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梓钧
他这身份,已变成拿不出彩礼钱的小年轻!
赵构一肚子坏水儿,故意大声对赵楷说:“三哥诗词了得,且当场作词一首,把罗家悔婚之事写下来。俺也有些朋友,还认识几个名角,可让他们帮忙传唱新词。”
“这好办,一阕新词而已。”赵楷立即会意。
这下轮到罗肇脸色剧变,如果悔婚之事写成新词传唱,不管罗家占不占道理,今后这名声都算是毁了。
罗从彦终于开口,先是向几位废王作揖,然后说道:“诸位请入内详谈。”
“对对对,进去再说。”罗肇附和道。
几兄弟对视一眼,他们被礼单给拿捏,现在也不想被旁人看热闹。
赵罗两家达成共识,一并向内院走去,罗家的仆人开始驱赶围观者。
几个闯入大门的足球运动员,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轰走。他们也感觉极为不爽,扯开嗓子大喊:“一个拿不出聘礼,一个闹着要悔婚,这两家堪称半斤八两。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围观群众也跟着大笑,今天回家终于有八卦可聊了。
此事传播开来,必然两败俱伤,罗家和赵氏兄弟都将成为笑柄。
赵楷隐隐听到大门外那句话,怒斥赵构道:“你都交的什么狐朋狗友?忙没帮上,竟还笑话俺家!”
赵构早就看赵楷不惯,没好气的怼回去:“又不是俺叫来的。伱们做事不妥帖,却又来怪俺。这等坏名声的事情,就该私下商量,不能让旁人知晓。”
赵楷又打听足球运动员的底细:“那些浪荡子,可有什么官宦子弟?”
“若非官宦子弟,俺结交他们作甚?”赵构反问。
赵楷变得沉默,同时又觉憋屈。
换成以前,这些浪荡子敢戏耍自己,他早就让皇城司兵马抓人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遭虾戏啊!
双方来到会客厅,罗肇让仆人奉茶,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叔父,福建来的大儒,今科探花便是他的弟子。”
赵楷和赵构同时扭头望去,已经彻底息了争执之心。
大明新朝的一甲,代表着某种特殊意义,只要今后不摊上大事儿,熬资历也能熬进内阁。
实在没必要因为一桩婚事,把未来宰相的老师给得罪了!
见震住了赵家兄弟,罗肇趁机把赔偿金翻倍:“罗家愿赔一千贯,用以取消这个婚约。”
赵榛却轴得很,少年人硬争面子:“我不要赔偿!礼书上的聘礼,我自会去筹措。一年筹不够,便筹两年,两年不够就三年!”
罗肇提醒说:“按照律法,从下聘书之日起,三年不完婚,这婚约就可取消。只剩半年时间了。”
赵榛第一次听说有这种规矩,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十八弟,算了。”赵棫低声道。
赵榛闷闷不乐,埋着脑袋不说话。
罗肇让人抬来一筐筐铜钱,又写下取消婚约的契书,自己签名之后递给赵榛。
赵构觉得不能始终被压制,得整点活找回面子,于是指着那几筐铜钱说:“这些太重不易搬,吾等只要银元!”
“对,只要银元!”赵楷连忙说。
除了做这些,二人也没有别的手段,连一个罗家分支都能欺负他们。
罗肇只得拿出银元,双方很快签名画押,送瘟神一般把赵家兄弟送走。
几兄弟离开罗家,发现外面居然还有人等着。
他们刚出去,就听到一句句询问:
“婚事可还要办?”
“罗家赔了几多钱?”
“不会真给悔婚了吧?”
“……”
兄弟几个拿到钱,根本高兴不起来,知道自己成了东京百姓的笑料,在附近叫了一辆驴车赶紧逃出城去。
驴车行了一阵,赵构开始抱怨:“出了这等事,俺还怎去圆社踢球?去了必被笑话!”
“俺也不好意思以文会友了!”赵楷也开始唠叨。
赵棫本就一肚子火,此刻更生气:“十八弟的婚事,还比不过你们的颜面?自朱太子率兵进城,我赵家早就颜面扫地了!”
赵构居然转移目标,对着赵楷阴阳怪气:“我们兄弟虽是前朝贵胄,却也就三哥风光了几年,把什么福气都享受到了。身为皇子,居然科举高中状元,从礼部到考试官,一个个都帮着作弊……”
“谁说俺作弊了?你莫要血口喷人!”赵楷大怒。
“有没有作弊,你自己知道。”赵构心里对赵楷怨气十足,这回终于打算全部发泄出来。他当年为了拍赵楷马屁,经常跑去赵楷府上玩耍,不但多次受窝囊气,而且眼红赵楷那严重违制的王府。
赵楷拍胸脯说:“我那状元,是凭本事考来的!”
赵构冷笑:“十五六岁的年纪,力压全国俊才,一举考中状元。这种事情傻子都不信!”
“你再说一句?”赵楷指着弟弟。
赵构笑道:“欺压兄长,科举舞弊,还妄图篡位,说的就是你!”
“我我我……我打死你!”
颠簸的驴车上,赵楷猛扑向赵构。
二人抱做一团互殴,车夫听到动静连忙停止前进。
另外三兄弟已经看傻了,他们今天是来谈婚事的,咋老三和老九却打起来?
这两位越打越凶,从驴车滚落街面,互相掐着脖子,赵棫三兄弟连忙拉扯劝架。
来往路人,纷纷停下脚步,跑来围观前朝皇子们互殴。
第631章 降将的用法
一辆马车前往码头,耶律余睹沿途观赏着街景。
曾几何时,辽国南京(北京)也是这般繁华热闹。如今一切成空,幽云各州人口锐减,北地百姓已然是十不存一。
从金国来到明国,越往南边走,越像是从地狱来到人间。
可惜还没在开封多住几天,就要前往山东见朱太子。
他们父子进城之后,甚至没有空闲逛街,觐见大明皇帝之后,就被请去跟石元公接洽。大元帅府、枢密院、兵部和鸿胪寺官员,也过来旁听兼询问,提醒他们该回忆诉说什么信息。
“哎哟,用嘴咬啊,咬他的手!”
“掏裆,快抓他鸟!”
“康王好身手,这都能翻过来。”
“郓王快戳他眼珠子……”
拥堵街道的围观群众,让开一条道避马车,耶律余睹终于看清楚情况。
耶律洞真听不懂汉话,没有把那两个打架的当回事。
耶律余睹却是惊讶无比,问同车随行的官员:“怎还有康王、郓王?”
那官员扫了一眼,尴尬而又好笑:“前朝皇室而已,将军不必太过惊讶。”
“前朝皇室在大明也能随意走动吗?”耶律余睹问。
那官员说:“官家仁慈,前朝皇帝如今还在山东做官呢。”
听得此言,耶律余睹更加放心,赵宋皇室都能受优待,自己这个辽国宗室不必害怕什么。
街道中心,赶在巡铺兵抵达之前,三兄弟已经把赵楷、赵构拖开。
赵棫正待埋怨他们丢脸,赵构已经拂袖而走,赵楷也一瘸一拐往另一个方向。
除了同胞兄弟之外,没有哪个皇子待见赵楷,对这货的态度都是羡慕嫉妒恨。以前需要巴结他,现在谁管那许多?赵构早就想打他一顿!
赵楷抬袖掩面,租用一辆马车,直奔郊外而去。
他暂时不想回家,也不敢再回城。
宋朝覆灭之后,赵楷始终以老大哥自居。被监视居住时,他经常跑去弟弟们家中打秋风。后来有钱了,哪个弟弟找他借钱,二话不说就借出去了。
这些行为,都被赵楷视为理所当然。
他是老大哥嘛,落魄时弟弟们当然该接济他,发达时也自然该接济弟弟们。
今日赵构的言行,伤透了赵楷的心,原来他在弟弟们眼中啥都不是。
“停车!”
赵楷伸手掏钱,打算找一家小酒馆喝闷酒。
摸来摸去,却发现忘了带钱,赵楷顾不得伤感,尴尬说道:“俺家中有事,折道到西南去,我要先回家拿东西。”
赵构则前往圆社,找狐朋狗友踢球去。
现在东京的蹴鞠,主要流行两种规则。一种是表演性质的,沿用宋代玩法;另一种是竞技性质,采用朱太子改良的规矩。
不管哪种,都很受欢迎。
“哟,九郎又来啦。”浪荡子们一副嘲弄表情。
这些家伙,以新朝权贵子弟为核心,还吸纳了许多商贾子弟,最底层则是一大群帮闲。
而赵构,实质上也属于帮闲。他也不想混成这样,但真正的士人圈子,对赵构的身份保持警惕。他只能一边在底层士人圈子刷存在感,一边跑来给这些纨绔子弟做帮闲,整天混吃混喝的同时,还能寻找到一些往上爬的机会。
赵构屈身拱手讨好微笑:“让哥哥们久等了。”
“这婚约可曾退了?”一个浪荡子问。
赵构回答:“退了,不与那罗家计较。”
另一个浪荡子笑道:“赔了几多钱?”
赵构回答:“不多,也不是为了钱。”
“哈哈哈哈!”
众人开始大笑,他们喜欢耍弄赵宋皇室,有一种践踏贵胄的变态快感。
赵构还只能笑脸相迎,晚上跟随这些家伙去找乐子,在高档娱乐场所里混吃混喝。
酒终人散,赵构徜徉在东京街头,吹着夜风抬头醉看明月。
他感觉这不是什么出路,特别是白天打了一架,彻底沦为东京百姓笑柄。
再攒钱半年,可以尝试着给朝廷写信,请求带着妻儿搬去外地。越偏僻的地方越好,穷乡僻壤的士绅没啥见识,他这个前朝皇室可以得到尊重。
到了小地方,花钱买地置产,结交当地名流,下半辈子就好过了。
这破东京城,谁爱住谁住,反正赵构半日也不想留下。
……
却说耶律余睹父子俩,被护送着出了东京,坐船一路往山东而去。
从开封到济南,全程可走水路,中间还要经过梁山水泊。
梁山泊周边府县,同样是人口锐减,就连渔民都变得很少,但终究不复前几年的混乱。
人们不愿再经历兵灾,就连山里的零散贼寇,都一个个被招安为民,分到无主之地开垦去了。
“金国肯定打不赢明国。”耶律洞真说。
耶律余睹说:“当然打不赢,大明只须守住城池,金国就必生内乱。金国朝廷有粮而缺兵,完颜宗翰有兵而缺粮,如果不能南下大肆劫掠,完颜宗翰迟早要跟金国皇帝打起来!”
耶律洞真道:“孩儿是说,我们一路行来,大明各府县商旅如织、遍地良田。反观云中(大同)那边,完颜宗翰治下百业萧条。大明边军只要城池不失,就算打十次、二十次败仗,来年照样还能继续打。而完颜宗翰呢?败个三五场就后继乏力了。”
“确实!”耶律余睹点头道。
一百多年前,女真各部还处于氏族公社的原始社会。
近百年来,女真终于从氏族公社,跨越式发展为奴隶制。
但具体情况极为复杂,从“畋猎”到“农耕”的文明转换中,氏族和奴隶制一直混杂存在着。
由氏族公社,到大家庭公社,再到小家庭私有制,这种连跳好几级的文明进程,几乎在金国各地同时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