔细想了想,建议道:“要不再去山里,把宝马的反光镜掰下来,再用木头做成精致镜框,拿去卖给县里的卢官人。”

  “这种偏僻小县,顶多能卖个几十贯。山里有老虎,得多带人过去,我才懒得跑一趟。”朱铭表示拒绝。

  穿越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古代的铜镜,只要经过精细打磨,效果跟玻璃镜一般无二,并非电视剧里那样人影模糊。

  走街串巷磨剪子的,还兼职打磨铜镜。

  一支烟抽完,父子俩都没再说话。

  他们还是太急于求成了,不但在短时间内爆人口,还同时想要大兴水利,换成老白员外也撑不住啊。

  “村长,张三哥回来了,又带来二十多个逃户!”

  朱铭听到这话并无欣喜,以前忧虑人口太少,现在却怕粮食不够吃。

  他疾步走出去,顺便把马儿牵上,见到张广道就说:“张三哥,暂时不要招人了,等明年收了玉米再去吸纳逃户。这匹马给你,事先说好的。”

  “好!”

  张广道乐得合不拢嘴,翻身就骑上马背。

  朱铭连忙制止:“别骑太快,母马怀孕了!”

  “你早说啊!”

  张广道立即下马,生怕一不小心流产。

  他二十好几岁了,一直都没有结婚,此刻已将母马当成老婆,好似马肚子里怀着自己的崽。

  朱铭又去把聚宝盆牵来:“这匹先借给伱过瘾。”

  聚宝盆的脾气越来越大,只认朱铭父子俩,旁人根本别想骑乘。

  朱铭捋着鬃毛一阵安抚,张广道也出言哄劝,总算是安安稳稳骑上去。

  “张三哥,梭镖给你当枪使!”白胜早回村了。他招满六十个人,获赐两亩地和三贯钱,便不再去县城招揽贫民。

  张广道以前骑过那匹母马,基本操作还是熟悉的。

  此刻接过梭镖,当成马枪使用,又不敢完全放开缰绳,只能一手拉缰一手握枪。单手在奔马上使枪,张广道总感觉不得劲,尝试了各种姿势,居然悟出了夹枪冲锋。

  这种打法,欧洲骑士很流行。

  中国古代也有记录,但不算主流战术。

  张广道知道自己骑术不够,干脆扔了梭镖,只是练习骑马,白胜站在场边欢呼喝彩。

  父子俩不再理会,结伴下山去工地。

  孟昭正在堰塘工地监督,这是朱国祥交给他的新任务。

  一个多月的时间,山壁已经凿出来,接下来还要继续挖塘。等全部挖好了,还要浇水夯实,以免塘底、塘壁透水过度。

  邓春、邓夏兄弟,正带着几个石匠,用铁锤铁钻修整条石,这玩意儿要运去筒车那边打地基。

  邓春壮得像头牛,一个人顶两个人的饭量。

  深秋时节,居然还穿着单衣,抡锤之时肌肉如虬,铁钻修着石头却如同绣花。他打出的条石,形状最为规整,与其粗大的身材形成强烈反差。

  父子俩观察一阵,又前往筒车工地。

  那边有十几个木匠,正在初步处理木材。又分出三十多个村民,在河边挖坑准备打地基。

  朱国祥说:“筒车我得守着,红薯就快收获了,需要你去上白村处理。”

  “没问题。”朱铭道。

  朱国祥说:“红薯肯定有挖坏的,还有个头较小的,都能运回大明村,晒成薯干拿去卖。这玩意儿稀有,可以炒作一下,说不定能卖出高价来。个头较大又完好无损的,运回来留作明年的薯种。一斤红薯种,可以掐五十到一百株苗,足够在全村都扦插上。”

  数日之后,朱铭带人出发,顺便带上一些钱财。

  玉米和红薯都是佃户种的,只需给朱家父子交租子。朱铭想要带走,必须拿出相应钱粮,顺便还得给佃户留些种子。

  到了上白村,得知红薯即将收获,老白员外亲自带领家仆帮忙。

  一颗颗红薯挖出来,白宗望问道:“这东西怎么吃?跟芋头一样吗?”

  朱铭说道:“可以切几块,跟粥一直煮,最好能放些玉米粉。也可以烤着吃,还能晒成红薯干。”

  白宗望笑道:“说到玉米,俺在面粉里放了玉米粉,和在一起蒸炊饼,别有一番滋味。”

  “还有别的吃法,嫩玉米煮着吃烤着吃都不错。”朱铭说道。

  “那要等明年。”

  白宗望弯腰捡起一颗红薯,扒干净泥土仔细查看,感觉就是外形不同的芋头。

  不管怎样,这玩意儿能饱腹,而且产量似乎很高。

  一筐筐红薯抬下山,堆放在沈有容家的屋檐下。给佃户们留了几十斤,白宗望也买走几十斤,剩下的全部要搬回大明村。

  “沈娘准备什么时候过去?”朱铭问沈有容。

  沈有容说:“就这两天吧。”

  严大婆看着自家院落:“住了几十年,还真舍不得搬家。”

  朱铭安慰道:“便搬过去了,也随时能回来看看。”

  “年纪大啰,出趟门不容易。”严大婆走到门口,伸手抚摸门框,似乎在回忆往事。

  她家的田产,连同父子俩的田产,已全部卖给了老白员外。

  搬肯定得搬,留在这里干啥?

  就是人生地不熟的,对今后的生活有些忧虑。

  朱铭租了白家的客船,一筐筐红薯搬上去。左邻右舍也来帮忙,带上书籍、锅碗、被服、农具之类。

  严大婆牵着孙儿,一步三回头,仿佛生离死别。

  沈有容却有些期待,她一颗心都放在朱国祥身上,有丈夫的地方才是家。

  “大哥,新家是什么样子?”白祺仰着脑袋问。

  “新家在山上,那里也有孩童,你能交上新朋友,”朱铭又对沈娘子说,“那边也有年轻妇人,孟秀才家的娘子,跟沈娘的年龄差不多。”

  沈有容笑道:“俺认得她,一个村里长大的,去了那边正好作伴。”

  许多村民自发前来送行,朱国祥教他们种地,而朱铭又杀退贼人,父子俩在这里都有极高威望。

  竹篙撑起,船儿离岸,渐行渐远。

  白大郎不知何时跑来,在岸边招手呼喊:“俺三弟过年要回家,大郎也过来坐坐!”

  “一定,到时候来吃酒!”朱铭朗声笑道。

第97章 山寨里的女人

  山下的村庄稍显破败,跟下白村一个鬼样子,远远不如日子更好过的上白村。

  特别是那些新增人口,来得早的还能分到旧房(死去山贼的屋子)。来得晚的只能自己建,还要分出劳力去干活挣工钱,搭建出的茅草屋看起来很糟糕。

  “这里穷得很。”严大婆嘀咕道。

  她倒不是嫌弃,纯粹有感而发,害怕对孙儿的成长不利。

  朱铭笑着说:“今年穷,明年富。只需一年时间,就能追平上白村。大筒车一旦建好,再把水渠挖通,全村一半的水田都能灌溉。半山腰还在挖堰塘,今年挖一口,明年挖两口,争取三年解决山地的灌溉。”

  听到这里,严大婆也笑起来:“大郎心气儿高,是做大事的,上白村好些年没挖灌渠了,还是俺刚嫁过来时挖了一回。”

  行船靠岸,距离筒车工地不远。

  朱国祥正在那边跟木匠商量着什么,说了一阵才过来,然后一起搬运红薯上山。

  回到寨子里,朱院长递来一摞纸。

  朱铭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大明村三年发展规划(草拟)。

  规划书写得很详细,甚至具体到每一个工程,需要多少人力、物力、时间,大致数据全给弄得明明白白。

  “可以啊,朱院长。”朱铭自己是不懂规划的,或者说他的性格比较随意,一直没有做这种东西的习惯。

  朱国祥说:“之前我没做详细规划,是对古代生产力认识不足。比如挖堰塘,弄台挖掘机几天就搞定,却不清楚全靠人力该多久。具体施工之后,才发现自己过于乐观,实际工期比预想中更长。积累了经验,才敢做这份规划。”

  朱铭坐下来仔细翻看,居然还有明年春天的炒茶项目。

  春天有几个采茶期,在朱国祥的设想当中,明年还是以蒸制茶叶为主。在蒸茶的同时,用一些二等茶进行炒茶实验,调集四五个人专门做这事。

  还有明年的玉米红薯,该在哪些土地推种,同样写得明明白白。

  等新的农作物收获,全村基本实现自给自足,明年还可再挖两口堰塘。开工时不用搞徭役,只需用粮食来支付工钱。

  第三年夏粮收获之后,可在江边修建简易码头。

  江边的村民,让他们多种蔬菜、多养家禽,为过往商船提供食宿服务。这里距离县城,顺水小半天,逆水需要大半天,刚好可以作为靠岸补给的节点。

  朱国祥说:“五年计划我还没写,但已经有想法了。五年之内,全村不但要实现温饱,还要形成一个江边小码头。让过往的七成商船,都在大明村歇息落脚。玉米红薯酿的酒,初时产量不足,可以不用外销,只提供给那些商队伙计。”

  “哈哈,”朱铭笑道,“到那个时候,恐怕除了县城附近,大明村会变成全县最富裕的村落。”

  朱国祥说:“这里没有官府压迫,大明村比县郊村落更富,肯定是全县的首富村。到时候,你的民兵队伍必须成形。否则新来的县令,还有那帮胥吏,百分之百要眼红,指不定哪天就来清丈田亩、清查人口。”

  朱铭说道:“我打算明年夏收之后练兵,但只练几十个精兵。等秋收之后,再大规模抽取壮丁,利用农闲时间进行训练。这个跟你挖第二口、第三口堰塘的计划,恐怕有些冲突。”

  “那就更改规划,第三口堰塘暂时不挖,”朱国祥说道,“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个鬼年月,富了只能被人当猪宰,必须配套相应的武装力量。”

  朱铭再次埋头细看规划书,看完以后基本有了底气。

  前两年属于建设期,靠卖茶和收粮食获取资金,但大部分都要用于村落建设,基本不会剩下多少钱粮。

  第三年才是发力期,可以腾出人力物力建码头。

  而且属于黑码头,拒绝官府派人来设栏头(税务派出机构)。一旦官府插手,码头就毁了一半,到时候可能要动用武力。

  朱铭闭眼思索,他的想法更多。

  熬过了第三年,大明村必然钱粮充足。到那个时候,可以跟过往商船合作,让他们沿途招募贫民,持续少量的吸纳移民。

  每年只需新增一百多人,让他们在江边开荒,不断的朝下游发展。几年时间下来,朱铭的实际控制地盘,估计就能达到15平方公里。在支流与汉江的交汇处,形成一个T字型的水边势力。甚至可以往上游发展,把下白村的对岸给吞掉。那里可耕种面积不大,人口也极为稀少,但占据之后,就能与上下白村连为一体。

  到那时,朱家属于绝对的形势户,新来的知县再眼红,也得小心翼翼对待他们。

  一朝发难,县城分分钟攻破!

  想到这里,朱铭嬉皮笑脸道:“朱院长,汝真乃吾之孔明也。这份规划书,算是乡村版《隆中对》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朱国祥懒得跟儿子瞎扯,起身出门陪老婆去了。

  婆媳俩正在整理房间,孟昭的妻子余善微也来帮忙。

  还有姚方的遗孀江二娘,她已经渐渐适应“新环境”,跟张广道住在同一个宅子里。这寡妇对张广道有爱慕之心,还掺杂了对强者的依附心理。

  可惜,张广道在感情方面很木讷,一直把江二娘当成嫂子对待。

  白胜的老婆李幼娘也来了,她原本是白胜的心上人,被小白员外的儿子抢做妾室。白胜又给抢回来,而且啥也不管,第二个月就结婚,甚至收养了李幼娘的儿子(小白员外之孙)。

  三岁大的小孩,屁都不知道,好好抚养跟亲儿子没两样。

  “寨子的东边和西边,各有一口水井,”余善微边忙活边说,“这里挺方便的,就是下山一趟挺累。山上还栽了些桑树,开春可以养蚕。”

  沈有容笑道:“三姐来得早,今后要多多照拂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