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穿越指南 第145章

作者:王梓钧

  郑家免费获得炒茶技术不假,可每年也在帮大明村搞移民。朱国祥手里钱粮不够时,也是郑家帮忙运去粮食,赊欠着从买茶钱里扣。

  千里迢迢把女儿送来做妾,朱铭难道还能送回去不成?那让郑元仪今后怎么见人?

  而且,连纳妾都不愿,明摆着看不起郑家,双方的关系也会产生裂痕。

  朱铭有些无语,问道:“你打算在东京住下?”

  “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也要耍上半年,”郑胖子笑着掏出一张礼单,“这是幼娘的妆奁。”

  朱铭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写道:黄金八十两,白银三百两,首饰被服漆器若干,男女仆从七人,大米五百石(直接运去大明村)。

  陪嫁够重的,仅那些金银,就价值两三千贯。

  (靖康年间,金人索要金银,宋室的现货不够,只能向东京百姓收购。当时的市价为:1两金子等于32贯,1两银子等于2贯500文。此时要稍微便宜些,但1两黄金,也能兑换20多贯铜钱。)

  一下子来这么多人,租的房子肯定不够住。

  须得老爸出宫再说,暂时只能住客栈。

  朱铭带着郑泓出门,郑元仪和郑家奴仆也跟上,沿途遇到许多百姓,不时有路人主动打招呼。

  郑元仪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说:“朱家哥哥,你在东京好有名啊,他们都喊伱探花郎!”

  “我生得英俊嘛。”朱铭开玩笑道。

  郑元仪说:“奴也觉得哥哥俊俏。”

  朱铭问道:“怎自称奴了?”

  郑元仪说:“奴问了学校的女先生,先生说官宦人家女子都称奴。”

  这倒是真的,不论其最初意义如何,反正现在“奴”是一种时髦谦称。

  就连宫里的妃子,还有宰相家的女眷,也经常自称“奴”。不仅面对丈夫是这样,就算遇到长辈或平辈外人,也能这样自称。

  词义已经发生微妙变化,略带几分宠溺和讨喜。

  比如猫,就别名“狸奴”。

  朱铭懒得在称呼上纠结,只说道:“妹妹先在客店住几日,等我另寻到房子再搬来。”

  “奴晓得,哥哥不必操心。”郑元仪笑道。

  把兄妹俩安置在客栈,陪他们吃了晚饭,朱铭才骑着马儿回去。

  天色已经快黑了,回到家中,却见邓春和保安队也在。

  朱铭问道:“我爹呢?”

  邓春回答:“相公还在皇宫里,俺们被官家放回来了。宫人只盯着那灵芝,就连红茶和玉米红薯,都没机会献给官家。”

  朱铭又问:“吃过饭没?”

  邓春说道:“在宫里吃的。”

  朱铭安排道:“今晚先在堂屋里打地铺,明日给你们找地方住。”

  又过数日,朱国祥没有出宫,开封府尹盛章却来了。

  此人并非蔡京心腹,靠巴结朱勔上位。

  就是个无比纯粹的小人,谁受皇帝宠幸,盛章便来讨好谁。而且八面玲珑,即便蔡京和郑居中属于敌对关系,他也能左右逢源跟二人同时交好。

  “章,拜见探花郎!”这货不但亲自登门,而且见面就自降身份。

  朱铭皱眉道:“阁下乃开封府尹,我只不过从八品小官,怎能如此坏了礼制?”

  盛章挤出笑容:“在下仰慕探花郎才学,常言道,达者为师。章愿执弟子礼,日夜请教那道用之学。”

  朱铭问道:“阁下不是说,道用之学乃邪谈怪论吗?”

  “在下学术不精,至有误会,而今已然明白道理。”盛章说道。

  朱铭也不想跟开封府尹闹僵,并且他打听清楚了,眼前此人哪派都不是,真要下定义就是个投机派。朱铭笑道:“既然误会已经解开,那以前的事情就不必提了。”

  盛章总算松了口气,他在宫中有眼线,知道朱国祥有多受宠。

  而自己又跟朱铭闹过矛盾,万一朱国祥说几句坏话,自己的前途就毁了啊!

  再过数日,盛章听说皇帝在物色地皮,想赐予朱国祥宅邸,却被朱国祥给拒绝了。

  盛章立即抓住机会,可以同时讨好皇帝和朱国祥。

  他请求进宫面圣,一连等了三四天,终于被太监招去延福宫。

  “你这狗贼怎来了?”宋徽宗笑骂道。

  盛章厚着脸皮说:“臣多日不见官家,甚是想念,只求一睹天颜,今晚也能睡个囫囵觉。”

  宋徽宗哈哈大笑:“嘴巴倒是甜得很,跟抹了蜜一般。”

  盛章能够受宠,纯粹是靠拆迁之功。

  不管皇帝或重臣要拆哪里,盛章都能办得妥妥帖帖,至今还没有因为强拆而闹过事。

  他跟朱勔属于绝配,一个负责在东京拆房子,一个从江南运来建筑材料。

  盛章拍了一阵马屁,随口提道:“官家,庄孝明懿大长帝姬的府邸,已经荒废多年。如今东京城内屋宅紧缺,帝姬府邸也该利用起来,不知官家有什么安排?”

  宋徽宗立即记起那位公主,惊讶道:“她的府邸一直空着吗?”

  盛章回答说:“一直空着。”

  庄孝明懿大长帝姬,就是宋仁宗的女儿兖国公主。

  宋仁宗最喜欢这个女儿,出嫁的时候,修建公主府就用了几十万贯,公主每月的零用钱是一千贯。

  而且驸马李玮,不但是皇亲国戚,还多才多艺,书法堪称当世第一。

  看似郎才女貌的婚姻,其实是一桩悲剧。

  因为兖国公主属于颜控,嫌弃驸马长得太丑,多次闹着要离婚。还在打伤婆婆之后,夜里跑回皇宫,让侍卫违禁在夜间打开宫门。

  反正一直闹了好几年,搞得全城皆知。

  驸马与公主只能分居,驸马被扔去地方做官,公主依旧不愿住在外面。她一把火点了公主府,烧毁好几间房屋,然后就搬回宫里住,三十多岁病死在宫中。

  宋徽宗特别喜欢驸马李玮的书画,即便已过了好几十年,依旧对这件事情印象深刻。

  宋徽宗说:“既已荒废,便重新修缮一番,赐给通算先生(朱国祥)。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臣遵旨!”盛章欢欣雀跃,终于又在皇帝面前露脸了。

  怎么可能荒废?

  那里还住着驸马的儿孙呢!

  盛章领了皇命,便带人冲向兖国公主府:“官家有令,尔等三日之内,必须悉数搬走。否则也别住帝姬府了,都去开封府大牢睡觉吧!”

  欺负驸马的后人,比欺负应考举人还简单。

  因为公主嫌弃驸马太丑,都没一起睡过几次,驸马留下的儿孙,全是小妾所生的庶出子。

  当初公主病逝,皇帝不给驸马好脸色,混得一直比较凄惨。

  驸马死后,每况愈下,其子孙只得到个恩荫小官。

  面对气势汹汹的开封府尹,而且还带着皇命,这些人哪里敢反抗。

  盛章又说:“奴仆留下!”

  于是,奴仆留给朱国祥,一家十几口哭哭啼啼,带着所剩不多的财货搬离。

  整件事情办下来,甚至没引发什么关注,因为驸马的子孙存在感太低。

  朱院长有豪宅了,价值几十万贯!

  这一大家子,十多口人,有老有少,打听到朱铭的住处,竟然跑来哭嚎哀求。

  “探花郎,令尊便要住进帝姬府,也得给几个买房钱啊!”

  宋仁宗女婿的庶出子,已经五十多岁了,竟跪在朱铭面前嚎啕大哭。

  朱探花,一脸懵逼。

第171章 父子俩的各自算计

  朱铭仔细询问情况,得知是开封府尹在瞎搞,心里对盛章那厮有些不满。

  又弄不清楚对方什么路数,只得一阵安抚,请李家人先去客店住下。

  翌日,朱铭前往康国公府拜访,顺便赠送红茶、炉子和蜂窝煤。

  康国公、驸马都尉钱景臻,陪老婆去相国寺烧香了,小公爷钱忱负责接待朱铭。

  把李家的事情说了一番,朱铭问道:“这李继徽(李玮庶子)就没别的亲戚扶持?竟任由开封府尹欺辱。”

  钱忱笑道:“他有亲戚啊,李继徽的二哥,恰好是我三姐夫。”

  朱铭:“……”

  钱忱介绍说:“驸马李玮的大哥李璋,官至殿前都指挥使,追赠太尉。李璋生前喜好藏书,所有钱财都用于购书,死后无钱办理丧事,还找朝廷借了三千贯。”

  “二哥李珣,官至相州知州,全家搬去相州定居。”

  “三哥、四哥、五哥、七弟、八弟,皆为内殿侍卫。这些人的子孙,如今只是禁军军官。”

  “李玮与公主无子,从大哥李璋那里,过继了一个嗣子,改名李嗣徽。李嗣徽也无子,壮年早逝,官至荣州刺史。又过继一子,改名李承徽,便是我那三姐夫。我三姐夫也早逝,只留下一个女儿,嫁给了皇室旁支。”

  “找你哭诉的李继徽,乃是驸马庶子,被哲宗皇帝赐予嗣子身份,继承了公主和驸马的宅邸。他曾供职于内率府,做过从四品武官。”

  朱铭仔细梳理信息,大概明白啥情况。

  跑来哭闹的老头李继徽,其大伯家已经衰落,死后连丧葬费都拿不出,后人只能靠变卖海量藏书过日子。

  二伯全家搬去相州,可能早就断了来往。

  剩下的叔叔伯伯,普通皇宫侍卫而已,子孙只能当禁军军官,混得实在有够凄惨。

  至于李继徽自己,曾在内率府做官。但内率府是东宫官职,宋徽宗立太子的时间不久,说明他是很久以前的东宫官,跟宋徽宗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都换了好几个,哪里还剩半分恩宠?

  朱铭问道:“李继徽的品行如何?”

  钱忱说道:“颇为不堪,自己占着偌大宅邸,宁愿让宅子空置大半,也不肯收留破落的堂兄弟。此人没甚本事,靠变卖父亲的字画与藏书为生。”

  钱忱这番话,多少带着点私人恩怨。

  李继徽的嗣子身份,是钱忱他三姐夫死后得来的,当时还跟他三姐闹得很不愉快——争抢那处价值几十万贯的宅子!

  钱忱笑道:“既然官家赐宅,成功尽管收下便是,没人帮着李继徽说话。他家亲戚,若听到这个消息,多半只会幸灾乐祸。”

  “明白了,”朱铭拱手道,“多谢小公爷解惑。”

  两人又聊一阵,不再谈论此事,转而说起了诗词文章。

  快到中午,驸马和公主礼佛回家。

  “晚辈朱铭,拜见康国公,拜见令德帝姬!”朱铭端正作揖。

  钱景臻笑道:“成功快请坐。”

  令德帝姬本来看不起朱铭的出身,此刻见他年少英俊,顿时生出几分喜爱:“成功可曾婚配?”

  朱铭说道:“未曾。”

  令德帝姬说:“我膝下尚有一女,还未成年,可先定下婚约。”

  朱铭婉拒道:“婚姻大事,晚辈不敢做主,须先请示家父。”

  钱景臻朝着老婆疯狂眨眼,他只剩庶出女还没嫁,胡乱提亲恐会得罪人。

  朱铭立即转开话题,拿出红茶说:“晚辈来东京日久,早该登门拜访。可囊中羞涩,拿不出什么礼物,正好家父这次带来了茶叶。”

  钱景臻笑道:“洋州盛产好茶,想来必为佳品。”

  朱铭说道:“此茶乃家父亲手研制,与寻常茶叶皆不同。可否让奴仆烧水,晚辈演示一番。”

  令德帝姬整天没事干,就喜欢这种稀奇事物,立即让家仆搬来炉子和木炭。

  几个茶盏摆上,待水烧开,朱铭便开始泡茶。

  “散茶吗?”令德帝姬有些失望。